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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時間:2024-11-07 11:49:45

大馬勺着人來總務科找吳家平借雨衣雨鞋,而且多多益善。問其原因,告之,配合皇軍的軍事行動。吳家平知道他們撒了謊。如果真的是配合皇軍的軍事行動,他們才不敢亂說呢。

近來,吳家平已經明顯地感覺到,大馬勺與他“人心隔肚皮”了。吳家平不可能再找他打聽任何消息。思來想去,沒别的辦法了,于是,他就一頭鑽進了挨着行動隊的男廁所裡。

在蹲坑裡貓了半個多小時,終于等來特務阿黑、阿白來撒尿了。

阿黑一邊使勁兒撒着尿,一邊說:“上次跑湖南、四川,這次跑安徽、江西,這日本人真夠壞的,把假錢一卡車、一卡車地往外運。”

阿白賊眉鼠眼地一邊往門外看着,一邊說:“别亂說,隔牆有耳。”

吳家平終于明白這些天大馬勺和左雙桃都在忙活什麼了:原來,一個忙着運送假法币;一個忙着打探情報,盡力阻止。

吳家平得把這一信息第一時間告訴他的死對頭。可是,她不在商行,又出去了。而他呢,馬上要陪着河川俊去趟蘇州,明天才能回來。這件事,她是知道的。

吳家平站在窗前往外望,就想起來錢秀才了。于是,他草草地寫就了一張紙條:雙桃,我走了,你要自己做飯(炒菜)。零花錢(法币)放在床底下了。我後天晚上(或大後天晚上)回來。

吳家平希望左雙桃能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大馬勺大後天晚上往外運送法币。

錢秀才從窗子上看到,吳家平向門衛室走來,就主動迎出。錢秀才說:“吳隊長,您有事嗎?”吳家平說:“有點兒小事。”錢秀才說:“什麼事,您盡管說,我一定照辦。”說完,就等着吳家平的下文。準備好的話已經到了吳家平嘴邊,但說出來的完全是另一碼事了:“有個人事先約了我,但現在我要陪着河川俊少尉去趟蘇州,你幫忙打個電話,告訴這個人一聲,過兩天我再聯系他。”錢秀才說:“您要聯系的人是誰,把電話号碼給我,我一定轉達到。”

吳家平把手伸進口袋裡,心裡猶豫着。

錢秀才今天熱情得有些過頭,令吳家平有些不安。他終于決定,放棄讓錢秀才轉交紙條的打算。

吳家平笑了笑,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和幾個賭友,今天晚上約了個局。算了,不告訴他們了,讓他們找别人吧,找不到人就拉倒。少賭一次,又死不了人!”

吳家平扭身向樓裡走過去,錢秀才一臉失落的樣子。

就這樣,直覺又救了吳家平一命。然而,下一次,他還能這麼幸運嗎?

當天夜裡,有一個人影兒盯上了步行回家的左雙桃。左雙桃穿過了兩條巷子,突然就不見了。那個人影兒在左右彷徨之際,被猛地現身的左雙桃撲倒了。

左雙桃細看過去,被她撲倒的人竟是馬三。他被她帶到暗處說話。

馬三告之,他監視左雙桃已經很長時間了。他知道她就是軍統的特工“紅桃五”,并且官階不低。還說,河川俊也應該知道她的身份了,至于為什麼還沒動她,不得而知。總之,她得加一萬個小心了。

左雙桃聽着,并不表态。

馬三說:“我手上有一份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人員名單,價值連城。我費盡周章、冒着生命危險,打入你們情報站,就是為了要把這份名單賣個好價錢。我知道,你現在最需要它。50根金條。你覺得怎麼樣?”

左雙桃說:“原來是這事。那你找錯人了。你應該直接找河川俊交易。”

馬三說:“我又不是傻子!我如果把名單交給了日本人,不但拿不到一分錢,最後還得讓共産黨把我給殺了!”

左雙桃說:“你就不怕我向日本人告密?”

馬三說:“你不會的。回去準備錢吧。别把商行财務室的錢都拿光了就行。三天以後的晚上10點,我們在墓地裡見面。記住了,這是我倆之間的事,不需要吳家平插手!”

第三天晚上,河川俊和吳家平從蘇州一回來,錢秀才就鑽到河川俊辦公室去了。吳家平在屋裡磨蹭了一會兒,假裝上廁所,路過河川俊的門前時,偷聽了一會兒。

裡面有兩個人用日語低聲交談。

吳家平從樓裡溜出來,潛進了黑着燈的門衛室。他在錢秀才的床底下找到了一把日本軍刀,在櫃子裡發現了一幅裕仁天皇的畫像。

吳家平自然想起了那天他聽見錢秀才哼唱日文歌曲的事情……

難道錢秀才是一個隐藏在商行内部的日本人?難道他以“整理内務”的理由進入河川俊的辦公室,隻是一個漂亮的幌子?

那麼,錢秀才究竟是什麼人?他與河川俊又是什麼關系?

一個可怕的想法終于冒了出來:錢秀才就是羅冠群所說的幽靈!

這個想法把吳家平徹底吓傻了……

吳家平一夜無眠。他在反複地回想,他過去有沒有在錢秀才面前留下過什麼破綻。一會兒坐下,一會兒躺下;一會兒肯定了,一會兒否定了;一會兒覺得沒事了,一會兒覺得天又快塌下來了。就這樣,一直折騰到了天亮。

而身邊的左雙桃卻一直安然地睡着,仿佛這個世界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似的……

天快亮的時候,吳家平一巴掌把左雙桃拍醒。看見他衣着整齊地站在床頭,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左雙桃問:“怎麼?今天是決戰的日子嗎?”

吳家平見左雙桃二二乎乎的樣子,哭笑不得。

吳家平說:“還決戰呢?睡得跟個死豬似的,讓人家砍了腦袋挂到城門上去,都不一定能醒!”

随後,吳家平毫無保留地對錢秀才的真實身份進行了大揭秘。

左雙桃說:“我知道他是日本人的密探,但說什麼也沒想到他原來就是日本人。這個人真是太賊了!”

吳家平說:“所以說,你記住了,作為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以後永遠也不要亂認那些半大老頭兒或者囫囵個老頭兒做幹爹!”

左雙桃被吳家平的話逗笑了。

吳家平問左雙桃是怎麼知道錢秀才的真實身份的,她卻咬緊牙關、不漏一點口風。

吳家平說:“我覺得我們還應該像以前一樣,情報共享、資源共享,互相支持、互相信任!”

左雙桃說:“從上次大火事件之後,我們再談什麼互相支持、互相信任,你不覺得太虛幻、太虛假、太虛僞了嗎?”

吳家平像是被熟人在大街上扒光了衣服一樣,恨不得找個耗子窟窿立馬鑽進去。盡管如此,他還是把大馬勺今天晚上的行動告訴了左雙桃。

得到了吳家平提供的信息,左雙桃當即決定炸毀日本人的地下印币廠。他阻止不成,最後打算助她一臂之力。因為他知道,她此去兇多吉少。

在這一刻,左雙桃感受到了吳家平深深的愛。她本想向他吐露心曲,但是最後,卻狠下心來,不做任何回應。

兩個人商量好了,天一黑,就動手。因為,那個時候,人們正在吃飯,是戒備比較松懈的時刻。

傍晚,兩個人帶着于飛派來的三個幫手,跟着大馬勺等人,摸到了地下印币廠的所在。從外觀上看,這裡原來是一家工廠,但是遭到了戰火的破壞,開戰後就停産了。

他們在外圍靜靜地觀察。待摸清了裡面的大緻情況後,5個人潛進去。吳家平和三個幫手幹掉了幾個憲兵之後,就緊張地布置炸藥。一切就緒後,再一轉身,左雙桃卻不見了。

其實,左雙桃另有所謀,她像上次錢秀才一樣,也玩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她拿到了所有的銅版,也腳底闆抹油,提前溜了。

吳家平則被大馬勺的人一舉抓獲。

吳家平看着大馬勺的目光,心裡在想,看看他到底如何發落自己。

大馬勺說:“我不管你是哪方面的人,我最後還叫你一聲哥。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關照。我準備這一次放你走。從此,我倆兩清了,扯平了;從此,我倆恩斷義絕,下次再碰上,就是你死我活了!”

望着大馬勺痛苦、決絕的樣子,吳家平不免有一些失落。

吳家平說:“你跟日本人怎麼交代?”

大馬勺說:“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

放走了吳家平,大馬勺帶着人拆除了炸藥,把假法币裝上了車。但他決定,先把車開到憲兵隊,明天再出發了。

這時,手下人來報:左雙桃一個人往閘北郊外方向去了。

大馬勺說:“墓地。她去墓地了!”

桃了……

大馬勺打電話把此事報告了河川俊,随後,帶着人匆匆趕往閘北郊外。

深夜的墓地,鬼火熒熒,黑影重重。左雙桃背着從情報站偷來的錢,握着槍,膽戰心驚地找到了藏身在一塊墓碑後面的馬三。

左雙桃問:“你為什麼選了這麼一個鬼地方?”

馬三說:“今天可以告訴你實話了。我本是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第二書記劉玉浦。後來在我的安排下,劉玉浦死了。我呢,同時,還用很多名字,比如劉榮,比如劉發,比如劉芳。而這些人呢,也是不存在的。現在,你明白了,我一開始就是一個鬼魂。所以,你跟我見面,最恰當的地方,就是鬼魂的家園——墓地了。”

左雙桃問:“要說,你的職位,已經很高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背叛你的組織、背棄你的信仰?”

馬三說:“我的信仰就在你身上呢。”

左雙桃一時沒明白馬三的意思。

馬三說:“金錢呀。我要玩樂,我要享受,我要養女人,這些都需要金錢。所以,我的信仰就倆字——金錢!”

左雙桃說:“真沒有想到,共黨的組織裡會出你這樣的敗類!”

馬三說:“别啰唆了,把你身上的那一口袋‘信仰’給我吧。”

左雙桃說:“名單呢?”

馬三說:“放心吧。我隻要拿到了錢,會把它給你的。”

左雙桃一手拿槍對着馬三,一手把身上的包遞給他。

馬三說:“名單就在墓碑後面的石塊底下。等我走出100米以外,你就可以拿了……”

這時,一個黑影兒突然出現,他躍到馬三的身邊,一把奪過馬三手中的包。

黑影兒說話了。一聽,聲音是吳家平。

吳家平說:“雙桃,小心,有詐!”

馬三定了定神兒,說:“吳家平,你還是跟來了!”

吳家平說:“劉玉浦,少廢話。你還想要錢嗎?”

馬三說:“當然。”

吳家平說:“那你就把名單親手交到我手上!”

馬三遲疑着,在想着,到底該怎麼辦?最終,他還是走向身後的那塊墓碑。他小心翼翼地搬動墓碑後面的石頭。這時,一束火光猛地一閃。

吳家平喊了一聲:“炸彈!”

吳家平身子一躍,撲過去,把左雙桃推開了幾步,然後,壓在她的身上。随後,就是一聲巨響……

過了一會兒,吳家平和左雙桃雙雙從土堆裡爬起來。她一把抱住了他。

左雙桃說:“你沒事吧?”

吳家平用手摸了摸腦袋、大腿和胳膊。

吳家平說:“應該沒事。腦袋、大腿和胳膊都在!”

左雙桃哇的一聲哭了,說:“吳家平,你個壞東西,你要是死了,或者殘了,那我可怎麼辦呀!”

兩個人爬起來,來到墓碑所在的地方。吳家平拿出手電筒,打開一看,馬三已經被炸得胳膊腿兒都飛了。

左雙桃接過手電筒,找到了馬三屍首的上半段,從他貼身的兜裡,翻到了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是幾張紙,趕緊裝進自己兜裡了。

吳家平這才反應過來,左雙桃拿到的是名單。吳家平說:“我倆這次得好好談談了!”左雙桃說:“談呗!”吳家平說:“名單得歸我。”左雙桃說:“憑什麼?”吳家平說:“什麼也不憑。”左雙桃說:“你要它幹嗎?那是共諜的地下名單。”吳家平說:“我得拿它去賣錢。”左雙桃把地上的錢口袋撿起來,扔給吳家平。

左雙桃說:“都歸你了!”

吳家平隻好攤牌了。他從兜裡,拿出了一顆子彈和一張去重慶的船票,遞到左雙桃面前。

吳家平說:“我一定得拿到名單。因為它關系到我個人的生死。你選吧。如果你選了船票,今天晚上,就找個地方躲一躲,明天一早走人!”

左雙桃也攤牌了。她從兜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和一個吳家平的假身份證件,遞到他面前。

左雙桃說:“我也得拿到名單。因為它也關系到我個人的生死。你選吧。如果你選了假身份證件,也先找個地方躲一躲,過些天再出來!”

吳家平說:“看樣子,我們現在是别無選擇了!”

左雙桃說:“我們從一開始就别無選擇!”

兩個人不再廢話。開始了一場蓄謀已久的決一死戰。

這本該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決戰,可是,打了許久,誰也沒傷到誰。兩個人反倒都累得呼哧帶喘,上氣不接下氣。借着星光,他們像兩隻鬥敗的公雞一樣互相看着。就這樣,一場決戰,被他們不知不覺地搞成兩口子打架了。這個時候,他們都明白了:他們連血帶肉,連骨頭帶筋,早就長到一起了,怎麼能分得開來?誰又能分得開來?

因為愛,他們都下不了手啦。

在黑暗中,他們繼續大眼兒瞪小眼兒地看着。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了汽車的馬達聲。

吳家平說:“他們來了!”

左雙桃說:“那怎麼辦?”

吳家平說:“先跑了再說。反正情報站你我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左雙桃說:“那你媽和你姐呢?”

吳家平說:“我已經安頓好了。她們現在應該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

幾束聚光燈從遠處打過來,照到他們的身上。

任大可的聲音:“吳隊長,你們跑不了啦。四周都是憲兵。他們手上可都端着狙擊步槍呢!”

已經有很多黑影靠近了他們。

兩個人隻好束手就擒。

在被帶上汽車之前,左雙桃彎下腰,假裝系鞋帶,順手把那個小布包塞到了一塊石頭下面……

在情報站的刑訊室裡,任大可正準備大刑伺候吳家平。

前兩次審訊,任大可極度克制,沒對吳家平動粗,一是不忍心,二是希望他看清形勢、主動交代,免受皮肉之苦。但每次都耗時大半天,吳家平始終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今天,任大可終于失去了耐心。

任大可說了一句:“我就不信,我穿着長長的袍子,會不到一個親家!”

一擺手,兩個彪形大漢拿着家什,來到了吳家平面前……

兩個彪形大漢同時說:“對不起了,吳隊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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