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烽火
烽火,古代用于邊防報警的煙火,也稱烽燧,有白天、夜間之分。白天放煙叫“烽”,也稱烽煙,夜間舉火叫“燧”。《墨子·号令》:“出候無過十裡,居高便所樹表,表三人守之,比至城者三表,與城上烽燧相望,晝則舉烽,夜則舉火。”烽燧,不僅指白天施放的煙、夜間所舉的火,也是施放煙火的地方,即烽火台。烽火台又稱烽候、烽堠、烽墩、煙墩、墩台,是古代重要的軍事防禦設施。今天我們見到的古絲綢之路中時代最早、保存最完好的烽燧遺址,是始建于西漢宣帝年間(前73–前49)的克孜爾尕哈烽燧,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庫車縣西北12公裡處。烽燧平面呈長方形,由基底向上逐漸收縮,呈梯形,烽燧高13.5米,基底現存長6.5米,寬4.5米。烽燧層層夯築,夯層中夾縱橫交叉的樹杈作為筋骨。它是漢唐絲綢之路标志性的古代軍事通訊建築設施,是漢代中央政府在西域設置軍政系統和絲路繁榮的見證。雖然曆經兩千馀年的風雨,尕哈烽燧依舊高高聳立,雄偉壯觀,令人回想起那段輝煌的曆史。
烽火台一般是建在高台上或是高樓上,以便于戍守者瞭望,有軍情時也便于通知相鄰的其他烽火台:“聳樓排樹出,卻堞帶江清。陟峰試遠望,郁郁盡郊京”(蕭綱《登烽火樓》),“烽火高飛百尺台,黃昏遙自碛西來”(李益《暮過回樂烽》),“秋到邊城角聲哀,烽火照高台”(陸遊《秋波媚》)。烽火台的設置,不是孤設一台,而是台台相連相望,遇有緊急的軍事情況一台燃起烽燧,台台相繼點燃,可以從邊境一直傳到内地直至京城:“長铗鳴鞘中,烽火列邊亭”(張協《雜詩十首》其七),“曆曆相望隐舊堆,狐穿兔穴半空摧。行人不識問野老,雲是昔時烽火台”(沈遘《七言烽火台二首》其一),“此到西陵路五千,烽台列置若星連”(馬之純《烽火台》)。
烽火是最古老而行之有效的消息傳遞方式,作用就是預警外敵入侵,所謂“邊烽警榆塞,俠客度桑幹”(駱賓王《送鄭少府入遼共賦俠客遠從戎》),“榆塞”,即邊關、邊塞。通常在烽火台上放置幹柴,遇有敵情時燃放。因為施煙的燃料中通常會有狼糞,故又稱烽煙為狼煙:“絕塞陰無草,平沙去盡天。下營看鬥建,傳号信狼煙”(劉駕《塞下曲》),“何處吹笳薄暮天,塞垣高鳥沒狼煙”(杜牧《邊上聞笳三首》其一),“雞塞誰生事,狼煙不暫停”(李商隐《寄太原盧司空三十韻》),“此處遊人堪下淚,更聞終日望狼煙”(顧非熊《出塞即事二首》其一),“狼煙在陣雲,匈奴愛輕敵”(貫休《古塞下曲四首》其四),“三道狼煙過碛來,受降城上探旗開。傳聲卻報邊無事,自是官軍入抄回”(薛逢《狼煙》)。唐人段成式《酉陽雜俎·毛篇》:“狼糞煙直上,烽火用之。”宋人陸佃《埤雅·釋獸·狼》:“古之烽火用狼糞,取其煙直而聚,雖風吹之,不斜。”
烽火一起,常有戰事,社會動蕩,民不聊生,故又常以烽火(包括烽燧)比喻戰亂:“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杜甫《春望》),“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杜甫《垂老别》),“豺狼塞路人斷絕,烽火照夜屍縱橫”(杜甫《解悶》),“漁陽烽火照函關,玉辇匆匆下此山”(吳融《華清宮四首》其二),“淮汴初喪亂,蔣山烽火起。與君随親族,奔迸辭故裡”(戴叔倫《撫州對事後送外生宋垓歸饒州觐侍呈上姊夫》),“山頭烽火水邊營,鬼哭人悲夜夜聲”(來鵬《山中避難作》),“江邊烽燧幾時休,江上行人雪滿頭。誰信亂離花不見,隻應惆怅水東流”(韋莊《江邊吟》),“幹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張孝祥《六州歌頭·長淮望斷》),“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從曆史上看,各個王朝都重視烽燧的營建戍守,以保證邊疆通訊的暢通和國家的安全,特别是邊患嚴重的王朝或南北對峙的時代,李德裕《條疏太原以北邊備事宜狀》:“雲州之北,并是散地,備禦之要,系把頭烽”(《全唐文》卷七百五);陸遊《過小孤山大孤山》:“南朝自武昌至京口,列置烽燧”;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北直七·大名府》:“烽火台,縣北四裡,高二丈許。宋鹹平中契丹入寇大名,楊延朗軍内黃以禦之,築台于此。又澶、濮間皆有烽火台,俱五代時及宋鹹平、景德間所置也。”營建戍守烽燧的曆史悠久,早在周王朝就已經開始。為了防止邊患,戰國各國也不斷修建烽燧。《史記·廉頗蔺相如列傳》:“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将也。常居代雁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飨士,習射騎,謹烽火,多間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辄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将怯。”“謹烽火”,小心把守烽火台,使敵人不敢入侵。李牧小心翼翼,通過“謹烽火”并将人馬及時退入堡壘中固守,保證了國家邊防的安全。
漢王朝是曆史上大力經營烽燧的王朝之一,漢王朝的邊患主要來自匈奴,最緊急的時候,“胡騎入代句注邊,烽火通于甘泉、長安”(《史記·匈奴列傳》),“文帝後六年秋,螟。是歲,匈奴大入上郡、雲中,烽火通長安,遣三将軍屯邊,三将軍屯京師”(《漢書·五行志上》)。匈奴大舉南侵,烽火從邊境燃起,烽烽相傳,直到離宮甘泉宮甚至是長安城。桓寬《鹽鐵論·本議》:“先帝哀邊人之久患,苦為虜所系獲也,故修障塞,饬烽燧,屯戍以備之。”《後漢書·光武帝下》:“遣骠騎大将軍杜茂将衆郡施刑屯北邊,築亭候,修烽燧。”先帝,漢武帝。修建烽燧,就是防止匈奴的騷擾和入侵。漢代著名的居延烽燧遺址如漢代張掖郡居延、肩水兩都尉管轄的邊塞烽燧和塞牆遺址,位于内蒙古自治區額濟納旗和甘肅金塔境内的額濟納河(弱水)流域,綿延約250公裡。塞牆自東北走向西南,基寬2.5米至2.8米,高3米,兩側用粗石闆壘砌,中間填以礫石。此塞牆始建于西漢武帝太初三年(前102),廢棄于東漢末年。塞牆沿線遍置烽燧,烽燧以草苣點燃,在曆史上起到維護河西走廊暢通、保證漢與西域交通、切斷匈奴與羌聯系的戰略作用。
二烽火的設置
烽火關乎重要軍事邊防信息的傳遞和國家的安危,所以從設置到燃放都有着嚴格的規定。依照《史記·封禅書》記載,烽火最早稱之為“權火”:“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拜于鹹陽之旁。”意思是說,帝王每三年舉行一次南郊祭天的典禮,屆時帝帝王齋戒親往南郊祭天。祭祀時通舉火炬,始皇拜于鹹陽之旁。裴骃《集解》引張晏曰:“權火,烽火也。狀若井絜臯矣。其法類稱,故謂之權。欲令光明遠照通祀所也。漢祠五畤于雍,五裡一烽火。”如淳曰:“權,舉也。”畤(zhì),古代祭祀天地五帝的固定處所。五畤,又稱五畤原,秦漢時祭祀天帝的處所。雍,春秋時秦國都城,後置雍縣,在今陝西鳳翔縣西南。《史記·孝武本紀》:“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張守節《正義》:“先是文公作鄜畤,祭白帝;秦宣公作密畤,祭青帝;秦靈公作吳陽上畤,下畤,祭赤帝、黃帝;漢高祖作北畤,祭黑帝;是五畤也。”《文獻通考》卷六九“郊社考”二引顔師古曰:“凡祭祀通舉火者,或以天子不親至祠所而望拜,或以衆祠各處,欲其一時薦享,宜知早晏,故以火為之節度也。”
這裡說的權火,實際上是祭祀時所舉的火把、火炬。《漢書·郊祀志》:“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樂府詩集·郊廟歌辭一·飨神歌》:“田燭置,權火通”;宋代郊廟朝會歌辭《甯宗郊祀二十九首》“升壇用《乾安》”:“宵升于丘,時通權火”;明人鄭學醇《史記三十六首》其十一:“漢帝雍郊五畤祠,夜通權火樹靈旗”;鄭澤《答鈍庵》詩之四:“郊野澹斜晖,權火忽宵起”。烽火,大約是由權火發展演變而來的,其形狀如從井中取水的“絜臯”,即“桔臯”。《史記·魏公子列傳》:“公子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裴骃《集解》引文穎曰:“作高木橹,橹上作桔槔,桔槔頭兜零,以薪置其中,謂之烽。”兜零,籠子。《後漢書·光武帝紀下》“修烽燧”李賢注引《廣雅》:“兜零,籠也。”今本《廣雅》作“篝笭”。《漢書·賈誼傳》:“斥候望烽燧不得卧。”注引文穎曰:“邊方備胡寇,作高土橹,橹上作桔臯,桔臯頭兜零,以薪草置其中,常低之,有寇即火燃舉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積薪,寇至即燃之,以望其煙,曰燧。”張晏曰:“晝舉烽,夜燔燧也。”師古曰:“張說誤也。晝則燔燧,夜則舉烽。”“桔臯”,即“桔槔”,一種汲水工具,以繩懸橫木上,一端系水桶,一端系重物,使其交替上下,以節省汲引之力。唐詩中關于“桔槔”的描寫很多:“寂寞于陵子,桔槔方灌園”(王維《辋川閑居》),“援筆便成鹦鹉賦,洗花須用桔槔泉”(方幹《贈中岩王處士》),“桔槔打水聲嘎嘎,紫芋白薤肥濛濛”(貫休《懷鄰叟》),“陰碛茫茫塞草肥,桔槔烽上暮雲飛。交河北望天連海,蘇武曾将漢節歸”(張仲素《塞下曲五首》其五),“桔槔烽火晝不滅,客路迢迢信難越”(孟郊《有所思》),後二首句中之“桔槔”即烽火台。王伯祥先生将“桔臯”解釋成“像風車那樣低昂的長木臂”(《史記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200頁),似不夠準确。不過,烽火台用的桔槔一端系的不是水桶,而是“兜零”,裡面置放的是薪草。由此,亦以“兜零”代指烽火,但唐詩中未見“兜零”一詞,宋元明詩詞中則屢有描寫:“淮南江北半胡兵,想見春風戰血腥。無複良辰修祓禊,空将新火發兜零”(呂本中《寒食》其二),“人在兜零煙外走,歲從口中殘”(宋祁《中山立秋》),“幕中镂管間陳檄,塞下兜零罷漢烽”(宋祁《博州駱太保》),“風遲宴閣清香凝,月滿兜零晚穟收”(李流謙《送黃仲秉侍郎出守鎮江》其二),“寒金刁鬥鳴,夕火兜零舉”(胡宿《邊思》),“區脫晝空,兜零夕舉,甘泉又報平安”(鄧千江《望海潮·上蘭州守》),“但願英雄不生虜,兜零無火更何雲”(湯顯祖《榆林老将歌·寄萬丘澤》),“兜零清紫塞,寓望拱皇都”(楊慎《詠堠子》),“甘泉宮裡兜零舉,疏勒城邊汲绠摧”(楊慎《燕歌行柬程以道》),“渠答自今收戰馬,兜鈴無複置邊烽”(梵琦《居庸關》)。
《後漢書·馬成傳》:“又代骠騎大将軍杜茂繕治障塞,自西河至渭橋,河上至安邑,太原至井陉,中山至邺,皆築保壁,起烽燧,十裡一候。”候,烽堠,即烽火台。《通典·兵·守拒法》中,對當時的烽火台有了比前代更為詳細的記載:
烽台,于高山四顧險絕處置之,無山亦于孤迥平地置。下築羊馬城,高下任便,常以三五為準。台高五丈,下闊二丈,上闊一丈。形圓。上建圓屋覆之,屋徑闊一丈六尺,一面跳出三尺,以闆為上覆下棧。屋上置突竈三所,台下亦置三所,并以石灰飾其表裡。複置柴籠三所,流火繩三條,在台側近。上下用屈膝梯,上收下乘。屋四壁開觑賊孔及安視火筒。置旗一口,鼓一面,弩兩張,抛石、壘木、停水甕、幹糧、麻蘊、火鑽、火箭、蒿艾、狼糞、牛糞。
每晨及夜,平安舉一火;聞警,固舉二火;見煙塵,舉三火;見賊,燒柴籠。如每晨及夜,平安火不來,即烽子為賊所捉。一烽六人,五人為烽子,遞知更刻,觀視動靜;一人烽率,知文書、符牒、轉牒。
烽火台的設置一定要在險絕的高山上,在沒有高山的平地上設置也要遠離其他物體,為的是視線遼闊,便于觀察。烽子,即守衛烽火台的士兵。戎昱《塞上曲》之二:“山頭烽子聲聲叫,知是将軍夜獵還。”《資治通鑒·唐憲宗元和十二年》:“(李)愬曰‘但東行!’行六十裡,夜至張柴村,盡殺其戍卒及烽子。”胡三省注:“唐凡烽候之所,有烽(帥)、烽副、烽子,蓋守烽之卒,候望警急而舉烽者也。”烽火的施放有具體明确的要求,如舉一火是報平安,舉二火是提醒守軍要提高警惕、加強戒備,舉三火表明已遠遠看到敵人騎兵濺起的煙塵;确确實實看到敵人來犯,就要點燃柴籠。
關于烽火的設置,《唐六典·尚書·兵部》亦有相關的記載:
凡烽候所置,大率相去三十裡(若有山岡隔絕,須逐便安置,得相望見,不必要限三十裡)。其逼邊境者,築城以置之。每烽置帥一人、副一人(其放烽有一炬、二炬、三炬、四炬者,随賊多少而為差焉。舊關内、京畿、河東、河北皆置烽。開元二十五年敕以邊隅無事,寰宇乂安,内地置烽,誠為非要,量停近甸烽二百六十所,計烽帥等一千三百八十八人)。
烽火設置能進入《六典》,上升到了國家制度規章層面,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關于烽火設置和燃放最為具體詳細的記述,當屬北宋仁宗時曾公亮、丁度奉敕撰寫的《武經總要》前集卷五:
凡掌烽火,置帥一人,副一人,每烽置烽子六人,并取謹信有家口者充。副帥往來檢校,烽子五人分更刻望視,一人掌送符牒,并二年一代,代且須教新人通解,始得代去。如邊境用兵時,更加衛兵五人,兼收烽城。無衛兵,則選鄉丁武健者給仗充。
置烽之法:每烽别有土筒四口,筒間火台四具,台上插橛,拟安火矩,各相去二十五步。如山險地狹,下及二十五步,但取應火分明,不須限遠近。其煙筒各高一丈五尺,自半已下,四面各闊一丈二尺;向上,則漸銳狹。造筒,先泥裡,後泥表,使不漏煙。筒上着無底瓦盆蓋之,勿令煙出;下有鳥爐竈口,去地三尺,縱橫各一尺五寸,着門開閉。其鳥爐竈門用木為骨,厚泥之,勿令火焰燒及。其烽筒之外,皆作深塹環繞。在鋒貯備之物,要柴藁木材。每歲秋前,别采艾蒿莖葉葦條草節,皆要相雜,為枚煙之薪。及置麻蘊火鑽狼糞之屬,所委積處,亦掘塹環之,防野燒延燎近邊者,亦量給弓弩。
用烽火之法:應火炬長八尺,橛上火炬長五尺,并二尺圍。幹葦作薪,葦上用幹草節縛,縛處周回插肥木。其次炬橛等,在烽每道當蓄一千(或作十)具以上,于舍下作架積貯,不得雨濕。其土筒裡,常須預着羊糞郁心火使暖。凡應火土筒,若向東應,筒口西開;若向西應,筒口東開;南北準此。諸烽煙相應時,于土筒旁級上立開盆放煙,合盆滅煙。其煙看放時,若無事,盡一時;有事,盡一日。若晝放煙,至夜即放火,無事盡一夜。若夜放火,至天曉還續放煙,後烽放訖,前烽不應,煙盡一時,火盡一炬,即差腳力人走問探知。失堠或被賊掩捉,其腳力人問者即亦須防慮,且至烽側遙聽,如無消息,喚烽師(帥)姓名,若無人應接,先徑過向前烽,依式放火。仍錄被捉失堠之狀,告所在州縣勘當。
凡白日放煙,夜放火,先須看筒裡至實不錯,然後相應時。将火炬就鳥爐竈口裡焚熱成焰,即出為應。一炬火,一人應;二炬火,二人應;三炬火,三人應;四炬火,四人應。若應滅時,将應火炬插鳥爐竈口裡,不得火焰出外。應滅訖,别捉五尺火炬,安着土台橛上。煙相應時,一爐筒煙,一人開閉;二筒煙,二人開閉;三筒煙,三人開閉;四筒煙,四人開閉。若晝日陰晦霧起,望煙不見,原放之所即差腳力人速告前鋒;霧開之處,依式放煙。如有一烽承兩道已上烽者,用騎一人,拟告州縣發驿,報烽來之處。若烽與驿相連者,隻差驿馬。
凡寇賊入境,馬步兵五十人以上,不滿五百人,放烽一炬;得蕃界事宜,及有煙塵,知欲南入,放烽兩炬;若馀寇賊則五百人以上,不滿三千人,亦放兩炬;蕃賊五百騎以上,不滿千騎,審知南入,放烽三炬;若馀賊寇三千騎以上,亦望三炬;若馀蕃賊千人以上,不知頭數,放烽四炬;若馀寇賊一萬人以上,亦放四炬。其放烽一炬者,至所管州縣鎮止;南炬以上者,并至京。先放煙火處州縣鎮即錄狀馳驿奏聞。若依式放烽至京訖,賊回者,放烽一炬報平安。凡放烽告賊者,三應三滅;報平安者,兩應兩滅。
《行烽》:“凡軍馬出行,拟停三五日,即須去軍一二裡以來權置爟烽。如有動靜,舉烽相報。其烽并于賊來要路,每二十裡置一烽,連接至軍所。其遊奕馬騎,晝日遊奕候視,至暮,即移十裡外止宿,防賊徒暮間見煙火,掩襲烽人。其賊路左右,仍伏人宿止,以聽賊徒。如覺賊來,即舉烽遞報軍司。賊十騎已下,即舉小炬火,前烽應訖,即滅火。若不及百騎至二百騎,即于一炬。若三百騎至四百騎,即放二炬。若五百騎至五千騎,即放三炬。準前應滅。前烽應訖,即赴軍。若慮走不到軍,即且抵山谷藏伏。既置爟烽,軍内即須置一都烽,應接四山諸烽。其都烽如見煙火忽舉,即報大總管“某道煙火起”,大總管當須戒嚴,收飲畜産,遣人斥探。
宋人馬之純《烽火台》:“此到西陵路五千,烽台列置若星連。欲知萬騎還千騎,隻看三煙與兩煙”,正好應合了《武經總要》的相關記載。
烽燧的燃放,不僅通報信息,還關乎國家的安危。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而失信于天下、導緻周王朝衰敗的典故,為後人熟知。
《史記正義》說:“晝日燃烽以望火煙,夜舉燧以望火光也。烽,土魯也。燧,炬火也。皆山上安之,有寇舉之。”“有寇至,則舉烽火”,是釋放烽火的鐵定規則。“無寇至”而随意舉烽火,則面臨巨大的危險,所以戲谑不得。唐人周昙《三代門·幽王》:“狼煙篝火為邊塵,烽候那宜悅婦人。厚德未聞聞厚色,不亡家國幸亡身。”唐彥謙《登興元城觀烽火》:“漢川城上角三呼,扈跸防邊列萬夫。褒姒冢前烽火起,不知泉下破顔無。”宋人楊備《烽火台》:“一帶東流當複阙,築台相望水雲間。麗華應不如褒姒,幾許狼煙得破顔。”都是刺諷周幽王的昏聩,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已成為千古笑柄。
烽燧不僅報警,還兼有戍守的功能,所謂“若臨邊界,則烽火外周築城障”(《武經總要》前集卷五),有點兒像今天設在交通要道或邊境上的哨所、哨卡(qiǎ)。玄奘西天取經出涼州向玉門關,曾投宿烽燧:“經八十馀裡,見第一烽。恐候者見,乃隐伏沙溝,至夜方發。到烽西見水,下飲盥手訖,欲取皮囊盛水,有一箭飒來,幾中于膝。須臾更一箭來,知為他見,乃大言曰:‘我是僧,從京師來。汝莫射我。’即牽馬向烽。烽上人亦開門而出,相見知是僧,将入見校尉王祥。”第二天臨别,“祥使人盛水及麨餅自送至十馀裡”;玄奘繼續向西,到了第四烽,守烽人“聞歡喜留宿,更施大皮囊及馬、麥相送”(《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一)。可見這兩處烽燧都有城障,可以提供基本的食宿、衣物甚至馬匹。
(作者單位:内蒙古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