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雙桃得到了吳家平一個真真切切、紮紮實實的擁抱,甚至還被親了一下小臉蛋。就在左雙桃的情緒上來了的時候,吳家平卻放開了左雙桃。左雙桃又羞又惱地說:“吳家平,你什麼人哪!”吳家平說:“好人哪!”兩個人都笑了。左雙桃在清理東西的時候,把幾張廢紙扔進了垃圾筐。吳家平趁左雙桃不注意,把那幾張廢紙悄悄地撿起來,裝在兜裡。他想通過這些廢物,查一查左雙桃身上的信息。沒想到,有一張紙上寫滿了吳家平的名字,搞得他很是不解。廢紙當中還裹挾着那張從南京到上海的火車票。第二天一上班,左雙桃就給吳家平打電話,讓他來财務室對一筆賬單。吳家平猜到,可能出什麼事了,因為他前天剛對過賬。财務室隻有左雙桃一個人在。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一見到吳家平,眼圈就紅了。原來,她把寫給吳家平的情書丢了。整整十二封。這簡直是要吳家平的命。吳家平細細地問了情況。情書多半是昨天晚上丢在廁所或水房了。樓裡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撿到。好在,情書還沒裝信封裡,每封都按先後順序寫了日期,并且折疊過。吳家平再三叮囑左雙桃,不管誰問,都一口咬定,情書是她從他手裡要回去的,因為她姨媽不同意他倆的事,他倆可能得吹了。大馬勺的腦袋被人開了瓢兒,哼哼唧唧來找羅冠群告狀。原來,他在跟蹤二把刀的人時,被他們給打了。羅冠群說:“姓趙的,你個鼈孫,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反了你了!”羅冠群起身就去了趙安的辦公室。見到羅冠群來興師問罪,趙安趕緊給他磕頭作揖。說什麼,打人的人是二把刀招募的外圍人員,他們不認識大馬勺,還再三承諾,此類事件以後絕不會再發生,最後,還讓二把刀賠了醫藥費和誤工費。羅冠群越想越生氣,決定要找機會殺一殺趙安的嚣張氣焰。吳家平有一個愛好,那就是練書法。特别是,遇到大事了,更是喜歡拿起毛筆,臨摹一會兒或者寫一會兒,以使自己的内心平靜下來。一來二去,就養成了習慣。練了一會兒書法,吳家平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本,出去了。那個小本是記賭賬的。吳家平有一個毛病,喜歡賭一把。因為經常賭,所以老欠别人錢。但他不會欠得太久,一有錢,立馬還上。吳家平以還錢為由,把每個科室都轉了一遍。令他不解的是,幾乎所有人表現得都很正常,不像是撿了情書那麼奇怪的東西。恰好,二把刀不在隊裡。這更加令吳家平不安起來。與此同時,左雙桃把清潔工弄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一通詐唬。清潔工連連喊冤,她的确是什麼都沒撿到。就在左雙桃要對清潔工動手時,趙安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了。左雙桃趕緊放了清潔工。之後,清潔工對左雙桃發誓,剛才發生的事,絕對不跟趙安和其他人講。大馬勺又來羅冠群處彙報。經過排查,有了收獲:在火車站秘密行動那天,布控以後,馮七曾經離開了一刻鐘的時間。羅冠群眼前一亮。但大馬勺随後又說:“他好像是給人去送大煙膏兒了。”羅冠群說:“有這一刻鐘就足夠了。送信兒還是送大煙膏兒,由不得他了!”吳家平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第二天一上班,羅冠群突然召集所有參與火車站秘密行動的人(外加任大可、吳家平和左雙桃)開會。在會上,他宣布了一項決定:對火車站秘密行動的經過,重新做筆錄,并且由他親自訊問。大家被關在會議室,有人看着。然後,被一一叫到刑訊室過堂。吳家平斷定:肯定是情書出了問題;羅冠群這樣做,就是為了重新審問他和左雙桃;之所以把大家都叫來,無非是障眼法。然而,在這個時候,吳家平卻什麼也做不了。第一個是任大可。兩個人一開始都闆着臉。任大可說:“我并沒有參與行動。”羅冠群說:“但你是中層幹部,管着機要科,你有可能知情。”随後的談話也都有些軟中帶硬、肉中帶刺。末了,羅冠群突然哈哈大笑,說:“我們的戲演完了,我該提審其他人了。”第二個是大馬勺。審問大馬勺的用時比審問任大可長多了,弄得會議室的人都很緊張。吳家平要去廁所,趙安示意二把刀跟上。這也許正是吳家平所希望的。在廁所裡,吳家平一邊撒尿,一邊敲打二把刀,說他應該去女廁所。二把刀幹笑着,裝作不明其意。吳家平幹脆揭了二把刀的老底。原來,二把刀喜歡去女廁所偷窺。二把刀拜托吳科長給他留點面子,并咬定說自己這個毛病改得差不多了,已經好長時間沒犯了。吳家平力勸二把刀說話算數,因為他女朋友每天都要用那個女廁所。二把刀拿自己的爹娘發誓,絕不敢做對左小姐不利的事。剛一出廁所,吳家平就被大馬勺叫走了。因為,輪到他過堂了。對于羅冠群的提問,吳家平對答如流,看不出絲毫破綻……在回會議室的路上,吳家平碰到了左雙桃。不用說,第四個就是左雙桃了。吳家平做了個小動作,他想告訴左雙桃,二把刀沒什麼問題。可惜,已經亂了方寸的左雙桃,沒有領會其意。審問左雙桃的地點仍然在一間辦公室裡。左雙桃有些坐立不安,一直在看腳下。羅冠群說:“你好像丢了什麼東西啊?”左雙桃心說完了,情書已經落到他手裡了,今天恐怕兇多吉少了。這麼想着,心裡反倒坦然多了。沒想到,羅冠群沒提什麼情書的事,他讓左雙桃把那天從南京來的火車票給他。左雙桃在兜裡翻了半天,沒有找到。羅冠群說:“我可以告訴你,日本人那天讓我們抓的,就是一個從北平來的,跟你年齡、個子都差不多的女人。而你現在又沒有從南京來的火車票。你可能真有麻煩了。左小姐,沒有我發話,你最好不要離開這棟樓!”左雙桃幾乎是踩着棉花出去了……第五個是趙安。趙安根本沒把羅冠群放在眼裡。趙安說:“你千萬别忘了,你坐的那把椅子,本來是我的呢。”趙安的話不假。在羅冠群來情報站之前,趙安已經開始組建情報站了。羅冠群一到上海,就仗着他與張嘯林的關系,取代了趙安。羅冠群雖然當了站長,但木村健三依然信任趙安。因此,趙安在心裡從來不尿羅冠群那一壺。木村健三這樣做的用心很明顯:挑起情報站上級和下屬的矛盾,以便于他更好地控制這夥中國人。趙安如此無禮,羅冠群也沒有翻臉。羅冠群說:“我知道,這把椅子本來是你的。你用不着天天提醒我。”趙安說:“那你就應該明白,隻有日本人才有資格審問我。”羅冠群說:“正是木村健三讓我繼續調查火車站秘密行動的。”趙安說:“我對帝國是忠心的!”羅冠群說:“自從進站以後,你抓了多少共黨,抓了多少軍統特務?殺了多少反日分子?”趙安報出了數目。羅冠群也報出了自己的數目。結果,比趙安各多了一個。并且一筆一筆的,算得很清楚。羅冠群說:“我今天就是想告訴你,對帝國忠心的不止你一個人。我今天還想告訴你,我隻要還當這個站長,哪怕一天,我就有辦法收拾你、整治你,除非你把這把椅子搶回去,重新坐到你那個女人一樣的屁股底下!”趙安第一次覺得,羅冠群不但可怕,而且無恥,有點服軟了。……第六個是二把刀……最後一個是馮七。任憑馮七怎麼解釋,羅冠群就認為他通敵了。因為誰都不會相信,在執行那麼重要任務的時刻,有人會去賣什麼狗屁大煙膏兒的。況且,這幾天,二把刀和馮七一直神神秘秘地在法租界裡跟什麼人接頭!被羅冠群這麼一詐唬,馮七終于交代了這些天他在法租界的行蹤。原來,有兩個叛國的日本兵從軍營裡跑了,日本軍方不便于出面處理此事,就把這事交給了趙安。木村健三一再強調,這兩個人很重要,一定要找到;并且,找到後,什麼都不要問,直接交給他。趙安為了立功,所以,才親自帶隊出去暗訪。摟草打兔子。羅冠群說什麼也沒想到,有了如此意外的收獲。羅冠群警告馮七,要想撇清火車站的事,就什麼都不要跟趙安講。羅冠群和大馬勺仔細地研究了審問筆錄。羅冠群還是把吳家平和左雙桃兩個人的名字,圈了起來。大馬勺的解釋是,吳家平的回答一個字不差,滴水不漏,也許說明他心裡沒事;左雙桃一開始很鎮定,可是後來一說到火車票,就亂了,很顯然,心懷鬼胎。羅冠群的意見是:左雙桃要重點監視,一刻也不能讓她離開視線;吳家平呢,目前跟左雙桃是一條繩上拴着的螞蚱,也要監視。最後,羅冠群還給大馬勺布置了另外一個任務:要他親自帶人,秘密地去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尋找兩個日本人。自然,羅冠群也想在木村健三面前表現表現。身為總務科科長兼營銷科科長,吳家平也算是有點實權的人。他本人從不占公家便宜,别人就更甭想了。唯獨對大馬勺是個例外。大馬勺一個月掙40塊錢,按說已經不少了,因為一個小學教員一個月才掙15塊錢。但他的老婆有哮喘病,不能出來工作,還常年吃藥。他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日子自然過得緊巴了。大馬勺雖然有點愚忠,但心眼兒不壞。就憑這一點,吳家平平時對大馬勺很是關照。經常把庫房裡的吃的、喝的甚至用的,送給他一點。兩個人的關系自然很親近了。吳家平打電話把大馬勺叫到辦公室,因為他給大馬勺老婆準備了幾瓶水蜜桃罐頭。說完了正事,他們又閑聊了一會兒。吳家平問:“今天二次過堂是什麼意思,不會是還懷疑左雙桃吧?”大馬勺說:“也是也不是。”大馬勺提到了那天日本人讓他們抓的一個從北平來的、跟左雙桃的個子差不多的女人的事。但他沒提及火車票。既然羅冠群不是沖着情書來的,吳家平就不敢再多問了。他怕大馬勺起了疑心。臨走,大馬勺還從側面透露了木村健三要求羅冠群“清洗”情報站的事。還提到了不久以後可能要展開什麼“大行動”。這引起了吳家平的高度警惕!二次過堂雖然是虛驚一場,但情書畢竟還沒有找到。因此,吳家平提醒左雙桃,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了。在公共租界的一家妓院裡,二把刀的人發現了他們要找的兩個日本人。趙安得到消息後,命令二把刀對兩個人好生伺候。等他前來處理。二把刀替兩個人埋了“嫖單”。然後,把他們弄到一處民居裡——行動隊的一個秘密羁押點,好吃好喝好招待。這兩個人對端上來的每道菜都是一通品評,好像美食家一樣。搞得二把刀等人很是不屑。趙安到了。一審問,發現有些不對頭。兩個人也弄明白他們為什麼被抓了,趕緊跪下叩頭,求趙安千萬别把他們送到日本人那兒去。原來,兩個人是冒牌貨。他們本是一對兄弟,以前在日本駐滬海軍司令部食堂當廚子來着,因為貪污糧食,被人家給開了。于是,就憑着在食堂學會的幾句日語,冒充日本兵,出來騙吃騙喝。趙安讓這一對兄弟互相打了對方100個大嘴巴子。然後,罵道:“滾,别讓我再見到你們!”起初,木村健三隻透露了兩個日本人的身高和外貌特征,沒有提供照片。鬧出了笑話後,趙安終于從木村健三處拿到了照片。但木村健三再三強調,照片不能交給其他人。趙安還是把照片翻拍了幾張,分發到幾個心腹手裡。這一天,吳家平從小酒館剛回到家,就接到羅冠群的電話,讓他立刻來站裡。吳家平趕到站裡才知道,左雙桃想逃跑,卻被大馬勺的手下給抓回來了。左雙桃抵賴說,她隻是想去姨媽家住幾天。可大馬勺卻拿出了證據:她把所有的行李都帶上了,就是要逃跑。羅冠群告訴吳家平,左雙桃有重大嫌疑,他恐怕得把她交給日本人了。吳家平問:“為什麼?”羅冠群說:“第一,她跟日本人要找的從北平來的女人很是相似;第二,她沒有從南京來的火車票;第三,她今天要逃跑。這三點,足以說明了她的重大嫌疑。”吳家平從兜裡拿出了那張火車票。還說,自己正準備把它和其他票據一塊拿給他簽字報銷呢。而給杜公館的電話也終于接通了。管家證實,左小姐是來過電話,說過要來住幾天的。羅冠群這才松了一口氣。而這個時候,大馬勺來報:左雙桃招了,她就是想逃跑,她就是想離開這個“賊窩子”。吳家平隻好承認:左雙桃已經發現了商行的一些隐秘所在,她被徹底吓着了。并再三保證:像左雙桃這樣一個膽小如鼠的女人,絕不會有什麼問題!羅冠群第三次親自審問左雙桃。結果,左雙桃的話,還真跟吳家平的話對上了。羅冠群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個人撒謊還這麼默契呢!”吳家平和左雙桃的心,再一次地懸置起來。然而,羅冠群卻哈哈大笑了……一場危機總算暫時化解。可是,左雙桃如果真的逃跑了,吳家平的麻煩可就大了。想想,吳家平都感到後脖頸發涼。左雙桃想知道,吳家平的火車票是從哪兒來的。他告訴她,在火車站她替他解圍以後,他就覺得她可疑:她根本就不是從南京來的,于是,他第二天專門去火車站的出站口撿了一張火車票,以備他們檢查。他還讓她交代,她到底是不是從北平來的?左雙桃一口咬定她就是從南京來的。那天第二次過堂,之所以沒把火車票的事說清楚,是因為被丢情書的事搞暈了。現在她想起來了,她把火車票當廢物扔了。吳家平認為,他也救了左雙桃一命,現在兩個人扯平了,近期内,她就可以考慮離開商行了。他還替她想好了退路:請杜公館的人來領她走,就說給她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這樣的話,日本人也就不再懷疑她了。因為左雙桃今天丢情書,明天扔火車票,簡直就是一個馬大哈。這個馬大哈對他來說,無異于一個定時炸彈。他必須盡早清除。左雙桃說:“我原來想,救人就救到底。既然你覺得我沒用了,那我就讓我姨媽過兩天來領人了。反正,這提心吊膽的日子,我也過夠了!”第二天一大早,錢秀才在檢查證件的時候,把左雙桃昨晚逃跑的事情告訴了盧芳芳。出納在走廊裡碰到了盧芳芳。因為還不到上班時間,就邀請她來财務室坐坐。盧芳芳喜歡亂翻别人的東西。她在左雙桃辦公桌上發現了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那是左雙桃昨晚留下來的。盧芳芳偷偷看了一眼紙條:請把它轉給羅冠群老闆。盧芳芳竊喜:左雙桃昨晚就是想逃跑的;沒想到這麼重要的情報被她得到了。盧芳芳悄悄地把鑰匙和紙條收了起來。左雙桃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扯過一張《申報》,随便翻看。無意中,看到了上面的一則藥品廣告。她的神情變得有些緊張。左雙桃以去銀行的名義,出了門。她在離商行不遠的地方打了一輛黃包車,走了大約15分鐘,在一個拐彎處,她下了車。按照事先交代好的,車夫拉着車,繼續往前走,她則鑽進了一個小巷子。兩三分鐘後,左雙桃已經上了另一條街,打了另一輛黃包車。左雙桃在公共租界南京路與山西路交界處下了車。等車夫走了,她拿出一副墨鏡戴上,然後進了一座茶樓。左雙桃在一個小包房裡坐了一會兒,一位自稱是張五常的人就到了。他是軍統上海站副站長。自然,張五常同樣戴着墨鏡。對了暗号以後,左雙桃說:“這幹革命,怎麼搞得跟做賊似的?”張五常沒有任何反應。搞得左雙桃很是尴尬。張五常說:“要記住,以後我們見面,都是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裡,都要戴着墨鏡。”張五常向左雙桃傳達了戴老闆的嘉獎令。左雙桃這才知道,近衛首相正在謀求與蔣介石和談,他的代表最近要來上海;而關東軍是堅決反對和談的,因此,這個時候,他們派山下武夫從北平趕到上海,是來執行和領導刺殺和談代表的任務的。左雙桃說:“這麼大的功勞,我不能一個人貪污。實際情況是,另一撥人擊中了山下武夫,我隻是幫助他們逃離了現場。”張五常感到詫異。不過,思忖了一會兒,張五常說:“不管是我們的人幹的,還是共黨的人幹的,反正目的基本達到。據說,山下武夫已經被擡上船,回日本了。這件事,我們已經上報,連蔣委員長都知道了。隻能是你幹的了!”左雙桃簡單描述了她從火車站被帶到某商行,先是被軟禁後來安排了工作再後來跑了又被他們抓回去的經過。張五常對這些新情況顯得非常小心、謹慎。他讓她把商行的情況又仔細地描述了一番。張五常判斷:這個商行被日本憲兵隊控制着,很可能是一個特務組織。左雙桃說:“就是啊,我也發現了。現在,我的嫌疑基本洗清了,我的朋友也算是安全了。我打算這幾天離開那家商行。”張五常讓左雙桃按兵不動。他要請示上級後,才能決定她的去向。與此同時,老康和老路在公園裡見面。首先,老康對刺殺任務的完成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同時,道出了山下武夫來上海的真正目的:有可能是沖着近衛的和談代表來的。最後,老康給老路下達了新的指令:要想辦法搞清楚近衛與蔣介石和談的内幕。老康再一次提出喚醒“梅花四”。可是,老路認為上次對“梅花四”的考驗還不能算紮實。因為當時現場很亂,根據後來的判斷,出手相助的至少不止“梅花四”一個人。老路說:“我還是希望對他進行一次最後的評估,我知道,你有這個渠道。”老康未置可否。回到商行,左雙桃才發現自己的辦公室鑰匙不見了。分析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今天早晨出納比她先到,看見了桌子上的鑰匙和紙條,就把它交給羅冠群了。可是一問,出納沒有看到鑰匙。她的表情不像撒謊。左雙桃也學着吳家平的樣子,想試探一下羅冠群。于是,就給他打了個電話,說要找他簽字。他告訴她,他會過來找她的。這倒印證了馬豔秋講述的一個細節:為了安全起見,羅冠群很少讓人去他的辦公室。不一會兒,羅冠群過來把字簽了。從表情上看,羅冠群沒有什麼異樣。左雙桃又去問了清潔工有沒有撿到一把鑰匙?清潔工的回答是:左雙桃的桌子跟出納的桌子今天早晨都很亂,除了賬本,她把廢紙什麼的都收了,并且直接倒在了外面的垃圾車裡;至于鑰匙,她沒看見。見大家的反應都很正常,左雙桃就想,鑰匙可能真的被清潔工當垃圾收走了。加之,每天上班她都是遲到、早退,從來也不用鑰匙,所以,沒兩天就把這事忘了。因此,埋下了一個很大的後患。高放來到财務室閑聊天。他想在下班以後,請左雙桃去喝咖啡。左雙桃以最近太忙為由,拒絕了高放。高放拿出了一沓紙在左雙桃眼前晃了晃。原來,情書被高放撿到了。高放說:“這回該你請我喝咖啡了吧!”左雙桃哪裡還敢推辭?咖啡廳裡,高放告訴左雙桃,他隻看了信件的擡頭和落款,沒看内文。左雙桃則告訴高放,姨媽死活不同意她和吳家平的事,他倆可能得吹了,情書是她從他手裡要回來的。高放說:“我想了100種可能,最後斷定隻有這一種情況;不然,怎麼都解釋不通了。”高放還稱贊姨媽有眼力,一下子就把人看到骨子裡去了。左雙桃問高放對吳家平的印象,高放以不想背地裡議論人為由不再多說了。咖啡喝了,天也聊了。當然了,高放哪能讓左雙桃埋單呢?埋完單,要走人了,高放卻隻給了左雙桃一封情書。原來,他是有條件的:她要陪他喝10次咖啡,一次歸還一封;這事還不能告訴吳家平。左雙桃聽了後沒笑死。左雙桃說:“我這個人,比較實惠,不喜歡花這麼多錢喝這虛頭巴腦的玩意兒,又不管飽,你還是請我吃飯吧!”高放說:“這一點,你倒随他了!”不過,高放還是答應了左雙桃。在商行走廊裡,馬豔秋告訴吳家平,左雙桃跟一個男人出去喝咖啡了。吳家平根本不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還來了一句:“我還跟一個女人出去喝酒了呢。”左雙桃跟上次一樣找借口離開了商行,也跟上次一樣曲裡拐彎地來到與張五常見面的地點。張五常向左雙桃傳達了戴老闆的指令:那家商行就是日本人的一個情報站,她需要像釘子釘進木頭裡一樣,死死地釘進這個情報站,因為她目前所在的地方太重要了!左雙桃傻眼了,說:“你是知道的,我參軍後不久,就被軍統選中,進入蘇浙行動委員會下屬的别動隊,僅僅接受了三個月的培訓,就來執行這次刺殺任務了。我打打殺殺可能還行,你讓我當釘進木頭裡的釘子,我恐怕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韌勁兒呀!”張五常說:“你還集訓了三個月;當年,我隻集訓了三天。幹我們這行的,都是從實戰裡磨煉出來的。再說了,從你今天在路上的表現來看,你有這方面的潛質。”左雙桃說:“你跟蹤我?”張五常說:“你身邊現在全是特務,我當然得小心你被跟蹤了。”左雙桃跟張五常交了實底兒:她路上用的那一套,都是從書本上學來的。張五常說:“再慢慢地從生活裡學吧。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幹我們這行的,後腦勺也要長一雙眼睛!”左雙桃問:“那我有沒有什麼具體任務?”張五常說:“你目前的任務就是幹好你的本職工作,盡可能地消除他們對你的懷疑,隻有這樣,你才是安全的;你隻有安全了,才能有機會去完成組織交給你的任務!”抓到那對兄弟的特務阿黑、阿白,咋想咋窩囊,就去情報站附近的一家小飯館喝酒。剛點好菜,大馬勺手下的阿甲也來了。小特務們在辦公室裡是有派别的,但在私下,有的時候,他們也混在一起。所以,三個人就湊一桌了。酒喝多了,話就多了;話多了,就要失言了。那對兄弟的事,就當成笑話給講出來了。飯後,羅冠群就接到了報告。在分享趙安鬧出的笑話的同時,也拿到了兩個日本人的照片。并且提出要改變思路:把盤查的重點放在日本人聚集的虹口和滬西;因為對兩個日本人來說,這兩個地方可能更容易藏身。與此同時,趙安也想到了這一點。也讓手下人把盤查的重點放在日本人聚集的虹口和滬西。左雙桃新買了一頂遮陽帽,讓馬豔秋好生羨慕。趁左雙桃外出的時候,馬豔秋鑽進财務室,把那頂遮陽帽戴在自己頭上。結果,正好被回來的左雙桃撞了個正着。左雙桃很大度,把遮陽帽立馬送給了馬豔秋。左雙桃在讀書的時候,就養成了一個習慣:一有東西就送人。往往背個皮包出去,拎個紙(布)袋回來了;往往披着外套出去,穿着内衣、搭條圍巾回來了。從這一點來看,倒跟吳家平有一拼了。現在呢,作為商行财務室的會計,總能給大家提供一些方便。所以,上班沒幾天,大家就已經很喜歡她了。馬豔秋趁機跟左雙桃聊了起來。馬豔秋告訴左雙桃,這棟樓挂的是羊頭,賣的是狗肉,表面是商行,其實是個情報站。左雙桃表示萬分的驚訝。馬豔秋說:“你以後就知道咋回事了。”之後,主要聊的是吳家平和羅冠群。在馬豔秋的眼裡,吳家平就是一個混迹于上海灘的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他講究而且客氣。哪怕是餓着肚皮,也要西裝革履地出門;哪怕是明天不過了,今天也要先把場面上的事應付過去再說;别人欠他錢可以,他不能欠别人錢;别人不能說話不算數,他剛說過的話卻可以撂下爪兒就忘。他好玩而且好賭。兜裡有一塊錢,必定請人喝酒;兜裡有兩塊錢,必定周濟窮人;兜裡有三塊錢,必定去賭一把;兜裡有四塊錢,必定籌劃着開個店鋪或者公司什麼的了……而在馬豔秋的眼裡,羅冠群則是個十分怕死的人,總怕有人殺他。他的住處選在了滬西憲兵隊的隔壁。他極少參加社交活動。上班的時候待在站裡或者偶爾去一下憲兵隊,下了班就回家。他的車是防彈車;包括司機在内,貼身特務保镖就有三個。左雙桃說:“那我們現在豈不是給日本人做事?那我們豈不是成了漢奸嗎?”馬豔秋說:“什麼漢奸不漢奸的,活命要緊!”左雙桃說:“那倒也是!”盧芳芳認為,左雙桃是在收買馬豔秋。馬豔秋說:“一頂帽子就把我收買了,那我也太賤了吧?”之後,兩個人一陣壞笑。趙安的手下在滬西和公共租界交界處的愚園路上發現了那兩個日本人,跟蹤到了明哲大學附近,就不見了。他們十幾個人在那裡找了兩天,一無所獲。趙安來到明哲大學,爬上了那裡最高的一座樓,找了一個視野開闊的房間。極目四望,就發現了一個非常熱鬧的地方。那是一家醫院。因為上海最近持續高溫,很多人中暑,所以,醫院裡人滿為患,連院子裡都擠滿了人。趙安認為那兩個日本人就藏在醫院裡。他命令手下人化了裝,扮成病人,進了醫院。此時,吳家平也在這家醫院裡。他是來看望在火車站受傷的小姐的。小姐名叫寒露,竟然是一位比較知名的電影演員。吳家平還看過她主演的電影。寒露美麗動人,開朗大方。一見面就說:“你救了我一命,就消失了。我正要在報上登‘尋人啟事’找你呢。”說完了,就咯咯咯地笑了。兩個人一見如故。吳家平從病房裡出來,卻發現了幾個便衣,趕緊躲了起來。他以為他們是跟蹤自己的。可是,反跟蹤了一會兒,卻發現是虛驚一場。他得知,他們在找兩個日本人。因為他偷聽到,其中一個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要是兩個日本鬼子會講中國話呢,那我們找個屁啊!”吳家平推斷:趙安要找的兩個日本人,不是親華人士就是反戰人士;不然,兩個人不會藏起來;不然,也用不着趙安他們這些特務來找。吳家平又在走廊上轉了一會兒,之後偷偷離開了。回到站裡,吳家平打開半導體,無意中收到了一條新聞:守衛北平的國軍将領宋哲元棄城而走,北平淪陷。同時,天津告急……這一天,是1937年7月29日。吳家平意識到,“盧溝橋事變”已經演變成“華北事變”了,看樣子真像蔣委員長7月17日在廣播裡說的那樣——如果臨到最後關頭,便隻有拼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國家之生存……一股熱血湧上頭頂,吳家平再也坐不住了。國家面臨危難的時候,他一個堂堂五尺男兒,卻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為日本人賣命!組織在哪裡?他的使命又在哪裡?吳家平鋪開宣紙,揮毫潑墨,寫下了唐代詩人王昌齡的《出塞》: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左雙桃告訴吳家平,她不打算走了。理由是,情書還沒找到,她走了,一旦情書真的落到了羅冠群和趙安手裡,那他的處境就危險了。吳家平問:“你真的這麼在乎我的安危嗎?”左雙桃認真地說:“現在想想,我在南京的時候,就在乎你了!”吳家平覺得,左雙桃這個時候突然決定留下來,肯定是有什麼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