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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是一個高情商、會說話的人

時間:2024-10-22 03:21:33

人物PORTRAIT=P

黃渤=H

談導演希望回到有些茫然無知的狀态裡面

P:最近幾年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嗎?在心态或者别的方面?

H:我以為說長相(笑)。最近幾年其實還挺好的。我覺得就是能專注地去幹一件事,我覺得挺好的,不那麼散亂地去忙,無目的地忙。

P:導這個片子,最難的部分在哪裡?

H:難度在于自己給自己挖這坑有多深。就這個題材本身是有一定難度,而且它本身有一定的寓言性在裡面。它是一群人組建成一個社會關系,我們簡單模拟了從原始到現代社會的一個小過程,在一個島上,一群人丢到一個島上,以為是世界末日了,就是一個人面對這種極端環境,你所能夠産生的故事。它裡面開口太多了,難點就在這兒。它裡邊包含一些哲學的東西。那本身你自己的認知、學識,跟理解,有可能還不如這個問題高。你哪怕是夠着了或者說比它高一點,并不足以讓你能夠遊刃有餘地支配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起承轉合。

P:最後拍完這個片子達到那個高度了嗎,哲學層面或者價值觀層面?

H:我不認為達到了,其實像有些問題,本身電影就不是一個給答案的東西,電影其實有的時候提出問題來就OK了,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解答。

P:拍得不順的時候,在片場着過急嗎?

H:一開始登島的那海難的戲一拍就是七八天,那七八天演員是全身濕透的,雖然裡邊做了防護了,穿了防水衣,沒用,那防一個小時行,一天十來個小時早就透透的,旁邊還有大風吹着你。有一些提前工作沒準備好,尤其拍夜戲那麼冷,風還吹着,演員就在那風裡面等,那時候就是有點着急。

P:着急的時候會怎麼表現啊?

H:就特别憤怒,讨~厭~(笑)。

P:這個片子對你的意義是什麼?H:它就是人生的一步或者說你走這個專業領域的一步。因為過去我們考慮表演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單線思維,從我出發,在這條主線上,分出不同枝杈,跟不同的地方銜接。演員這個角色幾乎是我的全部,我不會去想那麼多的全局性的東西,那其實通過你導演的時候你會接觸到更多更多的,這個對于自己來說也是一個好事,一個幫助。

P:演員就是一個局部,導演是需要從全局來控制一部戲,你是一個很追求這種控制感的人嗎?

H:我不太追求,我不太追求,控制,我覺得我平時也沒有什麼控制。對,我有完美主義,有的時候軸跟認真這個是有的,但是說享受掌控的那個滿足感,這沒有(笑)。

我是希望回到那種有些茫然無知,有些舉足無措的狀态裡邊,其實那些東西可以,它可以迸發出新的能量來,就是它會給你一些機會讓你重新去讓自己調動身體裡邊的荷爾蒙去努力學習。當你從一個專項裡邊,從完全不知道到慢慢了解,到掌握,到最後呈現出來一個不錯的東西的時候,它會給你帶來一些滿足感跟興奮感。之前你說有一個角色演得還不錯,有多少滿足,好像不是很多。

P:就是願意從一個舒适區裡走出來,尋找一個不那麼舒适的區域。

H:不是,舒适了以後,時間長了你不會覺得舒适的,就是說你在凳子上坐久了以後你突然坐到沙發上你覺得很舒服,在沙發上窩了一天了,坐一個闆凳,你也會覺得挺舒服,就不斷地變化。

為什麼你從事或者選擇這個職業呢,這個職業最美好的東西就叫做變化,也叫做不确定。它是一個創造性的工作,創造就是不确定。這種不确定會給你帶來沮喪或者驚喜,那都是随之而來,但是你選擇它就是因為這是一個有創造力的工作,不是千篇一律的工作。

談北漂最好的東西就是年輕時的不管不顧

P:1994年剛來北京的時候生活大概是個什麼樣子?

H:那時候已經去南方演了一段時間了,演了回來以後就覺得其實跟你的最終目的還不太一樣。那時候想簽一個好的唱片公司,能出自己的音樂,後來覺得,嗯,北京是文化中心,那麼多公司都在這兒,應該來這兒。通過一個偶然的機會。

P:什麼機會?

H:窦鵬,是做電影音樂的,之前給崔健還當過鍵盤師呢。他也是青島人,正好回青島的時候看到我們的演出了,就特别興奮,就跟我們商量說能不能來北京演,當時正好想去北京,覺得就是一拍即合,挺好的。

來的時候最早在王府飯店,地下二層,那是當時北京最早的幾個演出的地方,我記得是叫夢幻酒廊。

P:受觀衆歡迎嗎?

H:還行。

P:反饋怎麼樣?

H:我們以前演出完全就靠着觀衆歡迎,你才有下一場。所以來北京以後,覺得在北京這些演出的,這全是藝術家,這來了以後,好,感謝大家,接下來請您欣賞下一首歌……什麼?這樣演出也能給發錢?

我們那會兒連跳帶唱,帶動氣氛,對。以前我們那演出是叫嘉賓時段,所謂的嘉賓時段跟駐場的歌手不一樣,就是駐場歌手你唱完了就唱完了,之前對你有一個衡量考核,你唱的就是這個水平,你就每天晚上來演出,然後就行了,所以拿的也不多。嘉賓演出是給你一個40分鐘、45分鐘,就是你的了。這一場完了以後,下面觀衆如果反應不行,你就下課了。

P:鼓掌不熱烈?

H:就是下邊一定得“哇哇哇”,得是這樣的,你才可以。因為确實你拿錢高啊。

P:現在回看北漂的那段時間,你覺得那個時候生活裡的哪種東西是你現在特别懷念的?

H:演完出去昆侖飯店對面吃那個串。

P:吃串?

H:嗯,吃那串,然後眼睜睜看着後邊就放那個串的籃子有老鼠圍在旁邊,但你依然還是在那兒烤着在那兒吃着,有老鼠,還一邊咬着(笑)。

而且那時候,就特别期盼着有城管來,城管過來一抄攤,“咵”爐子一抄,“嘩”一下跑了,突然兩個手拿着還沒有付錢的那個串,有的還沒烤熟,正好用撒在地下的炭再烤會兒(笑)。幾個人聊着天,然後拿罐啤酒喝着,就還挺舒服的。

P:現在回看的話,覺得當時自己身上最好的東西是什麼?

H:最好的東西,最好的東西就是年輕時候不管不顧的沖動呗。談性格這坑你早晚有一天會掉進去的

P:怎麼看外界對你高情商的評價?H:你知道真實的狀況根本不是那樣。其實有的時候,所謂高情商,是你不想傷害别人,另外一個是,我不是一個沖動性、侵略性特别強的人,我性格裡面有柔軟的地方,所以不喜歡把話說得那麼絕。

(高情商)這個東西本來是一個小坑,被越挖越大,這坑早晚有一天你會掉進去的。因為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一個情商有多高、有多麼多麼會說話的人,可能有的時候好一點而已。大家對你抱以善意,把所有你說的好的話、有意思的話給你總結到一塊,你就是一個高情商的金句王。我抱有一絲絲不善意,從活動節目裡邊挖出來,你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就是一個大傻子,就分分鐘,不用你們,我自己現在把我之前的采訪跟我以前做的節目挖出來,換一個角度講你就是另外一個人。其實這個東西就怎麼說,大家覺得OK就OK,但是你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就是一個被越挖越大的坑。

P:事實不是那樣子是嗎?

H:當然不是。

P:但感覺你也不是一個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的人。

H:對,我就說我有這些特點,我侵略性不是那麼強,或者說我有一些柔軟的地方不太想傷害别人,僅此而已,一直是這樣。

P:采訪你的朋友,很多都說你性格很完美,你自己怎麼看?性格裡邊有想改變的地方嗎?

H:性格很完美?這誰說的(笑)。這缺點太多了,不是一般的多,我都一一列舉一下,猶豫啊,有的時候決斷性沒有那麼好……

特别想改變的,就是決斷性,決斷一個什麼事情去做,馬上去做,決定要睡覺馬上就睡覺,決定要減肥馬上減肥,對,決定出去旅遊馬上出去旅遊(笑)。對,這個确實是,缺點多了,那讓别人說起來可就太多了,你光說處女座,那有多少缺點。

P:很多喜劇演員生活裡會比較内向,你有那一面嗎?

H:我還好,我還好,就是有的時候會,還真的是,好多喜劇比較出色的演員,平時性格都還比較内向。我還好吧,也有内向的時候,但也沒那麼悶着。

P:會偶爾感覺到孤獨嗎?

H:孤獨感可能是一個比較複雜的描述,比較忙碌的時候反而會有這種孤獨感。外表的繁忙跟内心的孤獨,它有的時候是并行的。他就是越忙活,越不得不去做一些東西的時候,就挂在齒輪上開始轉的時候反而有這種感覺。

P:怎麼排解這種孤獨感?

H:有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待着反而是排解孤獨感的比較好的方式,就比如說工作忙完了以後,你回到家裡邊自己待一會兒,倒一杯酒,自己坐一會兒,自己琢磨琢磨,自己看點東西,這就是用孤獨排解孤獨感。

你在做的事情,跟你實際想要去做的(不一樣),或者是在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裡邊,長時間浸淫在裡面,其實裡邊有種無奈,你其實掙紮也沒有用,它就伴随着你,你隻能這麼走,你說算孤獨,可能它裡邊有孤獨的成分,但不能單一講叫孤獨,也就是說你正在做的跟你心裡想要做的東西漸行漸遠的時候,你就覺得自己的這種感受越來越強烈。談表演你看得高興就樂,我看的時候全都是問題

P:聽說你看自己演的那個喜劇從來不會笑。

H:嗯,對對對對。

P:覺得自己演得不好笑?

H:它就是,哎呀,這點也挺讨厭的,因為你沒法客觀。你們看的時候是抱着一個,啊啊,你看高興就樂,我看的時候全都是問題。看的時候就是,哎,這節奏快了,啊,這塊可能根本就不用說這句話,其實後邊效果會更好,說啊,這個跟鏡頭的距離沒掌握好,就全都是類似這種的(笑),所以說你怎麼能笑出來。我看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在看問題。

P:有人說其實喜劇的内核是悲劇,演員在遭罪,觀衆在笑。

H:它是一個錯位反差的東西,所有的喜劇呈現,包括卓别林,包括其他,你回頭想那個故事内裡以及這個人物内裡他一般都是悲劇人物。

P:在表演這個事上,你覺得自己天分比較多還是後天努力比較多?

H:這個事挺難的。天分我覺得是有的,但我覺得可能努力幫我的會比較多一些。一次次對于未知的自己沒有能力掌握的東西的嘗試,那些嘗試不是靠天分去嘗試的,就是靠努力去嘗試的,你才知道,隻有那些天分可能不太夠。

P:長相這事兒曾經困擾過你嗎?

H:其實沒什麼好困擾我的,小的時候其實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小時候追求美的那個時間都有吧(笑),十七八歲、十八九歲、二十出頭也會,鏡子前面擺弄頭發,做一個發型做個20分鐘、半個小時,那時候又唱又跳的,你當然希望在舞台上有好的展示。

但是這個困擾随着時間慢慢慢慢它自然地就過去了,因為你後來發現有的時候它就是老天爺給你的東西。他給你的東西,其實就是一個硬币的正反面,你失去一些東西,同時獲得了一些東西。那不現在也是有各種人說,哎,覺得你也挺好啊,覺得你也什麼,就其他的褒獎之詞,那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來的,你也降低了大家很多其他的期待,反而帶來了另外的一些好的感受,相輔相成地你可以去創造更多類型不同的角色,在工作裡面,沒有什麼困擾(笑)。

P:你還能記得第一次登上舞台,那種被關注的巨大的快樂和滿足感?

H:當然有啊。

P: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H:真正站在舞台上去釋放,哪怕是音樂和舞蹈,我覺得那個幸福感是巨大的。

P: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能跟這個幸福感相比嗎?

H:所以我說這是創作帶來的樂趣,也就是後來你在拍戲的時候你也會獲得這種,就是當一個你曾經認為這個事情不好完成、沒法完成的時候,逐漸找到了方法,逐漸地形成的時候,實施出來,得到了那個結果的時候,啊,你會覺得特别興奮,整個完成出來的,會覺得達到你想象的那個樣貌了,你會有一個幸福感。

P:第一次在舞台上獲得那種感受,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

H:就是實際演出吧,就是真正你排好了節目,上台的時候,下邊掌聲雷動的時候,你當然是喜悅跟興奮的。還有那時候就是你不斷地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慢慢實施到你的表演過程中。你可以感受到自己跟舞台跟觀衆之間的關系,你覺得你的一舉一動或者你的一些聲音的處理也好,你覺得跟觀衆産生共鳴,觀衆因此而興奮了,因此而激動了,那個中間的,它是有一個,對,不可名狀的感受,那個感受會讓你興奮,會讓你滿足。

談生活你沒有任何空閑去享受之前所有努力帶來的這一切

P:對現有的生活現狀滿意嗎?現在這種節奏。

H:當然不滿意(笑)。其實這種狀态它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所處的生活狀态,我們正常人有基準的生活節奏,你可以有各種各種。那你所處的這個職業給你帶來的就是,你要顧慮到很多這樣那樣的東西,對,它不是正常的一個生活環境。

P:偶爾會厭倦這種在衆人目光下生活的狀态嗎?

H:沒有偶爾,一直都,就是習慣了而已。你說這個職業它有多奇怪。(笑)。

每個人你都會有自己的對于簡單生活的一個向往。但這個東西沒辦法,其實你也同時享受到了很多,以及目前這些給你帶來的一些便利條件,你也不能就得便宜還賣乖,你也不能說,啊,我現在活得太不好了,它就是相輔相成嘛。

P:總會有得有失。

H:嗯,得失之間它是個悖論,有的時候它并不是單項而來的。

P:這個行業帶給你的最不好的東西是什麼?

H:就是自己的時間少。你有了足夠的收入,那别人覺得你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你是不是現在應該享受你的工作以及你之前的努力帶來的紅利,你可以休息,你可以度假,你可以過随心所欲的生活,類似于像這些。這種其實完全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其實我估計我每天吃的就挺簡單的,甚至我喜歡吃的一些東西同事們還都不太喜歡吃(笑)。

說你去休息,有休息嗎,是,你工作的時候住的酒店都挺好的,但這跟你去休息你去住一個好的酒店完全不一樣,幾乎都是在工作裡面。你沒有任何空閑去享受你之前所有的努力給你帶來的這一切。

P:随着年齡的增長,會覺得心态越來越自由,困惑越來越少呢,還是相反?H:沒有,困惑是跟欲望有關系的,其實我們好多所産生的這些負面,你說焦慮也好,痛苦也好,這些可能都跟欲望有關系。就是它的多少取決于你的欲望有多大。我所以說現在沒有之前那麼困惑跟那麼焦慮了,就是不像年輕時那麼直接,那時候有特别明确的一個壓力給予你。現在這些壓力也好,其他也好,它是散的。它依然存在,但不是說像過去我必須得完成什麼,我一定要完成一個什麼東西。

P:會有中年危機嗎?

H:中年危機,其實我不瞞你說,我到拍這個戲之前,采訪的時候有記者問,我還跟人家說呢,我說作為我們這些年輕演員還怎麼怎麼回事,人家記者都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才意識到,哦,還真的不是年輕演員了(笑)。因為我入行時間比較晚,那就迅速地走到了這一步(笑)。危機倒沒有,困惑是有的。

危機就是它來自于各種,困惑也來自于各種,那現在其實你要照顧到很多東西,說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壓力以及現在的工作也好,公司也好,工作關系也好,家庭關系也好,老人的身體也好,等等的,這些東西他的壓力都會給你的。主要來自于這些。

P:有沒有想過年輕時候拼命想要達到今天這個樣子,但是今天最向往的其實就是20歲的時候你正在過的那種生活。

H:對,你們要問到了現在有哪些苦惱,有哪些東西,單指出來是。你說好,現在讓你放棄這些東西,讓你回到普通人的生活裡面去,你去不去,答案是未必,也都不知道。你說年輕的時候那些,現在其實回頭想起來,你值得慶幸的是你有了那些過程,那些目的真正達沒達到好像不是那麼(重要)。

你說人的一生是不是為了一個目的,是為了達成一個目的來的嗎,是為了偉大來的嗎,是為了巨大成就來的嗎,其實不是,其實我們不是都走了一個過程嘛,從生到死,也就是僅此而已,這個過程走得精彩一點,其實比結果我覺得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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