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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趙耀:毒藥

時間:2024-11-07 07:35:28

走近偌大的别墅,明知這房子裡隻有唐珠一個人,我腦子裡卻蹦出一個詞:他們。

rr不想說點兒什麼?

r沒什麼好說的。她笑笑。這丫頭,居然還笑。

r比如解釋一下什麼叫吃裡扒外。

r有話直言。她直直地看着我。

r如果你不給他報信,我肯定不會被撞見。我微微停頓一下,觀察着她的表情:你可以不幫我,但是,也不可以幫他。

r如果無憑無據,那就隻是誅心。

r我倒笑了。誅心,這詞用得好。

r憑據嘛,會有的。我說。

r她轉身進房,拎出收拾好的行李。她會主動辭職,這個我沒想到。以前隻是伺候金澤一個人就夠清閑了,現在她連金澤都不用伺候,我簡直可以說是白養着她,她還這麼耍脾氣?

r我想生氣,也知道自己該生氣。可不知怎麼,卻生不起來。

r急着跑路?這麼心虛?

r這裡。

r新工作不好找的。

r也不多難。

r你看看你,我惋惜地歎氣:本來你可以好好在這裡待下去的。

r哪兒都一樣。

r還挺有脾氣。

r是人都有脾氣。

r如果,我不準你走呢?我逼近一步,逗着她。

r她退後一步:你不會。

r我越來越覺得,你很有意思。從上到下,我饒有興味地掃描着她:你跟我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

r她冷着臉,沉默。我也由着她沉默。對女人的口味,這麼多年,我也是變了幾變,拐了好幾道彎。當貨車司機的時候,年輕氣盛簡單直接,和路邊店的女孩子們都是開門見山錢貨兩訖。後來身份不一樣了,就好上了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覺得這才有品位有情調。經了幾起事才明白,這些女人都是心機婊,小橋流水流的是淫水也是銀水,曲徑通幽通的是陰道也是錢道。這未免更讓我惡心。

r唐珠這個丫頭的言行做派,有時候像是開門見山,有時候又偏于小橋流水。無論是山還是水,我最中意她的就是她眼前這個樣子,這也是她最如常的樣子:大方,沉得住氣,有一種和年齡不相稱的老成。對于一個打工妹來說,這太難得了。我沒有從任何一個打工妹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她的冷靜淡定常常會讓我的焦躁有效地消減一些。這種風格最近好像有一種形容,叫“禁欲系”,她是不是就畢業于禁欲系?

r其實,你找那個文件,隻是為了你自己,是嗎?她終于開口。

r我點點頭:對。

r你,确定有嗎?或許根本沒有,金局隻是在吓唬你。你根本不必當真。

r她這是寬慰我嗎?我領情:眼見為實,我才會這麼上心。

r以我的判斷,金澤手裡一定沒有。其實,以你的心計你該早就明白,金澤這個樣子,他爸爸很可能不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給他。留給他,很不合适。所以,你也不用太上心。

r哈,看來這小丫頭真的是在寬慰我呢。是心疼我了嗎?我知道她的話不無道理,但我也知道,我的判斷更準确,因為我的理由更充分。

r這個,我也想過。即使金局不會把東西留給金澤,他也一定留了這個東西。我跟了他那麼多年,我了解他。我說:所以,金澤現在一定還不知道,但他一定會有。即使現在沒有,将來也一定會有。

r出來。

r我憤怒得要瘋了。我一直以為,在離開他單獨創業之後,和他達成了互相掣肘的合作關系之後,我在他面前就不再是弱勢。這一瞬間我才明白,這隻是假象。以最大的自控力,我抑制住了想要掐死他和砸碎他電腦的沖動。我說:我們是平等的合作夥伴,你不能這麼欺負我!他笑了,他說:别幼稚了。世界上的任何合作都沒有絕對的平等。我又問他,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把柄。難道不怕我跟你同歸于盡嗎?他說我不怕。他說我太了解你了。在把柄的擁有上,你跟我固然是旗鼓相當,可是我想死,也敢于死,而你不想死不敢死。如果說不平等,這就是你最不可能跟我平等的地方。

r我再也無話可說。我知道,如果說我是要瘋了的話,那麼,這個和我說話的人,他是已經瘋了。他還是個已經瘋了的将死之人。和一個已經瘋了的将死之人,是不能講道理的。死讓他擁有了特權。這是他在這個人世,最後一種特權。

r現在,這個瘋子死了,他的計劃卻還活着,還在神出鬼沒地控制着我,沒人能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這個混迹官場多年的老油子,他早已下決心在死後也不讓我安心,我也果然在他死後也不能安心。那些東西是我的毒藥。既是毒藥,便也是靈藥妙藥。持藥的金局怎麼可能不把這個東西留下呢,給金澤。虎毒不食子,他和金澤再不睦,金澤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寶貝。也因此,盡管金澤還沒有見到那些東西,甚至他很可能還不知道那些東西,我也要跟着他的蹤迹追索。哪怕有一絲微渺的可能性,我也要追着這個可能性。我不允許這種巨大的緻命的把柄留給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我一定要找到它,消滅它。

r可是,這樣的毒藥對于金澤這種人,确實也降不住,用不了。這個人,連份合适的工作都找不到,怎麼會有能力去對付毒藥?知子莫若父,金局也明白的。所以,他一定不會把東西直接留給金澤。

r不過,不留給金澤,他還會留給誰呢?他還會相信誰呢?

r他一定會留下。

r他不會直接留給金澤。

r但這東西一定還要為金澤所用。

r可是他也很難相信别人。

r……

r這水真是很深啊。

r以我的淺見,将來有了再說,反正現在金澤沒有它,你這種提前的緊張很浪費。小丫頭還是打算盡力讓它變淺。

r你知道嗎,頭頂的石頭真砸下來的時候,那還真顧不上緊張,忙着搬石頭就是了。最讓人緊張的就是不知道石頭什麼時候會砸下來。這種緊張可不好節約呢,除非石頭根本不存在。

r嘴裡開着玩笑,心裡卻突然一動。他們前後腳地離開,她又這麼兜着圈為金澤說話,莫不是他們之間有了什麼?要說金澤不該。現在這個節點,爹剛死了沒多久,他自己又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應該沒有這個心勁兒。不過,也難說,這個公子哥兒一向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這丫頭呢,會不會有點兒動心?畢竟金澤又年輕又帥,雖然沒什麼錢,好歹有一套房子,對一個鄉下丫頭來說,這條件也就不錯了吧。她這可是失算了。她該知道我和金澤比起來,誰更能依靠……唉,我這也是不靠譜,拿自己跟金澤比什麼呢,為了一個鄉下丫頭!

r準備去哪兒高就?

r找找看吧。

r她不會去找金澤吧?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如果真是去找他,這事兒就更有意思了。人去不中留,那且放她去。我要看看這條小魚是不是會遊到金澤的池子裡。若是果真如此,那就把她做成一條香餌。他們倆之間,就是有點兒情意也不怕。那一點兒情意,太欠火候,總不至于情比金堅。所謂的情比金堅,我相信,那隻是因為金不夠多。隻要下到了功夫,金一定比情堅。

r不得。

r你,用的什麼香水?

r沒用香水。

r好像是玫瑰香,隻是有點兒太濃了。不知怎麼的,我有點兒逗不夠她:你應該用香奈兒五号,我回頭送你吧。

r謝謝,不用。她摩挲着自己的胳膊,起雞皮疙瘩了嗎。

r我笑。嗯,我就知道她會拒絕。她要是要了,就不是她了。

r她拒絕的這股子勁兒,我也喜歡。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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