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智能制造的基本認識
面對我國是工業大國但不是工業強國的現狀,以及國際金融危機後美、德、日、英、法等發達國家紛紛提出制造業振興規劃的國際背景,2015年我國出台了《中國制造2025》。制造業是立國之本、強國之基、興國之器。《中國制造2025》的意義不能僅從一個産業規劃視角來理解,更應該從未來我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動力藍圖來看待。《中國制造2025》提出,以加快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深度融合為主線,以推進智能制造為主攻方向,強化工業基礎能力,促進産業轉型升級,實現制造業由大變強的曆史跨越。在經濟增長的動力藍圖中,智能制造是作為一個主攻方向提出的,可以看出其地位十分重要。
所謂智能制造,直觀地講,就是基于人工智能技術與制造技術集成而形成的滿足優化目标的制造系統或者模式。在智能制造一開始提出時,内容相對狹義,優化目标也相對具體,但随着新的制造模式不斷出現和信息技術不斷發展,智能制造的内涵已經逐步廣義化。從技術基礎看,已經從單純人工智能發展到包括大數據、物聯網、雲計算等在内的新一代信息技術;從制造過程看,已經從單純的生産加工環節擴展到産品的全生命周期;從制造系統的層次看,已從制造裝備單元擴展到包括車間、企業、供應鍊在内的整個制造生态系統;從優化目标看,從最初實現在沒有人工幹預情況下實現小批生産,發展到滿足消費者個性化需求、實現優化決策、提高生産靈活性、提高生産效率和資源利用率、提高産品質量、縮短制造周期、體現環境友好等一系列目标。因此,現在的智能制造,已經被廣義地理解為基于大數據、物聯網等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技術的集成,能自主性地動态适應制造環境變化,實現從産品設計制造到回收再利用的全生命周期的高效化、優質化、綠色化、網絡化、個性化等優化目标的制造系統或者模式,具體包括智能産品、智能生産、智能服務和智能回收等廣泛内容。
智能制造的實現,關鍵是依靠新一代信息技術系統的技術支持。現在比較公認的智能制造技術基礎是信息—物理系統(CPS),或稱為虛拟—實體系統。通俗地說,這是一個可以将工業實體世界中的機器、物料、工藝、人等通過互聯網與虛拟世界中的各類信息系統有效連接的網絡空間系統,該系統通過對實體世界工業數據的全面深度感知、實時動态傳輸與高級建模分析,實現網絡信息系統和實體空間的深度融合、實時交互、互相耦合、互相更新,從而形成智能決策與控制,最終驅動整個制造業的智能化發展。這個系統在德國工業4.0中被稱為CPS,而在美國的産業界則被稱為工業互聯網。在美國産業界看來,工業互聯網是互聯網在工業所有領域、工業整個價值鍊中的融合集成應用,是支撐智能制造的關鍵綜合信息基礎設施。有了這個系統就可以實現制造過程自組織、自協調、自決策的自主适應環境變化的智慧特性,進而滿足高複雜性、高質量、低成本、低消耗、低污染、多品種等以前傳統制造模式認為相互矛盾、不可能同時實現的一系列優化目标。
經濟學研究表明,一國經濟的國際競争力和長期穩定增長的關鍵是制造複雜産品的能力,而智能制造是制造業的轉型升級制高點,代表着未來制造業發展的方向和經濟結構高級化的趨勢,決定着一個國家制造複雜産品的能力大小。因此,智能制造已成為當今世界各國技術創新和經濟發展競争的焦點,發達國家以智能制造引領“再工業化”戰略,我國則将智能制造作為《中國制造2025》的主攻方向。當然,我國智能制造的總體水平與世界制造強國相比還相差比較大,但智能制造是一個應用廣泛的體系,包括從工藝、産品、企業、産業鍊到整個社會的各個層面,我國通過科學規劃、努力創新,可以逐步實現從點到線、從線到面、從面到體的突破,最終建設成為制造強國。
智能制造與新經濟的關系
當今世界正在步入新一輪科技革命拓展期,颠覆性技術不斷湧現,産業化進程加速推進,新的産業組織形态和商業模式層出不窮,從而經濟增長的新要素、新動力和新模式不斷湧現,于是所謂“新經濟”浮出水面。“新經濟”這個詞本身并不新,在20世紀90年代末至本世紀初美國出現了一段在信息技術和全球化驅動下呈現高增長、低通脹、低失業率、低财政赤字等特征的經濟發展時期,被認為是“新經濟”。但2000年下半年以後,以互聯網技術和金融主導的“新經濟”泡沫最終破滅。其根本原因是沒有把互聯網這種技術和制造業結合在一起。離開制造業,僅僅停留在科技發明和金融追逐而衍生出來的經濟大多都會成為泡沫。如果說在上世紀末美國提“新經濟”還為時過早,現在由于信息技術的突飛猛進使得信息技術成本大幅度降低,信息技術已與制造業逐步融合并廣泛地應用改變着社會經濟生活,現在提“新經濟”則是水到渠成。
現在的新經濟,其本質是由于新一輪科技和産業革命帶動新的生産、交換、消費、分配活動,這些活動表現為人類生産方式進步和經濟結構變遷、新經濟模式對舊經濟模式的替代。新經濟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至少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由于信息(數據)獨立流動性日益增強而逐步成為社會生産活動的獨立、核心的投入産出要素,進而增加了信息邊際效率貢獻;二是以“雲網端”為代表的新的信息基礎設施投資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三是生産組織和社會分工方式更傾向于社會化、網絡化、平台化、扁平化、小微化,從而适應消費者個性化需求,進一步拓展了範圍經濟作用。在當前我國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産業結構分化、經濟增長動能亟待轉換的背景下,大力發展新經濟既是積極應對新産業革命挑戰的戰略選擇,也是我國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優化資源配置的戰略要求。
智能制造,作為信息化和制造業深度融合的集中體現,無論是智能産品、智能工廠、智能制造企業還是智能制造的生态鍊,都構成了新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智能制造産業作為新一輪科技和産業革命的先導正在迅速發展,成為現代産業體系中發展潛力巨大的行業。更為重要的是,新經濟的發展主要依賴智能制造提供技術源泉和裝備基礎,新經濟的增長源泉,無論是作為新生産要素的數據的投入,還是新的信息基礎設施的投資拉動,以及新的經濟分工協作模式的産生發展,都離不開智能制造的支撐。沒有智能制造的發展支撐,新業态、新商業模式也都将成為空中樓閣。智能制造的發展,一方面會拉動新材料、信息通訊等各個領域的技術創新和産業發展;另一方面又進一步驅動各個新興産業成長和傳統産業變革,滿足生産者和消費者的智能化、個性化需求,推動智慧農業、智慧城市、智能交通、智能電網、智能物流和智能家居等各個社會經濟領域的智能化發展。當然,新經濟的快速發展,也會給智能制造提供更大的需求空間和更廣闊的應用前景。
抓好智能制造發展的關鍵
得益于巨大的市場潛力,近些年我國電子商務飛速發展,但發展新經濟決不能僅僅滿足于零售服務業與互聯網的融合階段。互聯網發展大體可以劃分為信息門戶網站主導、電子商務主導、工業互聯網主導三大階段,我國正處于電子商務主導的階段。但是,電子商務發展的“風口”正在過去,互聯網未來發展的方向是工業互聯網。而工業互聯網是制造業與互聯網深度融合的表現,其所支持的正是智能制造。因此,從互聯網的發展趨勢看,新經濟的未來發展應該更多地依靠智能制造的引領。
一是突出戰略引導。2015年我國推出了《中國制造2025》和《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其中,《中國制造2025》旨在通過工業化和信息化融合的手段、加快發展新一代信息技術等領域來實現建設制造強國的目标,《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是把互聯網的創新成果與多個經濟社會領域深度融合,以形成更廣泛的以互聯網為基礎設施和創新要素的經濟社會發展新形态。兩大戰略的共同重點就是推進制造業與互聯網的深度融合,推進智能制造。未來如何以科學的實施機制和戰略步驟落實這兩大國家戰略,是智能制造引領新經濟發展的關鍵任務。
二是強化創新驅動。智能制造水平是一國制造能力的核心體現,是衡量制造強國建設進展的一個重要的指标。而決定智能制造水平的關鍵是制造業的創新能力。在智能制造領域,當前我國制造業創新能力與世界工業強國差距還很大,一些工業互聯網領域的核心技術,包括工業無線技術、标準及其産業化,關鍵數據技術和安全技術等,都還有待突破,工業互聯網核心軟硬件支持能力都還不夠。我國總體制造業技術水平還處于由電氣化向數字化邁進的階段,而智能制造引領的是由數字化向智能化發展。按照德國工業4.0的劃分,如果說發達工業國家智能制造推進的是由工業3.0向工業4.0的發展,而我國智能制造需要的是工業2.0、3.0和4.0的同步推進。這一方面要求結合我國國情推進智能制造,另一方面也要求我們更加強化創新驅動,實現創新能力的趕超。
三是完善制度環境。推進以智能制造引領新經濟的增長,一方面要推動互聯網企業逐步向制造業的滲透,另一方面是要推動制造企業的互聯網化。而當前我國制造業創新發展的整體制度環境還有待完善,經濟“脫實向虛”問題還比較突出,沒有形成人力、資金等要素資源進入制造業的有效激勵機制。麥肯錫最近一份針對中國3500家上市公司和美國7000家上市公司的比較研究表明,中國的經濟利潤80%由金融企業拿走,而美國的經濟利潤隻有20%歸金融企業。這意味着,作為創新源泉的制造業的付出與其回報很不相稱。因此要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建立和完善有利于制造業創新發展、推進智能制造的制度環境,保證企業有意願也有能力投入到以智能制造引領新經濟發展的戰場中。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所長)
所謂智能制造,直觀地講,就是基于人工智能技術與制造技術集成而形成的滿足優化目标的制造系統或者模式。
要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建立和完善有利于制造業創新發展、推進智能制造的制度環境,保證企業有意願也有能力投入到以智能制造引領新經濟發展的戰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