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作奎／文
塞爾維亞國内形勢
2016年4月24日，塞爾維亞提前舉行議會大選。以亞曆山大·武契奇為黨首的塞爾維亞前進黨獲得壓倒性勝利，獲得48.23%的選票。由現任副總理兼外長伊維察·達契奇領導的社會黨位居其次，獲得10.98%的選票。第三位是由沃伊斯拉夫·舍舍利領導的激進黨，獲得8.09%的選票。舍舍利于前不久被前南問題國際刑事法庭宣布無罪，此次選舉為其重返塞政壇的重要一步。經過此次選舉，塞前進黨“一黨獨大”的局面得以鞏固，其仍在塞爾維亞決策體系中處于支配地位。塞爾維亞前進黨能夠獲得如此的地位，與其積極倡導的發展經濟和加快“入盟”的主張有很大關系。當然，也與其巧妙利用兩次議會選舉來不斷鞏固優勢有很大關系，并最終實現目前“一黨主閣”（聯合其他幾個小黨）的局面。
2012年5月6日，塞爾維亞議會和總統選舉同時舉行。在總統選舉中，塞爾維亞前進黨主席尼科利奇經過兩輪（第二輪總統選舉于5月20日進行）選舉戰勝前總統、民主黨主席塔迪奇。在議會選舉中，以塞爾維亞前進黨為核心的“讓我們使塞爾維亞動起來”政黨聯盟在議會獲得最多的席位。前進黨獲勝的主要原因是選民對民主黨執政聯盟的國内政策不滿，對其應對經濟增長乏力、失業率較高、物價上漲過快以及聯合政府的腐敗等喪失信心。
當時，由于塞爾維亞前進黨所獲得的議席數未達到組閣要求，隻好以讓出總理和财政部長職位為條件，獲得了塞爾維亞社會黨和地區聯合黨的支持以組建政府。2013年8月末，财政和經濟部長丁吉奇（MladjanDinkic）和他所在的塞地區聯合黨退出聯合政府。而塞前進黨領導人武契奇通過一系列強有力的反腐行動，獲得了較高的民望，為其日後執政打下基礎。2014年1月26日，武契奇提議提前舉行議會大選，意在通過赢得兩級議會選舉，奪回總理職位和控制地方關鍵職位。由塞前進黨領導的“相信塞爾維亞未來”政黨聯盟（主要包括塞爾維亞社會民主黨、新塞爾維亞黨、塞爾維亞複興運動、社會主義者運動）獲得48.34%的選票，在250個議席中占據126個，大獲全勝。2014年4月27日，塞組建了新一屆政府。塞前進黨領導人武契奇擔任新政府總理。而塞社會黨主席、前任總理達契奇擔任第一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預計新政府可執政至2020年，這将保證前進黨政府長期規劃的連續性，并保障塞政府有充分時間完成“入盟”所需的改革并采取措施推動經濟發展。
塞爾維亞經濟增長速度不足（據國際貨币基金組織的數據，塞2013—2015年GDP增速分别是2.6%、1.8%、0.7%）、财政赤字偏大（據塞爾維亞财政委員會的數據，2014年财政赤字占GDP的6.6%，2015年占GDP的3.5%）、公共債務快速增長（據來自國際貨币基金組織的數據，2013—2015年占GDP的比重分别為61%、72%、77%）、失業率居高不下（據國際貨币基金組織的數據，2013—2015年的失業率分别為：23%、20.1%、18.5%），這些仍然是塞經濟發展的重要問題。塞将在未來幾年内面臨一些風險，如财政赤字中期水平将超過GDP的2.5%，經濟增速長期低于2%，失業率穩定或有所增長，國有企業減支措施不到位而影響财政鞏固措施的繼續實施。此外，近兩年來受到持續洪災以及外需疲軟影響，塞經濟發展多受掣肘。塞出口嚴重依賴外部市場特别是歐盟市場。2014年塞爾維亞與歐盟進出口貿易額226.3億美元，占全年貿易總額的63.8%，塞爾維亞的外國直接投資中，90%以上來自歐盟。2015年，塞爾維亞與歐盟進出口貿易額略為下降，為201.5億美元。俄烏緊張局勢及相關的經濟制裁、歐元受英國退歐等影響大幅貶值，使得歐元區經濟長時間停滞的可能性依然很大，因此塞經濟仍将面臨相當大的下行風險。2014年底，塞政府與國際貨币基金組織（IMF）談判達成一項為期三年、金額十億歐元的預警安排協議。2015年2月，又将金額上調為12億歐元并簽署相關備忘錄。塞政府承諾将采取一系列措施鞏固财政、維持宏觀經濟穩定、推進國企改革、改善投資經營環境等。IMF對推進塞宏觀經濟穩定有所幫助，但改革也給新政府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應塞爾維亞共和國總統尼科利奇邀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于2016年6月17-19日對塞爾維亞進行國事訪問。圖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貝爾格萊德同塞爾維亞總統尼科利奇舉行會談。雙方就雙邊關系及其他共同關心的問題深入交換意見,達成廣泛共識。兩國元首一緻決定,将中塞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夥伴關系,推動兩國關系再上新台階。塞外交政策走向
在外交方面，前進黨一直奉行東西兼顧的“兩扇門”的外交政策，預計塞爾維亞新政府會進一步維持這一政策，加強同歐盟、俄羅斯、美國及中國的關系。東西兼顧的外交政策是由前總統鮑裡斯·塔迪奇執政時所确立。2009年時任塞爾維亞總統塔迪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塞爾維亞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是加入歐盟，但發展與美國、俄羅斯和中國的戰略夥伴關系與這一目标是并行不悖的。在解釋其外交原則時，塔迪奇表示，塞爾維亞是根據21世紀出現的新變化來确定其外交原則的：美國已經無可争辯地成為這個世界的支配者，加入歐盟是參與地區經濟布局和發展的重要手段。經曆世界金融危機後，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國步入未來世界經濟領導者的行列。俄羅斯在世界經濟危機前重新恢複了經濟和外交政策潛力，尤其是較高的石油和天然氣價格助推了俄羅斯地位的提升。為了應對世界新變化，塞爾維亞需要維持與上述四方的關系，形成塞爾維亞外交的四個支柱——即西方的歐美和東方的俄中。
塞爾維亞和俄羅斯有着特殊關系，它們的關系可以回溯到幾個世紀之前，擁有近1000年的斯拉夫共同曆史、東正教傳統、相似的文明以及長期的互相支持。近些年來，俄羅斯更是一直積極支持塞爾維亞捍衛領土主權的努力，尤其是科索沃問題上，俄堅決站在塞爾維亞一邊。長久以來，塞精英階層認為塞俄彼此互相依賴是塞爾維亞得以存在的一種保障。
前進黨在外交方面具有親歐傾向，盡管塞國内由于歐洲經濟走勢不明朗、難民危機等因素産生了相對的“疑歐主義”，但加入歐盟，仍是新政府外交的重要任務。外界普遍預測塞爾維亞在2020年前“入盟”希望渺茫，歐盟官方也曾在2015年表态，五年内不會吸納新成員。但這幾年的時間，也為塞爾維亞赢來了深化改革、提振經濟、提高行政效率與司法透明度的寶貴緩沖期。塞爾維亞已同歐盟于2015年12月展開了入盟的實質章節談判。預測新政府将會在本次任期内，繼續為塞爾維亞加入歐盟鋪平道路。在對待科索沃問題上，塞爾維亞同科索沃已在歐盟的斡旋下，于2013年4月達成一緻，走向“關系正常化”。但塞政府仍堅定反對科索沃獨立。總理武契奇表示，将持續推動科索沃塞族與阿族關系正常化，繼續在歐盟框架下展開雙方對話。
前進黨政府同時會維持同俄羅斯的友好關系。此前，當歐盟因烏克蘭危機大舉制裁俄羅斯時，塞爾維亞選擇了中立，意在維護老朋友的利益。這一舉動招緻了歐盟極大的不滿。2015年塞爾維亞參與了俄羅斯紅場閱兵。歐盟擔心塞爾維亞會在入盟後成為俄的“代理人”。而如何在歐、俄之間平衡，是塞政府要面對的難題。塞爾維亞曾經計劃扮演溝通東西方橋梁的角色，但事實證明，塞能夠發揮的作用比較有限，無論俄羅斯還是歐盟，塞爾維亞都不具備能力讓它們改變立場。塞這種外交上的平衡常常會受到各方面的沖擊，一些親西方人士認為東西兼顧的外交是“精神分裂”的做法。不少精英認為，塞東西兼顧的外交政策難以為繼，應有選擇性地發展同主要大國的外交關系。塞國家太小了，其資源能力、國家實力都不足以扮演撬動大國關系支點的角色，反倒是不明确的外交政策正在令塞爾維亞迷失發展方向。
中塞關系現狀和前景
中塞傳統友誼深厚，雙方的戰略合作夥伴關系也不斷深化。作為巴爾幹地區的重要國家，塞爾維亞也是中歐陸海快線建設中的重要一環，也是“16+1合作”框架下的重要支點國家之一。中東歐地區是中國打開歐洲主流市場的重要通道，而綜合政治、經濟及地理因素，塞爾維亞正是中國在此過程中的重要夥伴。由于塞爾維亞尚未加入歐盟，且歐洲經濟仍處在複蘇中，中國資本在塞爾維亞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通過加強同塞爾維亞的多方面合作，不僅能進一步鞏固中塞關系，也有助于推動中歐務實合作。中塞在“一帶一路”倡議下展開了多項實質性合作，塞方與我簽署“一帶一路”合作備忘錄。塞爾維亞對“一帶一路”倡議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塞爾維亞時任能源部長、現任駐華大使巴切維奇說：“修建運河對塞爾維亞來說，是百年之夢。”中國有可能憑借“一帶一路”倡議成為多瑙河—莫拉瓦河—瓦爾達爾河—索倫運河工程的“圓夢人”。
在人權、南海、産能合作和市場經濟地位等問題上塞了解中國立場，支持中國利益。這在部分歐盟成員國針對上述問題釋放出對華不利姿态的背景下，塞爾維亞的立場尤顯珍貴。塞爾維亞在涉台、涉疆和涉藏等問題上也堅決維護中國立場。
塞爾維亞前進黨曆來對華友好，武契奇政府高度重視發展對華關系，願意推動雙方戰略合作夥伴關系。塞爾維亞将中國視為其在東方的傳統友好夥伴，塞新政府将進一步推動雙方在“16+1合作”框架下的合作，雙方也将推動進一步的高層互訪。随着匈塞鐵路、科斯托拉茨電站的建設及斯梅德雷沃鋼廠的收購，雙方交往也将向深層次發展。此前，雙方的經濟合作主要體現在中方承建塞方基礎設施建設方面，随着中塞關系的發展，中方在塞投資形式也将更加多元化，如跨國并購、提供融資等。此外，在“16+1合作”框架下，雙方民間交流也得到了促進。塞爾維亞欽佩中國的發展成就、發展理念及發展道路，有意借鑒中國改革與發展的成功經驗，并運用到塞爾維亞的發展中。雙方的民意基礎較好，在塞爾維亞媒體印象中，中國是個負責任的大國，能給如今在困境中的塞爾維亞經濟帶來複蘇的希望。2016年5月7日，塞爾維亞《政治報》（Politika）刊載了《中國大使館被炸17周年》這一新聞，有許多網友留下了傷感的留言。其中，有一位網友寫道：中國是個負責任的大國，嚴格地遵循着自己務實的外交準則，不幹預别國内政，維護世界和平，如此的行為值得我們更多的尊重。新聞中還有不少是關于中國投資的報道（如《中國向斯梅代雷沃鋼鐵廠投資6億美元》、《烏日察和中國的合作帶來33萬歐元收益》、《中塞商業往來價值30億歐元》等）。而中國人民仍對南斯拉夫人民印象深刻，《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橋》等電影作品在中國耳熟能詳，塞爾維亞人民的勇敢、勤勞、樸實、善良也在中國人民心目中印象深刻。
但中塞關系仍存在政治合作水平高、經貿合作水平較低的問題，此外雙方的貿易逆差較大。據2015年商務部統計數據，雙方貿易額2015年為5.5億美元，中國對塞出口為4.2億美元，進口則隻有1.3億美元。
在塞爾維亞媒體眼中，中國的負面形象也是存在的。b92新聞網刊登的《塞爾維亞憑借廉價勞動力成為地區内的“小中國”》一文中作者對塞爾維亞成為地區内的“小中國”感到悲哀。中國曾經依靠廉價勞動力的粗放式經濟發展模式在塞爾維亞媒體眼中尤為負面。還有不少網友認為：中國人不是來幫助我們的，而是來賺錢的；中國人賺了錢，卻給塞爾維亞留下一屁股債和高失業率。不過對中國持有以上負面看法的隻是一小部分人。
政策建議
一、繼續在戰略合作夥伴關系的基礎上推動雙邊關系發展
中塞兩國曆來友好，同時塞是中東歐地區第一個同中國建立戰略夥伴關系的國家。中國也是塞爾維亞外交政策的“四大支柱”之一，同中國深化合作、提升關系，也是塞爾維亞外交政策的優先方向之一。中方應進一步加強同塞爾維亞的關系，深化各方面的合作，将塞視為中東歐地區的真誠夥伴。同時，應保持并加強高層間的對話與溝通，增強政治互信。2016年6月習近平主席訪問塞爾維亞，借提升雙方的戰略夥伴關系為全面戰略夥伴關系之機，全面深化了雙方合作的層次、規模和水平。
二、繼續推進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框架及“一帶一路”建設
自中方提出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框架及“一帶一路”倡議以來，塞方始終是“合作框架”和“倡議”的積極響應者與參與者。塞爾維亞政界、商界、學界對此均展現了濃厚的興趣。中方應抓住此契機，在雙方戰略合作夥伴的基礎之上，同塞方深化“合作框架”及“倡議”中的各方面合作，将中塞合作打造為“合作框架”與“倡議”之下的、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的典範，并發揮模範效應，帶動中國同其他中東歐國家、“一帶一路”倡議沿線國家的合作。塞地處巴爾幹半島中心，處于歐洲和亞洲的十字路口，也處在中歐陸海快線的沿線上，區位優勢十分明顯，戰略意義重大，且塞是《中歐自貿協定》（CentralEuropeanFreeTradeAgreement）、《歐洲自由貿易協定》的簽署國，也同俄羅斯、土耳其等國有貿易優惠，若能通過塞爾維亞打開上述地區的市場，将能帶來非常可觀的潛在收益。
三、深入市場調研，注意投資風險
塞爾維亞仍處在轉型中。一方面，這為中國參與塞爾維亞市場帶來了大量機會：當前，塞政府積極推動許多大型國企私有化進程，塞國内基礎設施也亟待翻新，工業領域也急需新的發展契機。随着中國“走出去”的腳步加快，且中塞關系曆來友好，塞爾維亞對中國資本而言，不失為良好的投資市場。但另一方面，由于塞國内相關法律及制度仍不健全，許多标準也不及歐盟标準嚴格與清晰，中方在塞參與投資時，應加強市場調研，注意投資風險，防止投資失誤。
四、密切人文交流合作，培養對華友好力量
目前，中塞合作主要以經貿合作為主，人文合作所占比重不大。雙方民衆對對方的了解仍然十分有限，鮮有知名度高、規模大的雙邊文化項目。增進雙邊了解、加強人文合作，有利于推進雙方民心交融，培養對華友好力量，促進雙方在多層次的合作。而人文交流，也是促進雙方經貿發展的重要基石。有關方面應加大對這方面的投入與調研，将人文交流合作落到實處。比如，在塞大學和科研機構成立文化中心或者中國研究中心、積極辦好中塞文化中心等推動塞爾維亞對中國的了解。（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中
東歐研究室主任，研究員）
（責任編輯：蘇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