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和馬雲假設你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什麼家庭背景,天賦也一般。但是你品格優秀、踏實肯幹,很幸運地得到進入兩家高端公司的機會。
A公司的員工都很注重着裝,女的穿套裙,男的打領帶;B公司的員工穿着都很随意,怎麼舒服怎麼穿,男的幾乎沒人打領帶。
如果你想通過拼命工作快速升職,應該選擇哪一家公司呢?
美國沒有“馬雲”
美國經濟學家泰勒·科文在上個月剛出版的英文新書《自滿階級》中講到一個概念,叫作“社會流動性”。社會流動性,指的是一個社會裡的人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跨越階層流動。簡單地說,就是窮人能不能通過個人奮鬥變成富人。社會流動性高,說明窮人還有機會,富人的地位就不是永久的。
這個世界中的大多數人不是富人,所以可能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所處的社會有高一點的流動性。
科文在過去5年中多次訪問中國,他認為中國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國家。雖然現在還存在很多問題,可是每隔幾年去看一看,以前的問題要麼消失了,要麼在發展中被跳過了,前景非常樂觀。
給科文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新一代中國富豪馬雲、劉永好這些人,大都是從底層靠自己奮鬥上來的。白手起家,靠努力拼搏成為富豪,這不就是最原汁原味的美國夢嗎?
可是今天的美國底層已經沒有“馬雲”了。所有重要領域都已經有主了,新人根本沒什麼機會。
人們曾經寄希望于互聯網産業,希望能制造一些新貴,畢竟互聯網是全新的領域。可事實上,在互聯網領域創業成功的紮克伯格、比爾·蓋茨、貝佐斯這些人,他們都出生在美國中産,甚至是上層家庭。互聯網并沒有提高美國社會的流動性。
科文說,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動亂,比如說災難、經濟大蕭條,而是持續穩定發展,那麼社會流動性就一定越來越低。
富有家族可以“遺傳”給子女的,不僅僅是财富,還有很多,比如智商,有40%~60%的因素是遺傳的;優秀家庭還可以給子女提供好的教育,甚至幫子女養成好的工作習慣。
也就是說,即使一個社會對所有人完全公平,沒有任何人拉關系走後門,出生在好家庭的孩子也有更多機會得到好的工作。他們将一代代占據好位置,根本不想把機會讓給底層的人。
穿着随意,有錢人的專利
想要理解這一點,我們先得了解兩個經濟學概念:信号、反信号。
信号,就是你做一些事情向别人證明你的身份。比如你穿一身很貴的衣服,來證明你有錢。反信号,就是你明明很有錢,但是故意穿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你這麼做不是為了給人一個錯誤的信号,而恰恰是為了給人一個更強烈的正向信号——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我有錢,我無須證明。巴菲特和比爾·蓋茨舉個例子。美國出版的書,從作者署名來說,如果這個作者比較自信,那封面上就簡單印個名字,比如我叫泰勒·科文,這本書署名就是“泰勒·科文”。可是有些書的封面署名,會給作者名字加一個頭銜:“泰勒·科文博士”。這個信号就比較低級了。對讀者來說,博士算得了什麼呢?
有頭銜,而署名的時候不用,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反信号。
在比爾·蓋茨和巴菲特一起吃午餐的照片上,兩人衣着随意,吃的東西不過是漢堡加薯條。不知道的人很難想象這是兩位超級富豪,但關鍵就在于,人人都知道這是兩位超級富豪,他們無須證明。
反信号可不是頂級富豪的專利,現在美國的“一般”富人,也都是反信号的大師。高端畫廊的老闆知道,西裝筆挺的人不太可能買特别貴的畫,真正的大買主可能是T恤衫加牛仔褲;高端餐館的服務員也不會對衣着特别正式的人高看一眼,這樣的人要麼很年輕,正在向女朋友證明什麼,要麼是某個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生怕得罪一起吃飯的日本客戶。
公司大老闆無須證明,二老闆也無須證明,每個層級的員工都無須證明,因為人盡其才。可這也恰恰是高度匹配的結果,說明這個公司裡的每個人都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既不擔心被别人搶走,也不指望更進一步。
在這樣的公司,你從底層做起,還有多大上升的可能性?科文說,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日本、韓國、中國都有一段時期,員工流行穿正裝上班。這些員工西裝革履,朝氣蓬勃,一看就和同一個地鐵車廂裡那些邋遢漢不是同一類人。他們證明了自己的身份,發出正向的信号——我正在積極向上流動,而且充滿信心。如果街頭有很多人打領帶,我們應該感到非常慶幸,因為我們趕上了一個普通人仍然有上升機會的時代。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寬容大度、從容不迫,體現在一個人身上,這是自信;而體現在一個社會身上,就是低流動性,就是階層固化。這是社會成熟的表現,但也暗藏危機。
(大浪淘沙摘自微信公衆号“羅輯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