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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漂泊一生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時間:2024-10-22 02:25:53

8月11日,一份來自其家人的聲明顯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英國作家V.S.奈保爾已經在他倫敦的家中去世,享年85歲。

他的夫人納迪拉·奈保爾發了一封語氣平靜的公開信,她說:“他死去時被他所愛的人包圍。他生前所取得的一切都證明他是一位文學巨人。他度過了極富創造力的一生。”

這封公開信沒有交代他具體的死因與死亡時間。

據BBC報道,奈保爾彌留之際,朋友喬迪·格雷格陪在他床前。他們談到了英國桂冠詩人丁尼生勳爵的一首詩《crossingthebar(過沙洲)》。喬迪·格雷格拿出手機找到這首詩,在他床前朗誦:

“日落晚星照,呼喚将我召。沙洲莫悲悼,起航我遠漂。

潮水似夢寐,波瀾聲沫寂,出自無窮碧,又去故園歸。”

格雷格說,這首詩讓奈保爾很有共鳴。丁尼生勳爵寫這首詩時已經80歲了,大家普遍認為,“渡過沙洲”是個比喻,暗指詩人在經曆了人生的風霜後,平靜地迎接死亡的來臨,毫無恐懼和哀傷。

這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度過了漂泊的一生。他祖籍印度,是印度契約勞工的後代。1932年,他出生在拉丁美洲加勒比海地區的島國特裡尼達和多巴哥共和國,1950年獲得獎學金赴英國牛津大學留學,從此在英國紮根,一生從事寫作。

在20世紀的世界文壇上,他的經曆并非獨有—有一大批作家,生于第三世界,卻終老英美。他們如群星閃耀,卻又終身背負枷鎖。如奈保爾之于印度,如庫切之于南非、納博科夫之于俄羅斯、馬内阿之于羅馬尼亞。他們一生都在追求同一個終極命題,那就是,漂泊異鄉的遊子如何書寫他們的祖國。

奈保爾也終生處于自我認知的尴尬之中:自己究竟應該算作是印度人,還是特立尼達和多巴哥人,或者說是英國人?

他談起自己的人生,“許多東西都被從我們手中剝奪了。我們沒有背景,亦沒有過去。對我們許多人來說,過去就停止在祖父母那一代人,在那以外是一片空白。”

“出自無窮碧,又去故園歸”,奈保爾要聽的這句詩,也許是他臨終前心态的寫照。

奈保爾的一生都與祖國印度緊密相連。幼時他生活在印度人聚居的區域,人生的前20年,一直按照印度人的社會、宗教與人際交往方式來生活。

好不容易在牛津紮了根,29歲時,他從英國到印度,第一次踏上父輩曾生活的土地,并在此後的26年,持續在印度大地上遊曆。

1964年他出版了《幽暗國度:記憶與現實交錯的印度之旅》,1977年出版了《印度:受創傷的文明》,1990年,最後一本《印度:百萬叛變的今天》出版。“印度三部曲”算得上他最為人所知的作品。

但奈保爾與庫切、納博科夫等作家的最不同之處就在于,他的文章硬朗、誠實,他對故鄉沒有美化,而是冷眼旁觀,有一股狠勁,要把最不體面的一面抖出來給人看。

在《幽暗國度:記憶與現實交錯的印度之旅》裡,奈保爾的語氣揶揄—印度人認為大便是一種社交活動,對禁止污染河水的葡萄牙文廣告視而不見。一位英俊的小夥子說,印度人是具有詩人氣質的民族,而自己是個詩人,熱愛大自然,所以常跑到曠野上大便。“在他心目中,人世間最美好、最具詩情畫意的活動,莫過于黎明時分迎着朝陽蹲在河岸上。”

他筆下的印度,凋敝、貧困、愚昧,成了一個無可救藥的國家,他感到震驚、憤怒、鄙夷。

對印度人來說,這位從英國遠道而來的作家,是精神和地理上雙重的“外來者”,他們沒有理由接受他的批評。毫不意外,這本書甫一出版,便迅速被禁。

在被印度排斥的同時,他獲得了西方世界的肯定。

《紐約時報》書評編輯伊恩·布魯馬認為,把奈保爾視為“一個熱衷效仿白人帝國主義者傲慢言行的有色男性”是錯誤的。他寫道:“奈保爾的憤怒并非是無力感知土著人窮困生活的結果。相反,正是因為這種感知太過強烈。”

奈保爾曾特地說明他創作《幽暗國度》的動機:“我認為它不是那樣的,不是攻擊印度的。它是對我的不幸的一個記錄。我不是在敲打任何人,實際上它是一個令人極為感傷的體驗。”他說,文學不是為了制造快樂。

盡管招緻罵聲,奈保爾沒有停止對印度大陸的探索。

1988年,奈保爾重返故國,經過曠日持久的公路與鐵路之旅,他用家族史的寫法,請普通人講出他們自己的人生,寫下了厚達500多頁的《印度:百萬叛亂的今天》。年輕時他寫新聞都會費盡時間,他不屑敷衍。

但在新書裡,他寬厚多了,甚至在結尾處承認,當年初訪故鄉,自己是一位“心懷恐懼的旅行者”,對當時剛剛獨立十幾年、仍在尋找自我重建的複興之路、處于轉折期的印度社會的某些面相不夠理解。

2015年,在印度北部舉行的齋浦爾文學節上,當時已坐上輪椅的奈保爾,與一直反對他的評論家保羅·塞魯公開和解,在慕名而來的觀衆面前哭了起來。“在他生命的暮年,奈保爾和印度似乎對彼此的怪癖、古怪和極端達成了和解。”奈保爾的傳記作者帕特裡克·弗倫奇說。

8月12日淩晨,奈保爾逝世的消息公布一天後,印度總理莫迪發推文悼念他。他說:奈保爾先生将因那些著作而被世人記住。他的作品涉及曆史、文化、殖民主義、政治等多元的主題。他的離世對于世界文學來說,是巨大的損失。在這一悲傷的時刻,我謹向他的家人和所有關心他的人緻以哀悼。

莫迪的這一聲明,也許可以被視為,印度已經接納了這位一生冷眼旁觀的作家。

作家先生,也早就決定死後要魂歸故裡。4年前,奈保爾的夫人曾在受訪時說,奈保爾對身後的安排很清晰—他有過一隻貓,叫奧古斯都,它活了13年4個月又6天,死後被火化,骨灰裝在一隻小小的骨灰盒裡。他們計劃,不管誰先死,總有一天會相繼離世,那樣就有三個骨灰盒。這三個骨灰盒裡的骨灰合在一起,撒一點在英格蘭威爾特郡,其餘大部分帶回印度,撒入恒河、亞穆納河、薩拉索沃蒂河的三河交彙處。

根據印度教的信仰,如此一來,他們就将獲得涅槃,靈魂不再轉世重生。他們将獲得自由。

2001年,奈保爾(左)領取諾貝爾文學獎奈保爾終生處于自我認知的尴尬之中:自己究竟應該算作是印度人,還是特立尼達和多巴哥人,或者說是英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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