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榮
中國教育電視台總編輯。曾任中國傳媒大學校長、中國視協第六屆副主席。主要研究傳播學理論、新媒體、國際傳播、傳播政治經濟學等領域。
人們使用媒體的目的不是使用硬件,而是消費上面的軟件,即内容。這點衆所周知。互聯網時代,特别是疊代升級到互聯網下半場的時代,由于渠道、平台前所未有增加,内容供給不足日益突顯。這裡說的内容更多的是指新聞、影視、視頻、綜藝、專題專欄、動畫等具有普遍消費意義的産品,過于分衆化的垂直内容不在此列。看似豐富繁多的各種渠道、平台,其實大量傳播的都是似曾相識、一窩蜂、重複抄襲雷同的内容,這也難怪用戶對傳統媒體日漸失去興趣,對網絡平台,包括社交平台也開始喪失黏性。
這種内容生态是無法可持續的,與文明社會的需要是差距甚遠的。互聯網時代内容生态已經發生了颠覆性變革。整個内容生态的良性發展離不開創意生産方、傳播方(渠道與平台),更加離不開用戶,離不開監管方(政府、行業協會)等各個利益攸關方。
内容本身是内容生态的直接産出,是生态利益攸關方共同創造的結果。從内容本身看,有些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
創意粗放,缺乏精雕細琢的創意過程,人物創作粗糙,情節進程粗暴,文案叙述粗俗,意義生成粗魯。可能有人會說,互聯網時代就是快,就是快消品。不可否認其部分合理性,其實任何時代都有快消品,但也不能忘記互聯網時代同樣需要更多樣化的、精細化的創意,以實現精準化傳播。國内有些家長排斥部分國産動畫片,就是怕那種粗俗、粗暴等影響到孩子。
内容單一,缺乏用戶日益分衆化、差異化社會中基本的多樣化和多元化。内容要麼粗制濫造地簡單化、片面化、極端化所有的過程、結論,失去了複雜社會的基本特質;要麼幼稚化、絕對化所有的情節、觀點、事實,喪失了正常社會中應有的基本判斷;甚至不惜代價,策劃、設計、制造新聞事實,讓人大跌眼鏡。
形态單調,缺乏原創或創新應有的特點、差異等。故事直接搬家,形式直接抄襲,方式直接模仿,手段直接照搬。以至于版權保護的呼聲從來沒有降低過。急功近利,缺乏商業規則的基本道德标準,隻要能掙錢,可以數據造假、事實造假、迎合媚态等。甚至内容生産與流通消費成了洗錢的重要方式。
更為可怕的便是價值混亂,以及價值混亂帶來的困惑、迷茫、失範和失信。早在20世紀,美國傳播學者詹姆斯·盧爾在觀察和研究中國電視節目的時候,就發現了這種價值沖突。這樣的内容生态急需内容生态利益各方共同治理。内容創意生産方的擔子很重,其品質、品格、品行決定了内容産品的狀況;内容傳播方,也就是各種渠道與平台,其價值、審美、判斷、責任決定了内容産品的布局;内容産銷者,即用戶,其需求、共治意識與能力、價值與判斷等,又造就了内容産品的格局;全球範圍看,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的去規制化浪潮,放松了管制,但是随着互聯網發展與技術創新的新問題出現,重新管制與共同管制日益成為重要的力量,内容生态離不開監管方,包括政府、行業協會、行業自律等。監管不是管死,監管的目的和目标是為了繁榮、豐富、壯大内容生态。可以通過規範市場保證行業良性競争發展,确保公共服務與商業運行公正有序。也可以确立生态準入與退出的規則與機制。監管方中政府作用非常重要,但是行業結構中,如行業協會、各類NGO,乃至行業機構自律等都是内容生态良性發展的重要力量。
歸根到底,内容生态系統的健全關鍵在人,但是人又是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之上,按照一定的上層建築,特别是意識形态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