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9歲的北京人張琪,從小就是個影迷,兒時最大的夢想是做個像姜文那樣有男子漢氣魄的演員、導演。為此,高考時他特意報了中央戲劇學院,并順利進入電影電視系進行學習。
讀大二時,張琪在一家廣告後期制作公司做助理。他抓住所有機會向剪輯師傅學習,然後自己琢磨,漸漸地發現了其中的樂趣。與拍電影不一樣的是,剪輯每天面對的都是不一樣的客戶、不一樣的剪輯需求,每一條廣告經過不同的剪輯,可以呈現出幾種不同風格的成品。就是這段辛苦的“學徒”生涯,讓張琪完成了技術上的原始積累。一次,因師傅生病,他為一條急需剪輯的廣告片救場,剪出來的片子以節奏跳躍、天馬行空式的混搭風頗受好評。老闆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雖然兼職的薪水很誘人,但張琪最感興趣的卻不是鼓搗廣告,而是剪輯電影。
2009年,正在中戲讀大四的張琪看到新聞說姜文要拍新片,便“瘋了似的”找人想進組,後來得知師哥王博被推薦去組裡拍紀錄片,他就軟磨硬泡:“能不能帶我去呀,哪怕看看也行!”
對方無奈,隻好點頭。于是,張琪每天趕到相距學校100多公裡的劇組外景地北京青石嶺拍片。當時,工程隊正在搭建後來片中用到的鐵路,對方也不清楚張琪是什麼來頭,任由他端着攝像機走來走去,問都沒問。
一個月後,姜文建議給所有工作人員安排駐組,制片主任清點人數,就把張琪也算了進去,想着繼續這麼“黑”下去也不是辦法,張琪就主動去找執行制片人坦白。本想着該卷鋪蓋走人了,沒想到對方卻說,都工作這麼長時間了,就别走了。還帶着他與其他工作人員和姜文見了一面,其實也就是打個招呼,讓導演知道都有誰在組裡。張琪拍的紀錄片也大都是姜文給演員講戲、跟工作人員溝通的内容,并不忘把打光、機位圖、劇本等知識點一一記在随身攜帶的小本子上。
這一整年,張琪都在姜文的劇組裡度過,見證了數不清的拍攝現場、大大小小的會議。除了拍攝紀錄片,他還意外獲得了操刀剪輯預告片的機會。起初,他和師哥一起将劇組搭建鐵路的場景,鐵軌、馬靴等道具的細節,主演練習騎馬的鏡頭等素材,混剪成60秒的預告片。
姜文看完挺開心,張琪問姜導有什麼具體要求,對方隻說了三個字:得牛X!
獲得導演信任後,張琪更加放開手腳,一共為影片制作了兩個正式版預告片、8個花絮、4條貼片廣告。《讓子彈飛》是張琪入行參與剪輯預告片的第一部電影,2010年該片放映後,由于取得了非常不錯的票房,他不僅拿到一筆數目可觀的報酬,同時還引起圈内很多導演的關注,張琪也從中發現了商機。
他說,1913年,紐約曼哈頓專為百老彙音樂劇《蝶戀花嬌》制作的一條廣告片亮相,那是世界上第一條預告片。至今在好萊塢,預告片已成為電影營銷極其重要的部分,而且有專門評選電影預告片的獎項。但在中國,預告片的廣告價值卻被忽略了。制片方通常讓制作團隊在剪輯影片時,順便剪出一個片花而已。直到2009年,專職的電影預告片剪輯師才在國内應時而生。張藝謀的《三槍拍案驚奇》因請高手制作預告片一炮而紅,以8000萬元制作成本博得2億元票房,成為當年投資回報率最高的電影,預告片的作用由此可見一斑。
“既然自己沒機會執導影視劇,何不做個另類導演,專門做電影預告片呢!”這個想法開始在張琪心中成形。
《讓子彈飛》是張琪入行參與剪輯預告片的第一部電影操刀《美人魚》,“剪”出國内最牛播放紀錄
2010年秋天正式入行預告片制作後,張琪又召喚到和他同樣熱愛電影的小夥伴王思曉、張琳,創辦了工作室。從數據、創意、導演到剪輯,他們将廣告思維和電影叙事技巧運用到預告片制作中。沒想到,這些新鮮玩意兒頗受制片人和發行方的青睐,單子接踵而至。
據張琪介紹,一般來說,每部電影平均有三條預告片,根據每個宣傳階段而各有側重點。第一支先導預告片,是為了在初期引起觀衆興趣,形成對影片的大緻印象;随着宣傳的深入,按照發酵程度,慢慢擴大到不同類型的人群,比如說看杜琪峰電影的人年紀會比較成熟,那麼如果想要更多年輕人支持杜琪峰的新電影,就需要制作出一支年輕化的預告片;到上映前,就需要一支素材更飽滿、對電影全貌展現更詳細的預告片,喚起人們想去電影院看這部電影的欲望,也就是慣常意義上的終極預告片。《道士下山》預告片在操刀全明星陣容的《道士下山》的預告片時,張琪僅用了“王寶強搶雞”一場戲的素材。“這第一支預告片,我們想讓觀衆感受到的是陳凱歌導演的創新和突破,這體現在他對喜劇元素的運用上。這場戲抓住了主人公王寶強的人物特征,傳遞了影片的氣質。”
制作盧正雨導演的電影《絕世高手》預告片時,為了契合影片二次元受衆的特質,張琪和導演商量,特别為範偉流淚的鏡頭制作了日漫風格的大眼淚,像滔滔江水,綿延不絕。這在原先電影的構思裡是沒有的。
除了使用現有的影片素材,張琪還在業界首次提出“拍攝預告片”的概念,如開心麻花的爆款喜劇《夏洛特煩惱》就是成功案例。擁有衆多拍攝商業廣告經驗的張琪,為這部電影拍攝了一組預告片,對應影片屌絲逆襲的主題,獲得了片方的認可。
但張琪也有無奈的時候。有些特效較多的電影,制作預告片隻能對着綠屏剪,靠“想象着它是什麼樣子”來完成。還有些時候,他們精心策劃的創意不被甲方認可,投資方更需要簡單粗暴的方式,這讓張琪很無奈。
盡管曾為不少電影做過預告片,但與周星馳的合作還是讓張琪頗感驚喜。2015年冬季的一天,剪片熬了一宿的張琪正在午睡,忽然接到電影發行方打來的電話,對方直接問:“你對周星馳感興趣嗎?”張琪說:“當然,誰會不喜歡他?”
當晚,張琪帶着自己制作過的30多個預告片,在北京一家火鍋店和星爺見面。周星馳很仔細地看了他帶去的《我是路人甲》《夏洛特煩惱》《一步之遙》等每支預告片,沒有說話。
此刻,與這樣一位大導演面對面坐着,張琪有種“做夢的感覺”,他始終按捺着興奮之情。看完,周星馳問了張琪一連串問題:你喜歡什麼電影?對喜劇什麼感覺?喜不喜歡童話?在你心中,我拍的《美人魚》會是什麼樣的?
一周後,張琪受邀到香港看片。偶像周星馳正式成了甲方。溝通的過程細緻而周密。“星爺說話一直都是商量的語氣。”張琪說,“他喜歡問‘你覺得這樣怎麼樣?’而不是告訴你要怎麼做。”但是,星爺也是個對工作有着極高要求的人。有一支預告片,關于鄧超笑和警察笑兩個鏡頭的順序問題,周星馳跟張琪掰扯了很久。
這個片子雖然體量很大,但張琪并沒有想把它做成特效大片,他希望預告片表現的是周星馳本人的特點。周星馳電影的關注點一向都是在小人物、小事件上,而觀衆看周星馳的電影也絕非沖着特效,而是周星馳本人所帶來的無厘頭風格。于是,在為《美人魚》做預告片全案時,張琪就選了最能代表周星馳風格的那場戲,放進第一支預告片中,通過畫面組接,加上那首在《功夫》《破壞之王》等影片中都出現過的标志性配樂《闖将令》,營造獨屬于星爺的節奏和氣息,以一計“回憶殺”打動觀衆的心。“這支預告片隻用了三場戲的素材,包括文章
飾演的警察給美人魚畫像,肥仔美人魚搞笑出浴,最後一個鏡頭是美人魚的尾巴。我們想引導觀衆去猜想,美人魚到底是什麼?”
令圈内人震驚的是,張琪為周星馳《美人魚》剪輯的預告片“興風作浪”版,迄今仍以近1億的點擊量保持着全網預告片紀錄,成為名副其實的“預告片之王”!
《美人魚》可謂未映先熱,最終取得超過30億元的收入,可以說張琪功不可沒。這支預告片又為他赢得了星爺的下一個單子,為2017年賀歲檔的《西遊伏妖篇》制作預告片!
《我不是潘金蓮》海報成為國内預告片大咖
2017年4月,張琪正式注冊了一家公司,專門制作電影預告片。公司隐藏在北京雍和宮附近的胡同裡。在很多人想來,預告片公司就約等于“後期制作”,實際上這是一種誤解。電影預告片如今已經形成一套獨立的運作體系。張琪所接的單子,涵蓋了電影不同階段的預告片、MV、制作特輯等所有電影相關的視頻宣傳物料。
張琪不喜歡社交,也不懂行業禁忌和規則,也遇到過糟心事——競争對手把他做過的項目收錄在自己的年度作品裡。“這個圈子如果有規則的話,就是職業道德,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你做了多少就是做了多少。”他說。
張琪團隊裡的剪輯師每個都是精兵強将,他們是來自中戲、北電等知名院校的畢業生,對電影滿懷熱情,平均年齡不足30歲。經由口口相傳,公司的訂單排得滿滿當當,有的片方更是提早一年就預訂了接下來項目的合作。公司忙起來“非常恐怖”,有時一周要出5支預告片。《絕世高手》制片人果小丹說,張琪經常半夜把片子發到群裡,他們又及時反饋意見,再改,再反饋意見。幾個來回,一整夜誰都睡不了覺。
張琪相信“你的薪酬跟其他人的區别取決于你的睡眠時間”。這個29歲的年輕人隻要是工作,永遠鬥志昂揚。憑着這種打拼精神,如今他已成為姜文、馮小剛、周星馳、徐克、王家衛等導演的“禦用”電影預告片制作人,成為行業中的佼佼者。
(編輯·宋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