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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批評“西方霸權”的終結

時間:2024-10-21 08:20:17

文學評論界的庸俗現象引起有識者強烈不滿,所以造成此等現象,除功利、媚俗等原因以外,更重要的是文學理論自身的混亂。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在西方理論已經陷入空前危機以後,還在盲目對之作疲憊的追随。

實際上,西方文論精英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種種理論和實踐都失敗了。對于這一點,美國新批評派的蘇珊·朗格早就承認審美評判不是他們的事,韋勒克、沃倫也直言他們在具體文本面前“一籌莫展”。學者李歐梵坦率指出:西方文論流派紛纭,均未能對文學文本進行有效解讀。他把文學文本比喻為“城堡”,西方衆多文論流派,如結構主義、解構主義、現象派、西方馬克思主義、新曆史主義、女權主義、新批評及耶魯四君子等等打着各式旗号,為攻打城堡之方略争論不休。李歐梵進而以金庸武俠小說的風格調侃曰:“各路人馬早已在城堡前混戰起來,各露其招,互相殘殺,人仰馬翻,如此三天三夜而後止,待塵埃落定後,衆英雄不禁大驚失色,文本城堡竟然屹立無恙,理論破而城堡在,謝天謝地。”近半個世紀以來,西方文學理論已經走投無路,甚至有人聲稱“理論已經死了”,不甘承認者隻能強詞奪理地說“文學理論自身并沒有消亡,隻是發生了某種形式上的變化,它已經轉而研究新的對象,如電影、電視、廣告、大衆文化、日常生活等。”西方文學理論和批評的霸權已經坍塌,一味對西方文論洗耳恭聽、唯命是從的時代已經結束。分析其失敗原因,将有助于我們自身文藝理論建設。

文學理論取代文學作品“第一性”地位,造成文學批評面對文學作品時的失語與無措

最根本的問題出在西方文論擺錯了文學理論和文學作品之間的關系。對于文學理論和批評來說,文學文本是第一性的,理論和批評不是來自概念的演繹,而是來自文學創作和閱讀實踐,因而是第二性的。在理論抽象過程中,由于歸納和演繹自身的局限性,每當一種新的文學潮流、新的經典文本出現之時,就是全部文學理論的總和也難以完成準确闡釋的任務。這是理論的局限,也是人類的局限。人類需要理論來深化對文學奧秘的理解,但是,理論并不能完全勝任。人們對理論抱以過高的希望乃至信仰,卻忘記文學理論的生命植根于文學文本。西方文學理論不是把精力集中于文本,而是緻力于對理論知識譜系的梳理,對其自身的不完全性和脫離創作實際毫無警惕。諷刺的是,系統梳理的結果是宣稱文學是缥缈的,文學成為理論的影子,理論成為第一性的,文學文本成為第二性的。

這就造成兩種後果:其一,依據時髦理論,對文學文本作強制性的、扭曲的、颠倒的闡釋;其二,若文學文本在理論視野之外,就放棄闡釋。事實上,理論要不斷獲得生命的途徑恰恰相反,那就是用文本分析來補充、糾正、批判乃至颠覆理論。理論要發展、要創新,除此之外别無他途。歐美并沒有散文這種文體,在其話語體系中散文隻是寫作的總稱,五四時期周作人把它規定為狹隘的叙事和抒情。魯迅的文化批評散文,包括《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這樣充滿深邃智性的文章被棄釋,被另立為“雜文”。楊朔把每篇散文當作詩來寫的“理論”風行一時,也表明審美抒情狹隘觀念的僵化,這一點直至新時期的“真情實感”說亦未脫窠臼。理論束縛創作數十年,直到上世紀末才有人提出“審智”範疇,對康德審美價值論作出突破。又直到有散文作品獲得主流文學獎,散文才開始為主流文壇所接受。

讀者中心論颠覆創作論核心地位,是對讀者心理的誤判,無法抵達文學創作的本源

由于擺錯作品和理論的位置,西方文論進而颠倒作者和讀者位置,提出讀者中心論。作品是作者寫的,正如戲是演員演的,讀者和觀衆欣賞的當然是作家和演員的才華。而讀者中心論宣稱作者死了,讀者是第一性的,這就好像演員死了,觀衆還可以自我欣賞似的。

讀者中心論之誤在于以為讀者心理是完全開放的,實際上讀者心理的開放與封閉是矛盾的統一。人的心理并不是一張白闆,人的認識隻有與其内心圖式“同化”時才會有反應,讀者看到的往往是與自己預期一緻的信息,對預期之外的往往視而不見,感而不覺。故中國古人早有“智者見智,仁者見仁”之說,魯迅說一部《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闱秘事”也是這個道理。

西方文論認為20世紀是文學理論語言學轉向的世紀,這樣的線性思維取消了文學形式的審美曆史積澱功能。文學形象其實是多層次結構的,不同形式分化着文學形象的感染力,由于處于最深層,因而也有一定的封閉性或者隐蔽性,一般讀者憑原生的直覺難以洞察。在曹禺的《雷雨》中,周樸園坦然告訴周萍,梅侍萍就是他的生母,不能因為她出身底層,就喪失人倫道德。這樣普通的(非陌生化的)語言,其藝術震撼力在于,周樸園自以為光明正大的告白,造成了與周萍珠胎暗結的四鳳觸電死亡,周沖追救,随之死亡。蘩漪喚出周樸園,本為阻止周萍與四鳳出走,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結果周萍自殺了。梅侍萍本想隐瞞周萍與四鳳的兄妹關系,面對這樣的結果,她崩潰了。周樸園本以為自己在兒子面前公開忏悔,可以表明自己的光明正大,卻導緻自己雖然活着卻是在精神的孤島上。幾句平常的語言,導緻幾乎全部人物的命運向相反的極端轉化。作家匠心獨運,把衆多人物調集在一起,讓他們在這些話面前活不下去。這樣強烈的戲劇性是戲劇形式凝聚起來的,如果無視文學形式的審美積澱功能是無法通曉的。

讀者中心論的極端化,造成把作品作為靜止結果,完全排斥了作家的創造過程,在理論上還衍生出一個作者死亡論。事實上,我們隻有深入領會藝術家的創作活動,才可能抵達藝術作品的本源。脫離對作家創作的研究,完全根據作品自身來描述作品,這種做法已經被證明是行不通的,也就是說,無視創作過程的作品評論不可能揭示其豐富的内在奧秘。其實,對一切事物奧秘的揭示都離不開對其生成過程的研究,文學創作更是如此,文學理論與批評應該建立在創作論的基礎之上。

在這方面,魯迅提供了具體的操作方法:“凡是已有定評的大作家,他的作品,全部就說明着‘應該怎樣寫’。隻是讀者很不容易看出,也就不能領悟。因為在學習者一方面是必須知道了‘不應該那麼寫’,這才會明白原來‘應該這麼寫’的。”建立在創作論基礎上的批評家不隻是被動的讀者,同時也是主動的參與者,應該而且能夠設想自己進入作者創作過程中與之對話。許多評論者就與這一原則背道而馳,如對《祝福》思想藝術奧秘的解讀,有學者根據法國格列瑪斯的“矩陣模式”,把人物分為固定的X,反X,非X,非反X,得出結論是柳媽作為封建禮教文化的代表直接導緻祥林嫂的死亡。

其實,隻要去分析魯迅的創作過程,就不難理解其創作苦心。魯迅在五四時期為什麼不寫封建禮教壓制寡婦,不讓改嫁?相反,他寫的是寡婦拒絕改嫁,卻被強迫以野蠻的搶親形式改嫁。因為前者隻能暴露封建禮教的夫權不人道,而後者則能揭示封建禮教夫權與族權的矛盾。在祥林嫂平靜地和丈夫、兒子生活了以後,魯迅為什麼又要讓她的丈夫、兒子死去?目的就是讓她回到魯鎮,遇見好心的柳媽,勸她去捐門檻贖罪。最終在于表現比夫權族權更荒謬的神權。柳媽并非僅僅是反X,同時也是好心的X,祥林嫂身為X,其迷信同時也反X,人物自身的内部矛盾和禮教的夫權、族權和神權的三重矛盾渾然一體。《祝福》最深邃之處乃在祥林嫂的死亡是沒有兇手的,真正的兇手乃是一種對于寡婦荒謬、野蠻的成見,這種成見之所以能殺人,就是因為它在魯鎮每一個人頭腦中被當成神聖的最高準則。這樣揭示作品的思想藝術奧秘,對封建禮教進行的文化批評才有更堅實的基礎。

可以說,在西方理論宣稱自己已經失敗之時,建構文學理論和批評的中國學派的曆史機遇擺在我們面前。我們當研其失敗之因,創造性繼承中國傳統文論與現當代文化資源,逐步建立起有中國精神的文藝理論。

編輯/劉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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