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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京師大學堂

時間:2024-11-08 03:57:43

學堂走廊如果不是走進沙灘後街,根本不會留意什麼“馬神廟”“四公主府”,更不知道什麼“佛手公主”和嘉,以及“帶刀侍衛”福隆安。陳獨秀、李大钊這些中國共産黨先驅們的名字雖不陌生,但一直以為他們和“北京大學的前身”“五四”運動司令部一樣在“紅樓”。

其實,“京師大學堂”的名字并不陌生。由于工作關系,總也耳聞卻從未走心。直到前些天,為保障北京電視台文物拍攝,我才第一次走進這裡。沒承想,故事忒多。

比如,腳下的這條不過兩米寬的胡同,原是古河道。相傳北京建城時,這一帶流沙不止,而得名“沙灘後街”。其實,這隻是後來的叫法。在清代,這裡稱“馬神廟”,那時還屬皇城一部分呢。

站在這個不過一米多寬的門樓前,我還沒意識到這個普通的仿古大門後面遮掩的曆史價值,兩側那早已過粉掉漆的柱外壁聯,左“桃李芳香”,右“滋蘭樹蕙”。據陳老師講,後一句應該出于屈原的《離騷》:“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對此,我仍未在意:“一個學堂,還能多大?”

的确不大,繞過福字影壁,往裡就是一條更窄的胡同,看來是大胡同裡長着小胡同。小胡同兩側是幾棟尖頂房子,魚排一般橫置,牆體刷過灰白的塗料。竟然還有不少塑鋼闆材,顯然是違章自建。這房子密實,長棵樹就把過道擠得過人都困難。人憋屈,樹也憋屈。

見我們東瞅西拍,住戶們很是警覺。經解釋,放心了我們的身份後,他們更關心的是何時才能搬遷?這裡的房子倒是有些老的,隻是自建房借牆搭頂,新的把老的遮了。那是當年京師大學堂及而後的北京大學之學生宿舍。

據有關資料記載,當年的學生宿舍,有14排、165間平房。青磚灰瓦、坡屋脊、拱券門窗,頗為中西合璧,稱“西齋”。除了宿舍,還配有食堂。1919年5月4日那天,就是在西齋,學生食堂前,北京大學二院的學生集合,前往沙灘民主廣場會合一院學生後,向天安門進發。可以說,這裡走出了“五四”運動的第一支隊伍。

當年精英們發奮苦讀之所,曾經的書香之氣早已蕩然無存。

出了59号大門往左,據說才是京師大學堂的主體。大門往北的過道西側,有排瘦高、挺拔得很像水杉的松樹。這不是“美人松”嗎?去年在吉林的二道白河見過,據說屬化石級的樹種。當時風中的那份曼妙與素雅,以及陰天裡的一副抑郁寡歡,令我過目不忘。在北京這麼多年,還從未遇見美人松呢。

再往西一瞅,那兩棟簡易樓中間,也有一排。這可稀罕!可以想見,當年蓋這兩棟樓時,雖然拆了那些滿載曆史塵埃的平房,卻存下了這排松樹。剛才西院夾道裡的那棵挺拔鑽天、死而不倒的枯樹,想必也是美人松。

在此,遇到一位老哥,頗有學者風度,主動帶我們察尋古建蹤迹。

眼下這棟房子,保存得相當完好,除了換過塑鋼的窗子。他說:“當年北京大學的領袖們,多次在這裡秘密研讨新思想、新文化和‘五四’運動的相關事宜。在一定程度上說,這裡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最早的發祥地。”

老哥帶我們走進一個靠北的院子,屋頂滿是枯草,頗具涼意。我天真地想,屋頂可以長草,也能開花嗎?其實,花兒是有的,竟然滿院,隻是盆栽。

出門再往北,發現一段高大厚實的青磚圍牆。我問彩鋼房走出的一位中年女士:“那牆有什麼說法嗎?”她說不知道,但随即喊住前面正走着的一個中年男人:“讓我老公跟你說!”

那人一扭頭,很爺範兒地甩一句:“公主府呀,乾隆四姑娘。”我當即反應:“怪不得有這麼多美人松呢。”

再一看剛經過的老式房子,我發現牆磚分兩種,上半部分是現代的規格,下半部分要大很多,長寬厚都該是鐘鼓樓的尺碼。而且中間壓着一層腰石。“這可不是一般的宅子呀!”李大钊像

老人與老院門

挂牌起到了保護宣傳的作用果然,這裡原是明代的馬神廟,也就是為禦馬建造的祭祀馬神的神廟。記載的建造時間為明正統十一年(公元1446年)。清朝定都北京後,皇親國戚陸續搬入皇城内定居。乾隆二十年(公元1755年),馬神廟遷建,清代大學士傅恒在這一帶修建了家宅及宗祠。後來,乾隆帝第四女和嘉公主下嫁傅恒之子福隆安,乾隆将傅府以西的一大塊土地劃給自己的女兒、女婿做府邸,這就是四公主府。“該府靠近紫禁城,其東北角的馬神廟街,與景山相隔一條街。公主府東西兩側均有府夾道,府北為高房胡同,府牆為巨型磚砌成的高牆,高一丈二尺,厚有四五尺。東西寬四十丈,南北長六十丈。院中的許多殿堂、廳室,還有後院一排兩層樓,有房三百數十間。”

“哇!如此規格,可見皇恩浩蕩。”

皇上這般恩賜四公主,除了寵愛,大概還有傅恒大學士的面子和福隆安的才氣。福隆安最早就是乾隆的禦前侍衛,後承襲了其父“一等忠勇公”的封号。

據說,乾隆時代,驸馬要想和公主行夫婦禮,必須先請公主宣召。但一隻手蹼膜相連的“佛手公主”與衆不同,沒有條框,不講規矩。可見,四公主在皇室生活中算得上是“革新派”吧。但四公主命短,卒年二十三歲。勢利的内務府在和嘉公主去世後,即收回四公主府,“一等忠勇公”也隻好帶着他與四公主的孩子回到自己原來的家。不過,回家後的福隆安也很争氣,曾領兵平定金川,作為大清功臣其畫像被供奉在中南海紫光閣。他與和嘉公主的兒子豐紳濟倫也曾官授鑲藍旗漢軍副都統,還在嘉慶年間做了盛京兵部侍郎。隻是,冷落了那個曾經很高規格的公主府,還有那些美人松。

陳老師她們早進了東側的55号,一進門,就看到了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的标牌。繞過影壁,但見一棟二層西式小樓。“青磚兩層回廊樓體,四面有門,組成十字形結構,每層四個大教室,共有八間教室。”陳老師說,這是當年北京大學的數學樓。

京師大學堂,創辦于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其校址原為乾隆帝四女和嘉公主府的空閑府第。當年,光緒帝在維新派推動下,接受變法主張,實行新政,開辦了京師大學堂。民國成立後,京師大學堂改為北京大學。這是中國近代成立的第一座最高學府,也是中國第一所國立綜合性大學。隻是後來,才在沙灘增建紅樓,這裡降格為北京大學二院。

沒承想,眼前這個小院兒,竟是我國北方最早的共産主義運動基地。“五四”運動前,共産主義讀書會在此成立,是早期介紹和宣傳馬列著作的活動地點。當年的“五四”運動,這裡正是發源地。

據有關資料稱,“現建築保留有原屬于和嘉公主府的正殿、公主院等清式建築和民國年間建成的數學系樓及‘西齋’十四排中式平房。”但眼下多是翻修翻建過的,成色太新。在當年的階梯教室牆上,我看見挂着“和嘉公主府”的牌子。原來,這是和嘉公主大殿,後來是京師大學堂的文科大講堂。據說這裡當年挂着中國第一塊升降式黑闆,蔡元培、嚴複、陳獨秀、李大钊、胡适、魯迅、劉半農、錢玄同、梁漱溟等大師都曾在此開壇講學。當然,那些身影早已恍然若夢,物是人非,甚至物也非了。一位上些歲數的工作人員說:“光我見到的,這樓就翻修過兩回。”破敗的老院子

默默述說曆史的美人松在門外,我看到了一隻石臼,應該很有年頭,不知當年是什麼用途。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座不大的樓裡,裝着太多的故事。

現在看來,三個院落原為一體。西院(59号),主體學生宿舍,還有食堂。中院(55-1号),主體該是若幹四合院,主要是大學堂領導和老師們的辦公室。東院(55号)是和嘉公主府和京師大學堂的主體,有當年公主生活的大殿和梳妝樓,有大學堂的圖書館和文理科教室。隻是,資料中所述的“三扇并列、透着古韻”的通體朱紅、高貴氣派的公主府大門,以及“向裡寬敞的甬道”“風格别緻的花園”,還有當年的理化實驗室早已不在。正如那位老哥感歎的:“門前的獅子被吊走了,大門卸了,門洞拆了,荷花池被填了,老建築毀了。後來還在公主府的院子裡挖了防空洞呢……”

就這樣,無意中走進了京師大學堂,仿佛觸摸到了塵封已久的線裝書卷,莫名的激動與感動,莫名的悲怆與遺憾油然而起。可以說,是京師大學堂消減了我對文物的成見,也加深了我對文物的見解。

出門看見一輛三輪車,拉着一對小情侶,車夫邊轉悠邊講解着大學堂,講述着公主府。我想,那兩排挺入藍天的美人松,那一段堪比城牆厚重的圍牆,那一塊塊高規格的老磚,那還矗立着的“數學樓”“公主樓”,以及那隻盛着雨水的殘臼,它們的訴說遠比車夫講得要更多……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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