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藝術品,那一定要與藝術相結合,徐連龍——北京市西城區砑花葫蘆非遺傳承人。砑花葫蘆,是用金屬、玉、牙等質地堅硬又有一定韌度的材料磨制成形狀、大小各異的砑花刀具,在葫蘆表面依據設計的圖案,通過押、砑、擠、按葫蘆表面,使之産生浮雕般的效果,是一種具有收藏價值的工藝品。而葫蘆對徐連龍來說,已經不單純是件藝術品,更多的是對藝術的信仰,對祖輩技藝的傳承,對傳統文化的弘揚。
砑花葫蘆是徐連龍的家傳手藝,從曾祖父那一輩傳到他這已經是第4代了。據他回憶,曾祖父青年時代參加過義和團,後來受清政府鎮壓,歸順了朝廷,做起了永定河的河兵。偶然一次和行路老者聊天,老者見曾祖父忠厚老實,便傳授他在葫蘆上砑花的手藝。從那時起,這門技藝成為了徐連龍的家傳手藝,而那位老者是誰,也無從知曉了。
徐連龍對砑花葫蘆的最初印象要從祖父那一代開始,七八歲的他跟着祖父給生産隊看場院,經常能看到祖父在空閑時間砑葫蘆畫。每當秋後時節,祖父還會捉來蝈蝈裝到葫蘆裡,一來自己養着,二來送給别人玩。傳到父親手裡後,因父親的繪畫功底有限,再加上文革的沖擊,砑花葫蘆這一技藝便被擱置了。
若看祖父制作砑花葫蘆是徐連龍的啟蒙時期,那麼真正讓他對這一技藝産生興趣是在80年代。那時的他初中畢業,不幸得了風濕病,不能幹重活,便想學點手藝來養活自己,于是去學了繪畫。單純的繪畫很難推陳出新,若能将繪畫融入到工藝品中,豈不是兩全其美?這時徐連龍想到了小時候看爺爺做的砑花葫蘆。瞬間的靈光乍現,不僅能繼承了家傳技藝,還使他的繪畫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他開始跟着祖父學習制作技藝,天生的藝術細胞促使他很快掌握了其中精髓。
但是,如何豐富創作題材是他需要突破的瓶頸,正在百感交集之時,他在一本畫冊上看到了内畫鼻煙壺的精美畫面。他想,若兩者相結合,定能做出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在多次的碰壁和努力下,1991年的一天徐連龍終于找到了北京内畫鼻煙壺大師劉守本先生,并幸運地拜他為師學習内畫。時隔多年,徐連龍還為自己能夠拜師劉守本大師感到非常激動,他說:“一個國家級的大師能夠見我,收我這樣一個小工匠為徒,想都不敢想……”在向師父求教的過程中,他還不忘琢磨如何将内畫的技法變現在葫蘆上。功夫不負有心人,通過多年的研究和揣摩,再加上師父的指導,徐連龍終于在葫蘆上砑出了多層次、複雜的人物圖案,将自己的想法變成了現實,并成功地将砑花工藝與鼻煙壺的制作相結合,制作出多隻砑花葫蘆鼻煙壺,得到了衆多收藏家的認可。
砑花葫蘆從選材、設計到制作完成,需要非常嚴格的流程。徐連龍告訴我,葫蘆的選擇非常重要,一把葫蘆的好壞,從根本上就決定了砑花作品的好壞,通常以皮質厚實、形狀規正、表皮光滑無傷的葫蘆為佳。在開始制作前要先用鉛筆在紙上畫手稿,待成熟後再将畫移至葫蘆上。徐連龍在設計圖案時并不是随地取材,照葫蘆畫瓢,而是多采用曆史人物和典故,通過反複的設計和修改,打造具有中國傳統特色的繪畫風格。用鉛筆在葫蘆上描繪完成後,再用鈍針将設計稿刻畫出來,為避免影響砑花制作,需擦掉多餘的鉛筆痕迹。制作完成後,還需用細軟的布料進行擦拭和盤玩,使作品表面達到精細光亮。
多年來,徐連龍做了上百把大大小小的葫蘆,各有其用途。到現在為止,仍有很多收藏家拿着自己珍藏多年的葫蘆找徐大師砑花,通過徐大師的手,一把老葫蘆搖身一變,像賦予了生命力一般,成了價值不菲的藝術品。其實一路走來,徐連龍也并非一帆風順,談及此,徐連龍還笑着講了一段有趣的經曆——在葫蘆剛開始走進市場的時候,他和一位經營葫蘆的老闆談生意,忽然走過來一位老先生,對徐連龍說:“小夥子,你這個葫蘆做得不錯,我可以幫你找幾個收藏家,賣點好價錢。”徐連龍初來乍到,缺乏經驗,再加上葫蘆店老闆的大力推薦,便信了老先生的話。時隔幾日,老先生給了他一把葫蘆,讓他做個樣品給收藏家看一看,做完後老先生卻說:“你這比例做得不好,把我這葫蘆從300塊錢做到了100多塊錢。”聽了這話,徐連龍心裡直打鼓,覺得把葫蘆做壞了,過意不去。老先生又拿了一把葫蘆讓他做,這一次徐連龍刻苦鑽研,想着應該怎麼按比例做好,終于在他多方查閱和研究下,信誓旦旦地将做好的葫蘆拿給了老先生。沒想到老先生看了後的結果和第一次一樣,緊接着又拿出一把素葫蘆。徐連龍瞬間反應過來了,原來老先生是拿着他做的葫蘆去賣錢了,好一點的舍不得賣就自己留下了。說完,徐連龍還在為當年的愚昧感到可笑,都說吃虧是福,正因為這位老先生的“比例問題”,讓他在以後的構圖中多了一份對比例的重視。正所謂,人生的道路上最應該感謝的,是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是他們激勵着你變成更好的自己。砑花葫蘆的底稿
普通的葫蘆在大師手中搖身變成一件價值連城的工藝品說到傳承,徐連龍感到很自豪:“作為一個普通的民間藝人,能夠把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傳承下去,能夠把我們國家的傳統藝術發揚光大,是一件非常驕傲的事。”但對于未來的發展,徐連龍卻感到有一絲壓力,砑花葫蘆不僅需要深厚的繪畫功底,還需要拿着刀具通過手的力度在葫蘆上按壓,光這一點令很多前來學習的人止步不前。到現在為止,能夠将這一傳統技藝傳下去的人屈指可數。
既然傳承發展有難度,又不能讓砑花葫蘆失傳,徐連龍在此問題上算得上煞費苦心,他開始專注于豐富葫蘆的使用價值,比如将砑花葫蘆做成茶葉罐、毛筆杆等使用品,讓藝術回歸到百姓生活中。用徐連龍的話說,價值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能丢,這是中國幾千年來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是曆史賦予的時代使命。我想,這也恰恰是所有匠人的心聲吧!
(編輯·劉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