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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4-11-07 11:50:46
因為人事變動的緣故,河川俊找情報站幾個中層幹部單獨談話。這一次,河川俊沒有玩手段,是真談了。羅冠群不同意提拔吳家平,力主取消副站長一職,并且推薦二把刀接任行動隊隊長;任大可推薦吳家平接任副站長;吳家平則推薦任大可接任副站長、大馬勺接任行動隊隊長。過了兩天,河川俊代表山下武夫來站裡宣布:任大可擔任情報站副站長兼機要科科長,吳家平擔任行動隊隊長兼總務科科長,大馬勺擔任營銷科科長,二把刀擔任行動隊副隊長。這個結果,除了羅冠群以外,大家都很高興。但是,散了會,羅冠群第一時間來到任大可的新辦公室——趙安原來的辦公室,向他表示祝賀。辦公室已經被重新布置了一番。桌椅、沙發全都換成了新的。羅冠群環顧了一周,問:“怎麼樣,任副站長,布置得還算滿意嗎?”任大可說:“挺好挺好。就是那個鐵皮櫃子太紮眼了。看到它,就讓我想起趙安那張倒黴的臉。”羅冠群說:“這好辦,一會兒,我跟家平打個招呼,換個保險櫃,新式的。這樣一來,趙安的痕迹就一點也不留了。”任大可說:“這太破費了吧?”羅冠群說:“日本人的錢,不花白不花!”之後,羅冠群就往新班子調整的事上說。并一再暗示,任大可能夠擔任副站長,他是說了很多好話的。任大可不置可否,隻是笑眯眯地聽着。羅冠群走後,任大可就去了吳家平的辦公室。任大可對自己推薦吳家平擔任行動隊隊長的事,隻字未提,倒是從側面透露了羅冠群堅決反對提拔吳家平的信息。當晚,羅冠群把吳家平請到家裡喝酒。兩個人回顧了一番如何搞死趙安的經過。羅冠群感慨萬千地說:“兄弟,這次要是沒有你,我就完了。在玩人這方面,你簡直就是天才,以前,我真是薄瞧你了。”吳家平說:“我這也是被逼的,絞盡腦汁才想出那個辦法。姓趙的像條惡狗,盯上了我哥,你我必須置他于死地!”羅冠群太太陳淑雲從廚房來到飯廳,也加入到談話當中來。陳淑雲說:“家平呀,你跟冠群是生死弟兄,你們相互之間,以後還要多照應一下呢。”吳家平說:“嫂子,這你放心,長兄如父,我拿我哥一直當親哥哥看待。”羅冠群美滋滋地說:“那是。我們哥兒倆一直是有福同享,有難共當。”吳家平自酌了一杯,拍着胸脯子,說:“哥,你記住了,需要上刀山,我,吳家平,是第一個;需要下火海,我,吳家平,還是第一個!”最近,吳家平可謂撞上了好運。當上行動隊隊長的第二天,就在站裡宣布:四天以後,他将跟左小姐舉行結婚典禮。接下來,就是馬不停蹄地準備婚禮了。就在舉行婚禮的頭一天上午,左雙桃在商行附近的一條巷口遇到了一個孩子。孩子給了她一張紙條。是有人約在她一家咖啡館見面。一個小時後,左雙桃如約而至。約見她的人已經提前到了。那人背對着門,坐在最裡面的一個卡座裡。按照紙條上的約定,左雙桃跟約見她的人,要背靠背地見面。左雙桃背對着那人,坐在他隔壁的卡座裡。那人戴着墨鏡,看樣子有60多歲的樣子。咖啡館裡隻有四五個客人。那人低聲說話。那人竟然是戴笠的特使,自稱“野馬”。這次來上海公幹,特意抽時間來見見左雙桃。他首先對左雙桃在刺殺山下武夫、營救和談代表與保護反日分子三次行動中所表現出來的英勇無畏和膽大心細予以表揚,其次對她在獲取鴉片外運情報上的處置不力予以批評,最後責令她盡快找出共黨特工“梅花四”。左雙桃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因為她對這“匹”“野馬”自始至終半信半疑。信的理由是:他說的這些事,都跟自己有關;“野馬”是存在的,這她知道;張五常跟她接頭時,也戴着墨鏡——也許這是一些“老軍統”的習慣。不信的理由是:看樣子,他不知道她是“紅桃五”,那為什麼要見面呢?她跟上面從來都是單線聯系,怎麼突然就冒出一“匹”“野馬”來?那人讓左雙桃先走,說自己還要坐一會兒。随後,他還點了一壺磚茶。左雙桃看出了一個明顯的破綻。她知道那人是誰了。她跳過去,三下兩下把那人的帽子、眼鏡和胡子扯掉。那人竟然是吳家平。左雙桃罵道:“你還‘野馬’?你怎麼不說自己是‘野驢’‘野騾子’啊?你怎麼不說自己是‘野豬’‘野狗子’啊?你怎麼不說自己是‘野雞’‘野鴨子’啊!’”随後,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毒打……盡管挨了頓揍,吳家平仍然覺得這次見面是值得的。因為,今天虛晃這第二槍,是他在婚前試探左雙桃的第二個步驟。要跟她結婚了,他必須得有把握:她是絕對可靠的。那麼,吳家平又是怎麼知道“野馬”的存在的呢?其實,是在前幾天跟大島茂閑聊,無意中聽到的。現在,兩個人走在馬路上,還扳脖子摟腰的,好的又跟一個人似的了。走着走着,左雙桃突然就問了一個要命的問題:“你既然試探我,為什麼單單把我當成軍統的奸細,為什麼不把我當成共黨的奸細呢?”吳家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左雙桃說:“明白了,因為你本人就是共黨的奸細,你就是那個偷雞摸狗、溜門撬鎖、神出鬼沒、興風作浪的‘梅花四’!”當然了,吳家平打死都不能承認。左雙桃說:“那你保護和談代表,處置‘大山事件’,營救寒露,救助烈士遺孤,破壞鴉片外運,等等,又怎麼解釋?”吳家平說:“我看你真是神經錯亂了。正是因為這些事情,上次你還指認我是軍統的奸細呢!”左雙桃說:“有這事嗎?”吳家平說:“你還答應向戴老闆給我請功呢……”左雙桃說:“我想起來了,好像有這事。”吳家平說:“這次你又指認我是共黨的奸細。你是張嘴就來,多大的帽子都敢給我往頭上扣,我是看明白了,我早晚得死在你手上!”左雙桃拍了一下腦袋,哈哈笑着說:“怎麼搞的,我這幾天睡眠不好,大白天的,說胡話了!”婚禮在一家大飯店舉行。場面熱烈而隆重。羅冠群是主婚人。商行裡的所有職員都來祝賀。憲兵隊也來了十幾位,其中包括河川俊。山下武夫因為去了南京,沒能參加,但他托河川俊帶來了賀禮。婚禮上出現了三個插曲。讓人着實有些意想不到。第一個是盧芳芳和高放搞出來的,第二個是吳家平自己搞出來的,第三個是吳家平媽媽搞出來的。盧芳芳是在婚禮開始後,才露面的。她穿的婚紗跟左雙桃穿的一模一樣。随後,高放登場。他像是跟盧芳芳商量好了似的,他穿的西裝跟吳家平穿的一模一樣。大家弄不清到底誰是新娘、誰是新郎了。一陣起哄。盧芳芳介紹,她的婚紗和高放的西裝,分别是吳家平和左雙桃推薦的。左雙桃自然忘不了那天在百貨公司的事,她心生怨恨,擡腳就踢了吳家平一下。吳家平慘叫了一聲。又是一陣起哄。羅冠群畢竟是個老油條。他靈機一動,把盧芳芳和高放請到前面來做伴娘和伴郎。一場尴尬因此得以抹平了。高放表現出了一定的紳士風度。在征得吳家平的同意下,跟左雙桃單談了一會兒。高放首先向左雙桃道歉,因為,此前他對吳家平頗有微詞;其次,充分肯定了吳家平的人品;再次,真誠地祝福了左雙桃。左雙桃眼含熱淚,擁抱了高放。此時,飯店的服務員過來,請河川俊去接電話。不一會兒,河川俊眼放紅光地回來了。他猛拍了兩下手掌,宴會廳立馬安靜下來。河川俊宣布了一個消息:上海派遣軍第十六師團步兵第二十聯隊之大野宣明部隊于今日淩晨3點10分率先攻入南京占領中山門,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将随後趕到,他今晚将下榻在蔣委員長之舊官邸。讓我們為帝國祈福,為帝國鼓掌,為帝國歡呼!在場的日本人無不手舞足蹈;在場的中國人,一個個都傻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随後的酒宴,成了吳家平的獨角戲。他瘋狂地跟每個日本人喝酒。有的人不喝,他就捏着鼻子往下灌。日本人覺得中國的新郎實在是有些奇怪,但又不好發作。吳家平還唱起了《松花江上》。河川俊有些不高興了。羅冠群趕緊宣布,酒不喝了,吃飯了。面對豐盛的主食和甜點,吳家平卻說:“我今天不想吃這洋飯,我今天就想吃豬肉炖粉條子。”他還把服務員叫過來,讓他們上一盆殺豬菜。羅冠群打圓場說:“我這個兄弟,不管什麼時候,都忘不了自己是個東北人兒!”就在這個時候,服務員發現了一個讨飯的老太太站在邊上。服務員就趕她走。老太太說:“聽說,這裡有喜宴,我來讨杯酒喝。”吳家平從人堆裡擠過來,一看,老太太竟然是媽媽。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而盧芳芳呢,已經喝多了,眯縫着眼兒,趴在飯桌上,一副半醉半醒的樣子……原來,吳家平聽說左雙桃跑到家裡來的事情以後,就承認了他和左雙桃的關系,還把結婚的消息告訴了媽媽和大姐。但他們約定好了:媽媽和大姐不參加他的婚禮。可是,在婚禮的當晚,媽媽最終沒有把持住,吳家平可是她唯一的兒子,他的婚禮她怎麼能不參加呢?羅冠群讓服務員找個盆,給老太太裝了一盆飯菜,準備打發她走。吳家平卻攔住了,他眼含熱淚地、恭恭敬敬地敬了老太太三大杯酒……洞房裡,左雙桃依偎在吳家平的懷抱中。就在他快來勁兒的時候,她卻一把推開了他。她讓他兌現他說過的話。吳家平有點摸不着頭腦了。左雙桃說:“被他們抓之前,你說過,如果你這一次能全身而退,日後你一定找機會把你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吳家平哈哈大笑說:“我整個人馬上都是你的了,你覺得我還能有什麼秘密可保嗎?”就這樣,吳家平又把這事遮過去了……第二天上午,羅冠群又收到了那個神秘的指令。指令上說:趙安死了。他戴着“梅花四”的這頂大帽子死了。日本人那兒,你總算是交代過去了。不過,你和我心裡都很清楚,真正的“梅花四”還活着呢,他還活蹦亂跳地活着呢。他像一個幽靈,就活在我們身邊。從現在起,你隻能躲在暗地裡、躲在陰溝裡去找他了。記住了,這件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記住了,隻有捉到他,搞死他,你才能活得好。記住了,你隻有把他徹底挖出來了,你當這個站長才算夠格。好好地長點志氣,長點本事,幹幾票大的,幹幾票好的。不要再讓我失望了……羅冠群把指令放好,打電話把阿甲叫到辦公室。羅冠群跟阿甲交代:從即刻起,他全天候24小時監視吳家平和左雙桃,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幹了;當然了,表面上還得忙這忙那;并且,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旦走漏了風聲,他的家人将随時都會得到“非常必要的照顧”!羅冠群還給了阿甲一個電話号碼,并且告知,這個電話号碼隻用來他倆單線聯系,不能告訴任何人。原來,他也學着趙安的做法兒,偷偷地自己在辦公室裡安了一部電話機……據傳,山下武夫在南京認識了一位漂亮的中國小姐。鐵石心腸的他,竟為這位中國小姐而傾倒,一段時間内,不辭辛苦地往返于南京和上海兩地……新婚第三天,盧芳芳找到了吳家平,告訴他,她知道跑到婚禮上去的老太太是他媽媽。他默認了。她發誓,她會把這事爛在肚子裡的,但條件是:不能因為他結婚了,他倆就斷了。吳家平一臉茫然地問:“我們原來連着嗎?”盧芳芳說:“你說呢?”吳家平無語。盧芳芳說:“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我需要你,你随叫随到就行——我痛苦的時候,你陪我喝酒;我快樂的時候,你陪我跳舞;我不痛苦也不快樂的時候,你就遠遠地看着我!”吳家平試探着問:“依我看,你還是趕緊找個男人吧?”盧芳芳說:“少廢話。就你了!”……吳家平來到了大島茂的清酒館,告之,他結婚了,還把左雙桃的照片拿給大島茂看了看。并且解釋,因為不能公開兩個人的關系,就沒請大島茂參加婚禮。大島茂替吳家平高興。兩個人喝了很多酒,最後,相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