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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階級”讓印恩英“複活”

時間:2024-11-08 04:17:48

印恩英是我中學同學,畢業後已經38年沒見了。印象中的她性格外向、辦事爽快。再加上她個子高,雖不是很胖,但骨架大,所以很容易被歸到“假小子”“鐵姑娘”那一類——用現在的時髦語講就是“女漢子”。

我們中學畢業時正趕上插隊的“末班車”,她是鐵路系統的家屬,所以就近在離大興黃村不遠的鐵道部安定幹校插隊。雖說是離市區不遠,但那裡終歸是幹農活兒的地方,大家拼的還是體力。本以為自己身大力不虧,可一進了農田,在城市裡長大的孩子們就不行了。印恩英說,每天工作開始時,站在地頭放眼望去,見一壟地的盡頭在遙不可及的遠方,心裡就不由得生出了絕望。開工後,無論怎麼拼命幹也超不過并排出發的同伴,反而是在接近終點前,總會與幹完自己份額後返轉回來接應、幫她完成工作的農工耿師傅或其他夥伴相遇。每到此時,她既感激又羞慚。她恨自己不争氣,下決心明天要獨立完成,但第二天的結果依然如故。經過日複一日的印證,她終于承認自己的身體并不如自己認為的那樣強壯。但她自信身體還是健康的——至少疾病很少來找麻煩。

幾年之後,印恩英終于獲得返城的機會,被分配到鐵道部某直屬部門的庫房工作。那個單位以男性為主,負責貨品進出庫和運送的是一群大小夥子,印恩英隻負責登記出入賬和定期盤點。這活兒看起來很輕松,不少人都挺羨慕她的。可印恩英自己并不覺得找到了一份好差事,因為單位裡的這些小夥子雖然幹活很賣力,但很粗俗。閑下來時這些小夥子聊的都是女人、打架和喝酒的事,說話時幾乎句句都帶着粗話,好像這是他們語言結構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不帶上粗話就不會說話了。作為年輕的未婚女性,在這樣的環境裡工作,就是再大方也很難泰然處之,印恩英心裡當然會覺得很不舒服。可在這裡她屬于少數,又是後來者,自然無力改變這一切,隻有忍受。她無奈地處處小心,感覺自己像極了一隻落入狼群的羊。

外人羨慕也好,自己内心不滿也好,工作還是要繼續,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不知不覺中,印恩英已經在庫房工作了一年多了。一日,早上到單位後不久,印恩英就感覺身體不适。她向領導請了假,到旁邊的衛生所去看病。其實,部屬的鐵路醫院離着也不遠,但她覺得自己隻是傷風感冒的小病,去衛生所拿點藥就可以了,不必跑到鐵路醫院挂号、排隊、等候,浪費時間——印恩英把工作看得很重,她計劃拿點藥後就直接返回單位繼續上班。到了衛生所,大夫檢查後,一邊開藥一邊問她對青黴素是否過敏?她回答說不知道。大夫停下筆,讓她先去做個“皮試”。她按照醫生的吩咐找到護士做了“皮試”,然後坐在長椅上等候結果。

印恩英一邊等,一邊盤算着回到單位後怎麼把看病耽誤的時間趕回來。此時的她并不知道,“死神”已經陰恻恻地坐在了她的對面,正在用一雙充滿渴望的眼凝視着“高敏”體質的自己。突然,印恩英覺得非常難受,很快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強撐起了身子,踉跄着走到護士台,艱難地對護士說:“我特别難受。”說完她就昏了過去。

護士見狀,忙喚來了大夫。大夫一看,是典型的青黴素過敏反應,便立即實施搶救。此時印恩英生命體征微弱,雖然條件更好的鐵路醫院與她所在的衛生所相隔不遠,但誰也不敢冒險将她轉院,生怕途中發生不測。衛生所一邊向鐵路醫院呼救,請他們提供搶救的設備器械、藥品血漿,一邊通知她的單位,并請單位派車輛随時聽候調遣。

印恩英單位的領導接到衛生所的電話,怎麼也不相信——剛剛還活蹦亂跳地來請假去拿藥的印恩英,怎麼轉眼工夫就生命垂危、正在搶救了呢?盡管一頭霧水,領導還是果斷地跑出辦公室,讓那群正在閑扯的小夥子開車和他一起直奔衛生所。來到衛生所門前,車還沒停穩,小夥子們就紛紛跳下車,急切地想進去打探究竟。一位護士在門口攔住了他們說,裡面正在搶救,不要進去那麼多人,影響工作!護士遞過一張單子,讓印恩英單位的同事立即開車去鐵路醫院取回單子上面列出的藥品。護士叮囑道:“要快!時間就是生命!”司機立刻接過單子,掉轉車頭就奔向了鐵路醫院。車子剛開走5分鐘,護士又跑出來遞過一張新單子,她喊道:“這是短缺的搶救器材,馬上去鐵路醫院拉!”還沒等領導發話,一個小夥子搶過單子說:“我去!”說完轉身就跑向單位去開車。此時,領導已經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沒有等護士再發話,就直接命令身邊的兩個小夥子說:“你們趕緊跑回去,把單位的車都開過來到這裡待命!”領導随即又指示另一個小夥子馬上去通知印恩英的家人。

剩下的那些小夥子圍住了領導,問:“頭兒,那我們幹什麼?”領導隻簡短地告訴他們“待命”。有個小夥子不甘心地說:“那我們就給她獻血吧!搶救時不都要大量的血嗎?”領導說:“這得聽醫生的安排,你們就安靜地在這兒等着。”小夥子們不再吱聲了,眼睛都齊齊地盯住了臨時搶救室的門。突然的安靜讓領導覺得很不适應——平時這些家夥總是吵吵鬧鬧的,片刻也消停不下來。可今天,他們一反常态地安靜了下來,隻有從目光裡,透露出了焦慮、不安和關切。

不一會兒,印恩英的家人趕來了,周邊宿舍區的家屬們聽說衛生所裡在搶救病人,也都圍過來打探消息。車子不斷地往返于衛生所和鐵路醫院,運送來了藥品、器材和鐵路醫院的大夫。一時間,小小的衛生所被圍得水洩不通。領導見狀,一邊過來安慰印家人,一邊組織疏散人群,以保證生命通道的暢通和搶救工作有序地進行。

終于,印恩英脫險了;終于,印恩英蘇醒了!盡管已經是數個小時之後,但她終歸還是幸運地留在了這個世界。慢慢恢複過來的印恩英,從家人、醫護們的口中逐漸了解到了事情的經過,驚詫地得知自己竟然在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大戰中擔綱了主角!而幫她最終戰勝死神的,除了醫務人員外,還有單位的領導和那幫曾經被她鄙夷過的年輕男同事。印恩英扪心自問,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工人,何德何能獲此恩惠?更何況自己平日裡對那些男同事尚有多多不恭。

當那幫小夥子來探視她時,印恩英竟羞慚得無言以對,除了說謝謝,找不出第二句話了。那幫同事卻毫不計較,其中一位大大咧咧地說:“這不算什麼事,一個單位的哥們兒姐們兒,哪有袖手旁觀的理兒?誰讓我們都是工人階級的!”

“工人階級”,這個詞印恩英從懂事起就開始聽到,如今早已耳熟能詳,她自己也常常把這個詞挂在嘴邊,但她從來沒有認真去探究過這個詞的含義。今天,聽到這些同事在這裡提到這個詞,印恩英覺得格外親切,感到特别不同凡響。可以說,經曆過這次生死變故後,印恩英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麼叫階級感情!印恩英對這些同事的看法也有了根本的改變,在她的眼裡,他們不再是一群令人生厭的鄙俗之輩,而是一群最親密的朋友、是自己的兄弟!

大概是從那天起,印恩英真的“複活”了,不僅是肉體上的,而且是精神上的。經曆過死亡驚險的印恩英,赢得了豐厚的收獲,她完成了一次涅槃,讓自己的生命獲得了新生,讓自己的精神得到了升華。她看清了粗鄙的外表下,也會珍藏着最美麗的心靈。這次鬼門關口的一遊,讓印恩英開始重新認識了自己、重新認識了身邊的人。

印恩英,一個有着“神”一樣“複活”經曆的人,讓我們這些同學都有了向人炫耀的資本。我們班同學最牛的一句話就是逢人便問:“你和‘神’同學過嗎?”

經曆過死亡驚險的印恩英,讓自己的生命獲得了新生(編輯·張子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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