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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中洛 走進“怒江第一灣”

時間:2024-10-29 07:35:55

撰文/廖應琴供圖/蕭洛

丙中洛鄉被稱為人神共居的地方,意思是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有信仰,各有他們自己的神,基督教、天主教、藏傳佛教等共存共生,十幾個民族和睦相處。圖為怒江第一灣上的田園風光。(張軍/攝)

丙中洛是大香格裡拉和三江并流的重要景區,著名的茶馬古道從這裡穿過,怒江從秋那桶深谷進入丙中洛,從丙中洛南邊一直到大拉,形成彎彎曲曲幾道彎,最大的一道彎在坎桶,被稱為“怒江第一灣”。穿行在怒江峽谷中,兩岸是龐大高聳的碧羅雪山和高黎貢山山系,這處縱貫南北的傳奇峽谷中,留存着相當傳統的生産生活方式,世代生活在其中的怒族、傈僳族、獨龍族等多個少數民族,其建築、服飾、歌舞,以及節慶等,也引發了無數人的探索欲。

日本現代著名小說家村上春樹,曾因長篇小說《挪威的森林》而成名,他在遊覽世界多處名山大川後,說過這樣一句話:“不帶幻想旅行的人,恐怕哪裡都不存在。”旅行就是為尋求各自的幻想前往某處,支出可觀的金錢、時間,将幻想據為己有。當我們的越野車穿行在滇藏交界叢山中的丙察察公路時,這條從内地通往西藏的公路,曆來有不同時代的外來者來此尋求不同的幻想。

19世紀中期,當西方宗教希望進入廣袤神秘的西藏而在不同方向艱苦探索邊界時,法國天主教神父勒努緻力于從四川雲南邊界蛛網密布的山路中,找到一條進藏路線。他長時間假扮商人,不做生意,隻學藏語收集信息。最後發現“在菖蒲桶(今貢山)有一條來自東方的山脊,向西成直線形朝前延伸,蓦地終止于突向怒江的懸崖峭壁。這便是西藏的确切邊界。在大山背後,隐藏着他為之付出整整8年心血和精力的西藏王國”。這條線路就是丙察察中的一段,迄今從内地進藏的最短路線。當年,勒努和他的旅行隊由此到達西藏察隅縣察瓦龍地界的崩卡,向一個名叫次旺的藏族有錢人以每年16兩銀子的租金租下了山谷,展開近現代西藏境内的傳教之旅。

20世紀初期,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來到戰亂不斷、新舊激蕩的中國,計劃做一趟由滇西北入緬甸的馬幫旅行,旅途的一部分也與丙察察線路交集。出發前,他對所經之地的幻想是這樣的:“在高聳入雲、光彩奪目的西藏雪山山脈之下,在一片狂暴而兇悍的原野上,居住着狂暴而兇悍的人。他們飽經風霜,穿着家庭自制的粗布衣服,騎着健壯的小馬,或者趕着鬓毛蓬松的牦牛,跨越黑沉沉的激流。這在我眼前召喚出一幅幅幻象,還伴随着從塔爾幹和烏爾加,從喀什和喀布爾,從拉薩和撒馬幹以及從全世界遙遠而迷人的不毛之地傳來的令人興奮的樂曲。”

“西藏永遠是我向往的神秘之地,那裡有最聖潔的雪山,最幽深的峽谷,最遼闊的草原,最寬廣的天空。浮想聯翩之際,身未動而心已遠。”春夏之際,我們從貢山縣城,穿行在怒江峽谷中,兩岸是龐大高聳的碧羅雪山和高黎貢山山系,這處縱貫南北的傳奇峽谷中,留存着相當傳統的生産生活方式,世代生活在其中的怒族、傈僳族、獨龍族等多個少數民族,其建築、服飾、歌舞,以及節慶等,也引發了無數人的探索欲。高黎貢山的翠綠,怒江水的柔情,藍得偏了色的天空下多了一些梯田和民居,讓我們興奮不已。19世紀中期,當西方宗教希望進入廣袤神秘的西藏而在不同方向艱苦探索邊界時,法國天主教神父勒努緻力于從四川雲南邊界蛛網密布的山路中,找到一條進藏路線。這是進藏線上保留的一座重丁教堂。(張軍/攝)

丙中洛的層層梯田。(李柏/攝)中午時分,到達丙中洛鄉。丙中洛是雲南省境内公路的盡頭,著名的茶馬古道從這裡穿過,是大香格裡拉和三江并流的重要景區,海拔5128米的嘎娃嘎普雪山是丙中洛的最高峰,終年積雪,捧當鄉附近的江面海拔隻有1430米,是丙中洛的最低海拔,丙中洛壩子海拔1750米,是怒江峽谷深處難得一見的開闊台地,四面環山,整個壩子被念瓦洛河和格馬洛河分割成三大塊,平壩周圍的石崖多為羊脂玉岩,南為貢當神山,北為石門關,南北遙相呼應,怒江從秋那桶深谷進入丙中洛,從丙中洛南邊一直到大拉,形成彎彎曲曲幾道彎,最大的一道彎在坎桶被稱為“怒江第一灣”。

歡樂的弦子。(張軍/攝)怒江第一灣位于丙中洛的南部,怒江流經日當村附近時,本是由北向南流,但被王菁岩擋住,隻好由東向西流,流出300餘米後,又被丹拉大陡坡擋往了去路,它又調頭由西向東急轉而過,再次流經王菁岩時,又被擋住去路,隻好向南流去,江水多次被擋,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大灣,俗稱“怒江第一灣”。

這裡江面海拔1710餘米,與兩岸高山相對落差達上千米。三面環水的坎桶村,高出怒江500多米,地勢開闊,風光旖旎。若站在貢當山上俯瞰第一灣,就會看見灣中的台地和相連的王菁山梁如同一隻在海中遨遊的千年巨人半身像。因怒江環繞紮拉桶村成半島狀,島上桃花甚多,當地村民取名為“桃花島”,該村至今還保留着古老的桃花節民俗。每到桃花節,這裡總會彙聚起四面八方的人們,歌聲樂聲在江面上回蕩,小舟在河水中蕩漾,舞步震撼着峽谷。這種歡樂、和諧的場面與氣氛,沒有親身體驗的人,是無法真正領略到的。

站在丙中洛的觀景台遠望,群山在霧氣中若隐若現,怒江從小山村的腳下盤旋流過。在怒江邊的客棧經過一夜的休整,清晨開窗的景象依舊是色彩單一的厚重雲霧,江對岸山巒間點綴的房屋和輪廓,都浸泡在缭繞的霧氣中。丙中洛處于峽谷北上暖濕氣流和高原寒冷氣流交彙地帶,又有怒江水從西藏蜿蜒而來,天然成就了霧的生成環境。

石門的黃昏。(張軍/攝)

蔚藍色的江水蜿蜒環繞在群山峻嶺之間,道路沿江而設。圖為進藏線奔子蘭至金沙江大轉彎處。(殷曉俊/攝)

驅車進入兇險的那恰洛大峽谷,道路逐漸升至碧羅雪山山腰,原來的古道并沒有走這條線,而是離開怒江躍進大山,翻越海拔3813米的松臘臘卡雪山進入西藏境内。怒江的神奇卻讓人越來越驚歎,一彎又一彎,将碧羅雪山勾畫得無限精彩,座座雪峰似神話、似仙境。圖為夕陽映碧羅。(張軍/攝)

從懸崖絕壁裡打出的丙察察公路。(李柏/攝)丙中洛的霧是奇特的氣象景觀,似乎每天都按“夜生成,随陽升,午消盡”的規律運行。它趁着天快亮的交替之際凝聚在怒江水面,整個江道已累積一層厚厚的霧。有趣的是丙中洛的霧,是喜愛太陽的東西,陽不來,它不行,非要等到陽光照進了峽谷才開始漫延升騰,走向台地,漫遊村鎮,再緩緩走向群山。

丙中洛多平流霧,随着陽光照射,貼着地面緩緩而行,彌漫溝谷,浸透山村,穿梭于林間。時而水墨畫,時而水彩畫,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看到工筆重彩式的精緻畫面。這樣的畫面總是制造神秘,海市蜃樓,仙風道骨,天上宮阙,西遊路上,……若置身于霧裡,再看四周很美妙,不用戴眼鏡,也是朦朦胧胧的世界。藍天變成了青黛色,山在寫意中,木樓也成了單薄的框框架架。

丙中洛是丙察察公路的起點,也是一個人文景觀豐富多彩的地方,有着衆多的曆史遺迹。我手裡有一份1887年英國皇家工程院院士沃克爾将軍關于怒江研究的報告,文中詳細記錄了探險者從印度阿薩姆邦進入西藏察隅,并來到怒江流域進行地理、人文等方面考察的過程。他在文中寫道:“威爾科克斯從這裡進入蠻荒的密西密,并成功地從窄而彎曲的河道上行……他穿過一片開闊的谷地,最終到達了察隅高原中部的金沙村……”從這份考察報告上可以清晰地看出,沃克爾将軍當年沒能沿怒江向北到達察瓦龍與偏西的察隅高地。

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外國探險者曆經千辛走過,目的是考察發源于西藏的怒江,下遊到底是哪裡,是伊洛瓦底江還是薩爾溫江?為了尋找前人的足迹,我們走上了這條由茶馬古道改建而成的小道,感受這條在當今高速發展的社會中變化不算太大的老路。在我看來,旅行除了看風景,更應了解風景背後的故事。就像“丙察察”,就是怒江峽谷間一條路,一條艱險的小路,需要尋找的是這條路兩邊千百年來的曆史變遷,以及認真記錄曆史變遷的态度。丙中洛的霧是喜愛太陽的東西,陽不來,它不行,非要等到陽光照進了峽谷才開始漫延升騰,走向台地,漫遊村鎮,再緩緩走向群山。圖為雲霧缭繞的丙中洛風景。(李柏/攝)丙中洛氣候溫暖濕潤,森林密布,阡陌縱橫的田地間點綴着幾座吊腳樓,在雲霧的萦繞下極富詩意。近幾年,随着丙察察公路逐漸被人熟知,成為自駕、騎行、徒步愛好者眼中的“聖地”,但來這裡的人大多是沖着艱險的道路,像我這樣尋找前輩探險者腳步,了解此地曆史格局變遷的還是少數。

丙中洛居住着怒、傈僳、藏等多個民族,信仰也非常自由,藏傳佛教、基督教、天主教和苯教共同存在。曆史上的丙中洛,曾是藏傳佛教主導的地方,藏傳佛教與外來宗教曾有沖突,先後發生過1865年秋拉桶村的呂項神父被佛教徒開槍打死的事件和1905年的“維西教難”。後來清政府的安撫和賠償,為藏傳佛教與外來宗教的和平共處奠定了基礎。

丙中洛東風村的普化寺,是整個怒江州唯一的藏傳佛教寺院。我們七點鐘起來,走出客棧,前去拜訪普化寺。隻見雲霧襲來,頃刻間将四周籠罩。順着小鎮的街道一直走到盡頭,水泥路面沒有了,一條土路彎彎曲曲通向裡面。順着這條小路一直往裡走去。轉了一道彎,街道房子都看不見了,旁邊是一條深澗,對面是層層的梯田,還能看到普化寺的屋頂。

我們沿着小路下到谷底,跨過一座小橋,橋下是湍急的江水,沿着小路上來以後就可以看到一個小村莊,名字叫作東風村。袅袅炊煙從古老的木屋上升起,綠色的田野披上一層金黃,石闆屋頂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銀光。村莊前面是一片田地,普化寺就在村莊的裡面。普化寺坐落在嘎娃嘎普雪山東南角,寺廟建于清朝道光四年(1825年)。住持江德告訴我,普化寺在丙中洛有很高的威望,每天都有當地人和怒江周邊地區的信衆前來轉經朝拜,其中很多人是漢族、怒族、傈傈族等其他民族。

出了寺廟,我們沿着水泥路走到白塔,來到了重丁村。燦爛的陽光下,在滿坡茁壯的莊稼地裡,我們可以看到比較典型的怒族民居,它們保持着怒族建築樸素簡潔憨厚的風格。它們的樣式和各個部分的功能與傈僳族的建築相似,但材料用的全是木材,四圍牆壁是木楞,屋頂卻是木闆或者石片。丙中洛附近的山中,有一種青石片,學名叫風化層積岩,當地人把它拿來當作屋頂的瓦片,真是恰如其分。我們走過滿坡待割的麥田,還有開滿白花的豌豆地,來到溝底,再沿人馬驿道往上,遠遠就見綠樹林中有一幢白色的西式建築,在陽光下非常搶眼。那就是重丁村的天主教堂,隻可惜大門緊鎖。

每年春,應是丙中洛最美的季節,那時江水碧藍,桃花朵朵開,有着“怒江第二灣”之稱的桃花島上落英缤紛,而不遠處的霧裡人家,青澀柔軟的綠意簇擁着高腳木樓,炊煙袅袅讓它同塵世的距離難以逾越。從霧裡人家出發後繼續向前,江對岸的石壁上可以看出一條明顯的人工琢出的縫隙,蜿蜒于植被覆蓋的山體中,這是通往霧裡寨的茶馬古道。它始于丙中洛,沿峽谷溯怒江北上,通往西藏察隅縣察瓦龍鄉政府所在地紮那。這條路既是滇藏古驿道,也是唯一一條“活着”的茶馬古道。

我們沿着怒江峽谷繼續前行,當翻過一座山,就到了丙中洛最北端的小村秋那桶,藏語意為“地獄之火”。楊毓骧先生在《伯舒拉嶺雪線下的民族》一書中分析了造成這種酷熱的原因:“怒江峽谷由于很少受到太平洋濕潤氣流的影響,獲得印度洋濕潤氣流的機會也不多,特别是山高峽深,進入峽谷中的氣流在下沉過程中産生絕對增溫,氣候異常炎熱幹燥。”

在怒族語中,桶是“和平、平安”的意思。小水泥公路盤上山坡,到達一個教堂前的籃球場。秋那桶是一個安靜的、曬滿陽光、透着原生态氣息的小村莊。村莊隻有幾十戶人家,零星地分布在山坡上。石牆院,石闆瓦,木屋錯落有緻,一條小渠繞過每家門前。著名導演田壯壯曾拍攝紀錄片《茶馬古道:德拉姆》,使丙中洛通往西藏察瓦龍的這條茶馬古道漸為人知。

在2004年通公路之前,它被稱為雲南最後的茶馬古道。而秋那桶作為滇藏分界線上的村莊,同時也是天主教在怒江的最遠傳播地,承載了曆史與現實、宗教與文化的多種交融。坐在教堂前,看着眼前的村莊,阡陌縱橫,黃發垂髫,與世無争,仿佛一切都不真實。丙中洛是大香格裡拉和三江并流的重要景區,著名的茶馬古道從這裡穿過,怒江從秋那桶深谷進入丙中洛,從丙中洛南邊一直到大拉,形成彎彎曲曲幾道彎,最大的一道彎在坎桶,被稱為“怒江第一灣”。(張軍/攝)

察瓦龍鄉群衆敬畏大自然,憐惜衆生物,是對生态的最好保護。(格桑次仁/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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