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如無”
“生書熟戲”
“若不撇開終是苦,各能捺住即成名”
“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死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說蔡中郎。”感謝《曲藝》恢複了《藝海采撷》這個欄目,為更多曲藝人提供了一個展示才藝的平台,同時也使雜志内容更加活潑多樣。
曲藝圈内的朋友習慣稱我“雜家”,除曲藝創作、表演、伴奏、主持外,書法也是我的一大愛好。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啟功弟子,其實也沒拜過師,隻是年輕時我住得離先生家很近,常去怹家裡串門問教。20世紀70年代,啟先生住在小乘巷胡同一個小院裡。那時先生家雖然也有客人來拜訪,但遠不像後來那樣門庭若市,應接不暇。因此我常有機會近距離看啟先生寫字,有時還能聆聽怹給我講些書法要義,耳濡目染,使我大受裨益。2005年先生仙逝後,北京師範大學出版了一本紀念冊,在“悼挽錄”中收錄了團體和個人的幾百幅挽聯,我敬獻的“大師駕鶴垂千古,小子含悲泣百回”忝列其中,落款标注為“學生崔琦”。
現在我手中還珍藏着先生特意為我題寫的三幅字。一幅是寫在我創作集存冊上的“鼓吹休明”四個字,先生勉勵我用手中的筆去歌頌善良和正義。一幅是“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告訴我書法并不神秘,也并非高不可攀,但須下真功方能有所建樹。還有一幅是先生為我的齋号題寫的“烏金墨玉齋”,因五十年前我住的小平房是在一家煤廠裡,所以啟功先生小款提得幽默别緻:“崔琦同志以結鄰之勝榜其所居”。怹給我題寫的三幅字雖然篇幅都很小,但每一幅都是我站在案前親睹書寫的,因此彌足珍貴。啟功題寫“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
啟功題寫“鼓吹休明”這期雜志刊用了我幾幅字。“生書熟戲”說的是曲藝和戲曲的欣賞規律。有一幅是南宋陸放翁的詩句,寫的是落日餘晖中,人們在柳樹下欣賞盲藝人說唱演出的情景。還有一幅是我微信上的警句“好事不如無”,人生經曆使我感悟到,生活中有些所謂的好事其實并非好事,就算是真好事,有時也會帶來意料不到的消極影響,所以,還是沒事的好。我最欣賞的是對聯:“若不撇開終是苦,各能捺住即成名”。不知此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因字形解詞意,“若”和“苦”,“各”和“名”,分别少了一撇一捺,撇捺之間,道盡人生榮辱成敗、利害得失,告誡我們該放下時須放下,該舍得時當舍得。這副對聯構思奇巧,不僅說透人生哲理,而且還盡顯中華漢字結構的高妙與内涵的精深。
現在,愛好書畫的朋友越來越多了,書畫同源自不必說了,那麼,書法和曲藝這兩種看來完全不同的藝術形式又有什麼關聯呢?
竊以為,藝術在本質上都是相通的,書法作品提倡“平、和、簡、靜”,曲藝表演反對“吵、鬧、貧、俗”。書法追求真善美,相聲諷刺假惡醜,二者的功效和作用是一樣的,隻是形式和手段不同。啟功先生說:“行書宜當楷書寫,其位置聚散始不失度。楷書宜當行書寫,其點畫顧盼始不呆闆。”侯寶林先生在論相聲表演時說:“甯可不夠,不可過頭,恰到好處,留有餘地。”追求的都是最佳境界,這真是兩段值得深入思考反複推敲的箴言。書法和相聲觸類旁通,兩位大師的話甚至可以互換,這對于領悟書法和相聲乃至曲藝的藝術真谛,提高從業者的藝術素養極有啟發意義。書法和曲藝,除能給人們美好藝術享受這一共性之外,還須有自己的個性和創造性。啟功先生幼時學習繪畫、書法時也曾受教多位名師,後來終于自成一家,就是因為形成了自己的風格特色。現在我們的電腦中,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啟體”字。
各種曲藝門類除共性之外,也要有個性和創造性。柴氏兄弟的大同數來寶為什麼能異軍突起,深受人們關注和喜愛;南北曲藝說唱《看今朝》演出後何以受到廣泛好評,這都是因為具備了個性和創造性的積極因素,所以獲得了成功。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寫字和說相聲入門都不難,但要想把字寫好,把相聲說好,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藝無止境,亦無捷徑,辛勞與汗水是通向座座藝術高峰的基石和階梯。
(責任編輯/杜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