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裡,作者講了一個案例。有一年他爺爺給他打電話,特别着急,說你們倆夫妻别在北京混了,趕緊回哈爾濱吧,這兒有好事情。環衛局在招環衛工人,不是臨時工,是正式的,而且給上保險,工資2000多元每月,可好了。
如果你不是一個東北人,可能理解不了“體制内、有保障”這六個字的魔性,也就更理解不了作者爺爺為什麼會如此看中一份2000元每月的工作了。
後來哈爾濱招環衛工崗位時報名幾千人,其中兩百多人有完整本科學曆,甚至還有碩士畢業生。當然,我們還是強調“人人平等”,強調職業無高低貴賤之分,但實際上,不同的職業對社會的貢獻還是不一樣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大學生甚至碩士生選擇走環衛工這條路呢?
借着這個案例,我想表達的是,我們這一代人活得特别不容易,因為這個時代變化太快了。但我們内心的價值觀有可能停留在上一個時代,甚至上上一個時代。
這個故事裡的爺爺,他的價值觀還停留在工業化和城市化早期。他相信一個不變的體制、一個不變的單位,每個月固定工資的人生狀态是最有安全感的,他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裡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面對變化的焦慮感,兩年前也發生在我的身上。很多媒體會問,你當着央視的主持人為什麼要去改變身份,你是怎麼想的?
我通常會開玩笑說,我在央視面臨這樣一個狀态:一開始的時候會有人說:泉靈姐,我特别喜歡你;後來有人說:泉靈姐,我媽特别喜歡你;再有人說:泉靈姐,我奶奶特别喜歡你。我特别擔心很快就沒有人喜歡我了,我就離開了。
這是一個玩笑,但真實地反映了我内心的焦慮,這個焦慮是我的外部環境已然在發生巨大的變化。我極其擔心的是,一個做傳播的人,最後在自說自話、自怨自艾、自戀自哀。
除了這種焦慮,更大的恐懼來自于你明明知道世界在變,變得如此之快,變得如此無孔不入,進入你的方方面面,但你卻并不知道它是怎麼變的。
曆史的演變經曆了從大陸崛起,到陸生動物,再到哺乳類動物,最後到人類。但毫無疑問第一批走上大陸的動物,一定死亡率特别高,它們痛苦,不如在海洋裡得心應手。我要不要做這樣的人?大趨勢沒問題,但是我們生命如此有限,我們是否要冒這樣一個險?
這是我兩年前面對的一個問題。我實在太好奇了,我是一個充滿了好奇心的人,所以即便痛苦,即便要離開自己的舒适區,即便會造成更大的焦慮和不安全感,我還是決定邁出這一步。
這一步在外界說起來,是華麗轉身,但坦白講,一點都不華麗,過程非常痛苦。但人生畢竟有限,如果我能在一輩子嘗試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面對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且相比于現在的世界,另一個世界又代表着未來的趨勢,我願意冒這個險。
在消費領域能直接抵達你内心焦慮的是最能讓你掏錢的
我的一個朋友,文怡,早期在各種電視台上教人做菜。後來在網絡上她變成了KOL(關鍵意見領袖)、網紅,也是教大家怎麼做菜,有很多粉絲。有一天她突然想:能不能教大家做菜以外的,把廚房裡的工具、鍋、案闆等各種好的東西跟粉絲一起分享?
一個個體,搭乘上互聯網時能量有多大呢?有一天她決定要賣一個産品——三塊案闆,就是廚房裡中餐用的剁、切,生熟分開的三塊案闆。在我們這一代人(70後)心目中,案闆應該就是幾十塊錢一塊,貴一點也就一百多塊錢,但她這三塊案闆最後賣了1500元。
我這樣一個對價格不敏感的人,當時第一反應是,憑什麼?為什麼這麼貴?她很快說服了我。她的理由是:在消費領域能夠直接抵達你内心焦慮的是最能夠讓你掏錢的。
她說:你們家的案闆常年在提供黴菌。中國人習慣用木頭當案闆,木質案闆容易浸水,總是不幹,所以案闆上一塊一塊發黑那都是黴菌。黴菌是緻癌的重要物質。這個案闆表面緻密,不會有任何的黴菌,沒有任何塗層。我立刻被說服了,雖然三塊案闆遠遠超出了我的價格認知,但是在我的生活裡是有需求的。
這麼被說服的人有多少呢?一個小時内銷量達到一萬個,這一數量相當于這個德國品牌一年在整個亞太地區的銷量。
這是互聯網特别神奇的地方,能迅速放大單個人的力量。隻要你吸引了足夠多的注意力讓别人相信你,單個人就可能超過一個公司在整個亞太一年的銷量。
這個時代,我們的不安全感不僅僅來自别人的傳奇,更重要的是,在原來你非常熟悉的領域裡,你認為自己就是專家,但實際上卻未必。
我最近一段時間在跟一個服裝類消費企業打交道。這個企業是A股上市公司,僅服裝類年銷售量大概50億-60億元,全國有數千家門店,絕對是行業中的資深。我去看了他們線上淘寶的店,突然意識到他們其實沒有理解這個時代的變化。為什麼?因為他們把淘寶的店當作衆多店鋪中的一家店。而在我看來,線上是一個新的渠道,淘寶上的店不隻是一家店。
在他們看來,自己在全國有幾千家門店,既然淘寶很火,也去淘寶開一家店就好了。對不起,這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線上是一個全新的渠道,而不是一家你在互聯網上開的門店。
如果我在北京王府井開一家店,這家店的主要位置在王府井,往來的人也以王府井旅遊人口為主,目标客戶大概能确定。但在線上,這一家店東北人可能進來,廣州人也可能進來。
如果線下賣服裝,9月份的廣州主流是短袖,而在東北已經賣羽絨服了。理論上這是一個全新的渠道,一個東北人和一個廣州人點進來,看到的主頁應該是不一樣的才對;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點進來,看到的主頁也應該不一樣。
一個東北手機号的人出現在廣州,點開你的店面,你應該問他:請問你要切換你的城市嗎?用這個問題的答案來判斷他是打算過兩天在東北收貨,還是到了廣州,因為帶錯了衣服需要緊急發貨。
真正好的服裝零售品牌,線上線下的銷售比例是線下50%,線上50%。而這家公司,一個A股上市公司,一個曾經的龍頭企業,到目前為止線上銷售額隻占到整體銷售額不到5%。
當你理解了背後的變化時,你的管理體制、思路都會發生變化。比如把它當作一家線上店時,可能它就是你品牌的奧特萊斯,所有庫存賣不出去的,全扔到那個店裡。如果當做一個新的渠道、新的趨勢,甚至有可能把它當作你的分銷會。
比如有一個新品上線,應該先開一個分銷會嗎?不對,應該扔到線上,看線上數據,知道到底是北京人還是天津人更喜歡這身衣服,哪個地域賣得更好,就把衣服扔到那個地域,而不是等庫存不好的時侯再退回來。
服裝還會涉及時代感、時尚感等問題,但對于今天競争最激烈的白酒行業,大家隻會覺得白酒越傳統越好,新的白酒品牌還有活路嗎?
即便有電商,大家都搖頭說,沒有新的白酒品牌的活路。你們還記得最後一個全國性的白酒品牌是什麼?天之藍、夢之藍,因為它搭上了電視最後的輝煌時代。
電視是最後的大衆媒體,今天的互聯網即便有9億日活、10億日活,也是一個分衆媒體,因為我們每個人看的互聯網是不一樣的。但電視台、新聞聯播一響起時,是大衆媒體覆蓋面,幾億人可以同時看到,通過電視的力量推出最後一個全國性白酒品牌,這個品牌是天之藍、夢之藍。
在此之後,似乎看不到一個快消品品牌能夠迅速崛起,成為全國性品牌,特别是在白酒行業裡。但特别有意思的是,最近3年,伴随移動互聯網和社交媒體誕生了一個新的品牌——江小白。
這個品牌做了幾件事情:它更了解了90後消費者和70後消費者有什麼不同。很多現在還在做傳統行業的人怎麼看待自己的品牌和品類?比如,他們會認為我是賣白酒的,着什麼急?酒要醇的好。所以20歲不喝白酒,等你到40歲變成我的用戶。這一類人是我等着你。
分析的人群。90後和70後要喝白酒的人發生了什麼變化呢?有一個特别重大的變化,就是消費心态。我們想象70後怎麼喝酒?怎麼也得湊夠四五個人才願意開一瓶白酒,因為你内心清醒地算了一下,每個人喝二兩半,就開吧。這是70後的社交特點。
90後有一個特别明顯的社交屬性,他們在社交環境裡,不願意遷就你,也不需要你遷就我。如果我一個人想喝,不會勸你們,但你也别勸我跟你喝一樣的。這就意味着白酒的包裝要小瓶化,變成二兩、半斤的,我一個人可以作主的,這樣年輕人更容易購買它。
二鍋頭也有小瓶,但是90後除了更個性化之外,酷也是他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字。他們喝酒的時候不僅消費裡面的乙醇,更是一種生命狀态。所以不僅要小,還要一個人能喝、價格合适、喝得起、喝着不差、喝不壞、要酷。
江小白包裝上有一句話,是所有喝江小白的人提供的,那句話可能非常打中你此刻的心情。比如“其實對喝酒的人來說,重要的不僅是誰陪你喝,更重要的是誰在家裡等你”。
這些話怎麼來的?當你進入社交媒體,用江小白的訂閱号或小程序,都可以使用“我要說”,它提供各種語言模闆,還可以上傳自己的照片。每過一段時間,江小白選擇一些印在他們的酒瓶子上。如果哪句話打中了你的心,如果那句話是你發起的,你會不會發在你的朋友圈?
今天的主流媒體是誰?是朋友圈,因為大家的時間都花在朋友圈。所以,對于江小白來說,一個喝白酒的人不僅是一個消費者,還是一個免費傳播節點,同時也是一個内容提供者和品牌參與者。
也就是說,即便在最傳統的行業,當你發現你的品牌傳播渠道已經從一個電視台的大衆媒體變成以個人為節點的社交媒體時,所有的産品設計、傳播渠道、思路都應該發生變化。即便在白酒這樣一個傳統行業,都會有新公司的崛起。
除了互聯網改變世界的還有人工智能
這個世界因為互聯網發生了巨大改變,如果你不去理解這種改變,可能就會淪落為上一個時代的人。
這個時代扔掉你的時候,不會跟你說一聲再見。最讓我覺得恐怖的是,那一片新大陸盡管充滿了荒蠻,盡管有着各種不合理,但是非常吸引我。
今天,除了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迅速改變我們這個世界的還有人工智能。阿爾法狗戰勝了李世石的第一局,騰訊邀請我去做直播主持人。當時我身邊的圍棋解說是專業九段,我在開局之前問他:你覺得輸赢機會會怎樣?
當時圍棋界非常樂觀,因為在此之前,阿爾法狗的最好成績是戰勝了專業五段。在一個圍棋高手看來,一個九段打五段不需要解釋。此外,他們認為圍棋是一門藝術,而人工智能不過是算力,以藝術來對抗算力,是兩個有高低差别的世界。
這場比賽4:1的結局,我相信對整個圍棋界的沖擊是巨大的,更何況随後還有柯潔輸給阿爾法狗的證明。
為什麼阿爾法狗能戰勝世界最頂級的圍棋高手?因為人腦算力非常有限。但計算機不是,計算機永遠在計算概率,它能計算超出世界冠軍經驗和定式的東西,算出全新的邏輯。
歌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有錢的?徽班進京兩百年,為什麼梅蘭芳在藝術上的造詣被熟知?因為他趕上了唱片誕生的時代。
在一個戲院裡,最多容納幾百人,但唱片意味着可以把聲音複制,讓更多人聽見。所以,歌星是在有版稅之後才變成了明星和富豪的,因為他的行為能力可以被複制,讓更多人把他當作工業品來接受,單個的個體能力被無限放大了。
我相信人工智能複制一個人的行為執行能力很快會到來。原來手沖咖啡為什麼是小衆行為?因為好的咖啡師是稀缺人才,一天能幹的事情跟大夫能做的手術一樣非常有限。最優秀的咖啡師一天能泡20杯咖啡,泡到25杯時,注意力下降,水平也會随之降低。
一位在巴黎獲得過咖啡評選冠軍的咖啡師的作品,也許今年你就可以在北京的街頭喝到這樣層次豐富,每一杯都不一樣的小衆咖啡了。因為這個行為可以通過3D視覺,在空間裡被複制。
大夫的經驗也可以被複制。一個大夫很難記住一個人十年完整的變化,更難記住一千個人的海馬區(幫助人類處理長期學習與記憶聲光、味覺等事件的大腦區域)有什麼樣變化。但隻要他能做精準的結果判斷,計算機可以幫他找出一些規律,一些跟你的想象不一樣的定式。
今天人工智能跨越到化學、生化、工程學等領域,這樣的項目正在快速走進我們的生活。我相信,一個最早去擁抱這些新技術的大夫,就有可能跟最早去擁抱唱片的歌者一樣,他的能力會被複制、擴大,他有可能成為制定新标準的人。
今天的人工智能有着極強的賦能技術,當它跟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聯合起來的時候,變成了一個更有吸引力、凝聚力的新的基礎設施。
這個世界很多東西可以被重塑
前段時間,所有投資人都特别焦慮,為什麼?因為區塊鍊的誕生。
投資界有一句話,“币圈一天,互聯網十年。”在ICO時代,比特币的瘋漲,各種空氣币的誕生,有人在一天掙的錢可能超過你在互聯網時代10年掙到的錢。
對待這樣的焦慮,理性派非常肯定地說:“這就是龐氏騙局,這就是一幫騙子。”近兩年我的思維模式有了很大變化。原來我說的最多一句話是“我不這麼看”而今天我認為,存在即合理,出現必有原因。即便一幫草莽把這件事搞得漏洞百出,連篇泡沫,甚至違反國家法令,但是要相信,這項技術本身具有颠覆性。
為什麼相信區塊鍊?因為這個世界很多東西可以被重塑。價值網有可能被重塑,信任關系有可能被重塑。我隻要相信這個底層邏輯,這件事情就有可能發生。
一家企業要去銀行貸款,銀行要查信用。比如美的有幾千家供應商,是不是跟美的做生意的每一家供應商都有可能拿到銀行貸款?不一定。
有些供應商明明有美的的訂單,但因為種種原因拿不到銀行貸款,在這樣的供應鍊線條裡,拿不到貸款,生意就會減少。
我們為什麼需要銀行這樣一個中心?因為銀行才能确認你的信用。但假定我的每一筆訂單都在區塊鍊上做了認證,不可更改,不能作假,所有參與你的交易的企業都可以給你做證明,它在一個一個節點上,在所有分布式賬本上做了記錄。那麼請問,美的是否可以自己來做供應鍊金融?它有沒有機會發行“美的币”。
發币不行,違反法律,但是可以打一個白條,在企業之間借款,從而誕生一種東西叫“美的白條”。幾千家供應商彼此用“美的白條”來流通,可不可以?這樣的企業有沒有動力?貸款成本會不會減少?銀行掙的那部分錢的價值有沒有可能重新回到這個網絡裡?有可能。
所有新東西剛剛出來都是草莽一片、破爛不堪,但是隻要相信它在底層有颠覆的力量,請你先以開放的心态來接受它。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曆史的車輪滾滾而來,越轉越快,你得斷臂求生,不然就跳上去,看看它滾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