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唐珠：五條鐵律
時間：2024-11-07 07:34:58
第二天早上，盡管他手腳很是輕敏，我也全程聽見了他離去的動靜。rr躺在床上沒有動。不想送他。慣用的告别語當不得真。來日固然方長，後會多半無期。這便是人世。那麼，不送也罷。r但他似乎是認真的。幾分鐘後，他便打通了我的手機：我走了。你接下來怎麼打算呢？這裡肯定也沒法待了。r到他攆我的時候再說呗。不攆就繼續裝傻，這麼好的房子，白蹭一天是一天。r——當然會盡快離開的，在他離開之後。對他表現出白蹭的無賴相隻是想讓他多點兒心理安慰。我不想讓他覺得虧欠了我什麼，也不想讓他覺得我多高尚。r小心些。還是盡快離開吧。r好。暖意升騰。r一旦打算辭職就立即告訴我。他的口氣突然強硬。r告訴你了又怎麼樣？你來給我發工資不成？我腹诽着，還是答了一個字：好。r個忙。r我：什麼事兒？r他：見面再說。r和老闆最後談的是住宿問題。老闆的口氣顯然很是自滿：“歡迎入住員工宿舍，是免費四人間。很多企業都是八人間。不住白不住，沒有補貼的。”r我點點頭：“謝謝，我住親戚家。”r是也。r屈指算來，我不知道住過多少所房子。蒙古包外，狂風暴烈，像一頭咆哮的巨獸，随時要把包掀起來一樣。我躺在那裡，也就那麼睡了，睡夢裡都能聞到草的清香和牛糞的味道。牛糞其實并不臭，隻是一種陳草的氣味。也住過鄉村的泥房子，小小的窗戶，永遠也打不開的樣子。起初是紙糊的，後來換成玻璃。還在北京城住過王爺府，給主子們伺候上夜。卷一卷厚氈子，坐在他們床頭兩尺遠的地方，候着他們喝茶解溲的指令，當然也不得不聽着他們的龍翻鳳滾。唉，說起來，以貼身侍女的身份，我明目張膽地聽過多少次房啊。古往今來，這女人還真是難做。單說叫床，女人叫呢，男人就罵浪貨。女人不叫呢，男人就罵木頭。我就為難：在浪貨和木頭之間，到底是個怎樣的分寸？也許女人和男人一起叫才是最好的吧——也曾碰到過一對，兩人好得不得了，互稱“知心人”。r呵，知心。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都可以用這個詞。這個詞可以用得很容易。可是人與人之間，如何才算知心？知了多少才算知心？此時知彼時不知，或者此事知而彼事不知，那算不算知心？有多少曾經的知心轉眼就成了碎心？r……r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我伸手打車，決定先去金澤那裡把那個問号了結。r六樓。r這就是他家的老房子吧。這孩子還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乖。r看到我的一瞬間，他有些拘謹。r幫什麼忙？r你先看看房子。他說。r我粗粗浏覽了一下，是套三室一廳。因為剛剛裝修過，很是光鮮幹淨。電視電腦空調什麼的都是嶄嶄新。這家夥要我做什麼呢？打掃衛生？顯然不用。朝北兩間卧室，有一間已經鋪好了床，肯定是他的地盤。轉悠進去，我赫然看到那幅帶框的老照片，已挂在床頭正上方。r怎麼樣？r還行。r知底。r就是這事兒？我恍惚了一下。r對，這可是大事兒。r原來是想掙我的錢。r不給錢也行，可以用勞動力抵租金。他笑意盈盈。r我當然知道他是在變相地還我的人情。我要接受這份還情嗎？趙耀當然也不會善罷甘休，在這裡住我就要繼續摻和他們的事。我要繼續摻和嗎？這個小孩，還居然說彼此知根知底。r要不你先住幾天試試，覺得不合适就再找房子。r這話倒是合心。起碼這裡可以容我過渡幾天。我點點頭：謝了。r謝什麼。朋友嘛。r朋友？在這世上，我已經越來越謹慎地去結交朋友，尤其是異性朋友。親朋親朋，一朋就容易親，一親就容易愛，一愛就容易……死。所以想要不愛就要不親，想要不親就要不朋。不然還能怎樣呢？可是就這樣不朋不親不愛地活着，似乎也不對……不想了。現在，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個無對無不對的人。沒法想。r我端詳着那幅老照片。好吧，那就先住下吧。既然這孩子是如此有誠意，既然我和他家的緣分是如此深沉。遇故雖是危險，卻也不乏歡悅。活在這世間太久，孤獨太久，能有這麼一個人陪着過上一段日子，也還不錯。雖然需要忌憚碰到他的姑姑，可是當年那個小女孩那麼小，會記得什麼呢？r——原來，自己也不知自己的心。盡管我如此拒絕和他人親密接觸，但不得不承認，隻要有機會，隻要有可能，我也還是渴望有個陪伴。“或許我自己太有意思，無須他人陪。祝你們在對方身上得到的快樂，與我給自己的一樣多。”說這話的是謝爾頓，美劇《生活大爆炸》裡那個物理界的高智商天才，生活中的白癡，他的這句話曾經甚得我心。但扪心自問，這話于他或許是無比由衷的肺腑之言，于我則是過于牽強的自我勸慰。r有個陪伴，總是好的。且這人還是金澤。他這樣的人，我暫時不想拒絕。r當然，即使是他，我也不會破我的戒。經曆了那麼多，關于自己和男人，我用經驗總結出來的，有這麼五條鐵律：一、絕大多數男人是需要和女人睡覺的。我是不能和男人睡覺的。二、我這樣的女人最好再去當尼姑，可我不想再去當尼姑，所以我最好離男人遠一點兒。三、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太多了，實在不好遠離的時候，若是那人意趣合心，與之相處一下也不錯。四、處到某個階段，就回到一。五、離開。r行李呢？r還沒收拾。r今天能過來嗎？r應該能。r需要我去搭把手嗎？r不用。r他遞過來一把鑰匙：朝南帶陽台的那間卧室，你的。你肯定喜歡那間吧？r何以見得？r很簡單啊。他說。下雨的時候，你這樣把手一伸，就可以接雨水洗澡。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