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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搶救”的人,希望能搶救一份遺産

時間:2024-10-20 02:41:45

究竟為100多個學生花費了多少,陳成芬自己心裡也沒有數,有旁人幫他算了一下,“不下20萬元”演員在廈門舉行的“揚帆未來”——金磚國家領導人廈門會晤和新興市場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對話會文藝晚會上表演《南音随想》在腫瘤科病房的床榻上,陳成芬将爬滿皺紋的手交疊在一起,手上的皮膚因疾病折磨而變得幹癟,關節和筋絡顯得異常突出。

20多年來,利用這雙手,他彈琵琶,拉二弦,為100多個孩子打開通往南音藝術的大門。

“我不怕死,隻怕這麼好的音樂沒人傳承。”躺在病床上的陳老說,每天醒來,最讓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未竟的南音傳承事業。

牽挂半生的南音夢

對年近八旬的陳成芬而言,55歲是一個分水嶺。在此之前,他為生計奔波,而之後的日子,他找到了新的追求——南音。

這一中原文明衣冠南渡、與閩南地方戲曲融合而成的音樂形式,被譽為“中國音樂史上的活化石”。2009年,南音被列入世界“非遺”名錄。作為發源地,陳成芬的家鄉福建泉州也是南音文化流傳最盛的地區。在閩南古厝,聽三五成群的老人搖頭晃腦唱南音古調,曾是幾代人的共同記憶。

“10歲的時候,我常常跑到河市鎮街邊的古厝,聽老人們彈唱。”時隔60多年,陳成芬依然記得家鄉當年傳出的袅袅餘音。自幼癡迷南音的他,白天在外公開的食雜店裡幫忙,而到了夜晚,聽南音淺唱低吟成了他最重要的娛樂活動。

“喜歡南音嗎?以後過來我教你吧。”

有藝人注意到了這個“常客”,向他抛出橄榄枝,但迫于生活壓力,陳成芬沒有接住。對于一個家境困難,隻讀到小學四年級便辍學打短工的孩子來說,學音樂是件過于奢侈的事。

這段記憶成為他近半個世紀的牽挂。1995年村裡成立南音分會,大家看他熱愛南音,一緻推舉他做會長。借此契機,逐漸放下生活重擔的陳成芬選擇拜師學藝,在55歲那年正式開始一段南音學習的生涯。

不賺錢還倒貼的傳藝生涯作為一門古老的藝術,南音學習困難重重,僅看譜一項就能難倒不少人。但因為有長期的耳濡目染,陳成芬進步神速,20多天後,告别師傅開始自學的他,一隻腳已經邁入“南音演藝”的行列。

雖然隻當了20多天“學生”,但陳成芬沒有想到,“老師”這個頭銜,自己卻一戴就是20多年。

1995年,鎮上一所學校找到他,希望他能幫忙推薦一名南音老師給孩子們開班。很快,班級組建起來,可老師卻中途離開了,學到一半的孩子隻能眼巴巴幹等。

陳成芬決定自己上。他一邊買書和影碟自學,一邊開班教學。從此以後,小鎮多了一個騎着自行車來回穿梭的身影——每次授課,天還沒亮,他就會騎行到南音社整理樂器,侍弄花草,擺好在店鋪給孩子們買的早餐,等待來上課的孩子。

小鎮裡多數家庭的生活不算富裕,為了讓更多孩子接觸這項民間音樂,陳成芬不收學生一分一毛。曾有老人領着孫子,提着豬肉來拜師,一向和藹示人的他嚴厲回絕了,當場就讓老人把孫子留下,豬肉拿走。

這種近乎偏執的舉動在家人看來難以理解。更讓他們無法理解的,是他對學生不計成本的投入。他給學生買樂器,最便宜的也要1000多元,單是琵琶就買了15把。陳成芬說,除了樂器外,學生的演出服也由其統一置辦,“有的孩子長得快,春天買的,冬天因為長個就穿不了,所以每個孩子都至少有5套演出服。”

究竟為100多個學生花費了多少,陳成芬自己心裡也沒有數,有旁人幫他算了一下,“不下20萬元”。

相比之下,他自己卻省吃儉用。女兒陳寶玲說,父親沒有退休金,一家人的經濟條件并不寬裕,鹹菜、稀飯是老人飯桌上最常見的食物。但他經常招待學生來家裡吃飯,知道有的孩子喜歡吃蝦,還會特地買來親自下廚。“連孫子都會說,爺爺心疼學生比心疼自己還要多。”

在學習之外,陳老就像所有孩子的家長。學生喜歡看課外書,他二話不說就成套買下來;聽說孩子上學有困難,搶着幫忙聯系學校的依然是他。而回到課堂上,陳老則是另一副嚴肅的面孔,孩子唱不好時,他會立刻喊停,耐心地将每一句詞背後的故事講清楚後再繼續,沒有任何将就的意思。

“很尊敬,但也很心疼。”談到對陳老的感情,學生雷麗麗說,對于學生,他可以傾注所有的心血和時間,卻不會為自己考慮太多,往往到撐不住了,他才會選擇休息。

“我不怕死,隻怕音樂沒人傳承”

有網友看到陳成芬的事迹後感慨,陳老的人生一如他的音樂,淡然,徐緩,卻委婉深情。

然而他隻是輕描淡寫,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伴随着熱愛而生的一種傳承南音的責任。

2017年,鎮政府為他規劃了一塊新的教學和演出場所。他投入大量心血,操心南音館的内部設計,牆上挂着的展闆上印的都是他字字寫成的南音故事。年底,南音社特地邀請了泉州當地的其他南音社團共同舉行專場彙演。為此奔波勞累許久的他,撐到演出順利結束,他也病倒了。

輾轉多家醫院檢查後,陳成芬被确診為肺癌晚期。小半年的化療令他的體重由原先120多斤掉到80斤出頭,盡管身體消瘦,老人的精神依然矍铄,經常在病床上吸着氧,緊握着發抖的手在紙上練字。陳寶玲說,父親這樣練習是怕回去以後彈不了琵琶。

“現在已經彈不動琵琶了。”陳成芬笑着說。

醫生們知道他愛南音如命,做理療或手術時會給他放南音當作安慰和鼓勵。咿咿呀呀的曲調一出現,陳成芬的心就踏實了,“一下子不知道疼痛了”。

大部分時候,躺在病床上的陳成芬都會念叨着教到一半的學生。“我不怕死,隻怕這麼好的音樂沒人傳承。”談到沒有教學繼承人的問題,一向樂觀的他一度紅了眼眶,“那些學到一半的孩子沒人教,就會荒廢掉。”

作為一個“被搶救”的人,他希望自己能有更多時間搶救這份遺産。“學南音的孩子越來越少了,願意無償教學的老師也太少了。”在陳成芬看來,傳承是比自己健康更值得擔憂的事情。

不久前,陳老再次回家,十幾名學生趕來看望他。孩子們穿上紫色的演出服,專門在院子裡給陳老演唱了一曲《直入花園》,唱詞不高亢,不激昂,卻延綿不絕。陳老坐在一旁,拄着拐杖樂呵呵地看着。“好了好了,太熱了,進來休息一下。”陳老招呼道,又張羅着要訂菜招待孩子們留下吃晚飯。對他而言,這群孩子和這首曲子,都是和生命同等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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