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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曲藝悲劇美學的建構

時間:2024-11-08 06:35:59

提到曲藝作品,很多觀衆都熟悉相聲、評書、二人轉、河南墜子、快闆、道情、評彈、琴書這些耳熟能詳的南北方的大曲種,也有一些不太熟悉曲藝的觀衆會認為曲藝就是“笑”的藝術,殊不知曲藝中也有很多以悲為美的曲目。悲劇美學作為曲藝審美價值的一部分,有着獨特的美學特質,那麼,到底什麼是曲藝的悲劇美學呢?

看到悲劇兩個字,更容易聯想到中國《窦娥冤》《趙氏孤兒》《琵琶記》《桃花扇》《雷雨》和西方經典戲劇作品《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麥克白》《李爾王》《俄狄浦斯王》等。所以,在探讨曲藝的悲劇美學之前,首先要明晰悲劇的含義。悲劇包涵兩個層面的含義:一是指戲劇影視類型中的悲劇題材作品,這是一種浮于外層的悲劇概念,如上面提到的均屬于悲劇作品。二是指美學範疇中的悲劇性,這是斂于内層的悲劇概念,簡單說,這是一種帶有悲劇性的悲劇元素。

從第一個層面來說,無論是戲劇還是曲藝,二者的文學樣式存在着共性,其悲劇元素也都是以文學腳本為依托。戲劇是“現身中說法”,而曲藝作為一種與戲劇相區别的藝術類别,則是“說法中現身”,二者的區别在于其表現方式不同,戲劇是“劇”,是通過“現身中說法”,即通過多人分飾不同角色的表演,通過在舞台上演繹,向審美主體直觀地傳達某種中心情感,審美過程是通過具象的表達來實現的。而曲藝是“說法中現身”的“講述”和“摹拟”,是通過“述評”的形式向審美主體傳遞情感信号,進而讓審美主體在自我的主觀意識中完成情感體驗,審美過程是通過意象的表達來實現的。所以,曲藝藝術的悲劇并不等同于第一層面中戲劇的悲劇,而是指帶有悲劇性元素的曲藝作品。

由此可見,要讨論曲藝藝術的悲劇美學建構,自然要從悲劇内涵層面進行分析,既要從美學層面厘清其審美價值中美的特質,又不能完全依賴于美學原理,同時還要根據曲藝藝術的獨特性,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以此來探讨其悲劇美學的建構。

一、曲藝悲劇型作品的要素和類型

曲藝審美價值中的悲劇型作品,雖然不如其他審美類型作品的數量多,但也相當可觀。曲藝悲劇作品要兼備幾個要素:第一,作品内容中有特定的對象存在。這種存在可以隻有一個人物,也可以具備多個人物,人物是完成曲藝悲劇的一個重要前提。如京韻大鼓《劍閣聞鈴》隻有唐玄宗一個主要人物出現,也可以完成曲藝悲劇的建構。又如《三國》中出現了一千多個人物,其中的許多“坨子”同樣也構成了曲藝悲劇。但是,一些内容單純以摹景狀物為主的曲藝作品并不具備其悲劇屬性。第二,悲劇性作品要能讓審美主體獲得審美情感體驗。美是審美主體在感知客觀世界時所反映出來的主觀情感。這種主觀情感不僅僅是指“美”這一字面含義,它包涵了更多的情感體驗,如悲傷、憂思、憤怒、恐慌、憐憫、絕望等,從這裡可以看出美的範疇很廣。一部曲藝作品隻有讓審美主體産生此類的情感體驗,才具備其悲劇屬性。第三,作品可以不具備故事性,但是一定要存在矛盾沖突。矛盾包括了直接矛盾和間接矛盾、必然矛盾和偶然矛盾、内在矛盾和外在矛盾等,如内心矛盾、事件沖突、情感沖突、倫理沖突等。同時,矛盾一定要基于現實生活,具備必然的合理性,否則很難引發審美主體的共鳴。

根據作品中特定的悲劇對象可以分為兩類:一是英雄式人物的悲劇。英雄人物的犧牲或者死亡式的悲劇大多出現在曲藝長篇作品中。作為藝術作品中英雄式的悲劇元素,由英雄生前的熠熠光輝與犧牲時慘烈情境的強烈反差來構成。如評書《大隋唐》裡面“斬雄信”中的單雄信、“羅成叫關”中的羅成、“斷密澗”中的王伯當;《嶽飛傳》裡面“風波亭”中的嶽飛;《三俠五義》裡面“銅網陣”中的白玉堂;《楊家将》裡面“碰碑”中的楊繼業;《三國》裡面“走麥城”中的關羽;《西楚霸王》中“十面埋伏”的項羽等。二是典型環境中特定人物的悲劇。與英雄人物不同,這些人物或為生活窘困所累、或為社會制度所迫,他們是在所處的典型環境中所折射出來的典型的悲劇形象。如民國時許多民間小曲小調《妓女自歎》《秦樓悲秋》等,選材于《紅樓夢》中的曲藝作品《黛玉悲秋》《哭黛玉》《黛玉焚稿》等,京韻大鼓《紅梅閣》中的李慧娘、《馬鞍山》中的鐘子期、《和氏璧》中的卞和、《孟姜女》中的孟姜等。

二、曲藝悲劇美學的意境建構

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詩、詞、歌、畫都非常注重意境的構建,其美都是通過意境來表達的。應該說,意境是我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表現方式,也是我國美學思想中的一個重要範疇。作為傳統藝術,曲藝中的許多作品也是通過意境來表現藝術美。如陸機《文賦》中有“遵四時以歎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于勁秋,喜柔條于芳春”的論述,便形象地闡明了意與境的關系。

京韻大鼓傳統曲目《劍閣聞鈴》,是根據子弟書《憶真妃》的書詞編曲而成。這首《憶真妃》又是根據白居易的《長恨歌》、洪昇的《長生殿》等文學作品編寫的。作品講述了唐玄宗李隆基為避安史之亂入蜀,行至劍閣,宿于行宮。正值雨夜,風曳鈴動,玄宗聞鈴,觸動心弦,情亂不寐。于是,在冷雨凄風的孤寂之夜想起已逝的楊貴妃,念及二人陰陽兩隔,卿不能随君入夢,欲哭無淚;思及在馬嵬坡下,被迫賜死楊玉環,愧悔萬分;憶及二人種種缱绻恩愛,山盟海誓,肝腸寸斷。不覺至曉,無奈再次登程。

這個作品形式是一個典型的曲藝樣式,整個内容都是圍繞唐玄宗李隆基的所思所想而構建的,劇情隻有一個人物,并且這個人物沒有過多的肢體動作表演,隻有外部環境與心理活動描寫之間的契合,來凸顯作品的意境,從而為整個作品渲染上濃濃的悲劇色彩,再從這些悲劇元素中彰顯出自身的“美”感。

該篇鼓詞正是通過意境之美,運用情景交融、觸景生情的手法,描繪了唐玄宗的心理活動。所謂“意”就是主觀情感活動,“境”則是客觀的外部環境。《劍閣聞鈴》正是通過“意境”的表達來反映其悲劇美。如:“灑窗棂點點敲人心欲碎,搖落木聲聲使我夢難成,當啷啷驚魂響自檐前起,冰涼涼徹骨寒從背底生。”這裡的“雨打、風搖、鈴響、寒生”層層遞進,由景生情,情随景生,作者将情融入到“境”中,表達了悲“意”。

在曲藝藝術的悲劇建構中,作品會帶領審美主體進入它所設置的意境之中,即代入感。讓人們的腦海中不禁會聯想到這樣一幅畫面:一座簡陋的宮殿,孤單地矗立着,宮殿的房檐下挂着鈴铛,外面風雨交加,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雨點打在窗棂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檐下的鈴铛随風搖動,發出一聲聲叮叮當當的聲音。宮殿内,燭影飄搖,一位身着龍袍的皇帝,坐在床上,面對孤燈殘影,獨自歎息,不時淚流滿面,好不慘情。這個畫面就是“境”,而“意”則是蘊藏在這個人物内心的獨白,在他的内心世界中,思念、悔恨、愧疚、憤懑、孤獨、無助等等情感緊密地交織在一起,與“境”遙相呼應。正是“意”與“境”,構成了作品的悲劇基調,其每一個細節都是悲劇元素的外化。其“美”的表達也是由内而外的,如果說戲劇是通過舞台、演員的展現從而達到“身臨其境”的藝術效果,審美主體通過這種外部環境的感知,進行“心由境生”的審美過程,那麼,曲藝就是通過演員的代入,直接達到“心境”的藝術美。面對演員,審美主體是在主觀意識中構建起來的一種“境”,這就是“美”。比如相聲演員所用的“鋪平墊穩”等手法,就是對于“意境”的一種鋪墊,讓觀衆不自覺地進入這個環境中去,從中獲取“美”的感受。同樣,曲藝中的悲劇也是演員來設置“意境”,并把觀衆帶入到這種意境中,進而獲得審美體驗。

審美主體進入到意境這個審美空間之後,便漸漸融入到了劇中人物的内心世界,産生共鳴,所獲得的美感就是劇中人物所思所感所想所及。另外,《劍閣聞鈴》多次運用排比、對偶句式,反複詠歎,反複渲染,将這種意境逐漸推向高潮,産生了悲劇美感。

三、曲藝悲劇美的價值建構

魯迅先生說的“悲劇是将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這句話深刻揭示了悲劇通過價值建構所觸發的審美體驗。所謂價值建構,就是在社會整體對現實和曆史普遍認知的價值觀中,通過價值的颠覆所傳遞的審美體驗。這種價值建構基于審美主體對某一價值觀的共識,而藝術一旦觸碰到價值觀的底線甚至是擊潰了這種價值觀,那麼必然引起審美群體在情緒上的波動。如果說意境建構是傳統藝術本體屬性,那麼,價值建構則是傳統藝術的社會屬性。這種建構方式也是根據悲劇沖突的美學建構方法,通過正常的價值觀在特定曆史、社會、人文等條件下,與其他相悖的觀念發生的沖突所引發的矛盾,以此來傳遞悲劇情感的認同。正如恩格斯所說的悲劇是“曆史的必然要求與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的沖突。”

可見,價值建構的目的正是喚起審美主體對某種事物價值的認同與關注,由于正确的價值觀是牢不可破的,一旦被其他觀念占據,也就不能稱之為價值觀。雖然過程中往往充滿了濃郁的悲劇色彩,但是結局總是完滿的。

“悲”有很多種形态,如悲哀、悲痛、悲憤、悲涼、悲慘、悲傷、悲壯、悲情等等。在悲劇美學的價值建構中,曲藝悲劇美學作品大緻可分為三類:

第一,悲壯的悲劇美學。這種美帶給觀衆的是英雄壯烈犧牲時大義凜然的審美情感,能激發起對英雄崇高精神的敬仰。如:快闆書《鑄劍》講述了幹将、莫邪之子眉間尺為報父仇欲刺殺楚王,半途為俠士燕之敖所攔,随後眉間尺獻出自己的人頭,燕之敖冒充戲法藝人帶人頭進宮為楚王表演,将楚王人頭和自己人頭砍下,最終将楚王刺死。全篇充滿了悲壯的儀式感,無論是幹将的獻劍身死、眉間尺報仇獻頭,還是燕之敖仗義犧牲,都充滿了悲壯的悲劇元素。

第二,悲傷的悲劇美學。這種美帶給觀衆的是對主人公悲慘境遇的同情與憐憫。如京韻大鼓《紅梅閣》講述了奸相賈似道和小妾李慧娘在遊西湖時,李慧娘因對書生裴舜卿産生愛慕,忘情失語,乃招緻殺身之禍。賈似道欲将裴生诓至相府謀害,李慧娘的鬼魂為救裴生,傾訴心腸,說明原委,将裴生救出相府。作品首先表現了作為姬妾的李慧娘在封建禮教和封建制度面前的無奈與卑微,同時,李慧娘對裴舜卿産生的一見鐘情,這種情感在封建年代中,顯得較為大膽,與封建的男尊女卑相違背,所以這種“有價值的東西”被陳舊的價值觀念一旦毀滅,必然會引起悲劇性的矛盾沖突,進而建構起悲劇元素,激發起審美主體對李慧娘命運的憐惜與無限感慨。

第三,悲憤的悲劇美學。這種美帶給觀衆的是對正面人物遭遇的同情的同時,激發了對敵對勢力的無限憤慨的審美情感。如評書《嶽飛傳》的“風波亭”,民族英雄嶽飛被大奸臣秦桧誣陷,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殺害于風波亭。作品既表現了嶽飛這個英雄人物的氣節,更多地是對奸相秦桧醜惡嘴臉的揭露,通過對秦桧的憎惡也激起審美主體對大奸大惡人物的憤恨。至今,在人們的頭腦中,秦桧也是以一個奸臣的形象出現。

曲藝藝術的悲劇美學建構中,意境和價值是曲藝悲劇美學兩種重要建構方式。除此之外,曲藝音樂設計也是曲藝悲劇的構成要素之一,如一些音樂性較強的曲藝曲種,無論是闆腔體還是曲牌聯綴體的音樂結構,在根據曲藝文本安排設計唱腔時,都會根據不同的内容,設定不同的唱腔或曲牌,在有些特殊音樂處理上,還可能借鑒其他藝術形式來表現,利用強烈的音樂感染力來完成悲劇美學的建構。再有,演員的表演也是曲藝悲劇的構成要素之一,手、眼、身、步、表情、身段等表演手段都是完成曲藝悲劇的構成要素。由于音樂和表演更多地是屬于技藝性質的專業範疇,故本文不作詳述。

綜上所述,曲藝作為一門綜合類别的藝術形式,其悲劇美學僅僅是曲藝美學的一個組成部分,曲藝美學在曲藝理論體系建設中至今仍是一個空白,如何構建曲藝美學理論也是現今曲藝學科一個亟待解決的課題。

(責任編輯/朱紅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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