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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4-11-07 11:58:48
羅冠群又收到了一個神秘的指令。指令依然是以信件的方式郵寄過來的。指令上說:首先讓我們回顧一下你最近的工作。配合皇軍偷襲抗日遊擊隊,失敗了;刺殺反日分子,失敗了;好不容易,抓到了共黨的一條“小魚”,還把木村健三少尉饒進去了……我看你一點都不着急,你是真能坐得住啊。别忘了,木村健三少尉隻給了你一個月時間。别以為他死了,這件事就沒人提了。河川俊少尉可沒那麼多耐心,多一天他都不會等。如果在一個月内找不出内奸,我看,你就不是保住保不住站長的問題了,你是知道的,河川俊少尉喜歡“直接拿刀劈”……别光想着偷偷摸摸做生意從中撈黑錢,日本人出錢供養我們,是要我們為他們出力的。站裡的情況,實在是令人擔憂。趙安有能力,但太毒,容易壞事;而靠你自己,也辦不成什麼大事;我發現吳家平表面吊兒郎當,但其實很精明,有事你可以跟他多商量,但記住,不管幹啥不能都交底,一定要留一手……希望你,這次振作精神,把那個可惡的内奸找出來。隻有這樣,我們才能過了眼前這一關!羅冠群看得滿臉是汗……良久,羅冠群拿起電話給吳家平打過去,叮囑他鴉片館生意的事千萬要小心,别讓人抓住什麼把柄。吳家平說:“沒事,我一直都是派得力人員在做。怎麼,你聽到什麼風聲了嗎?”羅冠群遲疑了一下,說:“倒是沒聽到什麼風聲,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呀!”趙安這兩天一直待在站裡,他的辦公室人來人往的。時不時還有憲兵隊的人過來找他,河川俊甚至也來過一次。趙安好像在忙什麼大事。吳家平去問羅冠群。羅冠群說:“趙安在憲兵隊的授意下,正着手在日租界、虹口和閘北等地建立鴉片行和鴉片館。”吳家平說:“公開買賣毒品,這不是違法的嗎?”羅冠群說:“打下上海和浙江,天下就是日本人的了,日本人就是法律了,還談什麼違法不違法?”吳家平怎麼想都不對勁兒:這麼高調做事不是趙安的風格啊。吳家平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到古玩書畫店那條街來回轉了兩圈。他發現,店裡在正常營業。最要命的是:有一個身高、體型酷似老路的人,在店裡晃悠呢!原來,趙安在此設下了陷阱!吳家平追悔莫及,這一點他應該想到的。可是,這兩天他一直沉浸在老路犧牲的悲痛中,不能自拔。結果出了如此纰漏。吳家平當機立斷,決定搗毀這家店。這樣做可以達到兩個目的:其一是通知上級,古玩書畫店這個聯絡點出了問題;其二是希望上級盡快設法與他取得聯系。古玩書畫店,客人進進出出,人氣不減。化了裝的二把刀躲在櫃台裡,監視着冒牌的老路和店小二的一舉一動。冒牌的老路和店小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跑前跑後地忙碌着。古玩書畫店斜對面——稍遠處的街角,吳家平站在陰影裡,向這邊張望。他身後,跟着一個叫花子頭兒。更遠處的街角,幾十名叫花子則向吳家平這邊探頭探腦。吳家平轉過身來,掏出幾塊大洋在手裡掂了一下,遞給叫花子頭兒。吳家平說:“把這家古玩書畫店給我砸了,事成後,再給你二十塊大洋。”叫花子頭兒半信半疑地說:“砸個破店還不容易,可是……先生,您為什麼花這麼大本錢呢?”吳家平說:“你話太多了。我隻問你,幹不幹?”叫花子頭兒趕緊閉嘴了。叫花子頭兒一招手,幾十名叫花子呼呼啦啦都跑了過來。他們直奔古玩書畫店。面對一屋子的古玩,叫花子們一開始還這兒敲敲、那兒摸摸,後來幹脆直接往地上摔了。二把刀站起來,大罵:“哪來的一群烏龜王八蛋,敢到老子的地盤上撒野!”兩名叫花子被人高馬大的二把刀打翻在地。叫花子頭兒一揮手,叫花子們開始反撲。一時間,店裡打成了一鍋粥。連門窗也都砸了……二把刀不知所措地望着這一切,他急忙跑到櫃台前給趙安撥電話……吳家平站在街角面帶微笑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叫花子頭兒走過來。吳家平把一小袋大洋遞給他。他看了一下貨,向吳家平豎起大拇指。吳家平擺擺手,悄然離開。叫花子頭兒把一個手指彎曲放進嘴裡,随着一聲尖利的哨聲,叫花子們号叫着,紛紛離開……二把刀懊惱地看着被砸爛了的古玩書畫店發呆。一輛黑色轎車駛過來,急刹車停在店前。趙安下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二把刀向趙安請罪。趙安說:“這事不賴你,這是有預謀的!”店被砸毀,這說明老路的同黨或者“梅花四”已經警覺了,這個店再“開”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了。根據老黃的供述,在日本駐滬憲兵隊的協助下,趙安帶着行動隊又搗毀了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兩個聯絡點……吳家平以為砸了店,暫時安全了;他哪裡知道,老黃已經被抓,并且早就叛變了……晚上,吳家平和左雙桃從外面吃飯回來。路過門衛時,吳家平從包裡掏出了一盒打包的豬頭肉,遞給錢秀才,讓他改善改善生活。錢秀才連連說:“這棟樓裡,就吳科長對我們這些打雜的好。”左雙桃脖子上圍着的正是那條紅色的新圍巾。錢秀才連誇漂亮。他還拿出一張報紙遞給左雙桃。錢秀才說:“左小姐這麼漂亮,應該去演戲,在這兒當什麼會計呀。喏,新華影業公司正在招聘演員,你拿去看看!”敏感的吳家平從錢秀才芸豆大小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遊移或者疑惑……吳家平一邊往樓裡走,一邊小聲說:“你對錢秀才這個人怎麼看?”左雙桃說:“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就感覺,他有點怪。”吳家平說:“你沒覺得,他對你還是挺關照嗎?”左雙桃說:“那倒是,那天吵架,他是明顯站在我這邊的。”吳家平說:“我想,對你好,總不是一件壞事吧?”兩個人從商行裡出來,本打算是要回家的,可吳家平提出來要去舞廳跳舞。左雙桃想了想,說:“也行。學了那麼長時間了,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去遛遛了!”吳家平說:“那我肯定是馬!”在舞廳裡,吳家平和左雙桃相擁着。吳家平施展了他哄女孩子的本領,把左雙桃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好好地贊美了一番。簡而言之,就是:左雙桃要眉有眉,要眼有眼;要形有形,要條有條;要肉有肉,要骨有骨;要風有風,要水有水;要情有情,要愛有愛!左雙桃聽了以後,臉上都笑開了花。然而,吳家平得出的結論卻是:“這麼好的一個女人,我必須得把她娶回家了!”半晌,左雙桃才反應過來:“這麼說,你要來真的了?”吳家平說:“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不答應,我就找别人去了!”左雙桃說:“下最後通牒呀!”吳家平說:“就算是吧!”老黃在趙安的授意下拟就了一份“尋人啟事”。趙安派人把它送到了《新申報》報社。暗号就隐藏在這份啟事裡,“梅花四”看到後,不出意外,就會前去接頭。自然,吳家平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那則“尋人啟事”。因為,自從第一次和老路見面以後,他就養成每天必看《新申報》的習慣了。吳家平關好了門,找出一本四角号碼字典,對照“尋人啟事”進行破譯。最後得出的信息是——“梅花四”請于禮拜五(也即後天)中午1點,外灘歐亞咖啡廳,與一個穿黑西裝、打黑領結的中年男人見面。一類暗号。這是老路與吳家平事先約好的接頭暗号。可吳家平在老路犧牲前已經得到了指令,他要暫時進入一段“休眠”期。為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内,上級就派人跟他聯絡呢?難道這其中有詐?可是,又想到古玩書畫店已經被砸得個稀巴爛,自己的同志不應該再掉進陷阱裡去了……就在這時,左雙桃打來了電話。原來,晚上高放要約她去看電影。她征求吳家平的意見,該不該去。正在煎熬中的吳家平沒好氣地說:“你自己的事,為什麼要問我?”左雙桃問:“我跟他去看電影,你不生氣?”吳家平說:“有人喜歡你,那說明你有魅力,我為什麼要生氣?”本來,左雙桃已經把約會推了,一氣之下,又激活了。電影散場以後,左雙桃和高放一邊漫步,一邊聊天。左雙桃告訴高放,吳家平已經向她求婚了,她打算接受他的求婚。左雙桃還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内心的喜悅:吳家平就是她這輩子的依靠了。高放急了,說:“那我算怎麼回事?你逗我玩呢!”左雙桃說:“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用了……但是,我跟你在一起,絕對不是玩,我真的很欣賞你……”第二天中午,商行的人正在食堂吃飯,錢秀才捧着一束鮮花進來了。鮮花為吳家平所訂。吳家平當衆宣布,他正式向左雙桃小姐求婚,并且請站裡所有的同仁為他做個見證。左雙桃被吳家平的突然襲擊搞得很是激動也很是惶恐。暈暈乎乎地接受了吳家平的美意和鮮花。羅冠群說:“我們商行最近有點晦氣,今天總算添了件喜事!”于是,他帶頭鼓掌……自從吳家平當衆向左雙桃求婚後,左雙桃美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她出來進去的,走路都擰出了花兒。左雙桃的嘚瑟樣兒,早被盧芳芳和馬豔秋看到眼裡。兩個女人的内心,都升起了無名的妒火。羅冠群去找趙安,商量捉内奸的事。羅冠群說:“離木村健三指定的期限,還有半個月了,你說怎麼辦吧?古玩書畫店還沒有收獲嗎?”趙安說:“店被砸了,沒指望了。但我已經找到内奸了。”趙安指認吳家平就是共黨,就是内奸,還建議直接把他綁了,大刑伺候,不信他不招!羅冠群極力反對。羅冠群說:“他那點破事早就說清楚了。再說了,就他那點膽兒,玩女人還行,玩潛伏差遠了。這麼跟你說吧,你我都有可能是,但他不是!”趙安說:“你既然這麼袒護他,我也沒辦法了。這個内奸能找到,則找到;找不到,我就任由日本人處置了。”趙安以忙鴉片行和鴉片館的事為由,打算出門去了。業務能力實在是一般的羅冠群,此時也顧不上面子了,竟然攔住趙安不讓他走,讓他想轍兒。趙安不耐煩地說:“你是站長,我聽你的。”老黃穿西裝、戴禮帽,坐在外灘歐亞咖啡廳一個角落的座位上,警惕地向窗外張望。他的四周,若無其事地坐着幾名便衣在喝咖啡、聊天。趙安躲在一個房間内,二把刀推開門走進來,報告說:“人都已經到位了,一旦接頭人進來,立刻抓捕。”趙安說:“給家裡打電話了嗎,吳家平還沒動靜嗎?”二把刀說:“剛打過了,他還待在辦公室。”趙安說:“難道不是他!”吳家平待在辦公室裡,他焦躁不安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時擡頭看看牆上的挂鐘:中午11點了。吳家平來到窗前向院子裡偷窺:特務們進進出出,一切正常。吳家平心急如焚。這次接頭到底是不是敵人布下的圈套呢?如果是,主謀會是誰呢?是趙安,還是羅冠群?吳家平拿起電話,撥通了羅冠群的号碼,結果無人接聽。接線員告訴吳家平,羅冠群在财務室呢。羅冠群到财務室是想看看這個月的賬目,沒想到左雙桃有些為難,找各種借口不給他看。他有些不高興了。左雙桃最後隻好說出了實情:“這是趙隊長交代的,涉及鴉片行和鴉片館的賬目,誰都不能看!”羅冠群的無賴相露出來了,說:“我咋說也是站長,我就不信,我連站裡的賬目都不能看了!”說完了,竟然動手搶了。左雙桃哪裡搶得過羅冠群?最後,隻好繳槍了。羅冠群看了一會兒,就看出了門道:關于新建的鴉片行和鴉片館的支出隻占了這個月賬目的小頭;鴉片外運的支出才是大頭。難怪趙安不想讓自己看到。原來,他暗地裡又跟河川俊勾結到一起,幹起鴉片外運的買賣來了。那他剛才還跟自己說什麼“任由日本人處置”的屁話!吳家平打來電話,約左雙桃中午一起去外灘的百貨公司大樓看看結婚禮服。左雙桃欣然應允。羅冠群接過電話,笑着說:“兄弟,這就對了,你早就該把左小姐拿下了。我都替你着急了!”吳家平趁機向羅冠群請假,說下午可能晚來一會兒。吳家平放下電話,想了想,又給趙安打過去。如果趙安也在商行,那就說明,這次接頭應該沒什麼風險。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吳家平轉撥行動隊,是阿乙接的電話。吳家平說:“趙隊長在你們那兒嗎?我中午想借台車用,哪兒都找不到他。”阿乙說:“是吳科長呀,趙科長不在我們這兒,他去憲兵隊了。行動隊的兩台車也都出去了。”趙安不在商行,給這次接頭平添了危險。如果此時中止接頭,他無疑可以把危險拒之門外。但同時,他也失去了與上級聯絡的機會。老路出事,古玩書畫店這個聯絡點的一切活動必須徹底停止,否則後患無窮。而這些,上級有可能還都不知道。這時,窗外傳來汽車馬達的聲音。吳家平走到窗前向外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院子裡,趙安帶着一名日軍憲兵少尉下了車。看樣子正如阿乙說的那樣:趙安正忙着十幾家鴉片行和鴉片館開業剪彩的事呢。吳家平和左雙桃乘坐的出租車通過了巡捕的安檢哨卡。出租車最終在百貨公司大樓門外停下。吳家平挽着左雙桃的手,走進大樓大廳。突然,他要借左雙桃的小鏡子一用。趁着人多,他拿着小鏡子,偷偷地照樓外。意外地發現了兩名跟蹤者。更加意外的事情,還在後面:高放和盧芳芳也從外面進來了。吳家平有些詫異。左雙桃卻告知,他倆是她請來幫助他們挑選結婚禮服的。吳家平說:“你缺心眼兒呀?是我們結婚還是他們結婚!”左雙桃才不管那些,上前就把盧芳芳的手拉住了,兩個人很是親熱。一番叽叽喳喳後,四個人開始一起逛商場了。這實在是一種奇怪的組合。吳家平嘴噘着,高放讪笑着;左雙桃歡呼雀躍,盧芳芳别别扭扭……歐亞咖啡廳内,老黃一邊緊張地注視着門口,一邊摸着懷裡的金條。二把刀走過來,說:“沒發現什麼情況?”老黃搖搖頭。二把刀伸手摸了摸老黃腰上的金條,老黃驚慌地捂緊了口袋。二把刀惡毒地笑着說:“老黃,你捂也沒用。捉住内奸,金條肯定是你的,沒人敢動;捉不住内奸,你就是個死鬼,留着金條又有什麼用!”老黃驚慌地說:“趙隊長說過的,你們不會殺我的。再說了,我還知道很多情報呢!”左雙桃身上已經穿了一件白色的婚紗。她讓其他三人,分别對她現在的狀态進行評頭論足,并且還不能過分地批評。吳家平一邊敷衍着,一邊偷偷地看手表:已經12點40分了。說什麼也得想辦法脫身了。吳家平說認為左雙桃身上的婚紗也許更适合盧芳芳。盧芳芳還當真了,竟然要求左雙桃脫下來,她要試試。這回輪到盧芳芳歡呼雀躍,左雙桃别别扭扭了。而高放則小心翼翼地用最美妙的、最動聽的語言來贊美眼前這兩個女人。左雙桃的腦子也如同進了水一般,她讓高放試穿吳家平剛剛脫下的西裝……吳家平趁機選中了另一套西裝。他幹脆穿上上衣,去衛生間照鏡子了。而這一換裝,很輕易地就擺脫了跟蹤。衛生間裡沒人。吳家平就多待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就看了看手表,正好1點整。他匆匆來到窗前,俯視着對面的建築。那就是歐亞咖啡廳的所在。就在這時,一輛轎車停在了咖啡廳門前。從車上閃下了一個身影——竟然是趙安。這一切,都印證了吳家平的擔心。果然,這次接頭是一個圈套。看來,趙安已經懷疑他了,帶憲兵少尉回商行,是故意做戲給他看的。既然趙安知道了“尋人啟事”這個接頭暗号,那就說明:中共上海地下組織内部出了叛徒,同時,趙安已經控制了這個叛徒;而且,這個叛徒的層次還挺高,否則,他是不會知道接頭暗号這類機密的;還有,既然叛徒知道了接頭暗号,那也就知道有“梅花四”這麼一個人了。看樣子,問題還是出在了古玩書畫店……驚魂未定的吳家平,回到服裝區。左雙桃已經看好了三套婚紗。吳家平一問價錢,覺得都太貴,勸左雙桃放棄。左雙桃說:“這是結婚穿的,當然要買最好的了。”吳家平說:“我沒錢。”左雙桃說:“沒錢你結什麼婚呀!”吳家平說:“我就沒錢,你愛結不結。”左雙桃說:“我又沒問你要金山銀山,我隻要一套漂亮的禮服。我要是再從簡的話,豈不是就得光着身子嫁給你了!”高放和盧芳芳都覺得吳家平的态度有問題,逼着他給左雙桃道歉。高放甚至說:“你吳家平如果不珍惜左雙桃,有的是人珍惜!”吳家平一百個不願意地說了聲“對不起”……趙安氣急敗壞地沖進餐廳,沖上前揪住驚恐萬狀的老黃。趙安問:“你的接頭人呢?”老黃茫然說:“是啊,他怎麼沒來呢?”趙安說:“你是不是在耍我們?”老黃“撲通”一下,癱在地上,說:“趙隊長,我哪敢耍您呀,上級就是這麼交代給我的。”趙安說:“那他怎麼沒出現?”老黃說:“我無意中聽上級說過,‘梅花四’正處于‘休眠’期,非十萬火急,不要聯絡他!”二把刀說:“你對‘梅花四’的情況,就一點也不了解?比如,他是男是女,多大年齡,幹什麼職業?”老黃說:“這個我真不知道。對于潛伏者,組織上有一整套嚴格的保密措施。不過,我聽說此人很厲害。他原來直接歸中央特科領導,後來劃歸上海地下組織聯絡。”趙安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老黃說:“具體時間我真不清楚,我要知道,我早說了!”吳家平等四人回到商行時,已是下午3點多了。吳家平剛進辦公室,羅冠群就沖進來了。羅冠群說:“你除了泡妞,還會幹啥呀?”吳家平說:“她是我未婚妻,怎麼就是妞了?再說了,我就是泡妞,也是你允許的呀!”羅冠群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這兒有正事等着你呢!”于是,羅冠群講述了趙安跟河川俊勾結到一起,正在謀劃着鴉片外運的事。吳家平問:“南運還是北運?南運主要是沖着國統區去的,北運主要是沖着共産區去的。”羅冠群說:“北邊,因為北邊更安全一些!”吳家平問:“趙安這個王八蛋,真是頭上長瘡、腳下流膿,壞透了。幫着日本人搞點情報、抓幾個抗日分子也就算了,現在又走私鴉片了,這可是斷子絕孫的買賣呀!”羅冠群說:“可這是大買賣呀。這次你知道日本人為什麼再一次重用趙安了吧?還不是因為他工作更投入、更賣力、也更有創造性。兄弟,我們也得振奮精神,動起來了。你也搞它幾條運輸線,讓日本人看看!”吳家平被羅冠群搞得憂心忡忡。讓吳家平更加憂心忡忡的是,現在組織裡又出了叛徒。這個叛徒是何許人也,趙安又把他藏在何處?必須得盡快想辦法弄清楚這些,以便下一步消滅這個叛徒。天黑了,吳家平才意識到該下班了,回家了。路過門衛時,錢秀才給了他張紙條。紙條是盧芳芳留下的。盧芳芳約他在商行附近的小酒館見面。錢秀才說:“吳科長,我有一事不明,你身後的女人怎麼跟蒼蠅一樣多呀?難道你身上的味道跟别人的不一樣?”吳家平說:“氣質,精神氣質;魅力,人格魅力!”錢秀才豎起大拇指,說:“高,真高!”吳家平到小酒館的時候,盧芳芳已經喝多了。在盧芳芳的再三逼問下,吳家平确認了他真愛左雙桃、要娶左雙桃的事實。之後,盧芳芳“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完了,盧芳芳說:“她要是内奸,你還敢愛她、娶她嗎?”吳家平捂住盧芳芳的嘴巴,說:“芳芳,這可不敢亂說,要掉腦袋的!”盧芳芳說:“她當初就是想逃跑的,後來被二把刀給抓回來了。我掌握了她逃跑的證據,她就是刺殺山下武夫的内奸。隻要我把這個證據交給趙安……”随後,盧芳芳拿手做了一個砍頭的姿勢……吳家平給盧芳芳打了一輛黃包車,把她送走,然後,徑直去了左雙桃家。吳家平把盧芳芳所說,跟左雙桃描述了一遍。吳家平多麼希望盧芳芳是無事生非、無中生有。可是,左雙桃終于想起了那把鑰匙。聽了左雙桃的講述,吳家平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左雙桃本以為吳家平會臭罵她一通,可是他沒有。他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制定了一個迫使盧芳芳交出鑰匙的計劃……第三天早晨一上班,左雙桃慌慌張張地跑進羅冠群的辦公室報告:她昨晚放在财務室的3萬日元不見了!既然财務室門窗都完好無損,那就是有人開了鎖,進了屋。這樣看來,自然就是商行内部人幹的了。羅冠群讓行動隊的人把樓封了,然後,他帶着阿甲、阿乙,一個屋一個屋地搜查。盧芳芳借着尿遁,跑進衛生間,将那把鑰匙扔進了垃圾桶裡。而早就埋伏在蹲位裡的左雙桃,自然是撿到了它……結果是虛驚一場:原來,那被報紙包裹着的3萬日元,被左雙桃随手放在身後的櫃子頂端了……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意外事故,羅冠群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獲:在二把刀的櫃子裡,搜出了一大堆女人用的東西,有口罩、手套、圍巾和内衣;二把刀承認,這些東西都是他趁人不備偷來的,其中,有的是馬豔秋的,有的是盧芳芳的,有的是左雙桃的。羅冠群問:“有我太太的嗎?”二把刀趕緊說:“那沒有。您太太很少來站裡,我沒有機會。再說了,就是有機會,我也不敢拿您太太的。”羅冠群說:“這還差不多。二把刀,你知道我把這些東西公之于衆,是什麼後果嗎?”二把刀說:“我知道,那我就得徹底滾蛋了。羅老闆,我不想走,我這輩子也幹不了别的了,隻能跟着您望望風、聽聽呵、跑跑腿了。”羅冠群說:“口說無憑啊。”二把刀說:“難道您讓我簽字畫押嗎?”羅冠群閉上眼睛,假寐去了。二把刀琢磨了半天,終于醒過悶來,跑到行動隊,把上次從廖醫生那兒搜刮來的四根“小黃魚”都拿出來,全部孝敬了羅冠群。羅冠群決定再放二把刀一馬。二把刀說:“從今天起,羅老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羅冠群說:“二把刀,你搞錯了吧?趙隊長才是你的再生父母啊。”二把刀說:“從今天起,羅老闆,絕對是您!”吳家平來到左雙桃家樓下,把她喊下樓。他爆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他打算在商行裡宣布與左雙桃斷絕關系。她聽了以後,都蒙了,連問了三個為什麼。吳家平說:“你今天丢情書,明天丢車票,後天丢鑰匙。跟你在一塊兒,說不定哪天我的小命兒就丢了!”左雙桃說:“他們一直在懷疑我們的關系,你現在跟我吹燈拔蠟,不是自投羅網嗎?”吳家平說:“時間已經證明,我們跟刺殺山下武夫的事件,沒有任何關系,他們也該相信我們了。再說了,這件事就是有風險,也比每天跟你在一塊兒的風險小!”左雙桃眼圈紅了,後來,幹脆抽泣起來。吳家平最見不得漂亮女人哭了,他的心馬上軟了。吳家平說:“你這是幹嗎呀?你這樣子,好像我們真的分不開了?在我看來,我們之間好像也沒那麼如影相随、如星追月、如膠似漆、如骨貼肉吧?”左雙桃說:“姓吳的,那是你那麼看。你等着!”左雙桃跑上了樓。再下來時,拿着三個日記本。把它們交給吳家平。吳家平一翻,也蒙了。三個日記本當中,有兩個記錄了她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有一個前半面畫的是他的像,後半面寫滿了他的名字。吳家平終于明白,那次在垃圾筐裡撿到的那張紙為什麼寫滿他的名字了。他的内心,此刻充滿了自信、驕傲、喜悅和感動。但表面上,還得壓制這些感情的流露。因為,今天虛晃這一槍,是他在婚前試探左雙桃的第一個步驟。要跟她結婚了,他必須得有把握:她是絕對愛他的。每天混在女人堆裡,吳家平早就有了一個切膚的感悟:隻要一個女人死心塌地愛一個男人,她就不會去傷害這個男人,哪怕這個男人傷害了她,哪怕這個男人是她的敵人!吳家平晃了晃手中的日記本,說:“暗中監視我,是吧?做了這麼詳細的筆錄,是吧?準備去領賞,是吧?說吧,你到底是共産黨還是國民黨?”左雙桃被逗笑了,說:“姓吳的,你就缺德吧。你們家的筆錄是這樣的!”……一陣鞭炮聲炸響。河川俊為設在閘北的“瘾君子”鴉片館剪彩。趙安興奮地圍在河川俊身邊,跑前跑後。羅冠群、吳家平兩個人躲在一旁看熱鬧。吳家平說:“按理說,這個彩應該你來剪。”羅冠群苦笑着搖搖頭,說:“日本人剪彩,趙安面子多大呀。”吳家平說:“趙安面子是夠大的,臉笑得跟屁股一樣豐滿了。”羅冠群說:“平心而論,趙安是個人才啊!”吳家平看着蜂擁而入的吸毒者,歎息道:“這是地獄的入口啊。”羅冠群頗知己地說:“兄弟啊,你這人就是心腸太柔軟,太慈悲呀。這樣會害了你的。現在就是惡魔橫行的時代,本分和善良是條死路,作惡和無恥才有活頭和甜頭。”吳家平說:“這我知道,可是我做不來!”羅冠群說:“我知道,你總想‘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如果能做到,誰不想啊?可現實卻是,必須同流合污,必須為虎作伥,必須作惡多端,才有前途!”禮拜天。人們紛紛走進聖母大教堂。在門口,有一位教堂服務人員在分發“主日崇拜程序”。這位教堂服侍人員竟然是老康!吳家平的媽媽和姐姐從老康手裡接過“主日崇拜程序”表……華燈初上。換了普通人裝束的老康,已經坐在了一輛電車的後排座位上。電車上人不多。電車又進了一個車站。上來了一位年輕的小姐。她問老康,他的身邊有沒有人。老康很有節奏地搖了三下頭。年輕的小姐就坐下了。這位小姐名叫劉風琴,是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情報員。老康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周圍,低聲說:“古玩書畫店這個聯絡點被砸了,老路去向不明,看來,那裡肯定出事了。”劉風琴說:“有危險嗎?”老康說:“十分危險,組織内部出了叛徒,昨天一天時間,就有兩個地下聯絡點被毀,6名同志被捕。”劉風琴說:“他是誰?”老康不無憂慮地說:“目前還無法确定。”劉風琴說:“到現在還無法确定叛徒是誰,那你會很危險的!”老康說:“我是很危險,因為我是做組織工作的。”劉風琴說:“那你趕快撤出上海。”老康說:“我暫時還不能走,我走了,上海地下組織将會面臨更大的困難。不過你放心,我已經采取了必要的預防措施,處于半潛伏狀态。”劉風琴說:“那就好。”老康說:“可我最擔心的是‘梅花四’的安全啊。如果叛徒知道‘梅花四’的情況,那可就慘了。說不定此時‘梅花四’已經身陷囹圄了!”劉風琴說:“哪個‘梅花四’,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老康說:“是中央特科早年安插進國民黨内部的同志。此人神通廣大,潛伏很深,曾經為我黨提供過大量有價值的情報。就拿最近的一次來說吧,日軍偷襲抗日根據地,我們事先有了準備,也是多虧了他。”劉風琴說:“既然他歸中央特科管,跟我們有什麼關系?”老康說:“兩年前,‘梅花四’接到中央特科的密令,以叛國投敵的方式離開國軍,成功打進日本駐滬憲兵司令部在上海的特務組織。這是中央特科高瞻遠矚的一着高棋呀。中央特科撤銷以後,‘梅花四’歸入上海地下組織領導。在‘梅花四’的幫助下,上海地下組織在日本人的幾次大清查中,才平安無事。如今‘梅花四’處于危險之中,他一旦有什麼閃失,我們沒法兒向延安交代呀!”劉風琴說:“要我做什麼,您隻管說。”老康說:“設法盡快與‘梅花四’取得聯系,一是探看一下他是否安全;二是請他務必幫我們查清叛徒,清除内奸。否則,上海地下組織将永無甯日。”劉風琴說:“我怎麼跟他聯系?”老康遞過一張紙,說:“詳情都在這上面,你看完後,馬上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