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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少年時期的學習看桑弘羊的知識積累

時間:2024-11-08 11:06:15

桑弘羊(前155-前80)是西漢時期著名的理财家和政治家。他的“運籌”能受到衆多史家的贊許,便大多得益于其青少年學習。

《史記·平準書》載:“(桑)弘羊,洛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從這條記載看,桑弘羊的青少年學習可以“年十三”分為前後兩個階段。

由于家境富裕,桑弘羊應從小就接受了正規的學校教育。這突出表現在他對算術的精通上。一般來說,在兩漢時期,人們計算數字都要用一種被稱為“籌碼”或“籌算”的計算工具。這種籌碼或籌算多數是用竹子制作,長六寸,上面刻有不同的數字符号,以便于計算。如《漢書·律曆志上》:“其算法用竹,徑一分,長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為一握。”而桑弘羊的計算因已達到非常熟練的程度,在計算時則可以不用籌碼,隻要“心計”即心算,就能夠準确地得出答案。桑弘羊的心算實際是把籌碼或籌算的計算規律都背誦下來,在大腦裡進行默算,這與現代速算把算盤的各種計算都記在大腦裡的原理完全相同。可以肯定地說,正因為桑弘羊具有這種特殊的心算技能,所以他才會被征召入宮,也為後來鹽鐵官營等等“運籌”奠定了基礎。漢代的小學主要學習語文和算術,桑弘羊的語文學習能力也應該很強。

除了學校教育,桑弘羊還受到家庭和社會教育的浸染。他的商人家庭對其學習的内容曾産生很大影響。這使桑弘羊不僅在思想上高度重視商業的作用,而且也初步了解了商業經營活動的主要環節。在大概七十年後的鹽鐵會議上,老年桑弘羊竟把商業的作用提到富國足民的高度,甚至宣稱“富國何必用本農,足民何必井田也”(《鹽鐵論·力耕》),可以說最早即淵源于他的家庭教育。桑弘羊還自誇理财有方,通過經商而使得家庭緻富,所謂“奉(俸)祿賞賜,一二籌策之,積浸以緻富成業”(《鹽鐵論·貧富》),也表明他特别精于此道。這與其少年時期就了解經商的過程和方法亦不無關系。

桑弘羊的家鄉是号稱為“天下沖扼,漢國之大都”的洛陽。洛陽始建于西周初年,是一個以商業著稱的都會。“周人以商賈為資”(《史記·貨殖列傳》),其中特别著名的,就是戰國時期的白圭。他善于觀察時機,以賤買貴賣為經營原則,成為當時聞名遐迩的大富商。《史記·貨殖列傳》稱:“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夫歲孰取谷,予之絲漆;蠶出取帛絮,予之食。”白圭還把自己的成功經驗比喻為“伊尹、呂尚之謀,孫吳用兵,商鞅行法”,并把其中秘訣概括為“智”“勇”“仁”“強”。由于白圭經商取得了極大成功,因而當時的商賈都紛紛效法,“天下言治生祖白圭”,即尊為經商的祖師爺。這對于年少的桑弘羊也有着潛移默化的影響。僅以白圭為例,在桑弘羊的經濟理論中,便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其薪火傳承的蹤迹。在鹽鐵會議上,桑弘羊曾明确提到白圭說:“夫白圭之廢著,子貢之三至千金,豈必賴之民哉?運之六寸,轉之息耗,取之貴賤之間耳!”(《鹽鐵論·貧富》)

除了以上所說,洛陽人文荟萃,許多先賢對桑弘羊的少年教育也有着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從現有資料來看,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蘇秦和賈誼。

蘇秦,戰國中期著名的縱橫家。據說他早年曾師從鬼谷子學道,自認學成後到秦國遊說,未被采納。在經受了幾次挫折後,蘇秦貧困落魄地回到家裡,沒想到竟受到他的兄嫂弟妹甚至妻妾的譏笑。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蘇秦發憤讀書,掌握了兵家謀略和縱橫家理論。後來遊說燕昭王成功,而一舉成名,至五國合縱攻秦時,他兼任齊、趙、燕三國之相(一說并相六國),并被三國同時封為武安君。蘇秦的這些經曆或傳說給桑弘羊曾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可以說,他對蘇秦執完全肯定的态度,包括“刺股”的求學精神。在鹽鐵會議上,桑弘羊就把蘇秦尊稱為“天下名士”,認為蘇秦“智足以強國,勇足以威敵,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鹽鐵論·褒賢》),并強調“尊榮者士之願也,富貴者士之期也”(《鹽鐵論·毀學》)。可見他完全服膺蘇秦的做法,對所謂“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史記·蘇秦列傳》)的看法也是有同感的。

賈誼(前200-前168),西漢前期著名的政論家和文學家。為了西漢王朝的長治久安,賈誼曾多次上疏,提出了諸如“衆建諸侯而少其力”“驅民而歸之于農”、抗擊匈奴等等頗具遠見的建議(參《漢書·賈誼傳》),對制訂西漢前、中期的政治、經濟政策起到了導向作用。西漢後期的著名學者劉向曾這樣評價說:“賈誼言三代與秦治亂之意,其論甚美,通達國體。雖古之伊(尹)、管(仲)未能遠過也。”(同上)其子劉歆更高度評價說:“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漢書·楚元王傳》)可以說,賈誼的思想曾影響了西漢幾代政治家。桑弘羊當然也不例外。他反對和親政策,主張統一貨币等,便明顯受到賈誼的影響。

在十三歲就擔任侍中後,桑弘羊又作為伴讀,接受了代表當時最高水平的宮廷教育(參晉文《桑弘羊入宮原因蠡測》,《中國史研究》2005年第3期)。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學習:

首先,在桑弘羊入宮不久,武帝便逐漸實施“獨尊儒術”的政策,這對于桑弘羊的知識結構産生了重大影響。一方面,從當時的宮廷教育看,武帝在學習上對經學曾表現出很大的積極性。尤其是研讀《公羊春秋》,他更是傾注了許多精力。武帝時期的重大舉措一般都征引《春秋》為據,即說明他對《春秋》大義已達到非常熟悉的程度。不僅如此,根據《漢書·儒林傳》記載,武帝還曾經師從王臧學習過《魯詩》,并曾就《尚書》與倪寬讨論說:“吾始以《尚書》為樸學,弗好,及聞寬說,可觀。”足見對武帝來說,經學确已成為學習的一個主要内容。因此,作為武帝伴讀的桑弘羊,他的學習也自然會大緻相同。另一方面,從社會教育來看,随着“獨尊儒術”政策的确立,經學已經被奉為官方文化,它不僅成為衡量知識分子的唯一标準,而且更成為學校教育的主要内容。一個特别突出的表現,就是許多人都對經學趨之若鹜,所謂“公孫弘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史記·儒林列傳》)。倪寬就是一例。史載他治《尚書》,在選為博士弟子後,發奮苦讀,乃至“貧無資用,嘗為弟子都養,時行賃作,帶經而鋤,休息辄讀誦”(《漢書·兒寬傳》)。因此,對桑弘羊來說,在全社會都尊經讀經的情況下,他的學習也勢必會受到這種風氣的影響。在幾十年後,桑弘羊仍評論倪寬等人說,“自千乘倪寬以治《尚書》位冠九卿,及所聞睹先舉之士,擢升贊憲甚顯”(《鹽鐵論·刺複》),可見其印象之深。盡管從以後的思想軌迹看,桑弘羊的政治立場還偏重“霸道”,但他在“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的影響下曾熟讀經書,這卻是毫無疑問的。

事實也是如此。在鹽鐵會議上,桑弘羊在辯論中便多次引用過《五經》。例如:“古之立國家者,開本末之途,通有無之用,市朝以一其求,緻士民,聚萬貨,農、商、工、師,各得所欲,交易而退。《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鹽鐵論·本議》)其中即征引了《周易·系辭》。再如:“君子節奢刺儉,儉則固。昔孫叔敖相楚,妻不衣帛,馬不秣粟。孔子曰:‘不可,大儉極下。’此《蟋蟀》所為作也。”(《鹽鐵論·通有》)乃是征引了《論語》《春秋》和《詩經》。還有征引其他經傳的事例。

當然,桑弘羊大量征引《五經》還與經學至上的特殊曆史背景有關。這也可以說是更重要的原因。翻翻《史記》或《漢書》,便可以清楚看出:在漢武帝“獨尊儒術”後,所謂《五經》不但在思想界已具有最高的權威,而且在政治上也成為漢王朝賴以統治的主要依據。僅就《春秋》而言,司馬遷便高度贊揚說:

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者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弑誅死之罪……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漢書·司馬遷傳》)

因此,為了證明自己所提主張的合理性,不管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包括皇帝在内,人們都盡可能地稱引經義,并成為論辯的一種固定模式。由于漢武帝特别尊《春秋》(參晉文《漢武帝尊〈公羊〉的原因》,《曆史教學》1995年第7期),故當時即主要是征引《春秋公羊傳》,如董仲舒、公孫弘、嚴助等人的《賢良對策》,韓安國與王恢關于匈奴的和戰之争等。桑弘羊的做法也同樣如此。陳直先生便總結說:“漢代盛行公羊春秋。桑大夫、禦史、丞相史及賢良、文學所辨論,多引公羊事例,在當時為普遍學說。”(陳直《鹽鐵論解要·前言》)但從中亦可看出桑弘羊研讀儒學經典的造詣。

其次,經學“霸王道雜之”的特點,以及在皇宮伴讀的優越條件,都使桑弘羊得以廣泛涉獵儒學以外的其他學說。在鹽鐵會議上,他的下屬禦史就明确指出,桑弘羊的财政政策是借鑒了先秦齊國的成功經驗,所謂“今大夫君修太公、桓、管之術,總一鹽鐵,通山川之利而萬物殖”(《鹽鐵論·輕重》)。從有關記載來看,桑弘羊也的确對“太公、桓、管之術”頗為欣賞。據《史記·齊太公世家》記載,太公立國後,“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在經濟上主要是發展齊國所具有優勢的漁鹽業。至春秋桓公時期,管仲相齊後,也采取了“設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的政策。而鹽的專賣則恰恰是桑弘羊“運籌”中的一個主要内容。為了更加說明鹽鐵官營的重要性,桑弘羊便引證太公說:

太公曰:“一家害百家,百家害諸侯,諸侯害天下,王法禁之。”今放民于權利,罷鹽鐵以資暴強,遂其貪心,衆邪群聚,私門成黨,則強禦日以不制,而并兼之徒奸形成也。(《鹽鐵論·禁耕》)

具體來說,桑弘羊對管子的學說非常熟悉。他在鹽鐵會議上曾多次直接或間接引用《管子》,例如:

管子雲:“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于食者,器械不備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于财者,商工不備也。”(《鹽鐵論·本議》)

管子曰:“不飾宮室,則材木不可勝用;不充庖廚,則禽獸不損其壽;無末利,則本業無所出;無黼黻,則女工不施。”(《鹽鐵論·通有》)

故善為國者,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輕我重。(《鹽鐵論·力耕》)

毫無疑問,在激烈而且難以預料會議進程的辯論中,桑弘羊還根本不可能都做好準備。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夠幾乎原文不變地引用《管子》,可見他不僅服膺管子,早年對《管子》也肯定曾下過苦功。

桑弘羊對商鞅的事迹更加熟悉。在鹽鐵會議上,他曾高度肯定商鞅變法的作用,并把商鞅視為應當效法的政治家和理财家。為了申明其治國必須重刑的觀點,桑弘羊便特别征引商鞅的事例說:“商君刑棄灰于道,而秦民治。故盜馬者死,盜牛者加,所以重本而絕輕疾之資也。”(《鹽鐵論·刑德》)在《鹽鐵論·非鞅》中,他更是全面、集中地贊揚了商鞅的曆史功績。例如:“昔商君相秦也,内立法度,嚴刑罰,饬政教,奸僞無所容。外設百倍之利,收山澤之稅,國富民強,器械完飾,蓄積有馀。是以征敵伐國,攘地斥境,不賦百姓而師以贍。”“夫商君起布衣,自魏入秦,期年而相之,革法明教,而秦人大治。故兵動而割地,兵休而國富。”“秦任商君,國以富強,其後卒并六國而成帝業。”既然桑弘羊對商鞅的評價如此之高,也就說明他對商鞅曾作過反複研究,并欽佩或心儀商鞅的“緻利”和“尚法”,所以才能在思想上對這些做法産生強烈的共鳴。

桑弘羊對李斯也非常欽佩。他向往和羨慕李斯的位高權重,并把李斯的尊榮、富貴與包丘子的貧困潦倒相比,甚至為推崇李斯,竟宣稱其“功侔伊、望,名巨太山”雲雲。“昔李斯與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據萬乘之權以制海内,功侔伊、望,名巨太山;而包丘子不免于甕牖蒿廬,如潦歲之蛙,口非不衆也,卒死于溝壑而已”(《鹽鐵論·毀學》)。桑弘羊還高度贊揚李斯是“龍升骥骛,過九轶二,翺翔萬仞”的典範,認為“鴻鹄華骝且難同侶,況跛牂燕雀之屬乎”(同上)。可以說,他已經把李斯完全視為自己的人生楷模。當然,桑弘羊的這些看法并不可取,他的悲劇結局即根源于此。

桑弘羊還肯定熟讀過曆史。從《鹽鐵論》的記載看,桑弘羊的發言曾涉及到許多曆史人物和事件。以上古和三代為例,桑弘羊便直接談論過黃帝、蚩尤、唐堯、虞舜、丹朱、象、商均、許由、夏禹、後稷、伯益、桀、商湯、伊尹、葛伯、太王、纣王、箕子、比幹、周文王、周公、召公、周昭王、周宣王、仲山甫和徐偃王等。再如春秋戰國時期,除了齊桓公、管仲、孔子、孟子、荀子、白圭等人,桑弘羊還談到了曹沫(曹刿)、宋襄公、楚莊王、華元、墨子、長沮、桀溺、猗頓、弦高、百裡奚、由餘、公輸班、歐冶、尾生、柳下惠、盜跖、公孫寮、子路、季孫、子貢、顔回、原憲、冉求、宰我、子羔、晏子、齊靈公、齊莊公、齊景公、崔杼、慶封、田常、齊簡公、蒯聩、魯穆公、子思、子柳、伍子胥、阖闾、專諸、夫差、陶朱公(範蠡)、文種、勾踐、魏文侯、吳起、楚悼王、樓寄、景監、子臧、樂毅、燕昭王、蘇秦、張儀、範雎、王稽、趙武靈王、燕惠王、魯仲連、鄒衍、莊蹻、烏獲、聶政、靳尚、楚頃襄王、屈原和荊柯等,幾乎涉及到了各個領域。秦漢時期,對桑弘羊來說是近現代史,并有着閱讀皇家檔案的便利條件,桑弘羊的曆史知識則顯得更為豐富。僅就武帝時期而言,我們便可以找到大量例證。諸如:

趙绾、王臧之等,以儒術擢為上卿,而有奸利殘忍之心;主父偃以口舌取大官,竊權重,欺绐宗室,受諸侯之賂,卒皆誅死。東方朔自稱辯略,消堅釋石,當世無雙,然省其私行,狂夫不忍為!(《鹽鐵論·褒賢》)

類似事例還有許多,可見其曆史知識的廣博。誠然,桑弘羊的豐富學識乃是長期研讀的結果,所謂日積月累,但他早年所接受的教育和勤奮學習,卻顯然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階段。

總之,桑弘羊之所以能成為西漢著名的理财家和政治家,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青少年時代接受過良好教育。盡管很多人并沒有桑弘羊的優越條件,但從小就接受正規教育并刻苦攻讀,卻是每個人成才的基本要素。桑弘羊的青少年學習就是曆史上的一個典範。

(作者單位:南京師範大學曆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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