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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帝王的絲路之行

時間:2024-11-08 10:50:38

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裡。

萬裡何所行,橫漠築長城。

豈台小子智,先聖之所營。

樹茲萬世策,安此億兆生。

……

這首被後世文人評價為“通首氣體闊大,頗有魏武之風”的《飲馬長城窟行》邊塞詩,是中國曆史上多被評為亡國之君的隋炀帝在大業五年(609)西巡河西時所作,彰顯了這位帝王昂揚奮發的政治熱情和建立偉業的雄心壯志。激發隋炀帝如此豪情的這次西巡,隻是他一生之中多次巡幸事迹中的一次。但這次巡幸卻非同尋常,不僅因為時間長、行程遠、規模大、聲勢宏闊,而且是中國古代曆史上唯一一次封建帝王親巡青海、河西,也是從洛陽出發沿着古老的絲綢之路一路向西走得最遠的一次壯舉,在古代曆史上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有“國計之富莫如隋”之贊譽的隋王朝,在隋炀帝即位後達到了頂峰。憑藉雄厚的國力和超人的膽識,隋炀帝開啟了立政經邦的一系列文治武功。在開河建都、修築長城、用兵邊陲的同時,本着觀省風俗、宣揚風化、薦拔淹滞、安輯遐荒的目的,長期巡曆四方。繼大業元年(605)南巡淮、海至江都,大業三年北巡趙、魏故地至塞北之後,大業五年開始西巡河右。

據史書記載和相關考證,此次西巡,大業五年春正月二十日從東都洛陽出發,二月初一至阌鄉(今河南靈寶縣),祭軒轅黃帝陵及開皇功臣墓。十一日至京師長安,大閱軍容,整備軍實。三月初二起程,初三至武功(今陝西武功),褒獎孝男史永尊。初八至扶風(今陝西鳳翔),省視舊居。四月初三至隴西(今甘肅隴西渭源一帶),舉行大規模狩獵活動。初六高昌、吐谷渾、伊吾使者來朝。初九至狄道(今甘肅臨洮),黨項羌來朝貢。二十七日出臨津關(今甘肅積石山縣大河家關鄉關門村境)渡過黃河經今青海民和到西平(今青海樂都),舉行聲勢浩大的閱兵和軍事演練。五月初十在拔延山(今青海化隆縣境青沙山)再次舉行大規模圍獵演習。十五日過長甯谷(今青海大通縣境湟水支流北川河)。十七日越星嶺(今大通縣朔北鄉境元朔山)。十九日在金山(今青海門源境下達坂山)之上大宴群臣。二十一日過浩門河(今青海門源境内大通河)。五月二十一日至六月初二派遣諸将圍攻吐谷渾主于覆袁川(青海祁連縣一帶),大破之,其仙頭王率男女十馀萬口來降,吐谷渾可汗伏允遠遁伏俟城(今青海海南州共和縣境)。六月初八經大鬥拔谷(今甘肅民樂扁都口),因山路隘險,又突遭惡劣極端天氣,士卒凍死者大半。十一日至張掖。十六日設四科舉人。十七日高昌王麴伯雅來朝,伊吾吐屯設等獻西域數千裡之地。十八日下诏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四郡,調發天下罪犯為戍卒來此屯守;命劉權坐鎮河源郡積石鎮,廣開屯田,抵禦吐谷渾,保障通往西域的絲綢之路。二十一日東行至焉支山(今甘肅山丹縣境),舉行盛大集會,西域27國君王及各路胡商參加,張掖、武威士女盛飾縱觀,以示中國之盛。二十三日大赦天下。七月初三放馬祁連山南青海以求龍種,無果。接着東行至番和(甘肅永昌縣),瞻仰北山瑞相寺。經武威,會見太守樊子蓋。八月東行渡黃河,經金城(今蘭州市)、狄道、天水入陝西境,九月二十日到京城長安。十一月十三日回東都洛陽。

隋炀帝的這次西巡,曆時十個月,跨越河南、陝西、甘肅、青海等地,行程數千公裡,大緻沿着漢魏以來的絲綢之路從洛陽向西直至河西重鎮張掖,然後又向東穿越走廊折返。期間,既有威武雄壯的陳兵講武,又有金戈鐵馬的沙場征戰;既有歌舞喧嚣的宏大盛會,又有尋迹訪賢的觀風問俗;既有飲馬長城的豪情抒志,亦有六月飛雪兵損隘谷的黯然神傷。名為巡曆,實則是集軍事、文化、商貿于一體的一次外交宣示行動,取得了積極效果,産生了重大影響。

一、解除吐谷渾威脅,安定西北邊陲。西魏末崛起于西北的吐谷渾,占據着以青海為中心,東西三千裡,南北千馀裡的廣大地區。不僅控制着部分西域國家,阻斷絲路交通,而且與北方突厥相呼應,經常不斷地侵擾内地,直接威脅到隋王朝的安全。隋文帝時雖然經過種種外交手段和軍事進攻迫使吐谷渾朝貢臣服,但并未從根本上動搖其根基。隋炀帝即位後采取以夷攻夷和武力打擊相結合的策略。大業四年(608)派裴矩鼓動鐵勒大破吐谷渾,吐谷渾伏允可汗遁入西平境内;接着又派楊雄、宇文述率軍出西平,重創吐谷渾,伏允可汗被迫南奔雪山。吐谷渾故地西平臨羌城(今青海湟源縣)以西,且末(今新疆且末縣)以東,祁連以南,雪山以北,東西四千裡,南北二千裡的廣大地域盡為隋有。在此基礎上,大業五年(609),隋炀帝西巡至青海,在西平、拔延山等地大規模陳兵講武、圍獵演習以壯聲威後,又分遣諸将圍攻覆袁川,吐谷渾主伏允戰敗,率殘部逃亡黨項。吐谷渾最終慘敗,使西域各國受到極大振動,伊吾吐屯設向隋獻西域數千裡之地,高昌麹伯雅等西域各部先後來朝。為有效管理這一地區,隋炀帝下诏在吐谷渾故地設置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谪發天下輕罪之人實邊戍守。從此,包括今青海和新疆南部等廣大地區第一次正式納入了中原王朝的版圖,确保了西北安全,為後來東進遼東奠定了穩固的後方。

二、打破貿易壁壘,保障了絲綢之路暢通。“使者相望于道”“胡商販客,日款塞下”,是張骞“鑿空”後,兩漢絲綢之路繁榮的真實寫照。但自南北朝以來,相繼崛起于北方和西北方的突厥與吐谷渾稱雄西域,他們“分領羌、胡之國,為其擁遏,故朝貢不通”,阻隔了絲路交通,壟斷了絲路貿易,中西交流長期處于半封閉狀态。為改變這一被動局面,樹立隋朝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隋炀帝順應西域胡商“密送誠款,引領翹首”,迫切與中原發展經貿往來的強烈願望,先派重臣裴矩到張掖主持互市。裴矩一方面與諸路胡商密切接觸,采取優惠政策,“引緻諸胡,啖之以利,勸令入朝”;另一方面多方收集信息,撰成《西域圖記》三卷,詳細介紹了西域44國情況,總結了曆代中原王朝與西域的關系,繪制了敦煌以西絲綢之路的三條道路,為隋朝進一步開拓西域,發展對外關系,提供了決策依據。通過裴矩的努力,西域諸蕃往來相繼,遣使朝貢不斷。在這種形勢下,隋炀帝西巡河西,在徹底驅除了吐谷渾勢力後,又在張掖親自接見高昌王麹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西域諸國君王及使臣,并登臨當年霍去病大敗匈奴的焉支山,舉行規模宏大的貿易盛會。西域27國君王、使臣受邀參加,各路胡商販客雲集于此,張掖、武威士女盛裝觀摩,“騎乘填咽,周亘數十裡”,呈千古未有之景象。此次盛會,隋王朝以開放包容的姿态,在向西域各國顯示繁榮富庶的同時,也表達了與之進行友好交往的誠意。此後,阻斷近百年的絲綢之路得以通暢,貿易壁壘被打破,中西交往更加頻繁,絲綢之路又一次煥發出勃勃生機,其繁榮盛況正如有學者所言:為東漢以後數百年間從未有過的。

三、展示中原文化,宣揚華夏文明。熟谙“以文化育”之道,“好學、善屬文”的隋炀帝,深知欲實現“混一戎夏”的理想,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殊功用。因此,觀省風俗、宣揚風化就成為他巡幸四方的主要目的之一。從巡遊江都時極盡奢華、裝飾華麗、旌旗蔽野、照耀川陸、相接二百馀裡的龍舟船隊,到北巡塞地時讓胡人驚以為神的設計精妙的觀風行殿和六合闆城行宮、森嚴華貴的儀衛以及不時舉辦的百戲之樂、魚龍曼延等歌舞盛宴,在“以富樂誇之”的同時,何嘗不是一種中原文化的展示。踏上這條古老的絲綢之路,領略了異域風情的隋炀帝,更是滿懷自信與豪情,有意識有目的地向西域各族展示多彩的中原文化,以促進文化的相互交融。張掖焉支山的這次宏大盛會,就是一次集中展示華夏文化的藝術博覽會。這次盛會上,隋炀帝大備文物,升觀風行殿,設魚龍曼延,奏集華夏南北、胡漢、雅俗、宗教、世俗風格相融一體的“九部樂”等,宴請西域諸國賓客。“佩金玉、被錦罽”的少數民族與“盛飾縱觀”張掖、武威士女彙聚焉支山下,載歌載舞、焚香歡慶,呈現出一派熱鬧非凡、歡樂祥和的節日景象。盛會的舉辦,充分展示了中原文化的無窮魅力,顯示出海納百川的包容與自信。此後,這種經貿文化交流的形式成為定制,在每年正月,“萬國來朝”期間,在長安、洛陽兩地專設市場,綿亘數裡。市場内崇侈器玩、精美服飾、琳琅滿目,“珍貨充積,人物華盛”。大街上盛陳百戲,“自海内凡有奇伎,無不總萃”,身着各色精美服裝從事歌舞表演者達三萬馀人,金石匏革之聲聞數十裡外,從昏達旦,終月而罷。“百戲之盛,振古無比。”價廉物美的各色商品,精彩絕倫的歌舞百伎,“不取其值”的熱情款待,讓各國賓客商旅驚歎不已、豔羨之至,深切感受到中原王朝的無可抗拒的強大實力和威望。今天,當人們在批駁這種以巨大的經濟負擔為代價用以炫耀誇示的同時,不應否認隋炀帝的西巡以及所奉行的文化策略客觀上對弘揚華夏文明、促進民族團結融合方面的積極意義。

千乘萬騎勁,飲馬長城窟。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緣岩驿馬上,乘空烽火發。借問長城候,單于入朝谒。

斯人已去,絲路猶通。一千四百多年前這位封建帝王沿着絲路古道浩浩蕩蕩西巡的身影早已化做天際的塵埃,然曾經那铮铮的鼓樂、悠遠的羌笛、動人的牧歌依然飄蕩在遼遠的西北大地上,引發着人們無盡的遐思。

(作者單位:河西學院曆史文化與旅遊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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