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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協和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劉大為:ICU就是讓人有質量地活

時間:2024-10-20 04:37:35

重症醫學會盡力緩解病人的痛苦,但前提是盡一切可能讓病人活下來。

北京協和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劉大為。圖/韓景林談到重症監護室(ICU),很多人感到恐懼,那是一個離死亡很近的地方,也是一個向死而生的地方。有人說“死也不進ICU”,也有人為了抓住“生”的希望,願意接受ICU搶救。

今年是重症醫學專業學科建立10周年。10年來,重症醫學在新平台上飛速發展,全國各地ICU數量及從業人員不斷增加,重症醫學的專業知識、技能更為普及。然而,這個學科也面臨着一些社會誤解。

北京協和醫院是國内最早建立重症醫學科的醫院,多年來一直站在前沿,推動着重症醫學的發展。為了更好地了解重症醫學,《民生周刊》記者走進北京協和醫院的ICU,專訪了我國重症醫學第二代領軍人物——北京協和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劉大為。

ICU收什麼樣的病人

ICU收治的都是重症病人,但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重症病人都要進ICU。

“任何損傷和疾病都可能導緻重症,但不是所有疾病都會變成重症。”劉大為說。

他表示,隻有損傷或疾病導緻人的機體向死亡的方向發展時,重症醫學才會介入。如果醫生提前介入,是希望能夠打斷這個進程,及時對這類病人進行治療。

ICU到底收治什麼樣的病人?

“别的醫學專業會把病人按照不同的器官來分,比如心内科、呼吸科、腎髒科等,而我們是按照病情的輕重程度不同來分。”劉大為說。

他将重症病人分為4種類型。

第一類是急性、可逆性的重症,比如休克,一般是在嚴重車禍或做了一個大手術後。這種病人經過ICU的治療是最受益的,可能會恢複得很好。

第二類是高危病人,危險程度很高,但平常可能生活得很好,比如氣管炎患者、心髒病患者,當他們準備接受重大手術或者準備化療時,就要接受重症治療。因為這在普通人身上問題不會太大,但在他們身上可能是緻命的。

第三類是慢性疾病突然加重的病人。“比如老慢支患者,一到冬天就喘不上來氣,疾病加重時,如果沒有ICU緊急介入,可能會危及生命。但重症治療隻能讓這類患者回到慢性疾病尚未加重的狀态,原來的疾病還由醫學相關學科治療。”

第四類病人是慢性疾病的晚期,如腫瘤、癌症的終末期,還有的是突發急性疾病但原發病不可控制的。“原發病不可以控制或者慢性疾病的晚期,也是重症的一類,但這類病人不是我們治療的對象。”

然而,全國各大醫院的ICU還是難免收治劉大為所說的第四類病人。“從專業上來講,我們幫不了這些病人的忙。”劉大為強調。

随着醫學的發展,很多原來可能是重症病人的患者現在也不用進重症病房了。

劉大為記得,他剛來ICU的時候,很多大手術的病人在術前或者術後都得進ICU,但現在,相關科室在與重症醫學科的配合中也掌握了應對方法,很多大手術已經變成常規手術。

讓劉大為感到欣慰的是,重症醫學發展推動了其他醫學學科的發展。可以預見,随着人的壽命的延長,整體來看重症病人會越來越多,病人的病情會越來越重,挑戰會越來越大,這也是重症醫學必須面對的。

最佳時機給最佳強度

作為醫院危重患者最集中的科室,ICU也是死亡率較高的單位。

有人因此對ICU提出質疑,如果插那麼多管子,受那麼多罪,最後還是死了,是不是太不值了?也有人提出,一些醫院的ICU存在過度治療的問題。

“重症醫學就是竭盡所能地讓病人活,而且活得更有質量。”劉大為說。

在他看來,重症醫學的發展本身就是在想辦法創造條件讓病人更有質量地活着。

他介紹,在醫學發展史上,最開始發現休克是在戰場上。傷員因出血過多而休克,當時的治療是給病人輸血,結果發現一部分治好的病人出現腎功能衰竭。

這是因為病人低血壓的時間太長,腎髒長時間處在缺血狀态,如果盡可能地縮短病人低血壓的時間,就能保住腎髒。

“所以,當時有些國家把ICU的工作人員和治療器械安置在離戰場15分鐘路程的地方,讓病人能迅速接受治療。”

後來,又發現一部分治好的病人出現了休克肺,ICU要在治療中同時将病人的腎、肺都保住,就這樣一步一步發展到如今的ICU。

北京協和醫院ICU實行主管醫生24小時負責制,這意味着,病人一旦進入ICU,就有一位醫生24小時對他負責,無論上下班,都密切關注他的病情。作為科室主任,劉大為長期在臨床第一線,每天早上7點,他都準時到病區查房。

重症病人的病情往往複雜多變,所以要監測生命體征,查看各類指标,讀出更多的病人信息。

“我們面臨的病情是極端的,而病人能進入ICU,就是因為他還有希望,要求我們必須慎重對待。”劉大為說。

ICU的每一項治療都要求盡可能精準。“比如,如果有大夫說病人出現心衰,會受到批評。因為心衰對我們來說太粗糙了,對重症治療來講是不夠的。心衰能分幾十種情況,要把一個嚴重心衰的病人治活,隻了解一個點遠遠不夠,還得細緻分析,這樣治療才到位。”

在劉大為看來,重症的治療絕對不是方法或技術的簡單疊加,也絕不是在一個重症患者身上應用的監測、治療方法越多越好。

“我需要把最有效的方法按照重症理念治療病人,在最佳的時機給最佳的強度。”劉大為說,在這種理念之下,就不會出現過度治療。

對于劉大為來說,最高興的時刻莫過于病人活着從ICU出去。

他記得有一個20多歲的女孩,因為遭遇嚴重車禍,傷得很重,被送到ICU搶救。進來時,她全身腫脹,生命垂危,出現大出血、感染、器官衰竭……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鬼門關,各種管子都插遍了,在ICU治療一個多月後,終于救活了。

過了幾個月,這個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來到ICU門口,指名要見救治她的醫生,但沒有一位醫護人員認出她就是當初那個病人。

“有很多病人從ICU出去後又回到了正常生活。”劉大為笑着告訴記者。

期待法律政策完善

沒有人願意放棄自己的親人,也沒有醫生願意放棄病人,但ICU不是萬能的。劉大為坦言,醫學常常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這時,與病人家屬的溝通就十分重要。“我們會和病人家屬說,從專業角度來講,這個病人希望不大。有時候我們會比較直白地說出來,比如告知家屬,以前相似的病人後來的結果都不是很好。”劉大為說。

但也會有家屬堅持治療。“這很常見。”劉大為告訴記者,其實,這部分病人占用的ICU資源可以由更有希望的病人來用,但很難協調。

現在,有很多辦法讓病人維持生命體征,依賴先進的設備和技術,隻要病人的心髒還在跳動,生命就還存在。

劉大為說,醫生可以明确地和病人或病人家屬說愈後非常不好,但也沒有權利把病人身上的管子拔了。

“隻要病人進來了,我隻有把真實情況告訴他,然後盡可能地讓他活,但什麼時候停下治療就是另外的事了。”

“實際上,這段時間病人自己才是最痛苦的。我們通常會尊重家屬的選擇,比如家屬說能不能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家人需要商量一下,這種要求是合情合理的。”他說。

“所以,這就需要醫患之間的配合,其實這也是對病人的幫助。若是配合不好,雙方互相指責,那問題就激化了。”

在他看來,重症醫學是挽救脆弱生命的最後一道防線,當然,緩解病人的痛苦也是醫學的重要任務之一。重症醫學會盡力緩解病人的痛苦,但前提是盡一切可能讓病人活下來。

對于ICU的進與出,需要患者、家屬甚至整個社會更多理解。劉大為希望,相關政策、法律能夠讓這一塊更加完善。

(實習生韓景林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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