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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黑暗料理的邊界

時間:2024-10-20 07:27:23

這些黑暗料理背後,就是一組組基因的記憶

陳思呈:專欄作家,已出版《我虛度的那部分世界》《神仙太寂寞,妖怪很癡情》《每一眼風景都是愉快的邀請》等著作前段時間在網上流傳過一個新聞,有個男子二十幾歲了,無意中吃到烤魚,驚歎世界上怎麼有如此美味,因為他家裡從來不吃這麼辣的東西。他就此展開身份的探究,最後發現,自己是抱養的,親生父母是四川人。

這則新聞真僞待辨,但是它很準确地說明了我們在口味上是如何與祖先呼應的,有些東西是如何不知不覺地植入我們的基因的。“廣東人什麼都吃”這一點,也潛在地說明了廣東人的血統。

廣東人什麼都吃,這不需多舉例,隻說果子狸就夠了。《尋路中國》的作者何偉探訪過廣東一個村子,村裡開了一整溜的店子,專門吃老鼠,很多顧客,多數從外地來,據說特别補。至于吃蛇吃蟲這些就更是小兒科了。

有人解釋,這是因為傳統上肉類選擇有限,禽畜養殖業的發展速度遠遠落後于人口增長速度。也有人說這是上層社會想凸顯自己的身份,比如清代的北方權貴會以駝峰、駝鼻宴客,而嶺南因為古怪生物更多,藥材也多,食物便宜,所以廚師因地制宜,隻能以奇制勝。

但這些原因是不夠的,不足以說明閩粵兩地對黑暗料理的邊界如此勇敢的探索。

閩粵兩地愛吃古怪生物,最關鍵的原因,應該是跟這兩地的先民有關。吾鄉為廣東潮州,在古城裡的大街小巷,常常看到很多諸如“穎川故裡”之類的牌坊,都在力證自己是正宗的華夏民族,力證我們跟正宗的中原文化并未脫節。在族譜上,也不斷地聲明我們是在中原地區遷來的。但在口味上,就老實地暴露了百越的傳統。

閩粵兩地的先民,主要是百越人民,也就是如晉代嵇含在《南方草木狀》裡常常提到的“交趾國”、“交趾人”。還是拿吾鄉來說,雖然身處廣東東部,但人類學往往将其劃分為“閩南福佬人”族群,從方言到土産形勝,“雖境土有閩廣之異,而風俗無潮漳之分”。

從地理也能看出,武夷山脈阻隔了福建省與内陸的聯系,把它逼向大海,廣東的南嶺,也切割了這個地方與中原大地的聯系。這兩個地方的人,偏安一隅,地處蠻荒,多少都有着與内陸不同的文化性格。

這是什麼樣的文化性格呢?也許可以簡單稱為海洋性格,高度的創新和開放,包括經濟上,包括觀念上,當然也包括飲食上。經濟上我們不需多說,觀念上,從梁啟超康有為,到孫中山,到今天的李嘉誠,都在體現着“求新、開拓、有為”的精神。

幾天前的汕頭大學畢業典禮上,潮汕人李嘉誠在緻辭中說到,“因循難立新,在平庸圈套的死胡同徘徊,徒然浪費資源事倍功半。要探求不一樣的方法,才可尋找到有價值的量變。”

這種創新精神其實是在潮汕人的血液裡,體現在無數的細節中,比如,飲食。

在潮汕地區有一種食物叫祭條,大概是跟河粉差不多的東西。另有一種面條,與北方的面條相比,含堿量更多一些。這兩種食物的常規命運是做成湯,另一種命運是炒,我這裡想說的是,它們有多少奇妙的炒法。

比如糖炒面條。注意,是白糖炒面條。當然,還會放一些鹽,不是徹底的甜,但正因為有這麼一點鹹一點甜,把這個尋常食物往黑暗料理的路上推得更深。後來有人又進行了改革,用一些水果來代替糖,比如菠蘿炒面,取其甜味再加酸味。

祭條也不甘示弱,本地有一種做法,是用啤酒和二鍋頭來炒祭條。味道略苦,加上小麥香和酒香,非常好吃,裡面适當加點洋蔥圈,不過讓其黑暗料理的程度,不那麼黑暗而已。

在這片土地上飲食形式,不止是食材的選擇,更多的是做法和廚藝的選擇。假如你能把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和他們先民的生活環境結合起來,想象那些脫離了中原文化暈染的蠻荒和自由,那麼你勢必能理解,這些黑暗料理背後,就是一組組基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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