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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4-11-07 11:51:46
吳家平要去媽媽家,左雙桃非要死乞白賴地跟着。吃飯時,媽媽不知怎麼地,又想起了“盧姑娘”,并且,還讓吳家平哪天把她請到家裡來一塊兒吃頓飯。這下子惹惱了左雙桃。左雙桃吊着個臉子,說:“您可真好玩兒,她都是三個孩兒的媽了,您老惦記着她,幹嗎使呀?”吳家平厲聲道:“你閉嘴。我告訴你,你要再敢對我媽這麼說話,我就真把這位‘盧姑娘’請到家裡來,并且,我想什麼時候請就什麼時候請!”這招兒有點惡毒了。左雙桃立馬噤聲了。姐姐偷偷告訴左雙桃,媽媽老念叨“盧姑娘”,那是她想抱孫子了。左雙桃一下子傻眼了:因為前不久,她剛跟吳家平讨論過要不要孩子的問題,最後,兩個人達成了一緻的意見——不要,這輩子都不要;再說了,目前,他還跟她鬧離婚呢,她去哪兒要孩子呀,跟誰要孩子去呀?劉風琴約見吳家平。劉風琴首先通報了上級對吳家平的批評,因為他的失誤,不但沒有拿到日本人的情報,反而犧牲了兩名同志,最主要的是,連情報的核心内容都沒有搞清楚,竟然把軍火當成了汽油;其次,她也檢讨了自己在這件事上的處理不當。吳家平也許是為了給自己開脫,就道出了6名國軍官兵與裝滿軍火的5艘輪船同歸于盡的事。劉風琴說:“你竟然瞞着組織跟國軍官兵合作?”吳家平說:“事發突然,我不是來不及請示嗎?”劉風琴進一步質問:“你究竟是在為共産黨工作,還是在為國民黨工作?”吳家平說:“你又來了。現在是國共合作抗日。我這麼做,也是顧全大局。跟中央的意圖并不矛盾。”劉風琴說:“你真幼稚。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既然是國共合作抗日,國民黨為什麼不釋放政治犯?既然是國共合作抗日,國民黨為什麼要限制我們在冀魯豫地區開辟抗日根據地?”吳家平說:“這事要慢慢地來,國共畢竟一打就是十幾年,先解決好事關民族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其他的小問題,再一步一步地來嘛。再說了,人家已經釋放了一些人,像陳獨秀先生、錢瑛先生、夏之栩先生、史良先生,人家不是都放了嗎?再再說了,兩口子吵架,有的時候還好幾天不說話呢,還得有個和好的過程呢!”吳家平的話,引起了劉風琴的警覺。她追問,他是不是在為左雙桃工作?她甚至肯定地說,左雙桃就是軍統女特務“紅桃五”。因為,劉風琴對左雙桃的懷疑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左雙桃就是一條睡在吳家平身邊的美女蛇。吳家平矢口否認,但顯然底氣不足。吳家平要求跟老康見面。劉風琴問:“你什麼意思?”吳家平說:“我想當面向老康說明我的想法。”劉風琴說:“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之後,吳家平賭着氣說,他也有事要彙報。他請組織營救一個叫高放的人,還簡單地介紹了高放其人以及他目前的處境。劉風琴請吳家平擺出要營救高放的理由。吳家平的理由有兩個:一、高放精通電信設備及電信密碼。當前江南8省遊擊隊改編成了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各類人才奇缺,他正用得上;二、高放是一個愛國青年,他懷疑過自己的身份但沒有去告密,還幫助自己脫了險。對這樣的人,組織理應予以保護。劉風琴覺得這兩個理由有些牽強。吳家平隻好擺出了第三個理由:左雙桃從高放那兒竊取了有關軍火的情報,而高放明明知道,卻替她背了黑鍋。因此,必須對其施救。劉風琴立馬翻臉,痛斥道:“你幫助一個軍統女特務傳遞情報不說,現在又要營救他們的人,你到底想幹什麼?從我第一天跟你接觸起,你就在不斷地考驗我的忍耐能力和黨性原則。我告訴你,吳家平,你有問題,并且問題不小,我必須要向組織舉報你!”吳家平說:“你真是鐵石心腸。你根本就無法體會我的工作的殘酷性。我每天都是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過活。正是有了高放和左雙桃這些人,我才能一次次地從死亡線上僥幸地活下來!”說完,眼圈紅了。劉風琴終于軟了下來。勉強同意了營救高放的計劃。為了避免中了敵人的圈套,吳家平請劉風琴從明日起,派個人盯在情報站院子外面。如果羅冠群把人轉移走了,吳家平會在自己辦公室的窗台上擺放一盆玫瑰花。劉風琴說:“恐怕時間來不及吧?”吳家平說:“出了情報站往南走不到100米,有家祥瑞客棧,看見了我的花盆後,你的人可以到那兒給你打電話,你再通知參加行動的人,應該來得及。”劉風琴說:“那行車路線呢?吳家平說:“從情報站到憲兵司令部有三條路。第一條呢,最近,但有三段是單行道,車不好調頭不說,路上還要經過一所日本小學和一所日本幼稚園;第二條呢,比第一條遠一點,但要拐好幾個彎,路上還要經過幾處德國人和法國人的别墅;第三條呢,最遠,但路面寬闊而且通暢。押解犯人的車是一輛面包車,我想,應該走後一條路。”劉風琴說:“這都是你想象出來的。如果羅冠群不走這條路呢?”吳家平平靜地說:“賭一把吧。”劉風琴說:“我現在怎麼看你都不像一個革命者。”吳家平問:“那我像什麼?”劉風琴說:“賭徒。”吳家平苦笑着說:“你說的也沒錯,幹我們這行的,每天都是在賭自己的命。”劉風琴沒說話。第三天上午9點多鐘,吳家平正在辦公室練字,突然接到通知,到院子裡集合。原來,羅冠群要行動了。羅冠群命令:任大可和大馬勺帶領八名憲兵和特務,押解高放到憲兵司令部;其他人都留在情報站,電話一律停用。院子裡停了兩輛一模一樣的面包車。每輛車的邊上站着四名持槍的憲兵和特務。看樣子,羅冠群也要玩一場偷梁換柱、聲東擊西的把戲兒了。果然,兩個被黑色頭罩蒙住的人被先後押解出來,分别上了兩輛面包車……結果,任大可的車行駛了20多分鐘,在一個拐彎處,被兩名站崗的“日本兵”攔住。兩名“日本兵”開槍打死了司機和坐在副駕駛上的特務,車裡的日本兵開槍打死了車下的兩名“日本兵”,而任大可則趁車上的人不備,開槍打死了除了高放以外所有的人。任大可把高放的手铐腳鐐快速打開,将其放走。然後,拿起槍,對準自己的肩膀連開兩槍……羅冠群得到消息後,吓得連路都不會走了。是二把刀攙着他下了樓,上了車,來到現場……羅冠群的設想:他把高放轉押到别處,“紅桃五”肯定會想辦法通風報信,軍統潛伏小組的人得到消息必來暗殺,這樣,他就把“紅桃五”和實施暗殺的人全部拿下……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軍統的人沒有出現在他設伏的第一條和第二條路上,而是出現在了第三條路上,他們不但沒有暗殺高放,反而把他給救走了……河川俊當着情報站所有人的面,扇了羅冠群四個大嘴巴子。河川俊咆哮道:“我讓你自己說,這事怎麼跟山下武夫大佐交代!”羅冠群說:“請您給我三個星期的時間,如果抓不到兇犯,您就砍掉我的腦袋!”……羅冠群覺得吳家平今天的表現,太過冷靜了,冷靜得讓人有些費解。他來到吳家平的辦公室,想探探口風。結果就發現了窗台上的那盆玫瑰花。羅冠群說:“你怎麼突然把花放窗台上了,以前都放在地上呀?”吳家平随口說:“好久沒曬太陽了,我讓它曬曬太陽。”然而,這一天,根本沒有太陽。羅冠群當時就發現了這個巨大的漏洞,而吳家平卻恰恰疏忽了這一點。再謹慎、再精明、再細緻的人,也有犯錯的時候。左雙桃問吳家平,他為什麼冒着這麼大的風險營救高放。吳家平說:“我不想讓你欠他的太多!”羅冠群一個人倒背着雙手,在情報站院子外面的馬路上溜達。他時不時地打量着吳家平辦公室的窗子。羅冠群自言自語:“難道門道兒在這兒?”進院時,羅冠群被錢秀才拽進了門衛室。錢秀才鬼鬼祟祟地告之,這兩天有一個人一直在情報站院子外面的馬路上出沒,現在不見了。羅冠群突然想到了祥瑞客棧。他覺得,應該到那兒看看。客棧裡客人進進出出。櫃台前,一名小夥計在迎來送往。台面上,放着一部電話機。羅冠群走進來,掏出證件遞到小夥計面前,小夥計一看,臉色大變。小夥計說:“老總您有什麼吩咐?”羅冠群指着電話,說:“這部電話每天用的人多嗎?”小夥計說:“住店的人用的很多。”羅冠群說:“外面的人呢?”小夥計說:“很少。”羅冠群說:“昨天上午,大約也就這個時候,有外面的人來用過嗎?”小夥計想了想,說:“有。是一個30來歲的男人。”羅冠群說:“你認識那個人嗎?”小夥計說:“不認識。以前從沒見過。”羅冠群抄起話機,撥通了電話局,請他們查詢昨天的那個電話打到哪裡去了。不一會兒,電話回過來了。告之:那個電話打到了一家法國人所開的醫院。羅冠群心裡犯嘀咕了:如果吳家平真的跟那家醫院的某個人有關系,那麼上次自己把吳家平送到醫院去,可真是大錯特錯了!回到情報站,羅冠群又進了錢秀才的門衛室。羅冠群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個問題:“秀才,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在我們商行内部,有一個神秘的幽靈存在?”錢秀才說:“我們鄉下人,不知道什麼幽靈,隻知道鬼魂!”羅冠群派特務阿黑、阿白死盯那家醫院。複活節那天,吳家平陪媽媽和大姐到聖母大教堂參加禮拜。剛一落座,卻發現劉風琴已經在等他了。他像是陌路人一樣,隻是對劉風琴友好地點了點頭,并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禮拜結束了,劉風琴悄悄離開。在一個路口,開車的吳家平追上了步行的劉風琴。之後,請她上車。吳家平對劉風琴的突然出現很是不滿。因為他不想讓媽媽知道他所從事的職業,他不想讓媽媽為他擔心。劉風琴說:“因為有你的工作,天下千萬個母親才能過得安心。你媽媽即使知道了,也應該為你所從事的工作而感到驕傲的。”吳家平說:“如果我都不能讓自己的媽媽安心,又怎麼能讓天下的母親安心!”劉風琴有些感動。但她嘴裡卻說:“原來你會說人話呀!”雖然遭到了貶損,但吳家平的心裡還是挺舒服的。剛要耍貧呢,她卻說正事了。劉風琴說:“出大事了。”原來,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第二書記劉玉浦前些天去武漢出差,就再也沒有回來。在武漢見過他的一個人,上報當地組織,說他突然暴病死了。目前,上報的人也不知所終。現在可以确定:劉玉浦這個人突然從人間蒸發了。此人主管組織發展,手上有上海地下組織全部人員名單。好在他不掌握“梅花四”的具體信息。他失蹤後,上級已經啟動了緊急預案——盡可能地切斷他與組織及其各個成員之間的聯系,但潛在的危險仍很巨大,因為有一小部分近期發展的潛伏人員名單隻有他一個人掌握。如果此人還活着的話,一旦落到日本人或軍統手裡,後果則不堪設想。上級希望吳家平盡快找到劉玉浦的下落。死活不論。關于劉玉浦,劉風琴隻提供了如下信息:圓臉,中等身材,話不多,單身;住在公共租界蘇州河南岸一處民宅裡。吳家平說:“怎麼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劉風琴說:“此人非常謹慎,很少跟人接觸,連老康也隻見過他幾次。據說,後來,他又得了一種什麼病,更不願意見人了。因為他主管組織工作,天然有一種神秘感,大家都沒多想。現在看來,他之所以這麼做,也許早就做好了打算。”憑空去找這麼一個人,這對吳家平來說,無異于大海撈針。吳家平也請劉風琴幫他做一件事:他希望她給他提供一個她醫院的電話号碼,當然了,最好是三層的某個房間的(因為劉風琴的診室在一樓)。劉風琴問其緣故。吳家平告訴劉風琴,羅冠群辦公室裡有一部秘密電話。他想利用一下,以防不測。劉風琴說:“你是擔心,一旦我們之間的聯系讓他們發現了,你好栽贓于羅冠群?”吳家平說:“但願到那個時候,我還有說話的機會。”劉風琴把電話号碼給了吳家平。臨分手時,劉風琴說:“我已經幫助你把那個愛國青年救出來了。這次,你該跟我講實話了吧。睡在你身邊的那個美女蛇,她是不是軍統特務?”吳家平說:“你還有完沒完。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去糾纏那些沒影兒的事!”劉風琴又來到聖母大教堂。這一次,是來見老康的。老康把她領進一間無人的禱告室。老康嚴肅地說:“我們今天見面,是違反紀律的。”劉風琴說:“我知道。”劉風琴是來向組織舉報吳家平的。劉風琴說:“‘梅花四’有嚴重的問題,請組織繼續對他進行調查,以做處理。”老康大為吃驚。劉風琴說:“他的太太左雙桃,有可能是一個軍統特務。”再三追問消息準确與否後,老康沉默了。之後問:“你對‘梅花四’這個人怎麼看?”劉風琴說:“他就是個花花公子,喜歡吃喝玩樂,喜歡搞女人。還有,他當時要跟左雙桃結婚,我就堅決反對,但他死活不聽,他完全被她的妩媚迷惑了。”老康說:“如果左雙桃真的是軍統特務,那麻煩就大了。吳家平随時都有生命危險,随時都有被策反的可能!”為了審慎起見,老康指示劉風琴,再一次确認左雙桃的身份,報告組織,然後再做決斷。可是,劉風琴又有些猶豫了。劉風琴說:“其實,他這個人還有另一面。思維缜密,膽大心細,城府也很深。所以,才為我們提供了那麼多有價值的情報。但是,他感情又太豐富,還有着強烈的同情心。他要是壞事的話,一定也是因為女人!”經劉風琴這麼一說,老康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羅冠群回到家,太太陳淑雲正在等他吃飯。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很是豐盛。羅冠群哼着小曲坐在餐桌前,他還讓用人拿來一瓶人頭馬。陳淑雲奪過酒瓶,不讓他喝,因為他老喊着自己腎不好。羅冠群說:“今天高興,你就讓我喝點兒吧。”陳淑雲說:“有啥喜事?走路摔個跟頭,撿到大元寶了?”羅冠群說:“那算什麼,我這事比那好上一萬倍。”羅冠群告之,自己給日本人幹了這麼多年,終于要修成正果了:他最近已經鎖定了共黨紮在情報站的肉刺——“梅花四”和軍統紮在情報站的釘子——“紅桃五”,單等時機成熟,将這兩個人一舉拿下,然後敲鑼打鼓去日本憲兵司令部領賞。陳淑雲說:“抓抓共黨也就算了,重慶的人你也敢抓?”羅冠群說:“抓重慶的人怎麼了?”陳淑雲說:“戴笠可不是好惹的,我勸你少惹他。他可早就把你列入死亡名單了。”羅冠群說:“你擔心什麼呀?這裡是上海,是日本人的地盤,戴笠就算想殺我,也是鞭長莫及!”陳淑雲說:“你不打算給自己留後路了?”羅冠群說:“還留什麼後路?我現在眼前隻剩下一條路——隻能跟日本人幹了,一條道走到黑了。現在日本人的勢力太大了。連汪精衛汪先生,都公開宣稱,我們根本打不過他們!”正聊着,用人通報,吳家平求見。羅冠群來了一句:“他這個時候見我,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求我饒他不死!”陳淑雲說:“你又來了!”羅冠群趕緊到門口招呼。原來,吳家平攜着左雙桃來看望陳淑雲了。羅冠群和吳家平兩兄弟自然是痛飲一番。談到過去的歲月,兩個人都在為這麼多年的生死交情和不離不棄而大發感慨。後來,幹脆抱在一起,放聲痛哭。兩個人把家裡的存酒都喝完了。這才罷休。羅冠群說:“下次,我準備它個十瓶八瓶的,直到我們都喝死為止!”吳家平和左雙桃走了。陳淑雲指着羅冠群的鼻子,罵道:“你什麼人呀,剛才還說要把人家拿下送到日本人手上,一轉臉,就親兄熱弟、生死相依了。這事你也幹得出來!”羅冠群說:“你知道什麼,這就叫政治。任何政治都是謊言,任何政治都是欺騙,任何政治都是把對方置于死地,并且是喜怒不形于色地把對方置于死地!”陳淑雲說:“羅冠群你記住了,你要真敢對家平下手,我決不饒你!”在回去的路上,左雙桃對吳家平說:“這次造訪還是有收獲的。至少,我是看出來,你跟羅冠群那是真好。看那樣子,他也不像是在懷疑你。暫時,我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吳家平說:“你是對他不了解呀,他越是笑面虎似的,越說明已經對你有二心了。你聽說過鳄魚的眼淚嗎?鳄魚要殺生之前,都會悲傷地流下眼淚。”左雙桃說:“那是你對鳄魚不了解,你知道它流下的就不是快樂的眼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