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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幕母親形象與母親身份探析

時間:2024-10-30 06:43:33

《關于我母親的一切》

《密陽》

《母親》母親,是我們生命中遇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對我們最有影響力的人。母親身份是女性的一種經曆,也是社會對女性的一種角色定位,是不可替代的女性生理角色和倫理角色。電影中的“母親形象”反映特定曆史環境下的精神倫理價值和性别文化價值,同時也是對時代的反思和對社會的探索。父母親是我們成長的起點,同時也是成長的目标,如歌中所唱“長大後我就成了你”,但是社會環境在變化,社會規則也在變化,孩子卻很難成為父母走向終點的模樣。我們的成長曆程是怎樣的?成長中有哪些是特别重要的?生命的意義是什麼?電影中的母親形象是很好的探索媒介。

銀幕上的母親有善良美麗、堅強獨立、親切溫柔等層面的内涵表達,也有樸實平凡、無私奉獻、默默承受、自我犧牲高尚美德的演繹,賢妻良母型的傳統母親形象,以“聖母”的姿态給母親背上道德的枷鎖,渲染神聖的光芒。

在男權社會的意識形态主導下,女性意識是被構建、被言說的,缺乏主體性和話語權。19世紀西方女權主義運動興起,女性開始反思自身的價值,構建自身主體性,女性對曆史和文化的貢獻也被承認。愛與自由成為女性精神的内核,女性用自己的力量去愛,去發現自我、表現自我,在社會規則體系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價值。電影中也反映了女性意識的覺醒與逐漸成熟。影片中母親形象逐漸多元化,呈現出女性細膩的情感世界,展示女性真實的生存狀态。

母親形象具有雙重性,“既可愛又可怕的母親。”母親象征也具有積極和消極的兩面性。積極品質是仁愛與智慧、女性權威、本能沖動、養育與支撐、保護與救助、重生與輪回。消極面是隐秘陰暗、深淵死界、吞噬淹沒、誘惑毒害,如命運般恐怖而不可逃避的東西。這些内容在以下三部影片中有所展現。

《關于我母親的一切》:身份追尋與重建内在秩序

《關于我母親的一切》是西班牙導演阿爾莫多瓦的一部經典名作。講述母親瑪努埃拉在兒子意外去世後,為完成兒子的遺願去尋找他父親的故事。在這個過程中,母親身份得到轉變,更加包容和完美。該影片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男性存在,要麼是變性人,要麼是未成年人、智力障礙的老頭兒,所以無法從常規的視角劃分父親功能和母親功能,這樣反而更凸顯了母親的功能和意義。

瑪努埃拉的丈夫是變性人,她不能接受跟這樣的一個男人生活,為保護兒子把他帶到馬德裡,在她所認為的完美環境中成長。當瑪努埃拉抵觸兒子父親的身份,否決父親功能出現時,兒子隻能去尋找他想象中的父親。兒子離世前對瑪努埃拉說:“我很想能看到我父親,其實我能夠接受他,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都願意把他作為我的父親。”這句話帶給瑪努埃拉很深的觸動,成為瑪努埃拉身份追尋的起點。孩子對父親和母親的身份确認是内心位置的确認,是心理功能上的确認,無關乎社會身份與社會地位。影片最後展現了母親“接納”與“無畏”的特質。瑪努埃拉無畏地照顧丈夫身患艾滋病的兒子。或許是這種力量傳達到了孩子身上,他的病情莫名地好轉了,這一情節也賦予影片更多人文思考。

《密陽》:虛妄價值感無法支撐真實身份

韓國電影《密陽》,女主角申愛在喪夫後帶着兒子俊兒回到丈夫的老家密陽,可兒子慘遭綁架殺害。喪子之痛讓她陷入抑郁,開始信仰宗教。她被教導寬恕那些有罪的人,自己才能真正得到平靜。她借助宗教,獲得了虛妄的價值感。可是,當殺死她孩子的人毫無愧疚地站在她面前,平靜地說他已經請求上帝的原諒時,申愛的價值觀被完全摧毀。她開始挑釁教義教規,引誘牧師,自殺,最終精神崩潰住院。申愛一次一次地拒絕接受真實狀态,最後被迫進入了社會規則,獲得真實的社會身份——精神病人。從精神病院出來後,她開始有了一點點的自主意識,想要去梳理一下與過往的情感鍊接和情感關系。

所謂“密陽”,也就是看不見的屬于自己的這一片目光,也是意識化的光芒。這些目光是一直存在的,不接受它,你就成為不了你自己。自主的接受、反思“秘密的陽光”,反思那些命運中必然經曆的痛苦,才能讓本就存在的光照亮生命。我們每個人的内心中都有申愛,不願接受自己身上的塵土。一個人需要不斷覺察自己,不斷地了解和接納自己,成為一個清晰明确、有身份的自己,才能夠更好地去承擔屬于自己的責任。

《母親》:滋養或是淹沒的母愛

在韓國電影《母親》中,智力障礙男孩泰宇靠媽媽照顧生活。社區裡一個女孩被殺,泰宇作為嫌疑人被捕,母親不相信兒子會殺人,拼命尋找真相。在拾荒老人那裡她得知泰宇真的殺了人,慌亂中她殺死了拾荒老人。後來,一個精神病人頂替了她的兒子,然而隻有她知道事實的真相。影片的最後,她選擇通過刺穴,讓自己忘記這痛苦的一切。片尾,鏡頭定格在一片金色麥田,一位母親獨自陶醉跳舞,隐喻着所謂的幸福,隻是一種想象,真相是那些永遠無法忘記的痛。

片中母親将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但随着劇情不斷發展,越來越發現她所謂的愛,不過是一種不能面對現實的恐懼,她用沉溺的愛将孩子捆綁在智力障礙的位置上,讓他無法獲得正常的社會身份。其實兒子泰宇一直努力掙紮在尋找自己身份的路途上,他想要進入社會規則,獲取成人的社會身份,讓自己變成一個男人。

随着情節展開,我們知道兒子的智力障礙實則是媽媽一手導緻。泰宇四五歲的時候媽媽給他喝了一碗毒藥,沒毒死他卻毒成了智障。他的憤怒并非針對那個叫他“弱智”的女孩,而是他的母親,那一刻他砸死的也是他的媽媽。泰宇媽媽堅持尋找真相,看起來好像是要為兒子伸冤,但其實她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她曾經要殺死兒子,并把聰明伶俐的兒子害成了智力障礙,她不想讓兒子成為罪犯得到社會身份與她分離。曾經以為的那些照顧,那些溫暖,在更深處其實是讓人無法直視的、冰冷的、殘酷的人性黑暗。隻有不再回避,才能夠讓這些東西慢慢發生轉變。

《關于我母親的一切》《密陽》和《母親》三部影片,都是在父親缺席、男性權力消解的背景下,展現女性在痛苦中艱難蛻變,從而獲得真正的母親身份的曆程。追尋或拒絕,接納或否認,在成長和覺醒的旅途上探尋出路,成長意味着不逃避、不拒絕、不貶低真實的自我,讓内在世界穩定有序。一個人需要進入社會規則體系,找到自己清晰明确的身份和歸屬,要遵從自己最真實的意願,對生活抱有希望和熱愛,并且努力将其實現,這也是生命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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