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鹁鴿

時間:2024-10-23 01:30:03

□文/李進祥

李進祥,回族,甯夏同心人,1968年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甯夏文學院簽約作家,曾就讀于魯迅文學院青年作家高級研讨班。著有長篇小說《孤獨成雙》、《兩世吉慶》和短篇小說集《換水》、《女人的河》及法文版小說集《窮人的憂傷》、《女人的河》(與石舒清合集)、阿文版小說集《阿依舍的河》等。先後有多篇小說入選《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全國年度選本、年度小說排行榜等。多篇小說獲獎,多篇作品被譯為法文、希臘文等。現任甯夏作家協會副主席。

鴿子是一種常見的鳥。在黃土高原上,除麻雀之外,鴿子的數量最多。山坡上、野地裡,時常會看見一群鴿子,散落在那裡,急匆匆地走着,腦袋一晃一晃地找食吃。或者是呼啦一下飛起來,翅膀一會兒閃着瓦藍的光,一會兒閃着銀灰的光,盤旋幾圈,又落到另一片野地裡。

鴿子很羞怯,對人總是一種敬而遠之的态度,尤其是野鴿子,所以,很難近距離觀察它們。悄悄溜到跟前,才看清楚,小腦袋、圓眼睛、紅爪子,身上的羽毛是瓦藍的,翅膀上是深藍的,胸腹的顔色近于銀灰。最特别的是脖子上的羽毛,藍中帶綠、綠中有紅、紅中透紫,而且随着脖子的晃動、光線的變化,顔色也發生變化,說不清到底是什麼顔色。再想湊近些看,就被它們發現了,一下子飛起來。一隻飛起來,整群幾乎同時飛起來,撲啦啦打個旋兒,飛遠了。

家鴿子稍微膽大一些,但也怕生人,歪着頭,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稍有動靜,也就飛走了。家鴿子的顔色和品種很多,有一種白羽毛、紅眼睛的尤其好看。

不管是家鴿子,還是野鴿子,我們一般都叫鴿子,但村裡的老人們卻固執地叫鹁鴿。

老奶奶講的古今故事裡,就有鹁鴿。某個男子,為解救村裡人、心上人,必須找到一對鹁鴿,找到鹁鴿就找到了通往勝利或者幸福的路。某個女子,救了一隻受傷的鹁鴿,打雷的時候,伸出手去,手上多了一對金镯子。小時候聽古今,我們以為鹁鴿是一種神奇的鳥,全身都閃着金色的光。

我們不知道鹁鴿到底是什麼鳥,就去問老師。老師說,鹁鴿?就是鴿子。老師一句話,把鹁鴿打回了原形。我們心有不甘,去查字典,字典和老師的話一樣,鹁鴿就是鴿子。字典和老師幫了我們不少,也打碎了我們不少美好的想象。

上古發洪水,鴿子救人這樣的故事在很多民族的傳說裡都出現過,說明人類的心還是相通的。鴿子後來作為和平、團結、聖潔的象征,也成為全世界的共識。

這也顯示出鴿子的高貴和人對鴿子的敬重。老人們把鴿子叫鹁鴿,也含着敬重的意思。

人們對鴿子的敬重,鴿子并不知道,或者是,鴿子知道人們對它的敬重,反而更加莊重和矜持。它們很少飛到人類村莊來,也很少到糧田裡,總是落在野地裡。鴿子在野地裡飛起來,落下去,忙碌地覓食,沒有人去打擾它們,更沒有人去捕捉它們。可是,也沒有人把鴿子的高貴告訴鹞鷹,鹞鷹就把鴿子當成食物。

一隻鷹在天空盤旋,它發現了鴿群。鴿子低着頭覓食的時候,總是時時觀察着天空。看到天空中的鷹,它們一下子飛起來,抱成一個團,在半空中翻飛,像一股灰藍色的旋風。随着身形的變化,一會兒閃出瓦藍的光,一會兒閃出銀灰的光。鷹的眼睛被晃花了,無從下手了。但鷹有鷹的辦法,它先是在鴿群的上方盤旋着,像拿着一根無形的棍子,攪動着鴿群。鴿群被攪得一圈一圈地翻飛。終于,一隻鴿子被甩出鴿群,鷹立即俯沖而下,撲向那隻鴿子。

隼也會抓鴿子。隼體型小,沒有鷹那樣的氣勢,不能盤旋在半空中,攪動一個鴿群,它憑借驚人的速度,緊随在鴿群的後面,追逐落單的鴿子。鴿子的速度很快,也很靈活,眼看隼要追上了,它一個折返,把隼甩開了。

還有貓,貓是個神秘的殺手,竟然也能抓住鴿子。也許是鴿子在地上覓食的時候,悄悄地潛行到跟前,撲過去抓住一隻;或者是在鴿子将要飛起來的時候,躍起到半空中,截獲一隻;甚至是爬到鴿子窩裡去,咬死一隻。有時,貓叼着一隻鴿子回來,簡直不知道它是怎麼抓住的。攆過去想從貓嘴裡救下那隻鴿子來,貓不情願地松開嘴,呼呼地怒吼着,鴿子卻早就沒了氣息。看着頭腦耷拉、羽毛散亂的鴿子,心裡疼惜,真恨不得把貓踹上幾腳。

當年看到貓和鹞鷹捕捉鴿子,是愛憎分明的;現在知道那是自然法則,但對鴿子依然有着一種偏心。(責編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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