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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城市「 巫術 」

時間:2024-10-25 11:28:32

這世界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種死法。偵探馬修·斯卡德生活的紐約有800萬人口,就有《八百萬種死法》。

八百萬種死法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

譯者:潘源/王默

新星出版社,2010年版

1979年的頭兩個月,紐約地鐵裡發生了6起謀殺案,這是真事。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紐約地鐵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八百萬種死法》寫于1982年,故事就發生在這時的紐約。作者勞倫斯·布洛克(LawrenceBlock)是美國當代硬漢派推理小說的代表,今年剛好80歲。他筆下的這個偵探叫馬修·斯卡德(MatthewScudder),常混迹在紐約的阿姆斯特朗酒吧消磨時光,還參加了戒酒互助會,這兩件在小說中極其重要的事,都曾真實地發生在布洛克自己身上。看來,布洛克一定程度上把馬修當作了自己。然而,馬修又不是一個傳統偵探小說中的“光環主角”,他曾是個警察,因為一次在執行任務時誤殺了人,便脫下警服,又離了婚,開始瘋狂酗酒,但他會辦案,又要維生,就成為一名私家偵探。他不願也不耐煩申請私探執照,願者上門,有活就幹,沒活就在酒吧混着,他是個看似不求上進的“佛系”偵探。

故事講的是一個叫金的妓女,想要逃離現在的生活,擺脫皮條客錢斯對她的控制,于是找到馬修幫忙贖身。馬修很快就完成了任務,拿錢走人,在與金發生了性關系後的第二天,警方就發現金被“剁成了肉醬”,馬修卷進了這起殺人案中,又在皮條客的委派下要找出真兇。

我看這個小說,最初是被标題吸引,它似乎應該是一本大部頭,滿滿當當地寫着每一種離奇死法的來龍去脈。但真正讀起來,往往會忘記這是一部偵探小說,它既不是一個封閉的故事,沒有緊張而留有懸念的情節,也沒有環環相扣的推理過程,讓人有抽絲剝繭的快感。你甚至讀着讀着會覺得,馬修真是個孬種,他懶散、頹廢、亂睡,哪裡配得上偵探這個稱謂?

但小說最迷人的地方,恰恰是這個不那麼扣人心弦的推理過程。你帶着無比強烈的獵奇心去找答案,但發現并不需要耗費太大力氣,真正耗費心力的文字是情緒的鋪陳、内心的博弈、氤氲不散的詩意、自我救贖的角力。在馬修一層一層剝開死亡謎團的過程中,布洛克要講的遠不止這個案件,他有更大的野心,他要把整個肮髒、混亂、無情、罪惡的紐約都放進這個故事裡去,再透過馬修的世界,一點一點吐給讀者。

1986年,在《八百萬種死法》出版後的第四年,小說被拍成了電影,不但紐約被改成了洛杉矶,其他無論從叙事還是手法上來說,這都算不上是一部好片,因此也沒什麼名氣。但唯一好看的是片頭,這是一架幾乎讓人眩暈的直升機,拍攝着城市的天際線,俯瞰迷宮般的高速公路系統,三分鐘的長鏡頭裡是整個城市單調又乏味的景觀,在這些工業社會的産物中,藏匿着捉摸不透的人性,這個鏡頭最終聚焦在一輛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車上。在畫外音中,馬修哀歎着城市不斷上升的犯罪率。

不斷上升的犯罪率,是小說中與主線并行的一個社會現象。馬修沒事時會看報,報紙上每天鋪天蓋地的都是有關死亡的新聞——少婦的丈夫在格雷森區被亂槍射死,鮑厄裡區的兩個流浪漢為了搶一件從垃圾桶裡翻出的襯衫而捅死對方,外科醫生在河邊大道遭搶後被槍殺,應召女郎被剁成肉醬——最後一條新聞的主角就是金,馬修是從報紙上看到金的死亡的。

在經曆了70年代工業衰退後,紐約的經濟萎靡不振,市政府曾一度向法院提出破産申請。半公開的毒品交易在曼哈頓街頭随處可見,不同的街區掌握在不同販毒集團手中,他們各有一方勢力,把曼哈頓分割得七零八落。性交易也猖獗,僅1976年一年,就有将近2400名妓女落入警方手中,可這一點用也沒有,妓院和脫衣舞劇院都開到了時代廣場。貧窮、槍戰、謀殺、偷竊、種族緊張、警察腐敗,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社會問題都在紐約爆發。

紐約是美國偵探作家協會票選“最佳謀殺城市”的第一名,“每個人皆可随時随地死去的地方”,布洛克的很多作品都建立在這樣的紐約城之上。1977年開始,瑞士攝影師威利·史拜勒(WillySpiller)用了7年時間,拍紐約地鐵裡的各色人群,給這組系列攝影取名為《地獄之輪》(HellOnWheels),這名字特别恰當,紐約簡直糟透了。而布洛克取的這個名字更恰當——這世界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種死法;紐約有800萬人口,就應該有800萬種死法。

布洛克想在這個小說裡寫三個主題:謀殺應召女郎的案件本身,紐約這個掩蓋殘酷現實的神秘大都市,以及馬修在戒酒與酗酒之間的搖擺不定。一部大約12萬字的偵探小說,有超過三分之一的部分寫馬修戒酒這件事。

馬修戒酒的日子是破案的一個時間參照系。他每天去戒酒互助協會,聽其他酗酒者的忏悔和重生,可輪到他時,每次都隻有一句話:“我叫馬修,我無話可說。”直到得知金的死去,他放肆大喝了一場酒,這是他找到的可以緩解痛苦的唯一方法,他在醫院醒來,失憶了好幾天。随後,他繼續戒酒,“我叫馬修,我無話可說”。11天,案子破了,他把那個把金剁成肉醬的哥倫比亞人送下了地獄。

在硬漢派偵探大師中,布洛克的文字頗有詩意。馬修的酒瘾和欲望在文字間呼之欲出——“我坐在那兒,努力不去看那杯酒,但我無處可瞧。我希望他回到桌子這兒,把那杯該死的東西喝掉。”“一瓶兩百毫升瓶裝的‘野火雞’波本威士忌吸引住我的視線。我發誓我已經品嘗到了那濃烈的波本酒味,喉嚨感受到吞咽它的感覺,一股熱辣流向我的胃,暖意直通足尖和指尖。”在每一個不喝酒的日子,馬修都在無止境的飲酒欲望中跟自己鬥争,他滿眼都是紐約的黑暗和堕落生活,卻對自己還有一絲期待,他耗盡全力,抓住最後一根自我救贖的稻草。直到最後,他終于在互助會的同伴面前坦承“我是馬修,我是個酒鬼”。他坐在曼哈頓的地鐵裡對自己說:“我的生命是塊浮冰,碎裂在海上,不同的碎片朝不同的方向漂去,永遠沒有複合的希望。”

說到底,找尋金的死亡線索與自我博弈的戒酒,都在偌大紐約城中顯得微不足道。《紐約時報》記者蓋伊·特立斯(GayTalese)這麼寫紐約:那裡每天都有250人死亡,每天都有無數活着的人在尋找出租房。這是一個巨大的、無情的、被分割的城市。在這裡,早報29版上登的是死人的照片,31版上登的是訂婚男女的照片,而頭版上卻滿是那些現在主宰着世界、盡情享受着奢華人生,但終有一天會出現在第29版上的人們的故事。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紐約,沒有人真正在意報紙上的死亡,布洛克卻遊走在其間,仿佛一個巫師,編排着這些死亡和罪惡。《八百萬種死法》是“馬修系列”的第五部,也是把紐約寫得最赤裸的一部,他說紐約這座城市自主地為這些人提供着死亡的方式,像一種城市“巫術”——地鐵雖然有諸多不是,但隻要你把自己扔上鐵軌,它們完全能勝任把你壓死這項工作。更何況這城裡還有數不盡的橋梁和高窗,販賣刮胡刀片、曬衣繩和藥片的店,更是24小時全天營業。

勞倫斯·布洛克(法新社供圖)推薦書目

父之罪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

譯者:易萃雯

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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