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雙桃告訴吳家平,趙安找高放破譯過一個電話号碼。吳家平猜測,那個電話号碼應該就是小洋樓裡的。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在小洋樓裡,趙安臨走時特意把電話拆了,扔到了沙發底下。趙安是擔心,一旦有人進來了,難保不利用這個電話,也給他來個順藤摸瓜。這個時候,吳家平想起了答應過寒露的事。可是,憑他自己的力量,要想把人從趙安手裡奪過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弄不好還會暴露自己。吳家平想:是不是可以把自己掌握的信息,透露給關心此事的人,讓他們來救人呢?不管事情成不成,他對寒露也算有個交代了。而關心此事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兩個:一個是任大可,一個是左雙桃。任大可深不可測,事後,他不會不調查情報的來源,這太危險了;左雙桃至少目前還跟自己拴在一根繩上,危險性小一些。吳家平把自己關在屋裡,想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選擇了左雙桃。他打電話給她,讓她來自己辦公室,說有東西要送給她。左雙桃應約來到吳家平辦公室。她正準備敲門,一低頭,卻發現地上有一張紙條,她看四下沒人,就撿了起來。紙條上面寫的是:小洋樓——22183。左雙桃又飛快地把紙條放在地上……吳家平送左雙桃出門時,發現那張紙條還在,但是被左雙桃踩了一腳。待她離去,他撿起來看了半天,實在是不能确定被人動過與否……左雙桃連夜聯系了張五常,把那個電話号碼給了他。張五常立刻去了趟電話局。他自然是輕松地查到了小洋樓的所在,又順着這條線索,查到了趙安最後打出去的那個電話,以及登記那個電話的房子的地址。那是一個什麼碼頭倉庫。第二天上午,軍統上海站的行動隊按圖索骥找到了趙安藏人的地方。果真,是碼頭上的一個倉庫。他們一方面踩好了點兒,另一方面進行了周密的布置,單等一到晚上就采取行動。馮七的消失,讓吳家平隐隐約約有些不安。他去檔案室查了關于他的相關材料。發現,在他入站時所填的一張表格裡,分明寫着“父在母亡”四個字。看樣子,趙安的所謂的“馮七的老娘死了,他回老家奔喪去了”,純粹是個煙霧彈。馮七肯定是去執行秘密任務了……吳家平再次追問左雙桃,關于她去南京的詳細經曆。左雙桃努力回憶,告知:在她曾經工作過的科室,有兩個新來的員工她不認識。馮七跟此二人,還單獨聊了一會兒。在吳家平的再三逼問下,左雙桃才承認:她已經離開原單位半年多了;而這半年多,她一直在外面“瞎玩”,甚至還去過北平!但左雙桃一口咬定:那一天,她就是從南京坐火車來上海的!吳家平去見了羅冠群。他把馮七背地裡搞情報交易的事告訴了羅冠群。羅冠群罵了一句:“我就知道,這鼈孫在‘二次過堂’時撒了謊。”随後,羅冠群把馮七在火車站的事說了出來。吳家平趁機拱火:在這個時候,作為站長,他一定得小心從事,情報站内部絕對不能再出事了!吳家平一走,羅冠群立即帶着阿甲去調查馮七。下午5點鐘的樣子,錢秀才手裡拿着一張報紙,連滾帶爬地沖進了羅冠群的辦公室。羅冠群一頓訓斥。因為,羅冠群一般不準别人進他的屋。更何況是錢秀才了,更何況他連門也不敲。錢秀才展開手裡的那張《新民報》,結結巴巴地說:“不好了,中日談判的内容被曝光了。”羅冠群接過報紙一看,通欄的大标題——日華上海談判,蔣介石欲默認滿洲國!文章的内容是《日華邦交全面調整方案》的主要條款,諸如:今後不再談滿洲問題,針對蘇俄締結“共同防共”的軍事同盟,放棄“分治合作”的方針、樂于接受統一的中國,共同開發華北的煤鐵、電力和交通資源……羅冠群怒發沖冠,拔出手槍,拿着報紙,沖出門外,飛一般地來到趙安門前,一腳把門踢開。羅冠群用槍指着趙安的腦袋,說:“睜開你的狗眼,給我好好看看!”趙安頓覺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在這時,木村健三也帶着兩個憲兵沖了進來。趙安心說:“自己今天是徹底完了!”趙安哆嗦着說不出話來。木村健三抽出軍刀,指着趙安的腦袋,說:“我給你三分鐘,請你把這事解釋清楚!”趙安用袖子把頭上的汗擦了擦,說:“木村少尉,用不了三分鐘,我隻用一分鐘。人已經抓到了,就關在碼頭上的一個倉庫裡。”木村健三說:“那你為什麼不報告?!”趙安說:“我是想審問出結果來再報告的……現在要緊的是,我們得趕緊去碼頭倉庫,不然,要生變故!”木村健三說:“那好,我就先讓這個圓東西,在你肩膀上多待一會兒!”随後,一夥人立刻趕往碼頭倉庫。此時,左雙桃卻來到吳家平的辦公室。吳家平正在擺弄一副撲克牌。左雙桃說:“我聽馬豔秋說,你還好賭?”吳家平說:“别聽她胡說八道了,我哪來的錢賭?我隻是練練牌技!”左雙桃央求吳家平也教她玩,這樣,他們兩個人以後也可以湊一局了。在抓牌的過程中,左雙桃竟然跟寒露如出一轍,提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問題:“家平,你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給日本人辦事?!”吳家平搪塞道:“我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左雙桃說:“以你的能力,去幹點什麼,混不了一口飯吃?”吳家平沉默了。左雙桃說:“你當漢奸,我說什麼都沒想到。如果我知道你是漢奸,我當初就不救你了。”吳家平說:“别說得那麼難聽行不行?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們個人又能怎麼樣?”左雙桃說:“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其實我是想說,你怎麼看都不像漢奸!”吳家平說:“我本來也不是漢奸!”軍統上海站的行動隊已經沖進了倉庫,和五個看守交上了火。前者很快占據了上風。五個看守被斃掉了三個。另兩個退到一角,借助集裝箱做掩護進行反擊。有一個蒙面人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了。他放開了一個被捆綁的人,然後,讓他們互相松綁,趕快逃命!蒙面人趁亂溜了。木村健三和羅冠群帶着人也趕到了碼頭上。可是,等他們進入倉庫,隻見到了三死二傷的五個看守……蒙面人跑出了碼頭上的小樹林。他摘掉面罩,原來竟是任大可……羅冠群和趙安分别挨了木村健三四個響亮的大嘴巴子。這些個響亮的大嘴巴子之聲,在甯靜的夜空裡,傳出去很遠很遠。木村健三一揮手,憲兵們帶着情報站的特務們紛紛上了車。羅冠群和趙安被帶上了同一輛轎車。兩個人都坐在後座上,還互相安慰,彼此問問對方的臉還疼不疼?羅冠群說:“真窩囊,替日本人賣命,還得挨他們大嘴巴子。”趙安說:“我們幹的就是挨大嘴巴子的活兒。”羅冠群說:“你說,日本人為什麼動不動就打人大嘴巴子呢?難道他們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趙安說:“是啊,哪天我問問他們。”羅冠群說:“我們之間如果多一點信任,你早點把事情告訴我,也不至于此。”趙安說:“幹我們這行的,哪來的什麼信任?除了說謊、懷疑、欺騙,就是互相防備和爾虞我詐!”羅冠群說:“精辟,真是太精辟了!”吳家平和左雙桃正玩得高興時,羅冠群連門都沒敲,就闖進來了。羅冠群說:“你們怎麼還沒走?”吳家平說:“她非要我教她玩牌。”說完了,才發現羅冠群的臉是紅腫的。吳家平馬上從櫃子裡取出一瓶紅花油,給羅冠群往臉上抹。吳家平一邊抹,還一邊虛張聲勢地去吹。這麼一弄,羅冠群感覺更疼了。羅冠群說:“趙安這個烏龜王八蛋,又騙了我,他早就把和談代表抓到了,他給藏起來了。結果怎麼着?讓人給劫走了。”吳家平示意左雙桃還在場。羅冠群說:“她早晚得知道。明天一早,大報小報都得登出來!”随後,趙安也進來了。吳家平又張羅着給他抹紅花油。趙安不耐煩地說:“滾一邊去!”接着,趙安在屋裡莫名其妙地轉了一圈,說:“你倆怎麼在一塊兒?”吳家平說:“我倆不在一塊兒,誰倆在一塊兒?”這時候,大馬勺跑了進來,說:“羅老闆,木村健三少尉帶着憲兵把情報站包圍了,讓我們到會議室集合呢!”羅冠群說:“大嘴巴子不都打了嗎?他不是回憲兵隊了嗎?不是讓我們自己查找洩露情報的内奸嗎?”大馬勺說:“他又改主意了!”情報站的人都被關到會議室裡了。羅冠群點了名,隻差馮七一個。馮七最近确實有點神秘。趙安做了一番解釋,但口氣明顯的有些不自然。木村健三指着桌子上的《新民報》,問:“洩露和談情報的内奸,是共黨還是軍統的人?”趙安說:“從這張報紙來看,應該是共黨,但也不排除是軍統的人。”羅冠群說:“你這話等于沒說!”木村健三下了死命令:“在查出洩露和談情報的内奸之前,這裡的人員隻能進、不能出,電話一律不得使用,除了拉屎撒尿外,都在屋裡老實待着!”這就相當于軟禁了。被軟禁的人,沒吃沒喝,還不許睡覺。就這樣,他們戰戰兢兢地挨過了兩天兩夜。第三天一早,馮七出現了。他剛進商行的大門,就被憲兵架着,帶進了會議室。終于,開始一個一個地過堂了。并且是木村健三親自主持。……阿甲向木村健三交代了馮七買賣情報的事情。……馮七恰好坐在了吳家平身邊。吳家平找碴兒激怒了馮七。馮七幹脆告訴吳家平,他老娘确實早就死了,他這次根本就不是回老家去了,而是去了趟北平,還在那兒碰到了左雙桃的一個熟人……吳家平趁着去廁所的機會,在一張紙條上寫下了“小洋樓”——“碼頭倉庫”,還在“小洋樓”底下寫上了那個電話号碼。然後,回到會議室,偷偷塞到了馮七的兜裡。……羅冠群則把馮七在火車站的事,對木村健三和盤托出。木村健三帶人沖進了會議室。憲兵從馮七的身上搜出了那張紙條。而後,又從他辦公室的櫃子裡搜出了十幾根金條和未來得及出售的各種情報。在木村健三的軍刀下,馮七哀求趙安為他說話。因為隻有他能洗清自己的罪名。可是事情來得太突然,趙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許,這個時候,自保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于是,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沉默……馮七狗急跳牆,突然抓住木村健三,當作人質,準備逃跑。羅冠群手疾眼快,一槍擊斃了馮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