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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若虹:打扮好自己至少是在認真生活

時間:2024-10-23 09:33:22

現在我不用看手相,不用打電話給媽媽,不用看星盤,也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會一點點解決

趙若虹把詩句、童話、戀愛的感覺揉進店裡,設計到鞋中,然後看着它們成為現實

許多次面臨重大人生挑戰時,跳進趙小姐腦海中的第一個問題是:我該穿什麼?

一個樸素的邏輯是:如果你即将被生活殺個措手不及,起碼可以保證受罪的時候自己是好看的。

“好看”當然包含一雙高跟鞋。

趙小姐有過幾個與高跟鞋有關的珍貴瞬間:在紐約的冰天雪地裡,與女性友人互相誇贊對方腳上的高跟鞋;在宿舍和同學一起剪片子,那個叫Melody的女生離開前對趙小姐新買的高跟鞋輕巧道别:“byebye,shoes”。

還有一次,趙小姐從上海去美國出差。那時,她在國内的事業遭遇瓶頸,壓力重重,參加晚宴前,獨自跑到JimmyChoo去。

店裡有沙發,趙小姐坐在沙發這頭,那頭是位金發碧眼的年輕女人。兩人試的每雙鞋都是一樣的,其中有四雙都斷碼了。過了會兒,女人的丈夫來了,需要迅速買鞋走人。好不容易碰到一雙尺碼合适的鞋,趙小姐對她說“這雙歸你了”,自己換上另一雙,問:“我穿這雙好看嗎?”“很好看。”

那是雙再普通不過的素面圓口鞋,“我為什麼會那麼高興呀,我真的好高興呀。瞬間,你覺得跟這個人好像有特别多的友情,她是我的‘紐約平行版’。”一個沾沾自喜的趙小姐說。

壓力大時要買鞋,出席重要場合前要買鞋,高興了要買鞋,不高興也要買鞋。對一個戀鞋狂而言,鞋子的意義超過圍巾、衣服,一雙合腳的鞋會為人生帶來巨大鼓勵,讓人信心滿滿地面對生活。

趙小姐開始賣鞋也和一個瞬間有關。

穿着高跟鞋的趙小姐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36歲。那年,父親突然病重去世,她的工作也出了些問題。一天夜裡,趙小姐坐在車裡,看着車窗外來來往往的女人們。那些女人中有許多和她一樣,拎着手提電腦,戴着耳機,裹着大衣,走在街上對着耳麥大聲回話。

車開過上海靜安嘉裡中心時,夜已深,商場打烊了,隻有櫥窗還亮着燈。一位穿駝色大衣的女孩,站在MaxMara的櫥窗外往裡看,再往前走,又忽然停下來,回過頭再看一眼。

那一刻,趙小姐突然想做一家店,把自己喜歡的一切都放進去,當然,喬治·克魯尼除外。她要把這家店送給和她一樣的女人們—那些白天要穿着高跟鞋去開例會,說服老闆,罵新人,跟老公吵今天誰去接孩子,穿上禮服沖進廁所,化20分鐘妝去參加客戶party再回來加班的人。

店裡有一間衣帽間,裡面全是鞋。店名就叫“高跟73小時”—這裡每一雙高跟鞋的制作流程都會花73.3小時。

“你就是美貌美貌美貌”

趙小姐叫趙若虹,上海人。喜歡或不喜歡她的人都會說她的性格非常“上海”。趙若虹有時覺得别人在誇她,有時又覺得人家是在罵她。

她也認為自己很“上海”,如果這意味着“心裡總有點不安分的想法,總想到更高的地方看一眼”的話。

1月9日下午,穿着酒紅色毛衣和黑色小腳褲的趙若虹輕盈地踩着木樓梯上樓。“你好呀”,見面的瞬間,沒有絲毫猶豫,一種令人心頭舒适的禮貌像一個乒乓球輕巧回彈。

這是“高跟73小時”的第一家店,261平方米,2015年誕生在上海巨鹿路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房裡。洗手間的台子上放着補妝用的粉底與眼影,從淘寶淘來的綠色舊冰箱中裝滿紅色高跟鞋,巨大的梳妝鏡上寫着甜言蜜語:“你又瘦了嗎?”“你就是美貌美貌美貌”。三樓頭頂是大片白雲,還有一輛沖上雲霄的嫩黃色自行車。

不到兩年,她陸續在上海、杭州、南京、北京開了8家店。每家都不一樣,即便是同一家店,主題也不時更換。

有時是“月亮從梳妝台的鏡子中望出千萬裡”,女詩人畢肖普在寫詩歌《失眠》中的句子。熟悉趙若虹的人都知道,趙小姐常年處于“失眠中”。

有時是“小意達的花”,意象取自安徒生的童話故事。7歲那年,趙若虹第一次接觸童話。此前,因為母親擔心女兒對複雜的人生沒有思想準備,占據趙若虹床頭的讀物一直是《三國演義》之類的話本故事。

進入小學的趙若虹小心翼翼地問語文老師:“我想看安徒生,可以嗎?”

那位姓潘的老師有些驚訝:“當然可以,你想看幾本都可以。”

童話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小意達凋謝的花兒是在等夏天到來,再次開放,死亡不是終點,而是下一次綻放的開端。

長大後的趙若虹把這些詩句、童話、戀愛的感覺揉進店裡,設計到鞋中,然後看着它們一一成為現實。

利潤與理想忽然出現在同一個軌道上。趙若虹提到自己的“運氣”—因為這一切看上去似乎完全依賴一位女性的任性直覺。趙若虹“直覺占了很多先機。基本上就是照着我的直覺去選産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結果發現,很多女性和我一樣,很喜歡這樣的東西。她們在情感上的回應,體現在産品上、銷售上的回應是非常一緻的。”

趙若虹發現,所有人說一件事,并不意味着這件事一定是正确的。這些錯誤的共識包括:近年時裝女鞋市場份額的下跌是因為沒有人穿它們了。

“好吧,即使市場份額從60%跌到40%,那還是有40%,但現在其實沒有到40%的銷售額,這些銷售額去哪裡了?”趙若虹到商場去,發現市場上輕奢定位的女鞋品牌很多都老化了。

幾乎所有牌子,都會在上新時打折,四周後打折,過六周再打折。一個買鞋成精的人本能地認為,這是個惡性循環,對像她這樣努力在城市中尋求一席之地的中産女性而言,買鞋應該是件開心事,不該被這樣草率對待。

賣鞋的地方應該有香槟和甜品,有柔軟的沙發、舒服的靠墊,可以自拍,可以和閨蜜一邊喝着下午茶、聊着八卦,一邊高高興興地試新鞋。重要的是體驗,鞋子的角色相當于這場體驗中一件不錯的紀念品。

這件紀念品可以是圓頭的、尖頭的,有不同的款型與顔色,但都是好穿的基本款。“當你連續十年需要不停出差,一周開十幾個會時,在無數種潮流中,最後你能在辦公室表現出的一點點個性,大概就是鞋的顔色,皮質和跟高而已。”一個趙小姐的經驗之談。

把這些想法變成現實花了将近一年。2014年冬天,趙若虹去東莞廠裡驗貨,開業在即,看着1600雙鞋,她憂心忡忡地問人家:“都賣完了怎麼辦啊?”

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趙小姐,你不知道現在零售的行情,這些鞋半年能賣完就不錯了。”

結果呢?“我們兩三個星期就賣完了。”

趙若虹在上海巨鹿路的高跟鞋店天真爛漫的沾沾自喜

趙若虹開始喜歡打扮是在大學。

大二那年,在上海戲劇學院上學的趙若虹與同學一同去逛街。常熟路靠近淮海路的一家服裝店正在清倉,她花20塊錢買下一條彈力萊卡材質的長裙。裙子舒服、好看,重要的是顯身材。那條裙子還在,每年夏天,趙若虹總要把它翻出來穿穿。

這是趙若虹為自己買的第一件衣服。過去,長期在香港出差的父親為了補償父愛,會給隻有十來歲的她帶回各種護膚品和帶墊肩的西裝裙。整個少年時期,母親從未給趙若虹買過衣服,因為家裡堆滿了父親帶回的各種不合身的裙子、毛衣和鞋子。

那條20塊錢的裙子從此為趙若虹打開了一扇永不關閉的大門。家裡的衣杆常因不堪重負斷掉。遇上暖冬,她比兜售大衣的商戶還要焦慮,“somanycoats,solittletime,來都來不及穿”。

創業前,她是每個辦公室裡都會存在的時尚kol(意見領袖),一個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工作認真、充滿幹勁的人。“我就是要打扮得很好看。”趙若虹對《博客天下》說,聲音嗲嗲的,但聽上去像一句宣言。在趙若虹看來,一個人把自己捯饬得很好看,至少說明在認真生活。

更年輕一些時,趙若虹生活得很辛苦。她的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知名婚尚媒體擔任中國區副總裁,同事傅盈盈常常要在開會前告訴她當天與會人員的風格,提醒她穿得樸素一點。“我就很逆反,我就是不想穿得很樸素。”

“她是那種很法式的,适合穿鉛筆裙、高跟鞋,搭配V領襯衣,中間系一條腰帶。”傅盈盈說。

适合法式着裝風格的趙若虹無法駕馭樸素的“性冷淡風”,她調侃自己“在性冷淡的時代活得很痛苦”,偶爾嘗試,會覺得靈魂裹進了别人的身體。

趙若虹需要花更多時間去證明,一個愛打扮的女性是有能力的,是值得信賴的。直到年紀漸長,努力得到認可,社會對女性更加寬容,一切才慢慢好轉。

在許多女性身上,趙若虹依然會看到“不公正”。最常見的是,長輩往往對女性有雙重标準,要求女孩與男孩一樣優秀,進入好學校、找到好工作。“但忽然有一天,當你有了好的學曆、好的工作,他們就會說,‘你為什麼不好好嫁人?’他們的終極标準還是需要嫁人。”

趙若虹對這種“标準”作出的“反抗”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幾種:成為上海知名主持人時,出國念書,拿回耶魯大學與紐約大學的雙碩士學位;快到中年辭職創業,開了一家給女人的店—“讓這些一輩子在做大人的女人,有一個地方,可以躲起來當一兩個小時的小女孩”;以及,在被喋喋不休地追問“你什麼時候要孩子”時,用“今晚”怼回去。

“她不做家務,不做飯。”傅盈盈告訴《博客天下》,“傳統道德要求女性會持家,好像不持家就不行,你怎麼會把時間花在讓你自己變得更好看上呢?她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女性。”

在另一位閨蜜、上海電視台主持人楊樂的理解中,類似做飯、開車這樣的技能缺陷是趙若虹身上唯一的bug。不過,這件事的關鍵在于,這些技能是她不想去掌握的。“一旦她決定要掌握,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其他沒什麼了,她完美。”50分鐘的談話裡,楊樂7次用“完美”來形容趙若虹。

盡管不會做飯,但趙若虹喜歡吃。結婚一周年時,趙若虹的丈夫、作家那多幹脆送了一家餐廳給她,店名直白又可愛,叫“趙小姐不等位”。

一個熱愛美食、熱衷打扮的趙小姐每天樂颠颠地在微博上分享食物、衣着、健身、閨蜜情,以及與那多的日常“拌嘴”。

編劇史航第一次知道趙若虹就是在微博上。他順着别人的微博看到趙小姐的微博,覺得這個人非常有意思。

“這樣的女孩很難得,她簡直全身都是優點,需要有一點缺憾。”于是,史航以關注趙小姐的行動來為她添上這點“缺憾”—“缺憾就是她有一個關注者是我這樣的人”。

史航在微博上說趙小姐是“我這個死宅男跟普羅大衆的鍊接點”。“她關心買衣服、買鞋、減肥、吃,這些東西都不是我平時關注的,她關注了,我關注她,間接關注大衆的興趣點,也挺好的。”史航對《博客天下》說。

他在微博上勸網友們對她“慎關”,理由是“她樂颠颠過日子的時候,你很容易認為她是在打廣告;她真的打廣告的時候,你很容易愛上她。所以,為保三觀,對她慎關”。

史航将趙小姐打廣告的方式概括為“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她的一切都有一種天真爛漫的沾沾自喜。”

趙若虹需要花更多時間證明,一個愛打扮的女性是有能力的,是值得信賴的

30加美少女

“她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楊樂想了想,确定“奇怪”這個用詞,“她的外形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胸大、腰細、腿長,這樣的女人居然腦子這麼好,又聰明又漂亮,還會掙錢。”後面還跟着一句感歎:“這麼完美的人居然是我的閨蜜,哇,你會有很幸運的感覺。”

女人們有個“30加美少女”的微信群。不論承認與否,趙若虹都是這個群的轉運核心,楊樂常常覺得她像魔術師,能讓身邊人的生活因她起變化。

比如體重。楊樂曾重130斤,為了減肥,她嘗試過節食、針灸、通電等一堆方法,都未見成效。直到趙若虹向她推薦了健身—健身的第四個月,楊樂就瘦了下來。趙若虹形容,現在的楊樂就像健康的張柏芝加開心的謝娜。

因為太愛健身,2016年7月,楊樂開了家小小的健身房。開健身房的建議也是趙若虹提的,楊樂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執行。行動基于長久相處建立的信任,“我認識她後,她作的所有決策、給我的所有信息都沒有錯過,全部都是最精準、最直接的。”

“小張老師”張微微開始自己的服裝品牌也與趙若虹有關。她與趙若虹曾是同事。趙若虹發現張微微善于穿搭,總能在淘寶上找到比實體店裡質量更好、價格更便宜的衣服,便在自己的微博上說了這事兒。

“大概兩三天時間,我就漲了差不多1萬個粉絲,大家紛紛來管我要鍊接。”張微微向《博客天下》回憶,她從此開始在微博上分享淘到的好物,積累粉絲後,一邊工作,一邊開網店。

2015年6月,已在另一家公司供職的張微微想辭職,專門經營服裝生意。她找趙若虹商量,後者立刻肯定:“你就好好開店,好好賺錢。”傅盈盈證實了這一點,“她很支持女生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會鼓勵你去做,并願意貢獻自己的很多資源來幫你解決問題。”

趙若虹有一個“天花闆理論”—拼命撞擊頭頂上的玻璃天花闆,也許會撞得頭破血流,也許不會總有好結果,但每撞一次的縫隙,就是一次上升的機會。

這種盡情生活的态度在本命年時達到極緻。父親去世的那段時間,趙若虹經曆了家中許多長輩的陸續離開,她不得不一次次去墓園告别,看看墓碑上的文字,覺得人生又脆弱又短暫,思考究竟該怎麼過才有意思。她得出的結論是,不斷試新東西,不斷享受盡情奔跑的樂趣。

她在鞋盒裡給姑娘們留了句話:“隻管盡情生活,上天自有安排”。

對閨蜜來說,這種盡情的勤奮有時會起到作用—當她們覺得累了,就想想趙若虹,然後會産生類似的想法:她都這麼優秀了,還這麼勤奮,我這點苦算什麼呢?

2015年,楊樂北大碩士畢業。那是一段可選擇畢業時間的學業,當時楊樂手頭有幾檔節目,本打算緩幾年再交畢業論文。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趙若虹。趙若虹勸她一鼓作氣,把畢業論文交掉。“她跟我說,這樣你整個學期生涯是順的,如果你挨着,中間不知道什麼事耽擱了,如果再過一段時間,你可能覺得另外的事情也很重要,還是沒有時間寫。”

楊樂開始了一天之内往返北京、上海的生活。拍戲、主持、寫論文,三件事同時進行。在北京,楊樂住在學校旁的酒店裡,連續幾個晚上,房間的被子沒有掀開過,一直伏在寫字台上寫論文,白天就去上課。為了能用筆記本電腦在高鐵上繼續寫,她幹脆連飛機都不坐了。

“你經曆這些事情,覺得怎麼那麼苦啊。但你跟她的創業曆程來比比看,還是幸運得多。如果沒有她的鼓勵,我可能晚一年交論文,或者晚兩年也不一定。”楊樂分析,趙若虹的“難處”多數是自己給自己設定的“高處”。一個從小在洋房裡長大的精緻小姐,并沒有經曆過于劇烈的人生坎坷,“但她不斷地給自己制造高處,然後上去。”

還有一些素未謀面的女性得到過趙若虹的鼓勵。一位女性訂了一雙鞋,後來家中突遇變故,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打算取消訂單。趙若虹在私信裡告訴她:“沒關系,我送你一雙。”對方拒絕了,她說:“我再過幾年肯定會回來買的。”

“所以我說,鞋子是有象征意義的。”回到高跟鞋上,趙若虹發現,自己的鞋子好像把這樣一些女性連在了一起,她們熱愛生活,在事業上有所追求,有些人經曆過挫折,但都在變得越來越好,鞋子是這些不同人生階段的紀念品。

杭州店開業時,一位孕婦挺着大肚子到店裡來。她告訴趙若虹,戀愛、結婚、懷孕,自己在每個節點都穿着她設計的鞋。新家有個專門的衣帽間,是按照鞋盒尺寸設計的。

互相吸引的磁場會讓趙若虹收獲許多陌生人的善意。2014年,趙若虹父親去世後,一位蘇州女孩開始每天在微博私信上與趙若虹道一句“早安”,趙若虹每天回複她一個心形的表情。2017年1月2日,女孩沒有出現。3日上午,她給趙若虹發了張寶寶的照片,告訴趙若虹,昨天生孩子去了。

趙若虹的眼眶突然泛紅,聲音一如既往地柔軟:“有很多這樣的互動,這是很感人的。一雙鞋可能是定情禮物,可能是婚鞋,可能是小姑娘長大後的第一雙高跟鞋。還有比我年長幾歲的姐姐們,她們當中有人可能骨骼出了問題,會跟我說,‘這可能是我的最後一雙高跟鞋,我想要穿這個’。”

上海日月光店的貨架上擺着各式高跟鞋趙若虹經曆了許多長輩的離開,不得不一次次去墓園告别,看看墓碑上的文字,覺得人生又脆弱又短暫

一個姐姐,或者一個妹妹

小時候,趙若虹家對面的弄堂口有家小煙紙店,老闆娘是個“不三不四”的人,常穿時髦又有資産階級氣息的衣服,叼着根香煙,去弄堂裡喊人接公用電話,看隔壁老虎竈的人吵架,為鄰居的糾紛出謀劃策。

對那時的趙若虹來說,煙紙店老闆娘存在的意義在于,她的店裡總有盞黃色小燈亮着,讓補課晚歸的趙若虹知道,家就在前面。

2016年10月,鞋店生意步入正軌,趙若虹也開了家“煙紙店”—一個微信公号。趙若虹邀請幾位作家朋友在公号上寫稿,自己也寫。

如果把賣高跟鞋比作一場戰役,必須建立自己的城池,必須在某個時間點占據市場高地,那煙紙店就是一個讓故事“英勇且美好”的存在。

“張怡微把小市民刻畫得入木三分,她說得再刻薄,你都覺得她對這個人是有愛的。鄧安慶也是。這個是我們的價值觀,就是你在很艱難的時候,總是要看到隧道是有那一頭的。”趙若虹說,她希望像那位煙紙店老闆娘一樣,在夜裡亮着燈,回報那些在“未關注人私信”裡給她擁抱的陌生女人。

有一次,趙若虹在“煙紙店”中寫了自己在紐約大學讀書時,與同學去高犯罪率警區拍攝作業的經曆。史航把文章轉發到朋友圈,寫道:“我沒去過美國,我認識趙小姐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可是看她寫這些異國街頭陪大塊頭警花刷夜的情景,幾乎覺得我每夜都在陪她,或者,在警局門口等她平安歸來。”

“有一句話用來形容喵星人和汪星人比較合适,形容人好像不太合适。但趙小姐确實讓我有這種印象,這個女人特别‘親人’,‘親’是‘親近’的‘親’。她跟一個流浪漢說話,她跟什麼人說話,你都覺得是特别自然的事情。”史航說,“她對人間沒有嫌棄之情。”

楊樂的形容是“她是像你姐姐一樣,也像你妹妹一樣的存在”。“姐姐”是因為她可以引導你,“妹妹”是因為她會欣賞你。

最典型的是在和閨蜜一起出遊的時候。趙若虹永遠是那個充分尊重别人喜好和決定的人,并格外享受他人的安排,“她會讓你覺得你作的所有安排她都是滿意的,讓你很有成就感。”

傅盈盈可以看到趙若虹在事業與生活上的平衡。2016年4月,傅盈盈加入趙若虹的團隊,擔任市場總監。她與趙若虹住得很近,倆人有時出去喝酒,夜裡晚歸,傅盈盈會先打車把她送到小區門口,自己再離開。趙若虹家在小區最裡頭,到了門口還有點路。“我可能就直接回去了,反正已經到家門口了。”趙若虹一定會打電話要丈夫來門口接她。

還有一次,夜裡11點多,趙若虹突然想吃花生醬馄饨,當時,外賣軟件還不如現在發達,趙若虹對着丈夫撒嬌,那多就開着車出去,跨越兩個區,為趙若虹買回10塊錢一碗的馄饨。

“大家會覺得她是很獨立、事業型的女人,她應該很強勢。但她跟那老師在一起時真的很嗲。”傅盈盈曾在趙若虹家住過一個月,天天看趙若虹與那多進行“文藝高材生之間的插科打诨”。

網名“李錦記”的女孩最初是沖着那多關注趙若虹的。李錦記自稱那多的忠粉,早些年,那多到李錦記所在的大學開作品會,她問:“在微博上經常@的趙小姐是誰呀?是绯聞對象嗎?”

那多回答:“那是我的未婚妻。”

李錦記很好奇,想看看“怎樣的姑娘能勾走這樣的大才子”。不過,後來,她對這兩人的認知從“趙小姐是那多的妻子”演變成了“那多是趙小姐的丈夫”。

因為趙若虹,李錦記從2016年開始健身,并堅信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一杯威士忌就夠了。還是不行的話,一瓶準行。

對李錦記而言,一個“事業上很棒但從沒放棄過有情趣的生活”的趙小姐并不是一種精神依靠,“不是你在低谷的時候她去激勵你,而是,她告訴你,生活本該過得那麼美好”。

李錦記在趙若虹那裡買的第一雙鞋是一雙小紅鞋。在去看話劇的路上,路過店鋪,突然就看到那雙鞋子,一試就不想脫下來,那種感覺,類似于“相親相到了那個人”。

沒有糟糕的聖誕

2016年12月23日,趙若虹在北京開了新店。

開店兩天前,因為霧霾,包括裝修材料、産品在内的所有貨品都堵在路上,加上全國的工廠都在整頓,沒有一家供應商能按時交貨。趙若虹發現,一貫冷靜的同事開始看星座運程,擔心水逆是不是又開始了。

另一件事也讓趙若虹心裡沒底,北京氣溫低,商場櫃台裡全是賣靴子的,而她的産品以單鞋居多。

12月21日上午7點多,物流通知,車可以放行進北京了,新店順利開業。原本擔心單鞋賣不動,沒想到異常受歡迎,開業第一天,營業額排名商場第二,不到20天,營業額過50萬元。以至于商場裡的其他女鞋品牌紛紛把單鞋從庫存裡擺出來賣。

開業那天,趙若虹在“煙紙店”上發了篇文章,講述了曾經經曆過的難忘聖誕。1998年在上戲上學時,上海突然流行聖誕晚會,她走穴主持,晚會狀況頻出,上台時場燈忽然暗了,演雜技的小哥摔了盤子,滬劇演員走音走到她都能聽出來,以及,最後上台領大獎的觀衆被舞台台階絆倒。

2004年的聖誕在美國紐約,無處可去的趙若虹鬼使神差地與兩名并不喜歡的印度同學在異國他鄉吃了頓火鍋。

2009年,在出版社工作的趙若虹将出版社的清倉活動辦成大學生的聖誕派對。

然後是這一次。“經曆了這些年那些難忘的聖誕夜之後,現在的我不用看手相,不用打電話給媽媽,不用看星盤,也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會一點點解決。因為這是聖誕,這個世界上,沒有糟糕的聖誕。真的,沒有糟糕的聖誕,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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