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書的表演形式最簡單不過,一人、一桌、一椅、一醒木、一折扇、一手帕而已。毋須吹拉彈唱,毋須載歌載舞,演員單單憑借一張口,說盡大千世界,說盡古今風雲,說盡人情冷暖,說盡鐵馬金戈……由此看來,評書僅有的三樣道具——醒木、折扇、手帕,就更加凸顯其重要性了,尤其是前兩者,在評書中被廣為用之。
醒木,又稱響木,是一塊長方形的小木塊。一般長約一寸,厚約半寸,上面抹邊,共二十條邊線,十個平面。大多由紅木、花梨、紫檀或烏木制成,豎放于演員右手扶案處,便于使用。醒者,驚醒也。藝諺雲:“一聲醒木萬人驚。”顧名思義,它用來聚攏觀衆的精神,有時也用于強調渲染和區分段落。當演員上場坐定,環視觀衆,拍一下醒木,意思是提醒各位壓言,我要說書了。之後吟誦定場詩,在說到最後兩個字或三個字之前,再拍一下醒木,寓意定場詩結束,進入正書。而在一段書結束前拍一下醒木,既是說明這段書的結束,同時也給觀衆留下懸想回味的空間。醒木也是說書中的道具,比如可作酒杯、金銀、印信、暗器等,起到烘托氣氛和助長聲勢的作用。
蘇州評話名宿張玉書談到,醒木有高碰,有低碰,有先說而後碰,有後說而先碰,還有欲碰而不碰。比如書中名将出馬時要高碰,白馬坡斬顔良,關公出馬時醒木要高碰一下,以助長其氣勢。而蔣幹盜書,盜取書信臨行之時暗自言道:“周郎啊周郎,我将此信送與丞相,你的大事都在我的身上。”說到“身上”兩字時,醒木要低碰一下,不然就不符合當時的情境了,也顯不出蔣幹又驚又喜的心情。起兵響炮時,先說而後碰醒木,可營造聲勢;遠聞号角之聲時,後說而先碰醒木,可渲染氣氛。至于欲碰而不碰,用在人物極度沖動,但又戛然而止的時候,一面将舉起的醒木輕輕放下,另一面臉上表情轉憤怒為平靜,對于演員的功力是極大的考驗。上述皆是書壇前輩的金石之言,至今依然值得認真借鑒。
關于醒木,北京評書名宿連闊如曾提到過一段“醒木詞”:
一塊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
君王一塊轄文武,文武一塊管黎民。
聖人一塊警儒教,天師一塊警鬼神。
僧家一塊勸佛法,道家一塊勸玄門。
一塊傳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勸世人。
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藝論家門。
[《江湖叢談》(典藏本),中華書局2010年版,239-240頁]
意思是說,很多行業,很多人都有一塊木頭,但它們的用法和叫法都不一樣,而說書藝人手中的醒木則有“勸世人”的作用。
張次溪在《人民首都的天橋》中記載:“醒木共分十三種,第一塊名龍膽,皇帝君主所用。第二塊名鳳霞,皇後所用。第三塊名運籌,丞相所用。第四塊名虎威,元帥所用。第五塊名驚堂,知縣所用。第六塊名醒誤,教師所用。第七塊名醒目(木),說評書人所用。第八塊名喚公,當鋪所用。第九塊名審慎,藥鋪所用。第十塊名茯苓,糕幹鋪所用。第十一塊名慎沉,醫家所用。第十二塊名如意,戲界所用。第十三塊名鎮靜,客店所用。十三塊之外,另有驅邪,僧道所用。”說書人用的醒木不是自備的,而是拜師時由師父傳授給徒弟,徒弟當衆接過來之後,才有資格使用。
折扇,俗稱扇子,長約一尺左右,說書通常選用素面(無字無畫),大邊的竹子不是往裡弓,而是往外弓,以便表演中需要用扇擊打器物時能發出清脆的響聲。折扇的作用一方面在于幫助刻畫人物,比如以扇扇子的不同姿勢和習慣動作區分人物,所謂“文胸武肚僧道領,書口役袖媒扇肩”即是此理;另一方面代表各種器物,合上時是槍是筆是令箭是馬鞭是筷子,打開時是刀是書是大纛是風帆是托盤,腰間一插是手槍,嘴邊一放是煙杆,橫在桌上就是橋梁,豎着一戳又是房屋……不勝枚舉。有詩為證:“扇子古時有,指點分文武,做筆可代書,兵刃借它舞。”“扇子原本古有,刀槍棍棒憑它,文武九流各有差,惟我不分冬夏。”
蘇州評話名宿何雲飛以說演《水浒》享譽書壇,據說他為研究各種戲曲身段,經常求教于京劇大師蓋叫天,将各種武生技巧化于書中,憑借一柄折扇,揮灑自如,無懈可擊。尤其說到“刀劈栾廷玉”一節時,連語言帶身段,一柄折扇猶如一口真刀,因此得到“何一刀”之美譽。另一位評話前輩鐘士良擅說《嶽傳》,百般揣摩嶽飛的瀝泉槍法,不但“槍法”逼真絕妙,而且塑造的嶽飛更是氣宇軒昂。據說一次演出,他以扇代槍,一“槍”發出,竟“吹”滅了書台上一盞油燈,從而得到“鐘一槍”之雅号。“何一刀”和“鐘一槍”媲美書壇,傳為佳話。
至于另一件道具手帕,即白色絲綢或布制品,邊長70-80厘米,呈正方形。演員既可用它擦汗,也可用來摹拟書信、包袱皮兒、地圖等物。有的演員在摹拟婦女形象時,手帕是很重要的道具。與醒木、折扇相比,手帕相對用之較少,且南北差異較大。過去,評書演員一年四季都用醒木、折扇、手帕;蘇州評話演員隻用醒木、折扇,不用手帕;揚州評話演員春、夏、秋三季用醒木、折扇,在重陽以後、立春以前的冬季,則棄折扇而用手帕。
(責任編輯/朱紅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