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玫瑰星的悲劇
時間:2024-11-07 09:51:37
歐陽修文回到現實中來,吃驚地發現“拯救藍星”号距離紫星僅有一光月了,也就是說,假如太空飛車以光速飛行,一個月後準能在紫星着陸,已沒有必要再進行驚心動魄的超光速飛行了,以常規速度飛行還可以順便欣賞一下旅途風光。再說了,超光速飛行會進入過去時空,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他真害怕超光速飛行時會着陸在古代紫星上,那可就麻煩了,到時候面對不期而至的天外來客,紫星部落的原始人弄不好會如臨大敵,那時他性命難保不說,就怕耽誤了拯救藍星人大業。為穩妥起見,他以零點九九九九倍的光速飛行。從飛行記錄和備忘錄中,歐陽修文意識到自己剛剛經曆了神奇的超光速飛行,但印象裡苦苦尋到腦仁兒生疼也沒有了一絲痕迹,隻是依稀記得,當操縱太空飛車進入超光速飛行後,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境朦胧,缥缈,場景變化很快。夢的内容好像是遙遠過去的月夜,在自家的後花園裡,在燦爛的星光下,他在一台太空飛車裡玩耍,是的,太空飛車,一台淘汰的教練太空飛車,是他開太空飛車的爸爸從航天學院買來的,盡管樣式古典,但開起來仿佛真的置身于太空中飛行。從咿呀學語的嬰兒到抱負遠大的青年,這台輕巧的教練太空飛車始終是他的最愛,後來促使他加入了航天俱樂部,還當上了名譽首席宇航員。看了備忘錄,了解了紫星人鮮為人知的曆史,歐陽修文想,超光速飛行太可怕了,它簡直是間諜。撒貝裡說過,紫星人和綠星人經常超光速飛行,他們是否通過這種方式洞悉了太多其他星球的秘密。這還是一個謎。他想宇宙中有太多的謎,在許多時候,人并不是越活越明白,而是越活越糊塗,大智大愚将伴随作為頂級生命形式的人類一段漫長的時間,甚至一生。“拯救藍星”号距離紫星僅有半光月了,即使用肉眼看紫星也有乒乓球那麼大了,了解了那麼多紫星的過去,他忽然強烈地想知道現在的紫星是什麼樣子。從天文望遠鏡裡,他迫不及待地瞭望。紫星表面幾乎百分之百是海洋,玫瑰色鮮豔的海水仿佛凍僵了,波瀾不驚。海面上星羅棋布地鑲嵌着一些類似城市,大大小小的,建築一律是金字塔形或圓錐形,像沙丘一樣金黃金黃的。城市的規模,即使最小的也比藍星上最大的大。然而人口似乎并不多,至少從表面看是這樣,因為很少看到人們在戶外活動,藍星上就不同了,太多太多地方的藍星人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見了頭皮一陣陣放電、發麻。“難道紫星人不喜歡紮堆?”歐陽修文想。可能紫星人主要在海底活動,就像藍星人主要在大氣中活動一樣,不過是不是這樣,他不能肯定。紫星的海洋是玫瑰色的,宛若鮮豔的花朵,天空也是玫瑰色的,飄蕩着蔚藍的雲,所以從外太空看,紫星是玫瑰色的。這種玫瑰色不純,就像藍星的淺藍色不純一樣,玫瑰色裡夾雜着少量黃色、藍色,仿佛藍星上那種名貴的轉基因玫瑰。黃色的是城市,以及城市周圍美化環境的沙地。藍色的呢?是雲。他想這跟藍星相似,藍星上除了藍色的主旋律外,還有黃色、綠色、白色,藍色的是海洋、天空,黃色的是沙漠、平原,白色的是雪山、冰川,綠色的是森林還有其他植被。作為人類學家,他最想看的還是人。在庚星上,在與紫星人撒貝裡有數的幾次閑聊中,歐陽修文了解到,和藍星人一樣,智慧的紫星人也是有男有女,不過男不婚女不嫁,這倒是跟藍星上在咕噜湖畔生活的走婚人一樣,是母系氏族社會,在一個家庭中母親是一家之主,主持着日常事物。走婚人一般是男方在夜裡去女方家,天亮後就回到自己母親家,紫星人是鐘愛的男女雙方另立門戶,組成一個臨時家庭在一起過一些日子。紫星人有兩種家庭形式:一種是永久的,母親帶着一家子;一種是臨時的,二人世界。在紫星,成年男女經過戀愛,兩人都認為到了非結婚不可時,彼此回家向母親禀報一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外面共築愛巢了。一般情況下,母親絕不幹涉兒女婚事,還會主動幫他或她認真參謀,提出一些建議,但這些建議往往被熱戀中的兒女們當作耳旁風,撓撓癢癢而已,根本就沒有用。一段時間後,當女方懷孕或任何一方覺得需要過另一種生活時,兩人共享最後一頓晚餐,就友好地分手,回到各自家裡,直到下一次婚姻。紫星人在一生中會結多少次婚,就像藍星人在一生中會吃多少次飯一樣,誰也無法說清楚。歐陽修文想看一個典型的紫星人家庭一起在戶外活動或出遊的情景,但紫星人的生活過于隐秘,始終沒有找到機會。他耐着性子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一個大人帶着一個或幾個小孩的情景,大多數戶外活動的紫星人都是成年人,未成年人極少。他們或單獨,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從一座城市飛往另一座城市,或從本星飛往外星,幾乎沒有戶外逗留的,都是在交通工具裡,行人鳳毛麟角。他想,這可能是文明使然。紫星上雖然有高級智慧的人類,但通過這麼長時間觀察,他得出的結論是“紫星人是孤獨的”。幾乎沒有與之共生的高等動物或植物,如果說在這個美麗的紫色星球上除了人類外還有其他生命的話,那隻可能是一些微小的動植物或細菌,當然這還有待于證實,可無論如何,紫星上的生命現象用查爾斯進化論無法做出令人滿意的解釋。查爾斯畢業于藍星名校坎布裡奇大學,是該校有史以來少有的高才生,他認為生命是由簡單到複雜,由低級到高級一步步進化來的,就像藍星上那樣是一棵樹,進化樹,樹根是細菌,樹幹或樹枝上是藻、草、蟲、蛇、猴子、猩猩、類人猿、原始人……樹梢是現代人,這樣一些從低級到高級的生命。但在紫星上隻發現了樹梢,沒有看到樹幹、樹枝、樹根。難道它們像藍星上一度繁盛的三葉蟲或恐龍那樣絕迹了?或者就從沒出現過?從天文望遠鏡裡,歐陽修文選擇了一座城市細看,但見城市的版圖是橢圓,正好是縮小了的紫星繞它的恒星大陽公轉的軌迹,裡面的摩天大廈群沿同心圓呈放射狀排列,宛若蜂巢,每一座摩天大廈群都是塔形,不同的單元成簇捆綁在一起,宛若藍星人航天發射場上攜帶了一圈太空飛車的巨型運載太空飛車,在城市的中心是大型的圓形廣場,廣場的中心有一個半球形建築,不知道是天文台、航天港、還是大型娛樂城,不能指望紫星人的城市裡有多少綠地,但他們有的是黃地,在大廈群之間以及廣場上和城市的邊緣,随處可見帶有魚鱗狀波紋的沙地、沙丘,金黃金黃的,風光旖旎。在摩天大廈群腰部以上,更是藍雲缭繞、變幻,美麗得令人窒息。“紫星真是個好地方!”歐陽修文說。當在浩瀚的太空逗留,或者旅行,你不禁會覺得,“人”乃至人創造的“文明”不過是宇宙中一粒不起眼兒的塵埃,除非你自己在意,宇宙才沒閑心管你呢。但當把目光聚焦到一顆有人的星球上時,你會由衷地感歎,“人”簡直是一種無法無天的超級生命,他在宇宙一些荒涼僻靜的角落到處打了“文明”的烙印,就像藍星上的公狗忙着撒尿圈領地。宇宙是偉大的,人是渺小的。歐陽修文邊想邊看,這時從其中一座摩天大廈群的中部飛出了一艘輕型太空船,藍色的,看起來像一枚雞蛋,來到高空後,盤旋了一會兒,向另一座城市飛去,他趕緊移動天文望遠鏡追蹤着看。“太好了!”他高興地說,因為太空船駕駛艙是用透明材料做的,裡面一切一覽無餘。但随即忐忑不安起來,腦海裡有個聲音提醒他:“怎麼可以随便偷看他人隐私呢?”他頓時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欲關掉天文望遠鏡。此刻又有一個聲音說,“如果僅僅是善意的研究,也許談不上道德不道德。”他又移動天文望遠鏡,追蹤起這個紫星單親家庭。紫星人就是這樣,普通家庭有母親、子女,臨時家庭才有夫妻。太空船裡母子二人,都穿着銀灰色上衣連褲衫,戴着有透明面罩的頭盔。母親年輕漂亮,孩子是剛剛咿呀學語的年齡。這不,母親正用一個大腦半球開太空船,另一個大腦半球教孩子看書呢。這是一本金屬書,相當于藍星人啟蒙教育用的《看圖識字》,但藍星人沒有紫星人的超生物能,看不了書,不知道裡面寫了什麼。猛然歐陽修文發現航向有點兒偏,就取出星際導航圖校正。校正完,從飛行記錄裡知道太空飛車距離紫星還有十光天,也就是說,以目前速度還有十天就到紫星了。他有些興奮。像他這把年紀能夠完成二百萬光年之遙的星際旅行,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奇迹。本來他是硬着頭皮出的藍星,星際旅行漫長、寂寞、危險、辛苦,這些他全不在乎,他唯一擔心的是,奮鬥若幹年後仍一事無成,或者不得不中途返回藍星,那樣的話,以後可怎麼見人。但現在不同了,經過努力,加上星使撒貝裡幫助,信心越來越足了。歐陽修文欲同天河國總統聯系,以便着陸時讓人家有所準備。但自從有了這個想法後,他為難了。他沒有跟外星人聯系的經驗,藍星人的通信系統呼叫不了紫星人。“哎喲,這可怎麼辦?”離開庚星時,急急火火的,也忘了問撒貝裡,怎麼和他們總統聯系。正在着急之際,歐陽修文的大腦忽然麻了一下,仿佛遭了電擊,但非常微弱。他本能地打了個寒戰。一個長相富态、氣宇軒昂的紫星人出現在了他腦海裡。歐陽修文晃動着腦袋想把他趕走,紫星人說話了:“您好,藍星人,我是天河國總統,我叫克裡米亞。”聽了來人介紹,歐陽修文不禁樂了,心想,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您好,總統,我是歐陽修文。”“歐——陽——修——文,歡迎您來紫星做客。”“噢,謝謝,我主要是想在您那裡做一個實驗。”“沒問題,我會讓有關部門全力配合。”天河國總統如此慷慨,歐陽修文感動得熱淚盈眶,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謝謝,總統閣下。”“藍星人,您這是什麼意思?”天河國總統有些不高興了,“應該感謝的是我,而不是您。”歐陽修文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紫星人的習俗是幫助人的感謝被幫助的,于是說:“總統,到了天河國,我不會客氣,就像在自己家裡,想用什麼就用什麼,不客氣。”“好啊,太好了!”天河國總統激動得熱淚盈眶。“請您放心,我會盡量給您添麻煩!”作為未來的客人,歐陽修文感激着熱情的主人。“這真是太好了,您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解決不了您的麻煩我就永遠麻煩。”天河國總統的話就像繞口令。歐陽修文問:“總統閣下,到了天河國,我在哪裡降落呢?”“阿爾法航天港。”天河國總統很爽快。“可我不知道阿爾法航天港在哪裡。”歐陽修文難為情地說。“沒關系,”天河國總統笑容可掬地道,“我知道您何時到紫星,屆時我讓外交部部長帶着國賓儀仗隊去大氣層外迎接,阿爾法航天港随時對您開放,尊貴的客人。”“謝謝。”“不客氣。”“謝謝。”“旅途愉快!”說完,天河國總統從歐陽修文腦海裡走了,随即通信中斷。歐陽修文想,天河國總統雖然啰唆,但人好,事必躬親,一點兒架子也沒有,跟他打交道比跟藍星上一位小科長打交道還輕松。“唉,文明與文明的差距真大!”他感歎。來到太空後,他已不止一次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受到了天河國總統接見,歐陽修文受寵若驚,在腦海裡想象着“拯救藍星”号到達紫星時的情景:太空飛車接近紫星,身穿禮服的天河國外交部部長帶着國賓儀仗隊已在紫星大氣層外恭候多時,極為簡單的寒暄後,太空船編隊護送着“拯救藍星”号向阿爾法航天港飛去。阿爾法航天港是天河國首都最大的天港,也是紫星上最大的天港。天河國總統帶着文武百官準時出來迎接。為了歡迎來自遙遠星球的貴賓,航天港臨時推遲和取消了許多班次的航天器進出。航天港裡人山人海,都是專門來歡迎外賓的,裡面除了官方特意組織的龐大歡迎隊伍,也有自發前來看熱鬧的普通老百姓,他們從沒見過藍星人,都想看看藍星人長什麼樣。這種心理完全可以理解,藍星人不是也喜歡看沒見過的動物嘛。當太空飛車在航天港上空出現時,歡迎的人群馬上沸騰了。男女老少搖着小旗,頻頻向空中招手,歐陽修文腦海裡一陣又一陣地響徹着“歡迎”“朋友”“貴賓”之類非常養耳的話。那一刻,作為藍星人,雖不是星使,但仍激動極了,自豪極了。歐陽修文極力平定着沸騰的心緒,降低了飛行速度,以展示堂堂藍星人的風采、魅力。駕着太空飛車在天港徐徐降落,時間仿佛凝固了。還沒有停穩,平易近人的天河國總統就親自帶着文武百官熱情地迎上來。此時此刻,作為來自另一個星球的貴賓,歐陽修文無比激動的心情也達到了高潮,胸腔裡像是關了隻兔子,“怦怦”跳得厲害,那勁頭像非要蹦出來似的。我極力平定着心緒,整理好太空服,以展示藍星文明禮儀之邦的風采。太空飛車停穩後,我打開艙蓋出來。天河國總統緊走幾步,和歐陽修文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都激動得熱淚盈眶,場面熱烈而感人。在總統介紹下,歐陽修文跟天河國的文武大員們一一握手,周圍是鮮花和樂隊的海洋。由于語言障礙,歐陽修文聽不懂樂隊演奏的曲子。優美的旋律,像盛夏山澗裡潺潺流淌的雪水,讓人飄飄欲仙。在相互謙讓中大家上車。盛裝的車隊浩浩蕩蕩向金字塔形的總統官邸駛去……“拯救藍星”号距離紫星還有七光天,今天是星期二,最早下星期一晚上太空飛車準能到紫星,歐陽修文得提前做一些準備,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遙遙太空旅行,水是極其珍貴的,屈指算來,歐陽修文已有半年多沒有洗過一次澡了,不過,還好,他早已習慣了,并不覺得有多不舒服。可為了在紫星上更好地展示藍星人的風采,為了不讓高級智慧的紫星人笑話,說藍星人是多麼的邋遢,沒精打采,他決定奢侈一回,洗一個熱水澡。将太空飛車置于自動巡航狀态後,他出了駕駛艙,心想:“身上的污泥肯定有指甲蓋那麼厚了,再不洗,就省得穿内衣了。”為了星際禮儀,歐陽修文不再吝惜水。他把噴頭開得大大的,溫水冒着蒸汽像下雨一樣嘩嘩淋下來,澆在他皮膚表面肥沃、散發着黴爛酸臭氣息的土壤上。久旱逢甘霖的大地還沒有吸足水分,十個指甲蓋已忙于縱橫耕耘了。犁下來的肥田被暴雨沖到腳下,飄過來陣陣香波的馨香……他繼續往頭上擠着轉基因植物蛋白香波,立刻閃着人影的泡泡們像井噴一樣覆蓋了他,他成了一個雪人。他暫停了暴雨,雙手急切地漫山遍野地搓,細膩的泡泡們歡快地跳着舞,唱着歌。他閉上眼享受,感覺仿佛呼風喚雨的神靈。溫熱的水冒着蒸汽傾瀉下來,沿着十指的縫隙到處流淌……他搓,在臉上很快地搓,嘴裡愉快地不停地發出“噗噗”的聲音,讓人聽起來不禁覺得,要使身體變舒服是件很累的事兒。雨仍在“嘩嘩”地下,蒸汽、泡泡、清香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漫着……它們将疲勞、困倦、酸臭帶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暫時讓他感覺不到存在的世界。十分鐘後,歐陽修文吹着口哨,舒舒服服地出了冒着香氣的浴室。穿上睡袍,來到穿衣鏡前梳理着濕漉漉的頭發,順便看看自己的尊容。他發現,躲進裡面的“他”頭發胡須又長又亂,隻是與庚星時相比,沒有更長多少,也沒有更白多少。這是一個奇迹!超光速飛行的奇迹!他把頭發梳理好,甩在腦後,就像年輕女人時髦的大披肩。接着修理長長的胡須,弄好後,任它瀑布般垂在胸前。他為“他”而自豪,三百六十多歲的人了,蒼老是蒼老了點,但也不是老态龍鐘。眼角有一些魚尾紋,額頭上的皺紋也不是太多。牙齒潔白,整齊,一顆不少。摁摁臉上的皮膚,也很有彈性。更重要的是,一雙目光如炬的大眼睛,雖有一些血絲,但那是洗澡洗的,過一段時間就會自然恢複,不需要治療。人家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的大眼睛裡就不乏靈氣。審查完了“他”,信心更足了。趁着高興勁,也為了藍星人的體面,歐陽修文從衣櫃裡取出一套嶄新的太空服開始試穿。他知道,這是藍星人的服裝老字号開發的最新産品,漂亮,輕便,實用。穿上後,邁着貓步在鏡子前走了兩圈。他想找找感覺。果不其然,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上新衣服後,年輕多了,精神多了。他享受着新衣服的舒适,吹着口哨回到了駕駛艙。“拯救藍星”号離紫星越來越近,即使用肉眼看,紫星也隻有藍星唯一的衛星弓球那麼大了。太空飛車不久就要着陸,他哼着小曲,興奮極了。但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從天文望遠鏡裡,歐陽修文吃驚地發現,忽然間,不知從哪裡一下子冒出了那麼多橘紅色星際母艦,大大小小的,密密麻麻的,像黃蜂一樣團團圍住了紫星,最大的直徑足有三千米,最小的直徑也有四五米,且增援部隊仍源源不斷地開來……糟了,紫星要有血光之災!歐陽修文急于跟天河國總統取得聯系,以證實自己的猜測,但他根本就不知道怎樣才能跟他取得聯系。恰在這時,他忽然感到大腦的哪個部位仿佛被電擊了一下,麻沙沙的。樂觀、平易近人的天河國總統出現在了他腦海裡。看起來有些模糊,閃爍不定。顯然通信遇到了幹擾。“您好,藍星人!”總統閣下看起來相當沮喪,“非常遺憾地告訴您,您不能來紫星了。”“為什麼?”歐陽修文一聽急了。“藍星人,非常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您想知道實情嗎?”天河國總統一臉坦誠。“嗯。”歐陽修文洗耳恭聽。“本來能為您提供方便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可現在……”天河國總統在歐陽修文腦海裡就像快放的錄影一樣不停抖動着,張大的櫻桃小嘴痛苦地說不出話來。在歐陽修文來得及問他前,他就消失了。他明白,星際通信遇到了強烈幹擾。正在着急之際,天河國總統又出現在了他腦海裡:“本來,我們巴不得幫助你們。我們向藍星派出了好幾批星使,想幫助你們擺脫愚昧,逐漸文明起來。可這卻得罪了超級星球上的綠星人,他們是我們的宿敵。天河國曾是他們的殖民地,獨立隻是近幾年的事。他們一直耿耿于懷,連做夢都想卷土重來啊。”歐陽修文側耳聽着,還是頭一遭聽說紫星人和綠星人也有過節兒。由于幹擾,天河國總統又從他腦海裡消失了。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星使,沒有處理星際事務的經驗。正在着急之際,天河國總統又像他突然消失了一樣在他腦海裡突然出現了。“現在綠星人野蠻地撕毀了合約,對我們不宣而戰,叫嚣半個月内讓我們亡星。”“那怎麼辦?”“别無選擇,迎戰!”行伍出身的天河國總統十分幹脆,“現在我正用一個大腦半球處理政務、軍務,一個大腦半球和您談話呢。唉,情況很糟……在小陽系内,他們伏擊了我們派去支援你們的部隊,全體官兵壯烈殉國……在本土,他們全方位展開了網絡戰、信息戰、心理戰……噢,通信系統遭到了襲擊,開始崩潰……”天河國總統不停地眨巴着大眼睛,翕動着櫻桃小嘴。在他腦海裡,天河國總統看起來雖然鎮定,但臉色仍難以掩飾繁忙、恐慌、不安。尤其從那雞蛋大燃燒着熊熊怒火的眼睛裡,他分明看到了紫星的悲劇。在那顆美麗的星球上,雙方展開了全方位鏖戰。太空、空中、地上、地下、水上、水下,爆炸聲、慘叫聲、哭号聲不絕于耳,沖天的藍色大火燃遍了全球。到處是廢墟,濃煙,屍骸。江河湖海裡湧動流淌着紫星人鮮黃的血液,以及綠星人鮮黑的血液。溫文爾雅的天河國總統從他腦海裡走了,匆匆得都沒來得及說“再見”。他能夠理解,心裡說:“專心處理公務吧,好人好報,但願能力挽狂瀾。”歐陽修文焦急地等待,天河國總統再也沒有回來。他知道那裡戰事緊,但他幹着急,看不到,他的天文望遠鏡不知何時莫名其妙地失靈了。“難道又是野蠻的綠星人幹的?”“拯救藍星”号戛然停下來,在茫茫太空中靜靜飄浮着,就像一粒不起眼兒的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塵埃。他意識到已陷入了危險的泥潭,能不能自拔就看運氣了。但無論如何,兇多吉少的紫星是不能去了。他不禁為燦爛的紫星文明扼腕歎息,同時也為太空飛車失靈和自己的去向深深犯了愁。他想,藍星人真的要亡星滅種嗎?不,絕對不會,一定要擔負起曆史重任。他苦苦思索着如何脫離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