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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顧惜持行旅圖

時間:2024-11-07 06:45:42

範寬的作品多取材于其家鄉陝西關中一帶的山嶽,雄闊壯美,筆力渾厚。注意寫生,多采用全景式高遠構圖,範寬善用雨點皴和積墨法,以造成“如行夜山”般的沉郁效果。範寬還善畫雪景,此是其一大創造,被譽為“畫山畫骨更畫魂”。所畫的崇山峻嶺,往往以頂天立地的章法突出雄偉壯觀的氣勢,山麓畫以叢生的密林,成功地刻畫出北方關陝地區“山巒渾厚,勢狀雄強”的特色。徐悲鴻曾說:“中國所有之寶,故宮有其二。吾所最傾倒者,則為範中立《溪山行旅圖》,大氣磅礴,沉雄高古,誠辟易萬人之作。此幅既系巨幀,而一山頭,幾占全幅面積三分之二,章法突兀,使人咂舌!”

r《溪山行旅圖》描繪的是典型的北國景色,樹葉間有“範寬”二字題款。圖上重山疊峰,雄深蒼莽。撲面而來的大山占了整個畫面的三分之二,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雄偉、高壯,造成凝重逼人的氣勢。山頭茂林叢密,兩峰相交處一白色飛瀑如銀線飛流而下在嚴肅、靜穆的氣氛中增加了一分動意。近處怪石箕居,大石橫卧于岡丘,其間雜樹叢生,亭台樓閣露于樹颠,溪水奔騰着向遠處流去,石徑斜坡逶迤于密林蔭底。山陰道中,從右至左行來一隊旅客,四頭騾馬載着貨物正艱難地跋涉着。

r北宋·範寬:《溪山行旅圖》

r門外有鳥叫,室内點了沉香,這是好日子。再好的日子不過也是這樣了。顧惜持每天起得很早,即使前一天喝過了酒。他依然會在早上六點半醒來,前後相差不會超過十分鐘。通常,他會在床上盤腿坐一會兒,雙目微閉。門外的鳥聲一聲一聲地傳過來,夾雜着松果或者枯枝落到地上的聲音。西山寺的鐘聲清亮,悠遠,從樹梢進入望水齋,熟悉的客人一般。顧惜持生活規律。吃過早餐,他練練書法,看看書,整個上午都是清淨的。他的客人多在下午或者晚上過來,等他午睡之後。這天下午,顧惜持心裡不大安定,他午睡睡得不太好,老是做夢,他在懸崖邊上奔跑,看不清的東西在後面追趕着他。顧惜持沖了杯茶,喝了,又到院子裡轉了一會兒。這個院子花費了他大半生的心血,他想他會在這兒終老。在外人看起來,顧惜持過得自在,孤身一人,無牽無挂。他也這麼想。

r這個。

r顧惜持起身給柳侍衣加水,像是随意地說了句,要不晚上一起吃飯,慢慢聊,不耽誤你上班吧?柳侍衣說,我請了假。顧惜持說,那就好。說罷,交代老陳做幾個菜。和柳侍衣說話間,顧惜持接了幾個電話,有人想來望水齋,顧惜持說正忙,一一拒絕了。柳侍衣見狀說,大師,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顧惜持說,哪裡的話,你來一次,我很高興。平時和他們說得多,和你沒說上幾句。柳侍衣說,那我這次命好,能得大師開示。顧惜持說,你和鮑承發的事情我聽說了,這個人危險,你離他遠些。柳侍衣說,他危險不危險和我沒關系,打開門做生意,我不能拒了他一人。顧惜持說,聽說他在鬧離婚,事情搞得很僵。柳侍衣說,這個我知道。顧惜持說,前些天姚林風也來了,氣色不太好。姚林風的性格我了解,她說不離,那估計離不了。柳侍衣問,大師,你是不是覺得我想鮑承發離婚,然後娶我?顧惜持說,外面的人都這麼說。柳侍衣說,外面的人怎麼說我管不了,我這輩子就算嫁不了人,嫁豬嫁狗,我也不會嫁給鮑承發,他一廂情願。顧惜持說,你們這個事情,搞得太複雜了,我知道你一直對陶铮語好,因為修泉的事把你拖下水,一筆爛賬。柳侍衣眼睛紅了。顧惜持問,陶铮語知道這些事吧?柳侍衣說,我不曉得有人對他說沒。顧惜持喝了口茶,吹了吹杯沿的茶沫說,他不知道也好。不過,姚林風不肯離,我想跟她父親有關系,她父親不死,她離不了這個婚。柳侍衣問,怎麼講?顧惜持說,你不知道?柳侍衣說,隐隐聽鮑承發講過一點,具體不太清楚。顧惜持說,哦,這樣。這說來話就長了,我簡單說幾句。姚林風她父親當年在局長位置上犯事,事情鬧得很大,據說是要判死刑的。姚林風急,到處求人,當年一幫人求着她,這會兒一個人都找不到了。鮑承發站了出來。姚林風那會兒還年輕,長得也漂亮,鮑承發追了她好幾年,她一直不愛搭理,骨子裡看不上。鮑承發花了不少錢,把死刑改了有期。兩個人結了婚,鮑承發又想盡辦法辦了保外,算是把她父親給撈出來了。老爺子對鮑承發千恩萬謝,再說鮑承發用錢又大方,老爺子一輩子吃喝玩樂慣了,有這麼個女婿供養着過得舒服。姚林風要是想離婚,除非老爺子先死了。顧惜持說完,柳侍衣笑了笑說,顧大師,你覺得姚林風真是這樣的人?顧惜持說,樣子看着烈的人,心裡往往軟。柳侍衣說,可能也是吧。柳侍衣想起了姚林風那張拒人千裡之外的臉,隻有在古修泉面前,她才像個女人。姚林風和古修泉出雙入對,在鐵城人盡皆知。想到這兒,柳侍衣有點同情鮑承發。她想,如果她是鮑承發,古修泉有九條命也該死了。

r倒沒想到。

r早餐。

r好了。

r足你。

r月朗星稀,喝酒的好日子。院外的岩壁蒙上銀灰,岩上的雜樹墨色中帶點綠意。顧惜持平時也喝酒,喝得不多,他多半是在看人喝,屬于醉了還帶三分醒的那種人。喝到六七分,顧惜持從座位上站起來,向着岩壁舉起杯子,深鞠躬下去,直起身大聲喝問,師傅,你可認識我,你可認識我?古修泉和陶铮語圍站在旁看着。顧惜持将杯中酒倒在地上,倒盡酒,又一用力将酒杯扔到院外的岩壁上。劉德福以為顧惜持喝多了,正準備伸手去扶他。古修泉說,沒事,沒事,讓大師靜一會兒。顧惜持雙手捂住臉,像是在抽泣。稍後,他揉了揉臉,坐下來說,見笑了見笑了,喝多了。劉德福說,大師性情。古修泉又給顧惜持倒上酒說,大師,今天我們好好喝個痛快。顧惜持說,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一些往事,所謂觸景生情,不過如此。劉總,南山寺是個好地方,好地方。劉德福說,大師喜歡,那最好不過了。顧惜持手持酒杯站起身說,我給你們讀首詩吧,陶潛的。說罷,拉了拉衣角,朗聲讀到“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讀完說道,陶潛這才是大境界,看透生死啊。讀完,又把酒倒在了地上。劉德福見狀,低聲對古修泉說,古總,顧大師以前也這麼喝酒的?這個倒法,喝一晚上也喝不好啊。古修泉說,哪裡的話,顧大師今天是情緒上來了,觸景生情知道吧,觸景生情。劉德福說,他觸得生動,我就尴尬了。古修泉說,沒事,讓他抒完情,我們繼續喝起。顧惜持鬧騰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察到都在哄他,倒了個滿杯逐一碰過說,見笑了,人年紀大了怪癖多。繼續喝了一會兒,顧惜持趴在了桌子上。古修泉對陶铮語說,你怎麼樣?陶铮語說,我還好,沒怎麼喝。古修泉說,你不光酒沒怎麼喝,話也沒怎麼說。陶铮語說,你的主場,我不過是個配戲的,我說什麼。古修泉說,我們兩個說這個就見外了。陶铮語說,大師今天狀況不太對啊。古修泉說,我早看出來了,可能真的是觸景生情了吧。陶铮語說,想起往事來了。見顧惜持喝多了,劉德福說,你們兩個先聊會兒,我先把顧大師照顧好。

r過了一會兒,劉德福過來了。陶铮語問,顧大師睡了?劉德福說,把他房間安排好了,放心。劉德福臉上帶着笑,古修泉問,你笑什麼?劉德福說,明天你就知道了。古修泉說,劉總,你這笑得我心裡發麻,搞什麼名堂?劉德福笑得更厲害了。陶铮語坐不住了,站起來想去顧惜持房間。劉德福一把把陶铮語拉住說,人家辦事,你去什麼。陶铮語一愣。劉德福說,我給顧大師安排了一個姑娘。陶铮語甩掉劉德福的手說,你他媽這是瞎搞。古修泉連忙站起來,拉住陶铮語,把他按到座位上說,就算劉總瞎搞,你現在沖進去算什麼,坐下,坐下。古修泉給陶铮語倒了杯酒說,你先坐下,有什麼事完了再說。又指着劉德福說,劉總,你這過分了,過分了。等陶铮語坐穩了,劉德福慢條斯理地說,你們這是不懂了,顧大師今晚這個樣子,你以為真是因為想起了山上的事。那你們真是想簡單了。他山上為什麼?受了女人的傷嘛。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從哪兒受的傷從哪兒治好。古修泉說,你這一說,也有道理。陶铮語又喝了杯酒。古修泉對陶铮語說,陶總,顧大師也是個男人,你别想多了。幾個人又胡亂喝了些酒,各自睡去了。

r睡到半夜,顧惜持醒了,他想喝杯水。好些年沒喝多了,人不舒服。他躺在床上,想了想晚上的情景。他好像喝多了,說了些胡話。他忘記他是怎麼進房間的了。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他熟悉的女人幫他脫掉了衣服,拿熱毛巾給他擦臉。她問他,你喝多了?他說,喝多了。女人笑嘻嘻地說,那你喝多了還能行嗎?他問,什麼行不行。女人笑嘻嘻的。幫他脫掉衣服,女人也脫了衣服,溫熱的身體靠着他。顧惜持似乎聞到了茉莉花的香味。他問,你身上的味道怎麼變了?女人說,好聞嗎?他說,好聞。女人說,你聞到我身上什麼味道?他說,茉莉花的香味。女人說,那你喜歡什麼味道的?他說,我記得是巧克力味兒的。女人伸出舌頭塞到他嘴裡,又抽出來問,是這個味道嗎?他說,是的,這就對了。女人爬到他身上,在他身上摩擦。他伸手抓住綿軟的一團說,你瘦了。女人說,我減肥。顧惜持摸到女人的屁股說,你怎麼又胖了?女人說,屁股上的肉怎麼都減不下來。女人俯下身去,顧惜持抓住女人的頭發說,别。一會兒,女人爬上來問,你怎麼了?顧惜持說,我累了。女人說,我沒見過這樣的。顧惜持說,你知道的。女人貼着他說,你先睡會兒,休息會兒就好了,不急。顧惜持睡着了。他渴醒了,想喝杯水。顧惜持挪了挪身體,他翻過身,手搭在了一具溫軟的身體上。他用力地想了想,我大概還是在做夢。他有過這種經驗,在夢中,他努力猜測他是不是在做夢。是的,還是在做夢。顧惜持想,那我應該不渴。他抱住女人,緊緊貼了過去。女人扭了扭身體說,你醒了?顧惜持說,醒了,發現我在做夢。女人說,那你繼續做夢。

r等顧惜持再次醒來,他吓了一跳。女人還在熟睡,頭發蓬松,脖子毛茸茸的。天微微亮了,不到七點。借着窗外的微光,他看到一個朦胧的女人。他從床上輕聲起來,發現他全身上下一絲不挂。顧惜持上了個洗手間,洗了個臉。站在床邊看着女人,女人裹在被子裡,隻看得出身形的起伏。他喝了杯水,嗓子像是被什麼黏住了似的,幹澀得厲害。看了女人一會兒,顧惜持爬到床上,輕手輕腳一段一段拉開被子。他先看到了女人的背,接着是腰,屁股和腿。被子裡散發出女人的味道,顧惜持好多年沒有聞過這個味道了,他大口大口呼吸着這迷人的氣味,像是想把所有的酒氣清理幹淨。看完女人的身體,顧惜持慢慢躺下,貼了過去。女人突然翻過身說,看完了?顧惜持說,你醒了?女人說,你起床的時候我就醒了。顧惜持說,那你也不說話,吓我一跳。女人說,你很久沒碰過女人了吧?顧惜持說,這也能看出來。女人說,你剛才拉開被子看我,本來我想笑的,沒笑出來。顧惜持說,對不起。女人拉過顧惜持的手說,你想看就好好看吧,看清楚點兒。女人揭開被子,閉上眼睛,平躺下來。顧惜持給女人蓋上被子。女人抱住顧惜持說,你昨天喝太多了,怎麼搞你都沒用。顧惜持說,對不起,我是個廢物。女人笑起來說,哪有什麼廢物,我來。過了一會兒,女人爬到顧惜持身邊說,你真不行?顧惜持說,真不行。女人把顧惜持的手拉過來,放在腰上說,對不起。顧惜持說,你再睡會兒,我該起床了。女人看了看窗外說,還早,再睡會兒。說完,抱住了顧惜持,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臉貼着顧惜持的胸脯,她能聽到顧惜持激烈而快速的心跳。鳥開始叫了,一坡一坡,顧惜持想起了望水齋。那兒的鳥叫和這兒的鳥叫略有不同。

r吃過早飯,顧惜持在南山寺又轉了一圈。回到院子裡,古修泉和陶铮語正在喝茶。見顧惜持過來,古修泉說,大師剛才去哪裡了,到處沒見你人。顧惜持說,出去走了一圈,早上空氣好,這山裡負離子豐富,清心洗肺。顧惜持做了幾個擴胸運動,踢了踢腿,又扭了扭腰。古修泉問,大師昨晚睡得好吧?顧惜持說,喝多了,睡得像頭豬。古修泉說,跟大師交往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大師喝醉,這是觸景生情啊。顧惜持說,都是那一盆狗肉給鬧的。三個人閑坐着聊了幾句天,劉德福來了。見了顧惜持,劉德福說,大師起來了?我還以為大師要過了中午才起來。顧惜持說,老人家起得早,要是平時,六點多就起來了,今天還賴了會兒床。劉德福說,該賴該賴,大師昨天太辛苦了。顧惜持聽出了劉德福話裡的意思,昨天喝多了,讓劉總費心了。劉德福說,應該的,難得大師來一次,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古修泉和劉德福談起禅修班的事。顧惜持說,你們慢慢談,我和陶總去散個步。出了院子,兩人走了一段,早晨的南山寺,遠處的山上還彌漫着霧氣。大雄寶殿裝修得差不多了,金碧輝煌。顧惜持拜過佛,對陶铮語說,陶總,你也拜一下。陶铮語說,我不信佛。顧惜持說,信不信沒關系,求個心安。顧惜持摸着殿裡的柱子說,陶總,你還記得你給我講過的事嗎?陶铮語說,你說哪個?顧惜持說,奸殺案那個。陶铮語說,記得。顧惜持問,那你還做夢嗎?陶铮語說,很久不做了,我快不記得那個女童的樣子了。顧惜持問,你還經常夢見自己滿手是血,怎麼也洗不幹淨嗎?陶铮語說,整天忙得像狗,不想這些事情了。顧惜持說,那你解脫了。陶铮語說,解脫說不上,想通了,那都是命吧。顧惜持說,你去上炷香吧,給你送上刑場的那些人。陶铮語說,那就算了,我心裡不愧。顧惜持說,那也好。走到院子門口,陶铮語問了句,大師,你真要辦這個班?顧惜持反問,有什麼不妥嗎?陶铮語說,也沒什麼不妥,隻是感覺上似乎不對勁。

r回了望水齋,顧惜持幾天沒有見客,有人打電話來便說不舒服,不方便。熱鬧的望水齋,一時靜下來,也空了。老陳問,顧大師,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顧惜持說,你看我好好的,能有什麼事。老陳說,望水齋裡天天人來人往的,這一靜下來,心裡有點發慌。顧惜持笑了說,這不讓你忙活,你還不習慣了。老陳說,還真有點這意思。老陳不愛說話,影子一樣,不站陽光底下,不注意,看不到這人。有什麼需要,又總是在的。和老陳一起好些年,顧惜持和老陳說話少,他客人太多了。到了晚上,老陳回去了,望水齋裡悄無聲息。顧惜持坐在氈子上,雙目微閉,手搭在膝蓋上,他什麼都不想想。一個人走到院子門口,他看着“望水齋”三個字,字還不錯,黃瘦骨題的。想到黃瘦骨,顧惜持有些想笑,他知道鐵城熟行點的都看不起他,倒不是字不行,人品問題。顧惜持上了西山寺,站在山頂的亭子裡,他遠遠地看到鐵城,它像一隻兇猛的怪獸,張牙舞爪地向外圍擴展,越來越大,大得望不到邊了。剛來鐵城時,顧惜持還年輕,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寺廟裡的和尚慵懶,見到顧惜持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顧惜持也不多言,他的名聲和尚們知道,也不當回事。他們是真和尚,顧惜持名聲再大,那也不是佛家的人。

r到了。

r正說話間,姚林風到了。姚林風剛坐下,柳侍衣也到了。姚林風帶了包茶葉,遞給陶铮語說,知道陶總是潮州人,潮州人喜歡喝茶,給你帶了包茶葉。陶铮語接過茶葉說,謝謝林風了,你一說茶葉,我覺得我是個假潮州人,不怎麼喝茶。姚林風說,那你把茶葉還我,我朋友親自炒的茶,外面買都買不到,給你浪費了。陶铮語把茶葉往懷裡拉了下說,送人的東西還有拿回去的道理?茶葉用紙袋包着。陶铮語打開紙袋,撚了一小把起來聞了聞說,香,香氣幹淨。姚林風說,那還能有假的,我朋友一年隻炒七八斤茶,我這半斤全送給你了。陶铮語說,那我有口福了。人都到齊了,古修泉叫服務生拿了菜單,準備點菜。他對柳侍衣說,小柳,你想吃什麼?柳侍衣說,我這窮苦孩子出身的,什麼都吃,不挑。古修泉說,你不挑,我們陶總倒是挑得很。陶铮語說,你什麼時候見我挑了?古修泉說,你還不挑?請你吃個飯跟什麼似的。古修泉照例點了螃蟹,隻要姚林風在,螃蟹是必點的。用陶铮語的話說,姚林風上輩子跟螃蟹有仇,這輩子和螃蟹較上勁了。點完菜,古修泉問陶铮語,陶總,禅修班的事情你是個什麼态度?陶铮語說,我?我沒什麼态度。古修泉說,什麼叫沒什麼态度,你總有個想法吧。陶铮語說,你想搞就搞嘛。古修泉說,我當然是想搞,需要你們支持。陶铮語說,我能支持什麼?古修泉說,我想你參與進來,我們把資源整合起來,這個事情就成了。陶铮語說,你還是先看看顧大師的意思,他要是不想搞,我們怎麼想都是白想。古修泉說,這個當然,你先要支持,我們一起去做顧大師的工作。柳侍衣插了句話,古總,你就這麼想搞禅修班?古修泉說,生意嘛,什麼生意好做賺錢,我做什麼。柳侍衣說,你這生意都做這麼大了,還嫌不夠。古修泉說,賺錢哪有夠的時候。說完,對柳侍衣說,小柳,這個事情你也幫幫忙,在大師面前說說好話。柳侍衣笑道,古總太看得起我了,我什麼分量,能在顧大師面前說話。古修泉說,那就難說了,有人幫腔總比有人拆台好。古修泉開了酒,給大家倒酒,柳侍衣說,我少喝點兒,晚上還要上班。古修泉說,沒事,等這兒喝完,我們和你一起過去。柳侍衣看了陶铮語一眼,陶铮語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這些天累得很。古修泉說,行,聽陶總的。到了八點半,柳侍衣和大家碰了碰杯說,你們慢慢喝着,我先回去上班了。柳侍衣剛走沒一會兒,陶铮語也走了。等他們都走了,古修泉笑了起來。姚林風問,你笑什麼?古修泉說,有意思了。姚林風說,我沒看出來,什麼有意思了?古修泉說,我猜顧大師和柳侍衣有關系。姚林風說,不會吧,小柳不是和陶總一起嗎?古修泉說,我說的不是這個關系,别的,他們之間應該有糾葛。姚林風問,你怎麼知道?古修泉說,前幾天我們和顧大師一起去南山寺,顧大師情緒明顯不對。還說我們上次去吃了狗肉,他想吃狗肉。這事情我沒告訴他,陶铮語也不會跟顧大師說這個事,那隻能是柳侍衣說的。這說明什麼?說明柳侍衣私下和顧大師見過面,說起過這事。而且,柳侍衣肯定是勸大師不要搞禅修班。姚林風說,不會吧?古修泉說,怎麼不會,你認識顧大師這麼久,見過顧大師失态沒?姚林風說,那倒沒有。古修泉說,這說明顧大師和柳侍衣之間有關系,具體什麼關系我不清楚,但肯定不一般。我想起一件事,第一次帶柳侍衣見顧大師,柳侍衣還說顧大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姚林風說,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看他們平時也沒什麼,藏得這麼深。古修泉說,我也是這幾天才意識到,你還能看得出來。姚林風打了古修泉一巴掌說,就你聰明。

r古修泉會來找他,顧惜持心裡清楚。他本以為從南山寺回來,古修泉就會來找他。古修泉沒有,他沉得住氣。過了一個禮拜,顧惜持接到古修泉的電話,說想來看看他。顧惜持放下電話想,該來的總會來的。他收拾了茶台,燒了水。古修泉過來時,手裡拎了一大包東西,見到顧惜持,古修泉把東西放下說,大師,給你帶了點小禮物。顧惜持說,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古修泉說,是個意思,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顧惜持打開一看,茶葉,酒,還有一條火腿。古修泉說,大師别看這條火腿不起眼,國外過來的,好東西。顧惜持說,這個我信,古總拿過來的當然是好東西。古修泉喝了口茶說,大師,你對南山寺印象怎樣?顧惜持說,還不錯,環境很好,是個适合修身養性的地方。古修泉說,那我們把禅修班搞起來,大師就當是休息,對你來說,這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顧惜持說,倒也不妨試試。古修泉說,大師這是答應了?顧惜持點點頭。古修泉舉起茶杯說,大師,我就知道你是個明白人,這也是利人利己的事情。顧惜持說,那你去張羅吧,有需要我的地方說一聲。古修泉說,大師放心,我辦事還是靠譜的。聊了一會兒天,古修泉說,大師,不說你也知道我這次來是幹什麼的。既然這樣,我也不多說了,我有事先走。顧惜持說,既然來了,吃過飯再走。古修泉笑了說,老是蹭大師的飯,我都不好意思了,等忙過了這幾天,我組個局,我們好好慶祝一下。把古修泉送走,顧惜持在院子門口站了一會兒,天色晚了。

r一連好些天,古修泉沒來望水齋,陶铮語倒是來過兩次,陪顧惜持聊聊天。他沒和顧惜持談禅修班的事情,顧惜持也沒提。相比較古修泉,陶铮語身上的商人氣要淡一些。等古修泉再次組局,氣氛有些不一樣了。還是約的三溪村,顧惜持去過幾次,都是陪朋友。古修泉說,今天我們要好好喝一頓。顧惜持問,古總又有什麼好消息了?古修泉說,大師,不是我的好消息,是我們的好消息。顧惜持說,事情辦成了?古修泉說,不說成,八九不離十了。雖說沒來望水齋,古修泉和顧惜持電話打得不少,談準備情況,各方進度。顧惜持說,那祝賀你。古修泉說,大師客氣了,這算是一個好的開端,隻要這個頭開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順理成章的了。在座的還是原班人馬,古修泉和姚林風,陶铮語和柳侍衣,顧惜持孤身一人。顧惜持看了柳侍衣一眼說,前幾天我去了趟深圳。柳侍衣說,大師去深圳幹什麼?顧惜持說,也沒幹什麼,算是懷了個舊吧。古修泉笑起來說,原來大師也會懷舊的。顧惜持說,人老了容易懷舊,眼前的事記不得,過去的事情倒是像昨天發生的,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古修泉問,有什麼感覺?顧惜持說,跟以前不一樣了,房子拆了不少,我以前住在寶安那裡,城中村,房子密密麻麻,裡面做什麼的都有。古修泉說,現在那些村民都發财了,房子一拆,個個千萬富翁。顧惜持說,有些感覺是怎麼也找不回來了。古修泉說,顧大師怕是有人忘不了吧?顧惜持說,我也是年輕過的。古修泉說,無情未必真英雄,有情總比無情好。顧惜持看着柳侍衣問,小柳,你也在深圳待過吧?柳侍衣說,待過一段時間,半年吧,具體不大記得了。顧惜持問,你對深圳印象怎麼樣?柳侍衣說,時間短,談不上印象,我還是喜歡鐵城,簡單些。古修泉說,大師一懷舊,把我們都牽進去了。顧惜持笑了說,好了好了,不懷舊了,談正事。古修泉說,大師,我給你彙報一下。南山寺那邊都準備好了,随時可以開始,就看大師什麼時候方便了。顧惜持問,你想怎麼操作?古修泉說,一期班是重點,一期沒搞好,後面再想翻身成本高。我想找一些合适的人,說得簡單粗暴點,就是找一些鐵城有頭有臉的人,他們去了,評價好的話,後面就容易了,用我們專業的話講,這叫口碑傳播。再且,我們這個班不是學生補習班,不可能也不适合搞招生宣傳,那就低級了。所以,還需要大家找找身邊的資源,先帶動起來。顧惜持說,你這一搞,我事又多了,少不了人來問我。古修泉說,那是當然,大師是我們的招牌,來的人還不都是沖着大師的。顧惜持說,你就别給我高帽戴。古修泉說,不是戴高帽,事實如此。說完,古修泉對陶铮語說,陶總,這個班,我們兩個都要上。陶铮語說,我?我就不去了,抽不出時間。古修泉說,時間就像乳溝,擠一擠總是有的,你要是不去,這個班就不完美了。陶铮語說,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了。古修泉說,在我心中,陶總一直都很重要。陶铮語說,我是真怕抽不出時間來。古修泉說,那你想想辦法,天天忙得像狗一樣,總要放假休息一下。陶铮語說,我盡量吧。古修泉給顧惜持倒了杯酒說,大師,這個班恐怕你要費點心,怎麼搞,課怎麼上都要靠你來安排,我們不懂。顧惜持說,這個我也沒搞過,試試吧。古修泉說,大師的水平我們都是知道的,你就别謙虛了。吃喝到九點,柳侍衣說,我要走了。顧惜持跟着站起來說,我送小柳出去。陶铮語說,我送吧,大師你喝着。古修泉說,陶總,大師想送你就讓大師送一下嘛,要不要這麼難舍難分的。說完,給陶铮語使了個眼色。陶铮語坐了下來。

r顧惜持和柳侍衣一起走出去,走到院子裡,顧惜持對柳侍衣說,前幾天我去了趟深圳。柳侍衣說,我知道,你剛說了。顧惜持說,你給你姐說聲,我不怪她,讓她别有什麼心理負擔,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柳侍衣說,難得你還記得她。顧惜持說,怎麼會不記得,我這一輩子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柳侍衣說,大師,我說句實話,我覺得我姐配不上你惦記。顧惜持說,話不能這麼說,大家都不容易,年輕的時候不懂得,現在知道了,晚了。柳侍衣眼睛紅了,有淚想掉下來。顧惜持說,小柳,你也不年輕了,雖說不是你長輩,有句話我想跟你說。柳侍衣說,你說。顧惜持說,鮑承發固然不合适,陶铮語也是鏡花水月,都是些沒根的露水,你總不能一直這麼飄着。你不能像我這樣,我是沒機會了,你還有。柳侍衣說,這些我也想過,不管它了。大師,你别管我,你也管不了。顧惜持說,也是,各自珍重吧。送走柳侍衣,顧惜持給古修泉打了個電話說,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喝。顧惜持打了個車,車到煙墩山下,顧惜持對師傅說,就到這兒了。下了車,顧惜持順着山路回望水齋。他經過西山寺,西山寺裡悄無聲息,裡面黑漆漆的一團,大殿的輪廓模糊。走到西山寺背後,兩邊都是松樹,風聲微細,發出嘶嘶的聲響。望水齋就在前方,顧惜持站在門口,看着“望水齋”三個字,他突然想哭。院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氣。他喜歡人來人往,喜歡望水齋賓朋滿座,他害怕獨自一人面對望水齋的黑暗和陰冷。顧惜持摸黑進了房間,他懶得開燈。躺在床上,顧惜持想起他在深圳的三天,他一個人關在酒店裡,從酒店窗子裡看着他當年住過的出租屋。一到晚上,出租屋裡的燈亮起來,他看見年輕的男女,他們的影子都是愉悅的,充滿活力。他也曾經在那裡,那狹窄的床上,和一個女人有着放浪的歡樂。有好幾次,顧惜持都有一種沖動,他想走到出租屋門口,敲門,他想進去看看。他知道裡面不會有一絲一毫過往的氣息,但他知道,那個房間像一個存儲器,像他大腦的一部分,隻要打開,所有的信息将複活。他害怕記憶死去,也怕它複活。不管死去還是複活,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r你了。

r開班那天,顧惜持主持開班儀式。來的多半都是熟人,即使看着面生的,繞個圈子也是朋友。古修泉和陶铮語坐在下面,顧惜持有種荒誕感。他們兩個一臉認真,荒誕感因此更加強烈。他得迅速把這種感覺調整過來,這不是朋友聚會。如果一個班開完,還是這個樣子,那麼證明開這個班完全是一種失敗。禅修班費用不低,八天的班,收費兩萬八。古修泉說到費用時,顧惜持還說,是不是太高了?古修泉說,不高,這是一個知識付費的年代,大師值這個價。顧惜持說,我覺得這不是為知識付費,是為情緒付費,我不認為他們來上這個班真是沖着佛學來的。古修泉說,即使是為情緒付費,也比為花天酒地付費強,何況他們總會有點收獲,這個是肯定的。顧惜持說,盡力而為吧。和學員講過作息安排,顧惜持說,大家今天剛來,先适應一下。既然來了,不妨把心放進來,外面的滾滾紅塵先消停幾天,做個素淨的人,酒就别喝了,就當是調理下身體。我可能也講不了什麼東西,主要還是靠大家自己體會。平時大家應酬多,睡得晚,今晚大家早點睡,明早五點準時到大殿早課。搞完開班儀式,領了禅修服和教材,人都散了,各自去整理宿舍,整理好宿舍,又在南山寺轉了轉,熟悉下環境。這一天就過去了。

r四點剛過,顧惜持起床了。窗外黑漆漆的一團,他住在禅院裡,和學員有一小段距離。顧惜持也有好久沒起這麼早了。過了四點半,顧惜持走到學員宿舍,燈都亮了,聽得見嘈雜的聲音。在學員宿舍門口站了幾分鐘,顧惜持去了大殿。除開他,還有兩個小和尚已經到了。過了一會兒,人陸續來了。不到五點,人都齊了,顧惜持說,大家今天表現不錯,我給滿分。我也不知道大家的底子,早課由我帶大家誦經念佛。不會沒關系,跟着一起念就好了,體驗一下。剛開始,誦經聲稀稀拉拉,參差不齊。念了兩三個來回,聲音齊整了,有了些意思。做完早課,學員用早膳。上午的安排是給學員講經,顧惜持選的《六祖壇經》,禅修班隻有八天時間,能把《六祖壇經》過一遍,算不錯了。選這個,顧惜持有他的想法,六祖慧能大家比較熟悉,禅宗熱門,學員不至聽得發悶無聊。更重要的是禅宗故事多,講起來也不費力。第一課顧惜持沒有講經,他講日常用語和佛教之間的關系。他說,我們現在使用的很多日常詞彙,其實都是源自佛典,比如刹那,因果,世界,鏡花水月等等。顧惜持通過這些詞講佛典,一堂課下來,學員興趣高漲,都對顧惜持說,大師,要是你不講,我還不知道這些和佛典有關系,有意思。顧惜持說,佛典浩瀚,我講的不過是一點枝節,你們有興趣以後可以慢慢了解。下午的課主要是抄經,顧惜持選的《金剛經》和《心經》,加起來不過五千多字,抄起來不費勁,也能完整地了解下這兩部經典到底說了什麼。用過晚膳,顧惜持帶着學員打坐靜修,一堂課的時間,四十分鐘。這些都完了,顧惜持和學員聊聊天,也有學員問些問題,顧惜持一一講解回答。到了十點,準時休息。一天下來,顧惜持還算滿意,基本的模樣還在。

r前五天,禅修班波瀾不驚,顧惜持偶爾和古修泉、陶铮語聊聊天。古修泉說,大師,不說别人,我自己感覺這幾天很有收獲,整個人都輕便了,更不要說心靜了。顧惜持說,你說的話,我不太信。古修泉說,我這說的是心裡話。第六天晚上,學員都睡了,顧惜持也回了禅院。他看了會兒書,想了想明天該講什麼,禅修班課程過了大半,他要趕在課程結束前把《六祖壇經》講完。備好課,顧惜持還是睡不着,他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突然想起來,他從來沒檢查過學員休息情況。想到這個,顧惜持去了學員宿舍,走到宿舍門口,門關着,裡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顧惜持覺得不對勁,太靜了。他走到古修泉宿舍門口,敲了敲門,門沒開。他又去敲陶铮語的門,敲了幾下,裡面傳出個聲音,誰?我睡了。顧惜持說,是我。陶铮語說,大師啊,你稍等。陶铮語打開門,開了燈問,大師,你怎麼來了?顧惜持說,我過來看看,看你們都睡了沒有。陶铮語說,不到十點就睡了。顧惜持問,都睡了?陶铮語說,都睡了。顧惜持說,你不要騙我。陶铮語說,我騙你幹嘛。顧惜持出門,一間間地敲門。有起來開門的,有怎麼敲都不開的。顧惜持說,有人出去了吧?陶铮語說,我搞不清楚,我每天睡得早。顧惜持看了看表說,才十一點多,我不信這麼大動靜他們都吵不醒。顧惜持對站在門口的學員說,你們都睡吧,明天還有早課。陶铮語走到顧惜持身邊說,大師,你也去睡吧,有些事不用那麼認真。顧惜持說,那你是知道的?陶铮語說,我真不知道,這幾天難得睡得踏實。顧惜持走了出去,陶铮語說,大師,你這是要去哪裡?顧惜持說,我等他們回來。陶铮語說,大師,你這是何必呢。兩個人站在學員宿舍院門外,顧惜持不說話,陶铮語陪他站着。到了淩晨一點多,外面有腳步聲過來,輕輕巧巧的,怕人聽見一般。五六個影子移了過來,見到顧惜持和陶铮語,都站住了。顧惜持說了句,回來了?古修泉說,大師,怎麼還沒睡?顧惜持說,等你回來。古修泉說,大師,你看這,真是,對不起。顧惜持問,喝酒了?古修泉說,喝了一點。另一個人跟着說,大師,實在受不住了,吃得太清淡,饞得不行了。顧惜持問,就喝酒了?有人嘻嘻哈哈說,大師,都是男人,就不要說得太明白了吧。顧惜持鐵青着臉轉身回了禅院。古修泉跟在顧惜持身後說,大師,你聽我講。顧惜持說,你回去。古修泉說,大師,你聽我講嘛,大家實在餓得不行了,就下山吃了點東西。顧惜持說,你要是沒什麼事回去休息,我也該睡了,明天還有早課。說完,把古修泉推出去,關了門。

r子了。

r古修泉給顧惜持打了好多個電話,顧惜持都沒接,他不想接,也不想聽古修泉說什麼。大約過來一個禮拜,古修泉來了望水齋。顧惜持正和客人聊天,見古修泉來了,顧惜持清淡地說了句,來了?古修泉說,好久沒見了,來看看大師。顧惜持說,你先坐會兒。說完,繼續和客人聊天,當古修泉不存在似的。古修泉說,大師你先忙,我四處轉轉。等了一個多小時,客人走了。古修泉坐到顧惜持邊上說,大師,禅修班的事情确實對不住您,我也是架不住他們哄,腦子一熱,就去了。顧惜持說,不是你的主意?古修泉說,真不是我的主意,要是我的主意天打五雷轟,全家死光光。顧惜持說,你不要發這麼毒的誓。古修泉說,我是不想去的,又怕他們出去出事,就一起去了,有我在,起碼能看着他們點兒。顧惜持一笑,這麼說我倒是要感謝你了?古修泉說,大師又在笑話我了。過了好一會兒,顧惜持長歎了一口氣說,修泉啊,你什麼時候能有點敬畏心,能真誠一些。古修泉沒吭聲。顧惜持接着說,我看你隻有對姚林風還有點真誠,其他什麼事你都能做成生意。古修泉說,我本就是個生意人。顧惜持說,我不是說生意人不好,做事要有點底線。就說禅修班這個事,就那麼幾天,就熬不住了?你是把它當生意場人脈圈來經營吧?古修泉說,大師,你也不是外人。不瞞你說,有這個考慮。顧惜持說,你太聰明了,太聰明了也不好。古修泉從包裡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顧惜持說,大師,這是你的勞務費。顧惜持把信封推回說,這個就不用了,我也不是沖着這個去的。古修泉又推回來說,我知道大師不是沖着錢去的,該給的還是要給。顧惜持看了信封一眼說,修泉,禅修班我是不會再去了,你另請高明吧。古修泉說,我想到了。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吧?顧惜持說,這個自然。古修泉說,那就好。今晚我陪大師喝一杯,道個歉。顧惜持說,好。兩個人沒喝多少酒,古修泉有了醉意,他哭了起來。顧惜持看着他哭。等他哭完了,顧惜持說,修泉,你喝多了,早點回去休息。把古修泉送到門口,顧惜持說,修泉,我一直很喜歡你,覺得你聰明。以後有空來喝茶,歡迎。要是想談生意,你去别的地方。古修泉說,大師,你這是趕我了?顧惜持說,不是趕你,我也慢慢看開了,以後這些事情我不會再參與了。上次幫陶铮語做福壽雲台的項目,做完我後悔了好久。這次搞禅修班,本來是想好好做點事,結果成了這個樣子,我心裡也難過。我這一生,也是有罪的,都做了些什麼事情。

r柳侍衣沒想到顧惜持會打電話給她,接到顧惜持電話時,柳侍衣還在睡覺,上午十一點的樣子,裡外正暖和,她也睡得正好。聽到電話響,柳侍衣有些不耐煩,她最讨厭人上午給她打電話。這一醒過來,再睡難得睡深沉。電話響了兩次,柳侍衣抓起電話,正要扔出去,看到了名字,顧惜持打過來的。柳侍衣靠在床頭,理了理頭發,接了電話。顧惜持說,小柳,打擾你休息了吧?柳侍衣說,沒事,差不多也該醒了。顧惜持說,本該下午打電話給你的,有點等不及。柳侍衣說,大師有什麼話講,我聽着呢。顧惜持說,小柳,你能陪我出去散散心麼?柳侍衣問,你想去哪裡?顧惜持說,我們去溫泉吧,來鐵城這麼多年,一直聽說,沒去過。柳侍衣想了想問,過夜?顧惜持說,過夜。柳侍衣說,那好,我收拾一下。挂了電話,柳侍衣簡單收拾了兩套換洗的衣服。收拾完,柳侍衣開了車,去了望水齋。見到柳侍衣,顧惜持說,小柳,真是麻煩你了,我這種沒用的人,出門總要别人招呼。柳侍衣說,大師客氣了,又不是外人,多少人想有這個機會都得不到。顧惜持上了車,柳侍衣問,大師真沒去過溫泉酒店?顧惜持說,聽是經常聽人說,也有朋友約着一起去,我一個人去那裡幹什麼。柳侍衣笑了說,一個人去有一個人的樂趣。顧惜持說,還是兩個人去好一些,不至于顯得孤單。柳侍衣沒了話。

r酒店。

r光澤來。

r下來。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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