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苦戀
時間:2024-11-07 06:53:44
盛風美食城開業了。r開業之前,那個新加坡人讓人給忠仁送來了一張請柬,請忠仁參加他美食城的開業慶典。r忠仁沒有猶豫,很高興地接受了對方的邀請。r他這陣子心情相當的好,準确地說,他這陣子一直處于一種極度的亢奮之中。他這陣子看天,天好像都要比以往藍了許多。對于終于亮相的對手,他不再心存敵意,倒真是覺得這是件好事,倒真是覺得對方的店一旦把這趟街更旺的人氣帶來,德長順正可借勢,赢得更充足的客源,徹底扭轉生意下滑的局面。r似錦。r終于亮相的盛風美食城比他想象的還有陣勢。那裡面一層的客容量就比德長順總客容量大出一倍,且各色食品的制作間全是明檔,從頭至尾排列着鹵煮、烤串、蒸餃、削面、蓋飯、肉餅及多種菜系的小炒不下二十家。二層是宴會廳和雅間。三層則是辦公區、倉儲間與員工宿舍。更有垂直電梯上下,可謂硬件相當過硬。r豁亮。r當天到場的賓客得有五六百人。忠仁認識的王長生,還有那幾個當地的頭面人物全都來了。r讓忠仁感到意外的是,黃凱也露面了。開席之前,在一個角落,黃凱告訴忠仁,他沒事了,已經恢複了自由;隻是敬一健因受賄數額巨大,已被判了無期徒刑。再有,黃凱說出了一件讓忠仁意想不到的事。黃凱說陳倩離開德長順跟常德昭有直接關系,這不僅是因為陳倩難以接受忠仁突然間在她頭上又添加了一個管事的“婆婆”,還在于這個常一上來,便纏上陳倩了。據常自己跟陳倩說的原話,他是沖着陳倩才帶着店來德長順的。常說陳早就是他的夢中情人,他與她一照面,便恍如前世就有姻緣。常要陳嫁給他。常說陳若同意,他可以和現有的老婆離婚。常多次半夜敲陳住處的門,說想陳想得睡不着覺;甚至以談工作為名,騙陳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強行親吻陳的嘴,摸陳的乳房。常還要拉陳到王府飯店開房,說那可是全北京最高檔的飯店,住一晚上就得花上萬塊錢,說他可以在那兒教陳遊泳。陳倩看不上這個家夥,更煩透了這個家夥,又不便翻臉,最後,隻得選擇離開德長順,一走了之。不過,陳倩離開德長順後,并沒有回老家,而是找敬一健去了,被敬安排在一家大型餐飲公司做部門主管。敬出事後,那家公司也很快倒閉了,陳後來又上了哪兒,黃凱目前還沒有她的新的消息。r忠仁聽了,當時什麼話也沒說,但從心裡對常生發了難以言喻的厭惡感。這個人怎麼會是這樣?——他一遍遍地在心裡這樣自問。他大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後悔當初做出那樣的決定。他這會兒再說什麼也沒有了意義。陳倩已經離去,且黃凱也不知她現在的去向。她原有的手機不僅關機,而且停用了。他何忠仁等于用了一個常德昭讓他永久地失去了一個他最看好最可以依賴的管理人才!r忠仁的心情由此又一下子由晴轉陰。他開始琢磨對于常這個人,他應該怎麼辦了。r散席的時候,王長生又告訴忠仁,他聽人說彭爺的那個會館經營不下去了,已經挂出了轉讓的牌子。r這更讓忠仁出乎意料。r他當即便拉着王去了彭爺的會館。他要看看那兒到底是什麼狀況。他向彭的遺孀趙紅承諾過,他要給她關照。他這個時候不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r到彭爺的會館時,已是下午三點來鐘。r他們正趕上二三十口子人圍觀于那會館門前,更見有五六個壯漢從那會館裡面搬出家具往一輛貨運卡車上裝。r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在幹什麼?r兩人都不由得疾步走上前去。r他們穿過人群,走進了那店門。r大堂中,那些曾讓忠仁賞心悅目的女孩兒全都不見了,趙紅一個人正站在通向二樓的木梯半截處阻擋着饑民般擁上來的十餘個人,她揮舞着雙手嘶啞地在大聲喊叫:“上邊什麼都沒有,别上來!”r就在這瞬息間,趙身靠的木梯扶手斷落,随着人流的沖湧,她從一人多高處跌落下來,先是一條胳膊着地,接着便是頭觸地闆的一聲悶響傳來。r忠仁急忙跑上前去。他蹲下身,未做任何他想地抱起了趙。r趙在這一刻已呈昏迷狀,有血從發際處流出。r木梯上的衆人這下不再往上擁了,全都愕然于如此一幕。r“怎麼回事?”——忠仁厲聲地向那些人喊道,但沒有人接茬。r忠仁忙從兜裡掏手機,要給店裡打電話,要讓趙興趕快開車過來。但這個時候,他的手機找不着了,不知丟在什麼地方了。他隻好讓王長生跟店裡聯系。r五個多小時之後,趙紅被忠仁從醫院用車拉回了她的住處。r她的左小臂骨折,被打上了石膏;腦部受了震蕩,但醫生診斷并無大礙,醫生隻是在其外傷處做了些處理。r這個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她店裡那些要争搶東西的人見出了這等事,自然也都早已散去。r恢複了常态的趙,向忠仁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r原來,會所這陣子的生意跟忠仁所處的餐飲業一樣,由于公款消費完全中止,接連幾個月出現虧損,使她感到前景黯然。在這種情況下,她想以裁員來減輕資金壓力。但就在她準備給那些被裁之人發放工錢的當天,出納員卷着她拿出的積蓄跑了,共有三十七萬餘元。而公安部門一時找不到此人的下落,她又隻能再次拿出積蓄來了結此事。這就使她繼續往下經營的心氣更為跌落。她決定收攤兒不幹了。那些原有的供貨商見她挂出了轉讓的牌子,急了,開始追讨她拖欠的貨款。她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的現金平債,他們便要求以物抵債。起初還是雙方商議什麼東西抵什麼貨,到後來,着急的商戶全來了,演變成了争搶,也就出現了忠仁見到的那一幕;大堂内值錢的東西被搬完了,有些人又要沖上二樓尋找還可抵債的物件。r忠仁問:“你還欠那些人多少錢?”r趙說:“不下三十萬。”r忠仁沉默了一下,說:“你别讓他們搬東西了。店要轉讓,真讓他們搬空了,恐怕更不好轉了。我想辦法幫你湊上這數。”r趙說:“這怎麼能麻煩你?”r忠仁說:“我本身就欠着彭爺二十萬呢。我想先救你的急,提前把這錢拿過來,再幫你湊十萬。”r第二天上午十來點鐘的時候,他便讓趙興開車拉着他重返了趙的住處,把寫有三十萬元的支票交給了趙。而且,他還帶去了弟弟忠義和一名女服務員。他讓他們留在了她那兒。他對她說:“你傷成了這樣,可你手下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這不行。讓這倆人幫你些日子。忠義可以住在你這店裡,給你看場子,同時,也可以替你接待那些有意接這店的人。這女孩兒可以給你做飯。說好喽,我的人可是一分工錢都不要。”r趙說:“我現在還真是沒錢雇人了。你想的比我想的還周到。我得怎麼感謝你啊。”r忠仁說:“我是在做回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得對得起彭爺。”r在返回德長順的路上,忠仁忽然想起,他的手機沒了,得趕快再買一部。因為這不僅是他經營上的需要,更事關他與文靜的聯系。文靜這會兒肯定早已到家。她那兒情形如何?那男人是什麼反應?是否同意馬上分手?如果對方不同意,她又在準備采取什麼對策?這一切,都是他急需知道的。他想随時都能聽到她的聲音。他覺得他們兩人的命運在這個時候已經拴在一起了,他必須得在第一時間知道她的進展情況。她不在身邊,他真正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孤獨什麼叫寂寞什麼叫空空蕩蕩。他是何等地希望她能早日如願而歸。他想親她了,他想抱她了,他想和她再恩恩愛愛地纏綿在一起,想和她再狂風暴雨般地讓激情釋放至頂點。r他讓趙興自己先開車回店。他隻身進了一家聯通公司的營業廳。在那裡,他補了卡之後,又購置了一部新的手機。r然而,當他用這部新手機撥通了文靜的手機之後,聽到的,卻不是他所急需知道的那一切。r他聽到的是文靜冷漠的問話:“有事嗎?”r怎麼會是這種口氣?r他不由得一怔。r他急切地問:“你那兒情況怎麼樣?”r文靜回答:“你還有必要問這個嗎?”r忠仁愕然:“你這是什麼意思?”r話筒中傳來文靜更加冰冷的聲音:“我不想再看你演戲了。我也不想再被人欺騙了!”r對方的話到此為止。他想追問,對方關機了。r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兩日不見,她竟變了面孔?!而我是在演戲嗎?而我是在設置騙局嗎?他不禁自問。r他在那原地轉了幾圈之後,急匆匆地趕回到店裡。r他要找楊新,找文靜的這個女友,看她能不能給他一個解釋。r一笑。r忠仁聽到這兒,腦瓜子好像一下子被什麼炸開了,他當時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r他沖楊新叫道:“你把汪琳給我找來!”r但楊新說:“她接完那個電話就出去了,據說跟常總請假了,她家裡人來北京了,她要陪他們在外面逛兩天。”r忠仁怒不可遏,但又無可奈何。r楊新離開之後,他給汪琳撥了電話。他要質問她為什麼要那麼說,居心何在?但對方的手機不在服務區。他又給文靜撥電話,想向她解釋那是怎麼一回事,但文靜的手機仍處在關機狀态。r他頹然地倒在了座椅上。r他忽然想:他就是把汪立馬找到跟前,又能怎樣?她說出去的話又不能退回來,況且她說得并非不是實情啊。他昨晚是沒回店,他在文靜打電話到店裡的時候,是去一朋友那兒了,那朋友也确實是女的,也确實很漂亮,也确實比他小兩歲。他能埋怨她什麼呢?他隻是不清楚這個汪琳怎麼對趙紅的情況這麼了解。她見過趙本人?他現在隻能怨他自己,怨他自己丢了手機卻沒能及時補上一部。文靜肯定是想跟他聯系卻聯系不上,才想到往店裡打座機電話啊!r他現在該怎麼辦?他理解文靜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那樣了。他想她是誤會了,她是把他誤認為是在腳踏兩隻船了;她是聽了汪琳信口那麼一說,就以為他與趙的關系早就處于一種她無法容忍的狀态,而不是一般的朋友關系;她還不知道他與趙已故的男人彭爺的交情啊!這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啊!真是節外生枝亂中出岔啊!他已經失去了一個令他十分欣賞的女人陳倩,因為常德昭橫插一筆;盡管他和陳倩在感情上還沒到他與文靜這種程度,但那也曾讓他痛苦失落了許久啊;現在,他不能再因為一個小小的收銀員毀了關系到他一生的大事!他已經決定要娶文靜為妻了,他已經決定讓文靜接續亞男伴他至永遠了,他必須得去消除她的疑慮。進而,他想到,她這會兒也許比他更惱火呢,也許正恨他恨得牙根都要咬斷了,也許真把他視為玩弄女性的高手欺騙感情的騙子,斷定他并沒有真心而完全是為了肉體上長久地占有她才那麼急着讓她與自己的男人分手!他要真是那樣,也太卑鄙了太龌龊了!他不是那種人啊!他光明磊落,從沒想過要占什麼女人的便宜!r他再次撥打了她的手機号碼,但得到的依然是,對方的手機已關機。r他不死心。隔了兩個小時,他又一次地撥打了她的手機号碼,結果依然如故。這讓他越發地感到事情的嚴重,感到他一直做着的美夢有可能從此破滅。r如遭煎熬的他在這天深夜,最終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找文靜去,去當面和她說清那一切。他不能讓他的美夢真的破滅!他要堅定她的決心,讓她在與其男人分手這件事上,不能有絲毫的動搖。r第二天早上,在仍是無法與文靜通話的情況下,他找楊新了解清楚了文靜回去後具體的落腳地址:她現在正住在她姐姐的家裡。r他在這天下午近兩點鐘的時候,趕到了北京西客站。r在出發之前,他把店裡的事全托付給了常德昭。他說他要出一趟遠門,少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店裡經營上的事常可以全權定奪。盡管他對這個人已心生厭惡,但是他還是這樣做了。r在他到達陝西文靜姐姐家所在的小鎮時,已是當天夜裡十點多鐘了。他在當時,曾想到是否過了這一夜再去與文見面。但他熬不住。他不馬上見到她,心裡就靜不下來。他風風火火地打了輛出租車趕向她的住處。r那裡。r也還好,文靜正在她姐姐的這個家裡。位于一棟四層小樓的三層。隻是當他敲開那房門的時候,文靜在驚訝之餘,好長時間堵在房口不肯放他進去。r她比在德長順時瘦了許多,臉焦黃焦黃的,且眼窩凹陷,似乎剛得了一場大病。她冰冷地說:“你來幹什麼?我不想再見到你。”r忠仁對此是有思想準備的。他急忙向她解釋她之所以這兩天打不通他手機的原因。他說:“我過來,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他說:“你想想,一個男人如果不是真愛這個女人,他會千裡迢迢地趕來,就為了消除一個誤會嗎?”他說:“你還有什麼不相信我的?我這是為了你,把整個德長順都丢下不管了。那可是我全部的家當啊!”r忠仁這會兒還真是别的什麼都不顧了,他明明知道常德昭并非是他應該依靠的人,但他還是把他的店全權交給了這個人。他此時不是在靠理智做事了,而完全是被一種感情的沖動所左右。r不管文靜對他說的聽得進去聽不進去,他是站在那門口不走了。如果不是考慮到樓層中還有其他住戶,他說到最後甚至都要喊叫起來。r文靜終于給他讓開了路,終于把他引領進了門廳。r忠仁原來一直懸浮的心由此踏實下來。r他進入那門廳之後,巡視了一下四周。門廳不大,大概隻有七八平方米的樣子,門兩側是兩個卧室。r他不由得問:“就你一個人住這兒?”r文靜說:“我姐姐他們都出去旅遊了。”r忠仁不再有任何顧慮。他一下子抱住她,和在京時一樣與她親吻起來。r這一刻,文靜沒再拒絕,她接受了他,隻是仍有些漠然。r許久,忠仁用雙手撫着她的臉頰說:“你知道你走了之後,我是多麼的想你嗎?我這幾天的夜裡都是回到你的房間去住。我想在那床上再感受到你的體溫。一聽到你跟我那樣說話,我的腦瓜子都炸了。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若真的失去了你,我将怎麼活下去。”r文靜說:“也許我們倆隻能到此為止了。”r忠仁說:“你怎麼還這麼說?”r文靜說:“我可以相信你剛才說的全是實話,但我這兒的坎兒一時半會兒還過不去。我已經跟他接觸了,他不肯分手。而且,你對我并不完全了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實質上也不是一個好女人。我已經有兩年沒讓他碰我一下了,但這兩年中,我卻和不下三個男人上過床,這還不包括你。”r忠仁對此并不感到驚訝。他穩穩地說:“我不管你的過去。我隻想擁有你的現在和将來。你一定要嫁給我,一定要跟他解除那份關系。既然那婚姻已經死亡,我們就做得更堅決一些吧。他不同意分手,我們可以直接到法院起訴。我咨詢過這種事,像你和他已經分居這麼久了,法院會判離的。我來的目的除了我剛說的,就是想協助你把這事辦成,然後帶你一起回北京。”r文靜說:“事情恐怕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r忠仁說:“這關鍵是你的态度必須得鮮明。”r文靜說:“天底下有得是好女人,你不能再重新選擇嗎?”r忠仁說:“我認準你了。這一點,我已經向你表達過不下一百次了。”r就在倆人說到這一步的時候,突然有人破門而入,倆人一下子全僵在了那兒。r進來的是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是一個高大粗壯比忠仁的塊頭還要大出許多的男人,他年齡看上去三十歲上下,寸頭,凸眼,面色青灰。r他一上來,便沖到倆人近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忠仁,随之便揮掌給了文靜一個耳光!r他沖文靜叫道:“你這個賤貨!這就是你要跟着走的男人嗎?我們還沒離呢,你就把他勾到這兒來了!你是不是逼我先殺了你?”r他又抓住了文靜的衣領,狠勁搖晃起文靜的身子。r忠仁當即聽出了對方是誰,他反應了過來,他拉住對方那抓着文靜的手臂。r他說:“你有話說話,怎麼打人?”r那男人圓睜着雙眼,沖忠仁吼道:“打人?我還打你呢!”r他轉過身來,揮拳打向忠仁的面門,那是迅猛的,且打得忠仁措手不及。忠仁的左眼被重重擊中,疼痛使忠仁用手捂住眼睛蹲到了地上。r牆上。r她沖他喊道:“你不要這樣!”r但那男人不肯罷休,他隔着文靜,又擡腳踢向忠仁,那腳尖又踢中忠仁的頭部,使毫無防備的忠仁又仰面倒下。r他沒有中止,繼續出腳。r他邊踢邊喊着:“敢上門來勾引我的女人!你他媽的也太目中無人了!”r忠仁忍無可忍,他忍痛跳起身來。r他的那隻眼睛已經紅腫。他像一隻被逼至絕境的獅子,晃了一下頭,攥緊雙拳,沖那男人吼道:“你不要得寸進尺!”r那男人冷笑一聲:“行啊!想跟我動手,是吧?”r他使勁扭推着撲壓在他身上的文靜:“你放開我!我今天讓他出不了這個門!”r他露出了一副野蠻又刁頑的痞子相。他終于把文靜推離開身體,猛地從後腰處抽出一把足有半尺長的雙刃尖刀。r他用那刀尖指着忠仁說:“我是不想活了,我今天讓你先死在我前頭!”r能看出來,他這會兒暴怒到了極點。他的眼睛瞪得比牛的還要大。他的臉上已經沒了一點血色,青灰中更透出了一種慘白。他真的像地獄中冒出的魔鬼索人性命來了。r但忠仁并沒有因此生出一絲的恐懼,他沒有後退一步。他心想:你捅過來吧,你捅過來,也許更能讓文靜看到我的真心。r就在這瞬息間,文靜又撲向那男人,使那男人持刀的手臂揚至她的肩頭之上。那刀尖無法再刺向忠仁。r文靜沒有就此而止,她不知從哪兒來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繼而把那男人擁推進了旁側一卧室的門内,随之,忠仁能聽出來,她将他擁倒在一張床上。r文靜在喊:“你不要這樣!你來這兒想幹什麼,我答應你!”r那男人的聲音響起:“答應我?那你脫!”r片刻的沉寂之後,忠仁又聽到了那男人歇斯底裡般的喊叫:“不脫,你就别再攔着我!”r文靜說道:“我答應你。你先把刀放下行不?”r又是一陣沒有任何聲息的沉寂。那沉寂無形中成為一種擠壓,使忠仁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其中止。突然間,那曾逼向忠仁胸膛的雙刃尖刀畫着弧線飛出了那間屋的門,在撞中門對面的牆壁之後,響聲清亮地又落在了地上。那刀面上的光影随之映射進忠仁的眼簾,使忠仁的心不由得緊縮了一下。r忠仁此時所處的位置,不是正對着那個門。他看不到這兩個人已是什麼樣子,但接下來裡面又開始了什麼,他已是不視自明。他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在這一刻似乎整個肢體都成木頭了,無法再由意識驅動。不過,他的大腦在這一刻并沒有陷入僵木,他很清楚地知道,文靜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他,是為了他免遭那男人的進一步傷害,是為了他而不惜一切了!她有兩年沒讓那男人碰過一指頭了,她這是完全違背意志的解禁,是要用自己的肉體滿足對方那方面的需求來中止這天禍一般突襲而至的事端!r他倚着牆大睜着雙目,仰頭上望,好像要向主宰這個世界的上帝發問:“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r他難道也開始憎惡文靜了嗎?他還沒有。但那一切已經在這短瞬間形成一塊巨大的暗影撲入他的心頭,使他感到了所有陽光的喪失。客觀地講,他這個時候在心中應該對文靜充滿感激。這純粹是他的生死關頭啊!純粹是文靜在不顧一切地舍身相救啊!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的繼續。她确實是已經屬于他了啊!他已經決定要娶她為妻了啊!他此番來,就是想讓她徹底地與這個男人斷絕而跟着他返回京城重新共享人生最極緻的美好的呀!他怎麼能容忍另一個男人得意地侵入?怎麼能容忍她的如此屈從呢?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降至底線的尊嚴已經塌毀!他沒有後路可退了。在他聽到那屋内床的一聲聲的響動之後,他向前跨出了一步,伸手抓起了那近在咫尺的地上的尖刀!r他也紅了眼,他也要殺人了!r他沖向那門口!他更知道他的手握緊的這把尖刀一旦捅進這個男人的後背,會有血噴濺出來,濺在他的手上,甚至臉上,會讓他在血光中看到其轟然趴下,像死狗一樣趴下,那将是一件何等的痛快淋漓的事啊!那會一下子抹平他心頭正狂湧的所有屈辱和憤怒!r然而,當他就要再向前跨出一步時,他又猛然想道:我這個時候算什麼?我要進行的又是什麼?我是文靜的男人?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是基于對她的保護阻止不法之徒對她的強暴侵害而要實施合理的反抗?不是啊!或者說,都算不上啊!我這個時候最多隻是個文靜的情人啊!而他們在這個時候卻還是正經的夫妻!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所進行的一切,還在受着國家法律的保護!我殺了他,等于殺了她合法的配偶,在世人面前,我卻會成為國法難饒的罪犯,成為上門行兇的奸夫!我将怎樣再面對所有認識我的人,怎樣再面對德長順的全體員工,怎麼還在這個世界上出現!而我到這兒幹什麼來了?不是殺人來的啊!我是沖着更美好的将來來的!是沖着完全地得到這個女人并與之共享更開心的快樂更溫馨的日子來的!我怎麼能順着這個男人設定的路數往下走呢?我要是這樣做了,最終的結果隻能是和其同歸于盡,那不是極端的愚蠢嗎?那不是忘了自己還是個堂堂正正的人而并非是發情期中難以自抑本能的一般獸類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啊!我的事業還沒有做到極緻,做到可以聊以自慰,做到離開這個世界也無憾了啊!r他怔愣了片刻,選擇了退避。他退出了那個門廳,退到這套居室的門外了。r他不想再聽那裡的一絲聲音。r他再聽那裡的聲音,就等于任從别人來割他的心,他受不了了!再聽,他整個人都會崩潰!r他下樓了。他走到這樓的一層門口。他看到這個時候這個世界一片黢黑,他對面的樓上的一層層窗口都沒有了光亮,甚至天上也見不到一顆微小的星星,而且,四周是一片出奇的寂靜。這個時候,已經是實實在在的深夜。r他還要在這裡等候嗎?還要等他們完事嗎?等那男人心滿意足之後,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說什麼嗎?這個男人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坐到他的對面,對他說你可以帶她走,我不會再糾纏她不放手了?能有這種可能嗎?即便能有這種可能,他自己是否又能在這個時候以平靜的心态和對方做必要的對話呢。不能啊!他自己還不能啊!他不能再看到這個男人!不能再看到這個男人公驢般滿足後的任何表情!他這會兒能想象出這個男人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會顯得格外得意,會以一種獲勝者的姿态向他何忠仁炫耀:“這個女人還是我的!”就是他何忠仁堅持要把這個女人帶走,他想,這個男人也會像強權者對待戰敗國一樣提出種種條件,他何忠仁不想在對方正處于強勢之際去委曲求全啊!r他把手裡還握着的那把刀抛了出去,抛得很遠很遠。他把它抛出去,是放棄了以暴制暴的欲念。但下一步到底怎麼走?他一時還想不出他自己能夠認可的方案。r他在那樓門前伫立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又向遠處走去,走向了這個黑夜的深處。r他想遠離那種讓他忍受不了的刺激。他想先找個更便于他做深入思考的地方。r走向。r就在他緩緩行走之間,文靜打來了電話。r文靜問:“你現在在哪裡?”r忠仁說:“在你樓下不遠的地方。”r文靜說:“你先回去吧。你容我點時間。”r文靜無意再與他相見!文靜顯然還不想馬上擺脫那個男人!文靜還不想盡快地像他期盼的那樣跟他重返京城!她難道與那個男人恢複了那種肉體的接觸,心靈的天平也向那一頭傾斜了?r忠仁在這一刻,感到有血從心頭往腦瓜子裡沖湧上來。他大聲地沖着手機話筒部位喊道:“你一定要跟他離!那是一個什麼檔次的人啊!你不能再跟他浪費時間了!”r幾腳!r他在文靜挂斷電話後,憤憤地發誓:下一步就這樣走了!他這會兒則真的有點像一頭雄獸在對手面前不肯放棄交配權一樣,決意堅持自己的意志所向了。r他這會兒倒是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他沒有返回去,直接再去和那個男人争奪這個女人。他知道這個女人并沒有對他完全封口。他也的确需要容她一定的時間。隻有時間才能使有些事情不至于落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也的确應該再有一些耐心。否則,真有可能魚死網破,到頭來等于竹籃打水。他也想過,再給這個女人回一個電話,再次叮囑她必須毫不動搖地堅持那樣做。但是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想到這會兒那個男人是不會輕易離開她的身邊的。她已經有兩年沒讓那個男人碰她一指頭了,如今她為了保護他向那個男人讓步了,那個男人能不趁機追補失去的東西,貪歡于縱欲?他若在這個時候再主動與她通話,勢必會再次引發其瘋狂,那将于事無補。他還真不能太急于求成了。他最終自己說服了自己。r當天後半夜,他回到了當地火車站。他要乘火車回京了。但他這又不屬于戰場上戰敗方的那種潰退逃跑,他是有計劃的撤離。他自信她不會無視他此番不顧一切地趕過來的一片誠意。他也自信他有能力最終讓那個男人為打出的那一拳踢出的那幾腳付出最能讓他釋然的代價。他絕不會放棄這個女人的。這是他不可改變的意志。單純地就是為了報複那個男人,他也不會做出這種放棄。隻是他現在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不能因為要容文靜點時間而難定終期地耗在這裡。他想到了,他這些年來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女人才到北京的,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女人才接手德長順的。生理上的需求是曾讓他苦夜難熬,是曾讓他在許多時候不得不靠自慰才能疏解本能的那種脹滿。但是亞男離世後,他不是也很順當地一天天地過來了嗎?他和陳倩相處的日子,沒有這方面的欲望和要求,不是也過得很充實很有奔頭嗎?那個男人打他的那一拳踢他的那幾腳倒使他從一種混沌中清醒了,使他知道了他正幹着什麼,知道了有些東西并不是想要得到就能馬上得到,知道了他目前所看重的,并非是他生活的全部,知道了他全力以赴要追求的,還有更重要的目标。r隻是他沒能買到當天回京的車票。r他在那個地方又滞留了五天。r在這五天,他住在一家小旅館中,情緒又随着時間的推移進一步走向平和。他仍沒有再去和文靜聯系。他隻是在一個人獨處于甯寂時反複回味着文靜說的“容我點時間”這句話。隻能這樣了。他仿佛從一場噩夢中徹底醒來,看到這個世界還是原本的世界,在夢中所受到的驚吓所感到的痛苦所遭遇到的屈辱與折磨都已經煙消雲散了,過去了,他依然能像往常一樣行走在藍色的天空之下,也絕非由于不能馬上得到什麼而看不到前景的光明。在事業和女人這兩點上,他的心最終完全傾向了前者。r趙興開車從火車站接忠仁回店的路上,告訴了一連串讓忠仁惱火的事。r趙興說:“你出門前讓忠義也到别處幫忙去了,你等于是大撒把,把德長順這麼大的家當交給了一個外人。不是我說常德昭的壞話,這個人不怎麼樣。他來咱這店沒幾天,我就看出來了,他是想方設法地要把你架空。他先是把陳倩那仨人擠走,接着又把後廚的人來了個大換班,店裡最關鍵的部門——收銀也被他的人把着了。他這麼做的目的,誰看不出來啊!他就是想把你一個人蒙在鼓裡,他好放心大膽地幹他想幹的事。可你又忒信任他了,自己不在店裡了,也不留個家人看着點他。恐怕你想都想不出來他這兩天都幹了些什麼。我親耳聽到他跟送鴨胚的人要回扣,他說:‘店裡用了你這麼多鴨子,還不是我在關照你?你不能鐵公雞一毛不拔啊。我多了也不要,一隻鴨子,你給我返五塊錢。我管你進什麼鴨子?能上爐烤能見顔色就行,外行人能看出什麼來?’當時,我躺在停在店門前的車子後座上,他不知道我就在他們跟前。他說的這些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說他這是在幹什麼?他這明顯地是在搞損公肥私!送鴨胚的能是傻子?人家能給咱們這兒送好的也不會送了,但價還是原來的價。昨天人家送來的就是櫻桃谷的了,那根本就不是填鴨,用這種貨烤出來的鴨子跟正經填鴨烤出來的成品差遠了,口感不一樣。正經填鴨烤出來的外焦裡嫩,這種鴨胚烤出來的皮硬肉柴。回頭你嘗一隻,就明白了。而這種鴨胚的成本不到正經填鴨的一半。這樣做下去,店裡的客人,肯定會一個個地都吃跑了,不可能再回頭。我說你當初聽他的上烤鴨就是上了他的套。他那會兒肯定就打着這個主意呢。再有,有人還親眼看見他在一家飯館請姚二喝酒。他怎麼會想到要請姚二?這裡面肯定也有問題。我通過鴨胚這事,敢肯定,他也在姚二身上打主意了。姚二給咱這店裡供貨,每天貨款少說也得有三四千塊,他要是和姚二捏鼓好了,在食材上也以次充好,再由姚二返錢給他,受損害的還不又是咱這店?而且,這兩天姚二的供貨價明顯偏高,有的貨比超市賣得還貴,可常是都認可簽字了。不信,你可以查查那些單子。還有,你控制店裡用料現采,不讓汪琳摻和買東西的事了,這非常正确,但你不在店裡的這些天,前台就有人跟我反映,姓常的和這個汪琳常常不經點菜員下單就讓後廚出菜。那明顯着是在摟錢。因為他們玩這手,電腦裡根本就反映不出來,收了錢,他們可以全揣進腰包。他們現在是在搞裡應外合啊。你還讓他當什麼副總!你若再不采取點措施,德長順早晚有被他們掏空吃倒的那一天。”r一起?”r忠仁聽了,當時沒做任何表态,但他一到店裡,便找常德昭來了。r做的。r他跨進店門的時候,正是中午上客時段。盡管大堂的座位并沒有完全坐滿,但那些服務員們正都跑來跑去地忙着,唯獨不見常德昭和汪琳。吧台那兒站着的是一個新來的女孩兒。r忠仁問那女孩兒:“常和汪倆人哪兒去了?”r對方回答:“他們在樓上說事呢。他們讓我替會兒班。”r忠仁感到納悶:有什麼重要的事,偏要在這會兒躲到一邊去說?r他忍不住走上樓去。r陳倩走後,樓上的經理室,他給常用了。r那是在這層的最北頭。而這會兒樓上的雅間還都是空的,樓層中也不見一人。r當他走近那經理室的房門時,裡面正隐隐地傳出汪和常的對話。r汪說:“他可有日子沒回來了。”r常說:“肯定是找那個女人去了。”r汪說:“他還真上心了。”r常說:“他是暈頭了。”r常說完這句話,還發出了哼的一聲。r他們顯然是在琢磨自己。忠仁聽出來了。r他仿佛看到常正以一種鄙視的目光看着自己。這讓他更有點怒不可遏了。他覺得他在與文靜的關系上,頭腦始終都是清醒的;他去做的,是一個男人應該去做的事。他真想當即問一問這個常德昭,現在到底是誰暈了頭?就算是他何忠仁暈了頭,他也不願讓别人這麼去說他!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r他一扭頭又原路而返。r這時候,那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了,常從那屋裡探出頭,随後追了出來。r他一臉驚訝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r忠仁沒有回答他,也沒拿正眼看一下他的臉,而是說:“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r在忠仁的辦公室裡,常德昭隔桌站在忠仁的對面。r忠仁坐到了椅子上。他沒有給常讓座。r他目光瞥着别處,而手卻指着常說:“你讓汪琳走人。”r常眼中閃出驚愕:“這是幹嗎?”r忠仁說:“我不用她了。我另有人選。”r常的脖子往前探了一截:“她幹得不是好好的嗎?”r忠仁說:“好,我也不用了。你去給她算工資。下午,她就不用再來了。”r常把兩隻手撐到了那桌案上。他好像受到了意外的不失沉重的一擊,有些恍惚。r他瞪大眼睛看着忠仁說:“她可是我的親戚!”r忠仁說:“是你親戚,我也不想再用她了。你也沒必要再挂什麼副總的頭銜了。”r常的臉突然變了顔色。他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是這樣,咱們也甭合作了,我撤股。”r忠仁說:“還不到那份上。”r常說:“還不到那份上?你這明顯是在轟我。你把咱們兩家的隔斷牆再砌上,我也不想和你摻和了。”r忠仁說:“你曲解了我的意思。不讓你再挂副總的頭銜了,這和當初咱們倆的約定沒有什麼大的出入。你每年拿紅利就是了。”r常說:“算了吧。我也看出來了,就這店目前這狀況,到頭來我能拿到的紅利恐怕上不了什麼數。你要覺得重新砌牆不合适,我那房子可以不要了,你給我五百萬塊錢,咱們兩清,我走人。”r常自己早就算過,到年底他還真從忠仁這兒拿不到什麼錢。因為陳倩走後至今,德長順在效益上很快就陷入了虧損;近幾個月,雖說生意有所好轉,但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就是再耗下去,到年底也不見得能有多少利潤可分。所以,他要和忠仁一筆兩清。r忠仁說:“你那房子能值這個數嗎?”r買主。”r去了。r本來是忠仁要跟他攤牌,結果卻是他常德昭反攻為守,噼裡啪啦地給了忠仁一陣棍棒。r忠仁當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常離去之後,他忽然有所動心了。r錢了!r而對于他何忠仁來講,如果讓常把那房子帶走,轉租或轉賣給别人,德長順就不是現在的德長順了,會一下子縮小了許多,會直接影響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進而影響人們的趨向性,影響整個店的收入;但若讓那房子完全歸屬于他的名下,則可以永久性地讓德長順保持現有的格局和面積,從客容量的角度講,也有利于德長順繼續往下經營,那最起碼可以避免再出現迎客居在時的局面。因此,思前想後,忠仁感到,他應該選擇前者。r隻是店裡有近十個月都沒有給他帶來大的收入,他又剛剛給趙紅那兒拿去了三十萬元現金。他要接手那房子,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家底告訴他,他一時根本就湊不出那麼多現金。他該怎麼辦?他坐在那裡,好久好久沒有動窩。r當天下午,常還真帶着汪琳走了。他沒有讓汪死皮賴臉地耗在德長順。他好像很知趣。他也沒有像以往有些人那樣,一走就想着釜底抽薪。他招來的前台後廚那幫人,他一個也沒帶。這一點,倒讓忠仁覺得這個人做事還不是那麼絕。他隻是一時間反被動為主動了,隻是更明确地要求忠仁中止雙方原有合同,并限忠仁三天時間考慮是否買斷那房子的産權;過期,他将像他說的那樣另尋買主。這又不能不讓忠仁感到了一種緊迫。r晚上七點來鐘的時候,忠義從趙紅那兒回來了。他見忠仁已從外地歸來,很高興。他告訴忠仁,趙的會館今天出手了,十分順利,他不用再在那兒住守看攤兒了。這讓忠仁心中有了一種釋然的感覺。r忠義問忠仁:“我明天是不是就回後廚?”r忠仁說:“回後廚吧,後廚有什麼事,你也照應着點。常德昭走人了。咱們自己盯着這個店吧。”r他把自己回店後發生的事向忠義述說了一遍。r忠義說,常和汪的事,他通過和他一起去趙紅那兒的服務員也已經有所了解。他說,汪一來德長順,就當起了常的小情婦;而最近,這個女人,嫌店裡給她開的工資低了,鬧着要走人;常不放手,她又纏着常給她買房子,說要沒房,她就不跟他往下混了,常答應了她。r這讓忠仁明白了常為什麼會想到要出手那房子,也讓忠仁想到了自己不能再猶豫了,因為根據忠義說的這一情況可以斷定,如果他猶豫,難免又會出現鞏建利轉讓餐館時的那種結果。r當天夜裡,他便給了常回話:“你那房子不要想别人了。我盡快給你湊上你要的數。”r常聽了,怔了一下,問:“我什麼時候能拿到錢?”r忠仁說:“我不是說盡快嗎?”r常說:“我最多容你十天。”r忠仁說:“我既然決定了,會抓緊時間的。”r忠仁這會兒是想到了從銀行貸款來買下常那房子。但是他還不知道怎樣才能把款貸下來,這過程又得需要多長時間,因此,他沒有給常一個明确的回答。r是趙紅反過來又幫了忠仁一把。r趙紅在第二天上午,打電話告訴忠仁她的難關已過時,得知忠仁要買常的房子,她當即對忠仁說:“你從銀行貸款吧,這事别猶豫。首付的錢你若湊不上,我給你湊。會館我賺了三百五十萬塊錢,這錢,你可以都拿去用。”r這女人表現得比當初彭爺還要豪爽。r在趙紅的幫助下,忠仁很快從銀行貸出了四百萬元,首付部分,趙紅拿出六十萬元替他填平了資金上的缺口。r趙紅在那天是帶着銀行卡陪着忠仁一起去辦的手續,盡管她當時臂上的石膏尚未拆除。在替忠仁給常的賬号上打錢的時候,她是一點沒含糊。r至此,忠仁算是了了一件大事。他從趙紅身上看到了男子漢般的仗義情懷。由此,他聯想到了另一個女人,想到他差點為之命喪黃泉的女人。他想,文靜如果能像趙紅這樣懂得回報,事情将會怎樣向前發展啊!他在這天忍不住給文靜打了回京後的第一個電話。他也不管那個男人是否還在她身邊了。r他問文靜:“你那兒情況怎麼樣?”r文靜告訴他,那個男人早已回他們自己的家了。因為她姐姐一家人已經回來,不歡迎他賴在她們那兒。她沒有跟他走,她依舊住在她姐姐這兒;事情已經有了轉機,那男人已經答應和她離婚,但前提是她必須先得給他找一個像她這樣的要身高有身高要容貌有容貌的女人。r忠仁說:“你不能答應他這個條件。你十年給他找不到,就得耗上十年嗎?你直接向法院起訴就是了!對他這種檔次的人,你沒必要求他放手!你不要猶豫。你那個家的東西可以全都給他,全都不要。現在,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相信我!我在等你!想着給我打電話!一有進展,就給我打電話!我希望天天都能聽到你的聲音!随時給我打電話!”r那一刻,他又情緒激動起來。他想到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想到他們在相吻的時候擁抱的時候交合的時候那份甜美那份溫馨那份無法言喻的歡樂,不再糾結于那個男人在那一天那樣地将她占有那樣地将她的完美撕裂。r在他挂斷與她的電話之後,他還一遍遍地在心裡呼喚着她的名字。他幻想着她能馬上與那個男人了結所有的關系,幻想着她已經重新向他走來,含着淚花重新擁進他的懷抱。r是的,她又向他走來了,微笑着,天女般輕盈。他們又纏綿在了一起交合在了一起,在他為她提供的那個房内,在那已經承載過他們極緻的歡樂的床上。他又情不自禁了,他又忘我忘形了,他又溫柔如海波緩緩撫慰沙灘,縱情如風暴推起皓月下的高潮。r那一刻,他聽到了文靜叫出他的名字:“忠仁!”r那音調柔美,親切如蘭香拂面,但又不失凄楚,帶一絲冷寒泌人骨髓。r他不禁睜開了迷醉的雙眼。r這一睜開,他再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如同那天他離開她的住處時所面對的一樣。她的身影亦早已退隐,再無法觸及。而寂靜更是像那天那男人被她擁入那道房門之後一樣又密布于他所處的空間令他感到一種擠壓。r他坐起了身。他意識到他倒着實是在床上,那上面位于他下體部位的一片黏濕更明晰地告訴他剛剛發生的實質是什麼,他又實質正處于什麼樣的境地。r他又合閉上雙眼,把頭垂向自己的雙膝之上。他感到了外表不失強壯的自己懦弱又無能的一面,感到了自己實質上又是何等的可憐。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