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兩年過去了。林芬一年前向警察局提交了加入法國國籍的申請,不想很快就被批下來了。
林芬在取得法國國籍後,申請了她的母親來到法國。本來她也同時給她的父親一起申請來法國的,但她父親說什麼也不肯來法國。他說自己年紀大了,又不懂法語,也不習慣法國的生活,來法國旅行、觀光可以,長期居住在法國,不願意。他覺得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自從改革開放後,中國社會穩定,物質豐富,隻要有錢,基本上外國有的,在中國也都能買得到。上了年紀,還是在中國生活好,朋友多,食物也對自己的口味,日子容易打發。最後,隻有母親一人來法國與林芬同住。在後來的日子裡,她母親在法國住幾個月,又回中國住幾個月,兩頭來回跑,既可照顧林芬,又可照顧林芬在家鄉的父親。好在父親身體還健壯,母親不在期間,有個鐘點工定時來幫忙料理家務,林芬也放心多了。母親的來到,馬上讓林芬的生活增加了很多溫馨。每天收工後回到家裡,雖然已是半夜了,但母親總是在等着她,和她聊聊這個,聊聊那個,問寒問暖,讓她在深夜時分少了那份寂寞感。白天,有時,母親也到店裡來坐坐,雖然幫不了什麼大忙,但客人多時,幫着洗個杯,拿個碟,空閑時,與她說說話,對林芬來說都是極大的安慰。但是,母親的到來,也增加了林芬的思想壓力。母親看到至今林芬還是一個人在店裡操勞,與她同齡的同鄉女友,大多都結了婚,有的還有了一個或兩個孩子。而林芬連個固定的男朋友也沒有,怎不叫母親焦慮?所以,母女倆單獨在一起時,聊着聊着,話題總是轉到這上面來。其實,林芬自己的事自己心裡很清楚。如果隻是為了成個家,随便找個男朋友,那是十分容易的事。但林芬總覺得找個生活的伴侶,是一輩子的事,起碼得有共同的志向,共同的愛好。她曾經看到周圍或認識的人們中間,不少夫妻為了錢财反目,三天兩頭吵架;或雖是一家人,并且有了孩子,但在感情上卻形同陌路,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各人做各人的事。如果是建立這樣的家庭,那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落得清靜。随着年紀的增長,不知怎麼搞的,林芬在這方面的膽子反而越來越小了。就這樣,“如意郎君”總沒有出現,時間也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其實,在巴黎十多年的光陰裡,林芬也曾經曆過幾次情感上的風雨。第一次就是與她外賣店開張時的大廚劉劍。劉劍也是溫州人,年齡比林芬小三歲。到“之江”來做大廚時,劉劍還是一位單身漢。他人長得一表人才,個子有一米七八。他來法國後一直在餐館打工,學得一手廚房的好功夫,炒出來的菜式地道,人也勤快,廚房的事,基本不用林芬操心,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廚房的事做完後,前面客人多時,他還主動地出來幫忙,從來也不計較做多做少。到月底時,林芬想多付給他一些薪金,他也總是婉拒,在林芬的堅持下,他才收下。但到星期日休息時,他還常常大方地請林芬到法國餐館吃一餐,予以回報。林芬不好意思,有時也會回請他。在一段時間裡,他們相處得很融洽。一個老闆,一個工人,但是他們相處得就像姐弟一樣。這也是“之江”開張以後,生意興隆,客源一直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也可能是在海外長期一人生活慣了的緣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使劉劍養成了一個不良的習慣,出手大方,每個月的收入到月底時,總是花得光光,沒有什麼剩錢。他還有一個不好的愛好,像一些溫州、青田的年輕人一樣,就是喜歡時不時地去光顧一下“CASINO”。不但休息日與朋友結伴駕車到海邊的“CASINO”去玩,在平時晚上收工後,也要到巴黎郊區的“CASINO”去賭一把。往往玩到夜裡二三點鐘才回家。為了這,林芬不知與他談過了多少次,苦口婆心地勸說,希望他一定要改掉這個壞習慣。與其把辛苦掙來的錢白白地送給“CASINO”,還不如好好地存起來,将來有機會去創一番自己的事業,俗話說“工字不出頭”,在海外生活不能一輩子靠打工。不然的話,身上沒有任何防老錢,到年紀大了,再去找一份工做都是很難的事。到那時,境況就悲慘了。每次談話後,劉劍總是說你說得對,我一定要改,但沒有過多久,他的舊病又複發。劉劍在“之江”每月的工資也不算少,加上一日兩餐都是在店裡吃的,每月最大的開支就是付房租。如果能省吃儉用,每月應該會積存下一筆錢。但劉劍基本上是每月清,有時沒有到月底,口袋裡已是空空的了,還要向林芬預支工資。賭博這個東西,一旦染上了,改起來真的是很難很難。林芬也感覺得出來,劉劍對她是有好感的,多次表示過想同她做個朋友。林芬覺得劉劍他人本質還是不錯的,對人也講義氣。雖然隻有初中文化程度,但有一定的靈性。幾年下來,法文也學會了一些,一般生活上的日常用語,也能對付。在巴黎要找合适的朋友也不容易,應該說像劉劍這樣的男子還是比較理想的,如果與他結合,共同奮鬥,将來肯定是會有前途的,自己也不用再那樣孤身拼搏了。但是,劉劍幾年下來,總也改不了嗜賭的性子,讓林芬很是失望。盡管劉劍多次地向她表白了心意,林芬最後還是堅定地拒絕了。她認為有這樣惡習的男子,難以托付終身,反而會受其累,遲早也會反目。劉劍在了解了林芬的态度後,也知趣地後退了。他覺得再在“之江”做下去,關系很難相處,也沒有什麼意思了。在一天晚上收工前,他向林芬提出了辭職的想法,并說,他暫時可以做下去,等到她找到合适的大廚後,他再走。幾年的合作,大家相處得很好,工作上配合得也很默契,外賣店裡的粗重活,也都是劉劍主動地幫忙去做,讓林芬省心不少。現在劉劍提出要走,林芬雖然有點失落感,但想了想還是讓他走,不然的話,将來還在一起工作,擡頭不見低頭見,确實會有點尴尬。在找到新的大廚後,林芬請劉劍到一家法國餐館吃飯。首先林芬将兩個月的工資交給劉劍,說你要走了,多付一個月的工資,表示感謝之意,感謝這幾年來對我的幫忙和支持。并希望你有空時,常來“之江”坐坐,以後大家還是朋友。按法國的規矩,工人如果是自己辭職的話,公司是不用補錢的。劉劍開始怎麼也不要多出來的一個月的工資,說你開一家外賣店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平時也常常請我吃飯。這次是我自己提出來要走的,怎麼好意思多要一個月的工資呢?兩人推來推去,最後林芬說,你還認我是一個朋友的話就收下,說不定什麼時候我還需要你幫忙呢。見林芬這麼堅決,劉劍最後隻得收下,并說,你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好了,你就把我當作一個弟弟吧。這一餐飯吃了快兩個鐘頭,兩人喝了一瓶半的紅酒。在談話中,林芬幾次忍不住直想掉眼淚。畢竟大家相處這麼幾年,劉劍對“之江”算是盡了力,幫了不少忙,真像自己家人一樣。劉劍确是一個很有義氣的人,雖然林芬拒絕了他的示愛,但他還是十分大度,沒有記恨,也沒有做什麼報複行為,隻是表示大家好來好散。這樣的朋友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找得到。回家後,林芬連臉也懶得洗就躺在了床上。媽媽過來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每天晚上,林芬沒有回家,媽媽是不會睡覺的。“沒有什麼,隻是喝多了一點,我有點累了,你也睡吧。”林芬閉着眼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