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給新買的山地車找一個安全的窩,我走入小區地下室,頓感一陣陰冷。跺跺腳,樓道的燈卻睡着一般,不肯理我,隻有手機微弱的光照着手裡冰冷的鑰匙。
走着走着,一不小心,竟摔了一跤。
“吱”的一聲,地下室的小房間撐開一條縫,一道光擠了出來。一個小男孩歡呼着:“媽媽你回來了?”
看到我,男孩眼裡有掩飾不住的失望和張惶,急急地關上了門。
又冷又潮的地下室,怎麼住人了?
後來的幾天,我再往地下室放車時,對面的門竟大咧咧地開着,屋内的光慷慨地湧向樓道。一個年輕女子在門外一側弓着腰煮飯。借着屋内的光,照在手裡的鑰匙上,暖暖的。
忽然想到老家的門,也是這樣大方地敞開着。
小時候,爸媽在工廠打工,常常回來得晚。一日,我忘了帶鑰匙,就在家門口玩石子。天一點點黑下來,我餓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路口,看着月亮升過炊煙
鄰家的姐姐從地裡回來,把我拉到她家,輔導我功課,給我做飯吃。我仍記得,她低頭掏出鑰匙開門時,鑰匙上沾着月亮盈盈的光。
正回憶着,忽聽腳下一聲響,踢翻了什麼?接着,一些瓶瓶罐罐滾落一地。女子跑過來撿,我忙說對不起,她撿瓶子的手仿佛碰了沸水般,縮了縮,低聲道:“沒關系的。”
“明天把車放車棚吧,樓道本就狹隘,你去放車會打擾他們安靜的生活。”心底一個聲音提醒我。
一連兩天,我都把山地車鎖在車棚,代價是,車上的指南針被摳走了,鎖上多了幾道冰冷的劃痕。
我無奈地又一次走入地下室,那扇門依舊開着,床、衣櫃、小書桌,把小屋填得滿滿當當。小男孩爬在書桌前寫作業。
“媽媽還沒回來嗎?晚上天涼,怎麼不把門關上?”我問。
“媽媽說樓道的燈壞了,開着門方便人走,叔叔經過時也不會摔倒了。”小男孩面露羞怯。
我心頭一暖。一直以來,我都習慣仰着頭去高樓上尋找光亮和溫暖,沒想到她們卻在低處給我點亮了一盞善意的燈。
“作業快寫完了嗎?在哪兒上學呢?”
“還有幾道題,不會做……等媽媽回來教我。”小男孩撓着頭說:“媽媽忙着擺攤掙錢,還要照顧醫院裡摔傷的爸爸,沒時間給我找學校。”
“我來教你吧!我是小學老師,明天再看看怎麼能讓你盡快上學。”我對着這盞七八歲的小燈說。
往家走的路上,我感覺自己也多了一把看不見的鑰匙,沾着月光打開了黑暗中的門。
責任編輯:陳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