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田園詩人”“隐逸詩人之宗”,陶淵明在生前和謝世後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内,文學成就并沒有得到足夠的認識。直到梁昭明太子為其編纂文集并撰序、作傳,才逐漸進入主流文學的視野。到了宋代,陶淵明在文學史上的經典地位才真正建立起來。宋儒推崇陶淵明的氣節,建立其人格典範的意義,特别是蘇轼的鼓吹與模拟,揭開了文學史上模拟、追和陶詩的帷幕。蘇轍就曾在《子瞻和陶淵明詩集引》引蘇轼信中言:“古之詩人有拟古之作矣,未有追和古人者也,追和古人則始于東坡。”(曾棗莊、馬德富校點,蘇轍著,《栾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402頁)蘇轼和陶詩共有一百零九首(參金甫暻《蘇轼“和陶詩”考論》,複旦大學出版社,2013;王永波《蘇轼〈和陶詩〉版本考述》,《銅仁學院學報》2016年第2期),包括《和飲酒二十首》《和歸園田居六首》《和止酒》《和還舊居》《和連雨獨飲》等。他的和陶詩一經出現,便引起了當時詩壇的廣泛關注,不僅其弟蘇轍有繼和,蘇門學士們也各有繼和之作,如晁補之、張耒和《飲酒》,秦觀、晁補之、張耒和《歸去來兮辭》等。這種風氣逐漸擴大至整個宋代詩壇。據袁行霈先生考證,宋代繼續追和陶詩者有陳與義、李綱、吳芾、王質、陳造、陳起、朱熹、趙蕃、張栻、釋覺範、張镃、劉黻、嶽舒祥等人。以追和陶淵明的《飲酒》二十首為例,宋代陳造《江湖長翁集》有《和陶淵明飲酒》二十首;元代方回有《和陶淵明飲酒二十首》(《桐江續集》卷五),安熙有《和淵明飲酒》(《默庵集》卷一);明代魏學伊有《和陶淵明飲酒二十首》(《茅檐集》卷二),祝允明有《和陶飲酒詩》(《懷星堂集》卷三);清代鄭珍有《和淵明飲酒二十首并序》(《巢經巢詩集》)(以上均參袁行霈《論和陶詩及其文化意蘊》,《中國社會科學》2003年第6期),可謂代不乏人。“和陶詩”在中國文學史上成為獨特的文類,與蘇轼的大力創作有很大的關系,在宋代甚至還出現了多部注釋研究蘇轼《和陶詩》的著作,如傅共的《東坡和陶詩解》、蔡夢弼的《東坡和陶詩集注》以及蔡正孫的《精刊補注東坡和陶詩話》(參卞東波《〈精刊補注東坡和陶詩話〉與蘇轼和陶詩宋代的注本》,《複旦學報》2015年第3期)。這都顯示了“和陶詩”在中國文學文化史上的魅力。
而陶淵明高岸峻潔的人格、清新樸素的詩風,不僅成為一個“文學符号”,沾溉了中國一代又一代的詩人,也給同處于漢文化圈的東鄰日本以深遠的影響。長期以來,中日兩國間的詩人、學者代有學習,彼此唱和,自16世紀之後,在日本的漢詩詩壇上,更是逐漸形成了一個和陶詩的創作高潮,如人見壹(1599-1670)、梁川孟緯(1789-1858)、林鵝峰(1618-1680)、本田種竹(1862—1907)、釋月性(18171858)、源光囹(1628-1700)、林鳳岡(1644-1732)、元政(1623-1668)等儒者、詩人均有模拟追和之作(參李寅生《日本和陶詩簡論》,《江西社會科學》003年第1期)。而在這波和陶的風潮中,卻有一個名字向為人們所忽略,他就是活躍于日本明治、大正時期的著名儒學家藤澤南嶽(1842-1920)。
二藤澤南嶽與泊園學派
藤澤南嶽,名恒,字君成,号南嶽,别号醒狂子、七香齋、香翁、九九山人等。天保十三年(1842)九月九日生于贊岐國(今香川縣)大川郡引田村母氏家,為高松藩儒者藤澤東畡長子,并随其在大阪長大。其父殁後,主持泊園書院教職,卒于大正九年(1920),享年七十九歲。著有《修身新語》《論語彙纂》《增補蘇批孟子》《大學講義》《中庸講義》《周易輯疏》《日本通史》《日本袖史》《七輯》《七香齋文隽》《探珠樂事》《探奇小錄》《訓蒙絕句》等書(參〔日〕藤澤黃坡《南嶽先生行狀》,載〔日〕吾妻重二編著《泊園書院曆史資料集——泊園書院資料集成一》,關西大學出版部,平成二十二年〔2010〕。按:本文所引有關文獻均出此書,恕不一一注明)。
南嶽之父藤澤東畡名甫,字符發,又稱昌藏,号泊園,寬政六年(1794)生于香川郡安原村,自幼好學,曾從儒者中山城先生受徂徕學。二十五歲曾遊學長崎三年,學習唐音。學成後于文政七年(1824)辭别故鄉,赴大阪平野町、天王寺等地假寓開講授課,後定居淡路町五丁目開墅,是為泊園書院之開始(參〔日〕石濱純太郎《藤澤東畡》)。從學統上言,泊園書院直紹荻生徂徕、菅甘谷、藤川東園、中山城山的徂徕學派一脈而下,為江戶末期大阪地區最大規模的漢學私塾,且持續時間十分長久,其山長由藤澤家人世襲,繼第一代藤澤東畡、第二代藤澤南嶽後,繼由南嶽長子藤澤黃鹄(1874-1924)、次子藤澤黃坡(1876-1949)出任,遂有“三代四儒”之稱(藤澤黃坡之後,泊園學統由石濱純太郎、大庭脩等學者維系)。東畡殁後,藤澤南嶽繼承衣缽,被列為高松藩儒員。明治元年(1868),有幕末維新之役,時藩論發生“尊王”“佐幕”兩派之争,南嶽被召入高松藩任參謀之職,曉以利害,笃志勤王,力勸高松藩主歸順天皇,以拯救高松藩于危難之際。因護藩有功,被新政權賜号“南嶽”,于明治五年返回大阪,明治十年重振泊園書院于東區淡路町一丁目,遠近負笈從學者多達數十百人。南嶽操守愈固,獎掖後進,諄諄教誨,孜孜不倦,郁為海内之重(參〔日〕越智宣哲《藤澤南嶽墓碑》)。南嶽嘗有強烈的憂世用世志向,維新之初,新政府乃以東京帝國大學教職聘之,他上書時文部大臣井上毅,痛論學制弊病,認為時下教育“纖才片技之任多,而德義日薄,風氣日降,學力日微”而“失本者驗矣”,提出“立國教明倫理教德義三者其最大者”(《上梧陰井上公書》,《七香齋文隽》,泊園書院大正三年(1914)刊本),然終不見用,遂議不合,出仕之志亦熄,退居泊園講學以終。
三《和陶飲酒詩》的内容
筆者藏有藤澤南嶽《和陶飲酒詩》一冊,和刻本,書體19.5×12公分,書封有“和陶飲酒詩全”簽,書葉半框9.6×5.7公分,四周雙邊,有界八行,行21字,版心為向上單黑魚尾,上有“和陶飲酒詩”,下有“不茍室藏”諸字。末葉有“越山書”、“明治三十五年四月廿五日印刷”、“明治三十五年四月三十日發行”,“著者藤澤南嶽大阪市東區淡路町壹丁目”、“發行者橫山順大阪市東區常盤町二丁目十三番邸”、“印刷者笠原平助大阪市東區淡路町壹丁目四十五番邸”諸版權字樣。據書後小野湖山庚子批語,可知這組《和陶詩》當撰成于明治三十三年或稍前。
組詩前有短序:
三蕉葉辄醉,餘與坡老同其量。既醉之後,題句自娛,又與陶老同其适。頃日,人贈醇酒一壺,酌之不盡,快暢旬馀,因有此和,亦言吾志,不遑問氣格與陶老何如?而坡老所謂仿佛不可名者,在詩不在醉雲爾。
由序可知南嶽和陶本意乃在于瓣香淵明與東坡以言己志。共二十首,亦效仿蘇轼,次韻淵明《飲酒二十首》而成。縱觀組詩,雖出于步韻之作,卻往往能跳出原詩的樊籬,别出心裁,間出己意。如第一首:
大道自分明,彷徨何所之。暮春春服成,詠歸雨晴時。養神隻在此,忘世亦在茲。榮枯不足驚,來去複奚疑。欲求終身安,隻當慎所持。
陶詩第一首“衰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邵生瓜田中,甯似東陵時。寒暑有代謝,人道每如茲。達人解其會,逝将不複疑。忽與一觞酒,日夕歡相持”(逯欽立校注《陶淵明集》卷三,中華書局,1979。按:後引陶詩均出此本,不一一注明),言已參透天道與人道,故不以一己窮達為意,而能安貧守拙,躬耕自樂(參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卷三,中華書局,2011,169頁);南嶽和詩則感慨大道分明,無需彷徨,兼守養神自持之志。詩後小野湖山評曰:“先自大道說起,詩境自廣。”司馬湘則認為“起筆極超脫,末二句理語不腐”,可見南嶽能把握住組詩的精髓,開始便定下了較高的立意與詩旨。
第三首強調的是南嶽不願矯飾本性而自甘淡泊的人生情志:不願矯我性,不願矯我情。何者矯情性,枉作高尚名。黃卷供我樂,濁酒養我生。區區寵與辱,甯使我心驚。所守在淡泊,所願在集成。
小野湖山評此詩為“字字自然”,可謂得其中關竅。
第五首以淵明名作“結廬在人境”立意:
啞啞又啁啁,烏雀任其喧。厭喧求靜處,無乃執心偏。闊可如東海,高可如富山。海潮任來去,山雲付往還。此心誰會得,蒼天又何言。
陶詩所謂“心遠地自偏”,乃是一種理趣,心與地之關系即主觀精神與客觀環境之關系,地之偏與喧,取決于心之遠與近。南嶽于此詩意更勘進一層:認為無論鳥雀喧鬧,都任意為之,心不随所動;如果因厭惡喧鬧而刻意追求寂靜,則又陷入了偏執的境地。如能會得其心,則闊可如東海,高可如富士山,實委任于自然而已。詩後小野湖山認為此“和陶詩,詩格不類陶,尤覺佳妙”;晴江認為“心有所求,即是偏,此理宋儒所未發”;魏繇則贊曰:“漢魏以後,能轉筆掉運者,厥唯陶公。作者起而繼之,高過唐人矣。”
南嶽和詩中,也有極貼近陶詩原旨而為方家贊賞為得陶詩原味者,如第七首:
東風吹萬木,紅紫花英英。愛此陽春景,養我物外情。樽中酒方滿,好倚曲欄傾。黃鳥來侑酒,間關穿花鳴。不見天地德,所好是生生。
陶詩作“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一觞聊獨進,杯盡壺自傾。日入群動息,歸鳥趣林鳴。嘯傲東軒下,聊複得此生”。南嶽步步次韻,嚴絲合縫。山田永年評曰:“起處亦陶公。”司馬晴江評曰:“‘愛此’二句,是真陶詩意趣。‘不見’二句造化機緘,一語道破。”
陶淵明以愛菊的形象定格在文學史的長河中,菊花成了他高潔人格的象征;而南嶽則别出心裁,拈出“七香花”為自己人格代言,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七香花幾樹,紅紫次第開。二十四番外,風信适吾懷。風月時來往,芳心不相乖。牆東疊嶂列,翠霞護幽栖。世事多胡塗,道義委污泥。苟能存真意,百事悉相諧。笑他名利客,憧憧心昏迷。大夢何時覺,萬牛挽不回。
司馬湘評曰:“‘七香’雲雲,自家得意之境,與陶公愛菊同。”
作為當時著名的儒學家,藤澤南嶽對于漢籍經典亦十分熟稔,反映在和陶詩中,典故的運用得心應手,如第十七首:
灘釀三鬥酒,杜康一卷經。青蓮迹可慕,長短吟乍成。虛窗迎素月,頹然坐三更。露氣沁心骨,落葉滿空庭。唧唧又唧唧,蟋蟀繞壁鳴。似傳唐風意,慰吾及時情。
作者挑選了杜康釀酒、李白吟詩及《詩經·唐風·蟋蟀》三個典故,表達了淡泊自處、及時行樂的願景。小野湖山遂認為南嶽“材料已富,故押韻愈出愈妙,無所窮也”。
全詩最後一首為總結之作,曰:
宙也實悠久,人心幾假真。宇也亦渺茫,風俗幾澆淳。非能知大中,争得悟日新。從來俊邁者,無一不儀秦。長短說不盡,遑遑老風塵。前哲夙憫之,垂訓自殷勤。架書隻可讀,樽酒隻可親。醉裡即仙洞,不複迷其津。晴天自赫赫,照臨烏紗巾。一笑宇宙間,竟得吾何人。
也從陶詩“舉世少複真”的意旨出發,然相較原詩“六籍無一親”稍有激憤之語,南嶽此處則顯得悠然自得,“一笑宇宙間”與開篇“大道自分明”相呼應,顯得首尾完足,圓融無礙。小野湖山評曰:“二十首結束,别不成結語,自有結意,是餘所賞贊。”山田永年亦有“天衣無縫”之賞。
四《和陶飲酒詩》的評點者們
藤澤南嶽的每首和陶詩下及全詩後,附有中日兩國學者的評點和批語。其中日人有小野湖山、山田鈍(永年)、岡本撫山三位;中國人有司馬湘(晴江)、魏繇(季詞)、劉少卿、張通典、黃乾五位。這些評點涉及詩歌的意旨、技法、風格等諸多方面,其中雖不乏溢美之辭,然多貼切到位,誠為解人。如贊賞南嶽詩得陶詩真味:“起處亦陶公”(山田永年)、“末二句陶公勝境”(魏季詞)。司馬晴江在組詩結束後,總評亦曰:“自來理境入詩,非腐即俚。邵康節《擊壤吟》未能免此病也。唯陶泉明超超元箸,淡處彌旨,清處不枯,為二千年來之絕唱。尊作拟之,實能神似,由其胸襟高邁,學術湛深,故下筆之時,自由生氣勃勃也。佩服佩服。”張通典更是以為南嶽和作,淩邁東坡之上:“見道之言,憂世之志,思深旨遠,得陶化境,東坡和作亦不及此神似也。”以上乃是從宏觀處評點。從微觀上着眼更是不少,如第十九首“夢中猶蔔夢,惑時豈知惑”,劉少卿曰:“暮鼓晨鐘之警,‘夢中’一聯尤透快。”“身塞害猶微,恐他禍邦國”句,劉又曰:“‘禍邦國’四語,尤有遠識,至言宜佩。”第十八首“虛窗迎素月,頹然坐三更。露氣沁心骨,落葉滿空庭。唧唧又唧唧,蟋蟀繞壁鳴。似傳唐風意,慰吾及時情”,司馬晴江評曰:“虛窗’以下,活潑潑地一片化機;‘唧唧’四句,枯寂者不得借口。”有的還從技法的角度,對詩歌的起結進行評論,如第十一首起句“大兒嚴子陵,小兒郭有道”,結句“仙鶴時一唳,高飛過雲表”,司馬晴江認為“起手雄快”,山田永年則以為“一結铿然有馀韻”。這些批點,無疑對于讀者更好地領略南嶽和詩,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具有較高的文學批評價值。下面就評點者的情況作一初步考察。
小野湖山(1814-1910),名長願,字士達,号湖山,别号玉池仙史、狂狂生、晏齋等。生于近江國(今滋賀縣)東淺井郡田根村。曾師事梁川星嚴與藤森弘庵。因其任吉田藩儒臣,鼓吹尊王攘夷,安政年間曾入牢獄。維新後曾有短暫的東京之行,應征總裁局權參事等職。湖山乃日本幕末與明治時期的著名漢詩人,與大沼枕山、鲈松塘并稱為“明治三詩宗”,有《湖山樓詩鈔》二卷、《湖山樓十種》《湖山老後詩》等多種詩集行世。湖山長南嶽二十八歲,與其父東畡過從甚密,曾為其《東畡先生詩存》作序,南嶽則有《送湖山先生歸東京序》一文,見《七香齋文隽》(參《泊園人物列傳》)。因系世交,南嶽對其尤為推重,故《和陶飲酒詩》的序、詩後即書末,均請湖山評點并作跋。
山田鈍(1844-1913),字子靜,号永年。其家世營蠶絲業及造酒業,為京都一代富商。酷愛古書字畫,曾從楊守敬習書,精鑒賞,乃明治時期古書字畫搜集名家。著有《過眼馀唱》《過眼馀筆》等書。永年亦好陶詩,除評點南嶽和作外,尚為賴山陽(1780-1832)校訂出版《陶詩鈔》(明治三十四年),并撰引文及“陶詩鈔正誤”。
岡本撫山(1840-1904),出生于大阪幕府浪華銅座役,官僚、大阪史研究者。南嶽友人。學成懷德堂後,出任大蔵省書記官、造币居會計部長等要職。編纂有《浪華人物史》四卷、《浪華年代紀》《大阪叢書》等。亦名列《泊園人物列傳》。評南嶽和陶詩一條。
司馬湘,生卒年不詳,字晴江,号冶城山人。江蘇常州人。善書畫。花仿南田,又工山水。曾作《蛟川送别圖》,有咫尺千裡之勢(見龔方緯《清民兩代金石書畫史》卷八,鳳凰出版社,2014,568頁)。民國龔方緯編《清民兩代金石書畫史》有傳。從評點南嶽和陶詩的數量來看,居中國籍詩人第一。魏繇(?-1921),字季詞,湖南韶陽人,乃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的啟蒙思想家魏源之孫。曾捐授中書銜。有《韶陽魏先生遺集》十一卷(《文斤山民集》六卷、《複初文錄》一卷、《金溪題跋》一卷、《金溪詞》一卷、《泳經堂叢書》二卷)。
劉少卿,生卒年不詳,組詩後總批署“龍江酒徒”,俟考。
張通典(1859-1915),字伯純,号天放樓主,晚号志學齋老人。1889年應曾國荃之邀,任奏牍兼江南水師學堂提調,後在長沙倡辦礦務。1898年與譚嗣同等創辦南學會、時務學堂、《湘報》《時務報》。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任内務司司長及臨時大總統府秘書、秘書處軍事組組長。政府北遷後解職歸滬上,後退隐湘中。著有《志學齋類稿》等書。
黃乾,生卒年不詳,其跋語位列全書最後。待考。另外,司馬湘、魏繇、張通典的評語,多題為“金陵寓齋”,或許南嶽的《和陶詩》曾以鈔本的形式流傳到了當時的南京。
五結語
以上對藤澤南嶽及其《和陶飲酒詩》作了初步考察。誠如袁行霈先生所言:“陶淵明已經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個符号,和陶,在不同程度上代表了對某種文化的歸屬,标志着對某種身份的認同,表明了對某種人生态度的選擇。”(《論和陶詩及其文化意蘊》,《中國社會科學》2003年第6期)日本雖自1868年明治維新以來國門洞開,西學昌盛,然仍有為數不少的傳統儒士恪守儒學,精研漢籍,并與中國學者積極互動,酬唱頻繁,藤澤南嶽的這組和陶詩及和漢雙方的評點,便是同處于東亞漢文化圈中文化交流的嘉話。南嶽曾撰一聯以自警,雲:“請事斯語,仰不愧天,俯不恥人;未喪斯文,弘以濟世,樂以忘老。”誠為其人其詩的最好代言。
(作者單位:鳳凰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