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飛兄相交多年。在京城書法圈子裡,他是那種見面聊天自然要談到書法藝術的人。文飛兄溫潤儒雅,謙和禮讓,執着于藝術,又極具洞見,當我在書法上偶有所悟,或深感寂寞時,文飛兄總是最先想到要與之分享的少數朋友之一。文飛兄大學本科學的是計算機,一個冷冰冰的專業,來不得天馬行空,和藝術扯不上關系。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完成枯燥學業的,也從沒問過他,倒是看過他在雲南大學讀書時寫的現代詩,情感細膩,思想和手法都很前衛。我相信,如果他一直寫下去,一定是一個優秀詩人,但他最終還是為書法放棄了計算機專業和詩歌寫作。我曾問過選擇書法的緣由,他“嘿嘿”地笑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最初隻是喜歡,再後來是想弄明白書法是怎麼一回事,一路走過來,就以此為專業了。”
文飛兄是個低調的人,身上有湘人的執着和堅韌,他說“想弄明白書法是怎麼一回事”,一定是傾其身心去作探究的。我手頭有一本文飛兄的《學書循理》,是一本教學文獻集,收錄了他的部分教學筆記、他對傳統的解讀、對書法藝術的思考,包括學習書法的路徑,條分縷析,系統深刻。讀着這些文字,再看看他在書法創作不同方向上的探索,就知道這些年他是如何在尋找“書法安身的依據”,在書法藝術之路又是如何耐得住寂寞,堅定前行的。書法在經曆近三十年不平凡的現代書法實驗後,漸漸歸于平靜,“傳統派”書法看上去獲得了勝利,正統的官方展覽中也再看不到“現代書法”的作品。但真正知書者了解,做一個書法上的“傳統派”又談何容易。單是把傳統書法的脈絡理清楚,探源循理,已非常人所能,若再進一步,落筆一任性情又不失法度,則非大智者不能為之。放眼書壇,那些以“傳統派”自居的人,恐怕多數是連傳統“皮相”也摸不到的。以我對文飛兄的了解,他不是那種在風格流派上獨持己見的人,他所關注的是“循理”,這樣的書法立場,讓他對“傳統”與“現代”保持開放包容的心态。當然,書法作為一種傳統藝術,書法的“理”當然是要從傳統經典中探尋,要從傳統中找到書法之神的安身居所,化為己用,這就是近些年文飛兄在書法藝術探索中所做的事情。
肖文飛行書袁宏道西湖35cm×69cm紙本2018年從書法風格看,文飛兄走的是碑帖融合的路徑。他的行書以米芾、黃庭堅築基,上溯晉人,又融合了漢隸魏碑的筆意,用筆不拘小節,爽利磊落。結體大開大合,中宮環抱緊密,向外開張的線條通常作誇張處理,像是要掙脫字法的禁锢,在收放之間,形成内外力的對抗和強烈的視覺張力。文飛兄極少以隸書示人,從展出的幾件隸書作品看,端莊雄渾,深得漢碑的拙樸遒茂之美。
“書如其人”常被用來評價一個人的書法風格,但這句話最易被曲解。其實對書法家而言,研究臨習前賢經典的過程,既是對藝術規範的學習,也是一種精神上的修煉,是一個不斷提升自己修養和精神品格的過程。當一個書家在曆代經典中找到自己的書法形式時,原有的“人格”也随之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新的境界又需要與之相應的個性化表現,這就是書法與人生的關系。按我的看法,文飛兄早已過了技法“循理”的階段,近些年更多關注的是書法與生命的關系。他在前言中提到“管毫之輕如何承載生命之重”,可以說是他當下書法狀态的一種寫照,也是曆代書家最終面臨的問題。書法與生命之間的“輕與重”,這樣一個沉重的課題,也隻有像文飛兄這樣深明書理的藝術家,才能擔當堅持前行的困惑和寂寞吧。
責任編輯:劉光
肖文飛行書冬心畫竹題記二則69cm×35cm紙本2018年
肖文飛行書金冬心畫梅題記69cm×17cm紙本2018年
肖文飛行草書二十四詩品·超詣233cm×53cm紙本2018年
肖文飛行草書杜甫秋興八首之八222cm×50cm紙本2018年
肖文飛行草書韋應物淮上即事寄廣陵親故180cm×48cm紙本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