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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島 :世外桃源的浪漫與現實

時間:2024-10-25 05:30:55

出島還是留下?斜陽島的島民帶着這個終極問題生活了一代又一代。直到現在,島上隻剩下20多人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愛旅行的村上春樹寫過一次在無人島宿營的經曆。他說探索無人島遠沒有想象中那樣充滿浪漫主義色彩,這其實是個挺“糟糕”的事。

那是日本濑戶内海中為數不多的私人島嶼之一,叫烏鴉島。另一個村上先生是島的主人,但并沒有改造或利用它,隻是任其野蠻生長。烏鴉島距離海灣隻有800多米,過去這一帶的孩子們若能遊到島上再遊回,就被認為是長大成人了。島上除了動植物,什麼也沒有。兩個村上先生帶着露營的東西,準備上島住三天。白天垂釣、漫步,沒人打擾,好不自在,雖然是無人島,但畢竟一擡眼就能看見隔海的煙火,這樣的距離對于生活在都市中的旅行者來說,不遠不近剛剛好。

可到了晚上,萬籁俱寂,黑夜會把周圍一切的未知事物都放大,夜遊生物開始統治這個小島。村上寫道:“我們是這個世界的入侵者,牢騷發不得。雖說小,但無人島自有無人島特有的獨立生态系統。白天感覺不明顯,而到日暮黑透,我們就被它們團團圍在中間,于是我們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它們的存在。我們軟弱無力,無處可逃。夜間是它們的世界。”

在與自然的博弈中,人類總是在自以為适應甚至已經征服的時候,被自然毫不費力地潑上一盆冷水,這一點在人與島嶼的關系中顯得格外明顯。

島嶼是獨立在常規視野和經驗之外的存在,它與我們永遠隔着一片難以跨越的海洋,仰仗着海洋賦予的天然屬性,散發誘人的魅力,但又似乎總是伏擊在暗處,勾起人類無限的遐想與欲望。被欲望迷了眼的人類很快就會先輸一城,敗下陣來。

可對于祖祖輩輩生活在海島上的人來說,現實從不浪漫,他們對海島沒有過多期待,生存是海洋給予他們的唯一饋贈。

初入“桃花源”

在知道涠洲島旁邊還有一個斜陽島時,我的好奇心立刻增了百倍。我對斜陽島的神往,有點像村上春樹對烏鴉島的那種期待,旅遊業尚未涉足太深,原始的格局又在現代化生活的瘋狂侵蝕下進退兩難,它既本真又渴望追趕上外面世界的腳步,它好像已經與外界接軌但卻還是有兩道天然的屏障阻隔着,自成一體,充滿神秘感。

網絡上有關斜陽島的資料不太多,大多都是重複信息。人們習慣将這個小島看作涠洲島的附屬,提到涠洲島才會順帶提一嘴斜陽島,總是一帶而過。其中有兩個信息最吸引人,一是小,斜陽島也位于北部灣區域,在涠洲島東南邊9海裡的位置,面積隻有1.89平方公裡,用手機上的地圖軟件搜索斜陽島,幾乎要把比例尺放到最大,才能找到;二是人少,網上從20多人到四五十人的信息都有,不知道哪個更可信,2014年湖南衛視真人秀節目《變形計》在斜陽島上拍了一段,大概内容依舊是城裡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如何在一個條件艱苦的小島上生存、改變的故事,裡面提到當時斜陽島上有居民57人。

50多人,假設同時生活在一個小島上,我想象中那該是一種烏托邦式的生活。曾經聽過一位同事探訪美國一個嬉皮士村落的故事,村落很隐秘,地圖上是找不到的,隻有到附近再不斷問路打聽才能摸到那裡。相比之下,去斜陽島的方式簡單透明多了,但并不容易。如果從北京出發,先飛到南甯,換動車到北海,或是直接飛到北海,可惜航班不多,再乘遊客渡輪登涠洲島,從上島的渡輪碼頭騎“小電驢”由北向南穿過整個涠洲島,到達南灣碼頭,換快艇駛入斜陽島。

去斜陽島時,我們已經在涠洲島上待了6天,其間也會時常跟當地人打聽斜陽島的情況,得到的信息更近了一步——島上現在的常住人口越來越少,也就20多人,多以打魚為生,打來的魚都轉手賣到北海或涠洲島,畢竟市場大得多;小島上也在開發旅遊業,旺季時最多每天會有兩三百人上島,把小島塞得滿滿的,他們在島上不過玩半天便返程,夜宿斜陽的人更是少。

我們本想在島上住一天,但因為台風“百裡嘉”提前預警,所有航船都要在9月13日和14日停航兩天,我們不得不比原計劃提前一天離開涠洲島,回到北海,無法體驗到那種接近于“軟弱無力,無處可逃”的夜晚了,算是一個遺憾。

幾天前,我們就跟楊承騰聯系好了快艇。小楊是斜陽島上第一個做旅遊的島民,目前從涠洲島到斜陽島沒有官方運營的航線,隻能靠私人快艇,這也是小楊的一門生意。

“百裡嘉”到來前一天的一大早,便烈日當頭,海水的潮氣很快就在驕陽的炙烤中附着在出海人的身上,黏答答的,很不舒服。海面異常平靜,預示着即将到來的一場暴風雨。

8點半,快艇出港。我們和另外幾個四川來的遊客同行,本就是淡季,再加上台風即将到來,涠洲島上的遊客都已将歸期提前,更沒人願意冒險去斜陽島了。

這一天,往返于兩島之間的海面上冷清得很。快艇在海面迅速滑出一條路,大約以每小時30節的速度前進,相當于時速五六十公裡,回頭看着遠去的涠洲島,離得越遠,鳄魚山的山勢越顯出鳄魚的形态,趴在海中,直到消失。

半個多小時後,到達斜陽島,這是與涠洲島完全不同的一種海島地貌。涠洲島的中心是火山碎屑岩台地,四周一圈幾乎都是沙堤和沙灘,鳄魚山栖在沙灘邊,完全符合人們對海島的期待。可斜陽島是個沒有沙灘的小島,隻有很小一片石灘,四周其餘地方都是高聳的崖壁,像一個碉堡矗立在海水中間。據廣西海洋環境與濱海濕地研究中心研究員黎廣钊介紹,斜陽島地勢呈北部和西部高,向東、南逐漸降低,四周的陡崖直逼海岸邊緣,陡崖最高處有80米,最低的崖壁也有二三十米高。

從北岸上島,沿着一層一層人為與天然合力打造的火山沉積岩台階向上,走到一個小平台,向左是一條兩米多寬的坡路,目之所及,這是唯一人為的痕迹,看不到屋瓦。小楊說,沿着這條路一直向裡走,向山上爬,繞着山路翻過這個嶺,才是村子,徒步的話,大約走半個多小時。村落被崖壁和植被包裹在中間,與外界不但隔着海,還隔着山,太像《桃花源記》裡的描述了:“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我們帶着陶淵明夢中的憧憬走進了這座地小人少、遠離大陸的島上村落。

沒有永遠的烏托邦

斜陽島與涠洲島的出現時間差不多,都是3萬年前火山噴發形成的。至于有人類居住的時間,斜陽晚于涠洲,通常的說法是,明末年間涠洲島開始有人上島,最早一批上島的都是逃難或戴罪之人。而斜陽島更遠一些,交通更不便,真正有常住居民要到清初,逃到這個小島上的人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想或不能再回到大陸了。乾隆年間,島上的寮民已有不少,但又因海禁被迫内遷,隻有少數人還留在島上;鹹豐末年,島禁重開,又陸續有人上島,定居生活。

小楊回憶到,他聽家中長輩說,祖上來到斜陽島到他這裡不過五代人,最早的祖輩從東莞到了北海邊的合浦縣,因為賭博欠債又一路逃到小島上,再逃就是海了,就這樣躲過一劫,活了下來。小楊也說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個地道的客家人了,但至少他仍操着客家話跟其他島民交流。追根溯源起來,島民的祖輩都是“問題青年”,這裡環境惡劣,比塞外荒漠更難到達,曾經是流放之地,這些“問題青年”的後代在島上世代打魚,開辟新的家園。直到今天,祖輩的罪孽應該是贖清了。

因為人少又不入流,斜陽島的曆史幾乎是空白,遠沒有涠洲島上還有兩個教堂那樣傳奇。一直到1949年之後,為了穩固邊防,島上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駐紮軍隊,我們徒步從海邊走進村子的這條路,就是當年駐軍留下的。路邊還能依稀看到戰壕和其他一些軍事痕迹,雖然這裡未曾開過戰,但越南戰争時,涠洲島和斜陽島作為距離越南最近的中國海島,時刻都在做着防衛的準備。據小楊的父親回憶,島上駐軍是1986年撤的,在這之後,島上偶爾會有軍事演習,但一直沒有長期駐軍了。

說是來島上旅行的,但更像是一次對未知世界的田野調查。

沿着這條坡路進村,可以途徑島上的最高點羊尾嶺,海拔約140米。小楊提醒我們,如果要打電話或回微信,最好在這裡趕緊處理,否則過了最高點,一路下山進村,再沿着村子到南部海邊,手機信号都會很不穩定。斜陽島北部的山嶺上,還能覆蓋到來自涠洲島的信号,可整個小島呈碗狀,信号很難到達“碗底”,因此稍有些台風或其他自然災害影響,斜陽村就與外界失聯了。

後來在采訪北海日報社社長梁思奇時,他也跟我們講了一個好玩的事。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時,BP機風靡,當時的村領導托人輾轉弄來了一台,也讓島民們都開了開眼。可是,村子在“碗底”,信号差呀,村長就在山頂安裝了輔助設備,把BP機挂在山頭,每天定點去看一次,接收一下來自島外的消息。直到現在,島上仍有不少盲區,接收不到信号。

島上隻有一個村子,便是斜陽村,與涠洲島上的其他6個行政村一起,共同屬于涠洲鎮。上了年紀的島民告訴我們,改革開放前的70年代是斜陽島人口最多的時候,男女老少有300多人。那時由于政策所限,出島沒那麼自如,需要報批審核,人們覺得島上生活也不錯,可以自給自足,便一直過着遠離大陸、男耕女織的前現代生活。島民們都說,在有外人上島之前,他們的生活一直是夜不閉戶的。“這島上不可能有人偷東西,偷了東西往哪帶呢?”

在島上,島民即是漁民,家家戶戶都以打魚為生,也有人種地,但都是旱地,沒有水田,少量種植些玉米、花生之類的農作物。然而,島上的自然條件不比大陸,又整日在台風和暴雨的陰影下擔驚受怕,他們說在島上種莊稼隻能靠天吃飯,太多的無能為力了。

改革開放之後,國家開始大規模招工,斜陽島人也收到了這個消息,年輕的壯勞力們紛紛報名出去工作,好像一刻也不想待在島上了。水廠、工廠、糧站,凡是有事可做的地方都去試試,但都是在不遠的地方,北海、合浦、涠洲,連邊上的欽州、防城港都很少會去。就這樣,有能力的島民就留在了大陸,外面的世界終究比島上精彩,人們一茬一茬地離開,直到2013年還剩100多人。

離島還是留下?

斜陽島人大規模地離島去大陸,并不隻是因為海島在地理位置上的隔離。這裡既是海島,也是農村。在城市化進程中,斜陽人對從農村走向城市的渴望,遠遠大于從海島走向大陸。而2014年的那場特大台風成為了島民離島的一個加速器。

翻過山嶺,再走幾分鐘,就能看到小楊家,和其他島民的屋舍連成一排,大多是用火山石建造的,黑石平瓦,古樸但有些簡陋,不那麼“俨然”。比屋舍更顯眼的是幾個救災帳篷擺成一排,帳篷上原本紅色“人道、博愛”的大字都已曬褪了色,這是4年前“威馬遜”台風後救災用的,一直留到現在。

2014年第9号台風“威馬遜”對于斜陽島來說,打擊是毀滅性的。很多房屋現在還是隻剩殘垣,沒有再修繕。“威馬遜”的中心風力有17級,島民告訴我們,那次台風在島上幾乎停留了一天,屋外的棚子、鐵架、摩托車,能吹飛的都吹飛了。住房雖是石頭建造的,但有些本就年久失修,隐患重重,台風一來,很快就垮了。

那一場台風刮得昏天暗地,摧毀了那些動過離島念頭的島民們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災後,政府為一些流離失所的島民提供了廉租房,老人和孩子都住到了北海市。但并非每家每戶都有城裡廉租房的待遇,為此,仍留在島上的一些人還有些忿忿。但當時的政策是隻為在城裡沒有房産的島民提供廉租房,所以那些沒有分到房子的人,多半是早已為兒女在城裡購了房。

“威馬遜”過後,整個斜陽島好像跟着那些被摧毀的房屋一起,也垮了。能搬走的島民紛紛搬走,留下的島民大多是無處可去,小楊的父親說,現在留在島上的這些人理論上仍算是災民。他們并沒有修建新的房屋,兩個原因:一是政策不允許打新的地基建房,隻能在毀壞房屋的基礎上修繕;二是即使修繕,這對于島民來說太不現實,在島上要想買沙子比買大米還貴,所有一切現代化的建造材料都要從島外運輸,比如大陸需要1萬塊錢的造價,在島上需要花到6萬。東西從大陸運來,要經曆好幾次易手轉運,才能到島民家中,這樣的成本,誰都花不起。

根據最新的統計顯示,現在擁有斜陽島戶口的居民有400多人,但老楊說真正住在島上的一共12戶,24人。我們在村子裡來回走了幾圈,幾乎見到了村裡所有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50歲以上的中年夫妻倆留在島上生活,年輕人要麼去涠洲島或北海念書,要麼外出打工。我好奇為什麼家中的壯勞力都留下了,得到的答案是,他們隻會打魚,沒有别的技術,去城市裡實在找不到事做,頂多當個保安,還要受人約束,工資低,又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有幾對出島過了一段時間,适應不來,在小島上逍遙了半輩子,哪裡受得了城市的束縛?幾番斟酌,還是留在島上吧。等真的年邁無力時,再去投奔子女,至少當下,還有一身打魚的力氣。

這些年來,斜陽島的生活環境依舊惡劣。最大的基礎問題是用電,島上每天隻供電5小時,從晚上7點到12點,其餘時間停電。因此,每家都準備了蓄電池,晚上充滿電,白天接上電視,可以一邊看電視劇,一邊修補漁網。在這種情況下,島上自然是沒有空調的,酷熱的夏天多少有點難熬。

如今打魚的日子也沒有以前頻繁了,除去天氣不好的時候,再加上每年有3個月的禁海期,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一年大概隻有一半的天數需要出海,打來的魚多半轉賣給了涠洲島上的二道販子,收成好的話,一年能有七八萬收入,少的話大概四五萬。除了魚、雞、牛、羊自給自足,島上所有物資都靠“進口”,如果要買蔬菜大米什麼的,打個電話給涠洲島的固定賣家,一會兒送“外賣”的快艇就到斜陽島了。

島民卻也調侃說:“留我們兩口子在這兒住,反而不用操心太多家務,兩個人的煩心事總少過一大家子的,就當過二人世界了。”聽到這裡,倒是可以緩解一些我們對島上艱苦條件的憂慮,他們給自己的現實生活套了一層浪漫主義的面紗,聽起來是另一番美好。

旅遊是出路嗎?

上斜陽島,我們之所以找到楊承騰,是因為他是全島開發旅遊的先鋒者,隻要打聽斜陽島的事,多半都會繞到他那裡去。

小楊是島上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從小成績好,小時候島上還有小學和初中,他是在島上的教育中長大的,高中時去了北海,他很自豪地告訴我們自己還曾獲得過全市的“優秀”。高考填志願時,小楊執意要遠離家鄉,去外面的世界,于是就考到了保定念大學。可是外面的世界于他而言,精彩歸精彩,卻都與他無關,大四時小楊決定要回來,在家鄉做點什麼。

2013年大學畢業時,正是涠洲島旅遊迅速膨脹發展的時候。小楊是斜陽島人,眼看着涠洲島一天比一天好,自認為斜陽的景色一點也不輸,他便開始張羅斜陽島的旅遊。

小楊很聰明,他試着找到斜陽島區别于涠洲島的獨特之處,來推薦給遊客,第一次嘗試他選擇了開發露營線路。可是那時候去斜陽島的交通更不方便,遇上六七級的風就要停航,在海島山頂上搭帳篷,也十分受制于風力和雷暴天的制約。“況且我做露營,一個帳篷的錢總不能比賓館一間房還貴吧,也就隻能收100塊錢,刨去成本,剩下的太可憐了。”小楊一邊擔心着天氣,一邊還要算計經濟賬,第一次搞斜陽島露營旅遊創業,失敗。

後來他又陸續做了些其他工作,都與旅遊沾邊,希望學些經驗,也攢些人脈。從去年開始,小楊就在籌劃在斜陽島上開第一家民宿,他把這些年的積蓄都花了,改造家裡的老房子,騰出3間來做客房。受限于資金和遊客數量,隻有3間。今年2月,民宿開張,名字就是他家的門牌号——斜陽村10号。“可開民宿不能隻讓客人一天用5小時的電吧,那怎麼會有人來?”小楊弄來了一台發電機,實現了自己家24小時發電,可空調還是開不了,一開就斷電。“電扇是來島上住宿最好的待遇了!”

因為兒子開始做民宿,原本也要出島的老楊夫婦決定留下幫兒子。其他留下來的夫妻也加入進來,參與一些簡單的接待工作,提供午飯或是進出島接送。他們似乎找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既能增加收入,又給繼續留在斜陽島安上了一個更長久的理由。

雖然島上有千萬種不好值得抱怨,但說到底,島民們仍将自己的根放在斜陽島,他們為了習慣和自在而留下,而這種習慣和自在到别的地方就會變味,幻化成鄉愁。小島不比城市,一旦離開,島上自然會漸漸荒蕪,一旦荒蕪,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當這20多個島民正在從旅遊上看到希望時,政策的不傾斜讓他們再次陷入迷茫。在現在的涠洲鎮旅遊規劃中,所有政策和資金都指向涠洲島,斜陽所占比重很小,小楊很擔心自己民宿的命運,也憂慮斜陽島未來的命運。如果在自己的推動下,遊客多了,也許越來越多的島民會回來,但他也會内疚,擔心島上的生态會受到破壞;但如果沒有旅遊業的支撐,5到10年内,現在島上的20多居民大抵也會紛紛散去,斜陽島将再次成為荒島,或被旅遊公司接手開發,或在軍事或其他領域另作他用,這些都不得而知。

我們沿着村子的主道向南部碼頭走去。一路上滿眼綠色,小山丘上覆蓋着各樣的植被,它們在台風摧毀後又迅速重生。從斜陽島最北端碼頭,穿過村落,走向最南端,這一段行走雖然不長,但卻是有節奏的,時急時徐,時高時低,一會兒寬廣一會兒又收窄。下台階走向海邊,是一段窄小的路,隐藏在被風蝕的火山岩中,下到最低處,豁然開朗,一邊是海水,一邊是高聳的海蝕山石,這不是直插到海底的崖壁,而是可以順着山勢一層一層爬上去的,火山岩的最上面,長滿了仙人掌,密密麻麻。站在這裡,沒有人可以抗拒這些自然生長出的大氣和美。

斜陽島的好在于自然與原生,而它的難又在于無力抵抗這種自然與原生,得到更好的生存條件。我們離開的時候,老楊拿出一捆粗麻繩,準備加固幾個露天的鐵棚,等“百裡嘉”過後兩天,今年最大的台風“山竹”即将到來,風力強度堪比4年前的“威馬遜”。島民們不知道這場台風會不會再次摧毀小島,但至少他們現在的心态通透多了,總能在浪漫與現實間找到支點。斜陽村裡,留下來的人們仍主要以打魚為生,不打魚時,多是悠閑地料理着家務活

楊承騰是斜陽島上第一個做旅遊的年輕人,現在又在島上開了第一家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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