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張建中素未謀面,卻與他心靈相通。20世紀80年代中期,在雲南美術館舉辦的一次展覽上,作為一名文藝青年,我第一次見到張建中的作品,就在它面前伫立良久,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已經為其作品中所蘊含的深邃意境而莫名感動。在反複釋讀中,我一次次為它豐厚的思想内涵所震撼,思索許久方才意猶未盡地離去。這是我和張建中的“初識”,也是我與他神交的開始。
張建中是在雲南出生和成長起來的藝術家。他有深厚的家學淵源,自幼受其父張巨光先生影響,酷愛美術。1959年,畢業于四川美術學院附中。1964年畢業于雲南藝術學院首屆油畫專業,同年油畫《景頗山人》《五好社員》入選全國美展。後在雲南畫院從事專業創作并任副院長。1989年,《金色的旋律》入選第七屆全國美展。1994年後任雲南藝術學院院長。1999年受聘為雲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一生紮根雲南,創作、研究、教書育人。他的藝術,植根于雲南深厚的曆史文化傳統,在肥沃的紅土地上吸取創作的養分—神奇美麗的自然風光、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是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創作源泉。他以地域特色為創作的靈魂,锲而不舍地以繪畫形式來表達他對生于斯長于斯的故土和生長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的熱愛,并以卓越的成就和個人影響力,成為雲南美術群體中理性思考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作為一位勤奮執着的畫家,張建中在有限的藝術生涯中創作了大量作品,既有宏幅巨制,也有隽永小品。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以後,他的藝術創作和藝術思想更趨成熟。當時,他以一位東方藝術家和學者的身份,遍訪澳大利亞、美國、法國、瑞典等國家,考察、講學、辦展、交流之後,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不同地域、不同文明的藝術形态開闊了他的視野,尤其是東西方文化的交流與碰撞更引起了他對本土和民族文化的深層次思考。他那一貫的探索和革新精神迅速被激發出來,開始對自己藝術創作的理念、方式進行反思,尋找東西方藝術的結合點和突破口,努力打開制約藝術創新的瓶頸,“自覺地告别生活風情的簡單再現而向曆史的更深層次和世界的廣闊角度開掘”,進而找到了一種既是中國的又是世界的,同時還源于雲南民族文化土壤的藝術語言。這一全新的繪畫變革與藝術思想最集中的表現,就是他人生後期創作的《秘境》系列作品。這是他藝術創作的高峰,雲嶺高原大山的厚重與綜合材料為介質的創作手法有機結合,模糊的邊界、低矮的天空、幻化的神靈,仿佛在追問着山腳下生民的來世今生、愛恨情緣與精神皈依……那是激情的釋放,也是他藝術創作從實境到心境,再由文化背景升華為繪畫意境的完形過程,是張建中藝術探索的标志性成果。可以說,這時期他所形成的獨立的藝術美學觀,為其《秘境》系列作品尋找到了理論基礎和延伸方向,并為後來者提供了研究他這一時期藝術創作的理論依據。
對于自己終生追求的志業,張建中在其《意蘊天成》一書中表達出深沉的思慮。他思考美術的價值和意義,認為物質不變,但現象則随時空有遷移,物随情轉,“在刹那感受中仍有不滅之永恒”,因此,“美術的純粹之重要,若不能襯托人生意義者,隻求形式上的組合,并非藝術的本質,也非表現的意義”。他将藝術家的創作動因區分為三個層次:自然需要、群體需要和精神需要。對他來說,“藝術還我自由的人生,似幻猶真夢中情,無窮盡之風景”。
他重視“意蘊之神”,即立象以盡意、借景抒情、言有盡而意無窮,“把幻境、奇觀與最平凡的現實生活交織在一起,賦予日常生活以神秘而又共通的境界,這既是一種藝術方式,也是一種藝術追求”。
他堅持貫通古今、融會中西的思想,主張既要繼承發揚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又要學習借鑒世界各國各時期的藝術創作體悟和美學思想;既要從古代藝術中汲取靈感和尋找審美意識、美感經驗,又要有現代感的滲入或為各種文化的融合,努力将現代中國美術推向新的層面,使中國美術家的作品融會進世界藝術語言和潮流中,為世界認識中國繪畫、感受中國文化的精神創造條件和可能。
作為雲南一位有建樹的藝術家,張建中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精神遺産。透過其作品和美學思想的論述,我們可以全方位、多維度地對他這樣一位修養全面、富于創造的智者型畫家,在其理性思考和美學思辨中感受他另一層面的藝術高度,而這些美學思考和思想表達,将會為人文精神的重建找到新的支點,也将會為文化自省、自覺、自信貢獻其新的價值。
(作者為雲南省文史研究館黨組書記、館長)責任編輯:陳春曉張建中春花·秘境之憶60×80cm綜合材料雲南省文史研究館藏
張建中秘境之戀70.3×88.6cm綜合材料昆明市博物館藏
張建中曆史的痕迹系列118×118cm綜合材料雲南省文史研究館藏張建中高原湖光103×103.4cm綜合材料昆明市博物館藏
張建中秘境之夢·花99.5×99.5cm綜合材料昆明市博物館藏
張建中秘境·花的故鄉104.5×103cm綜合材料昆明市博物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