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返老還童
時間:2024-11-07 09:43:05
由于休眠的勞倫斯大火山大噴發,綠星人官兵們忙于自救,趁此混亂之際,歐陽修文駕駛着“拯救藍星”号順利離開了庚星。在擺脫了庚星引力後,他從駕駛艙裡的大屏幕上沒有看到追兵或是其他異常情況,于是心上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鐵餅形的“拯救藍星”号以三分之一光速飛行,在茫茫太空中仿佛一顆巨大隕石,像幽靈一樣在黑暗的海洋裡穿行。悶熱的庚星越來越小,終于成了漆黑的天幕中一顆不起眼的小星星。還沒有出小陽系,在遙遠的天邊還不時能夠看到橘紅色的星際母艦編隊出沒。他知道,那是綠星人的巡邏部隊,小陽系已被他們封鎖了,他們要鸠占鵲巢。歐陽修文駕駛的是超光速太空飛車,盡管他是多麼需要超光速飛行以便盡快脫離險境,但有了上一次“超光速飛行”的慘痛教訓,他已不敢輕易實驗超光速飛行。在猶猶豫豫中,時光像流水一樣從他的手指縫裡從他的眼前流失,而給了這一方宇宙生機活力的小陽正變得越來越小,一縷縷美麗的金光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天邊微不足道的星光,看了不僅感不到溫暖,反而禁不住打寒戰,起雞皮疙瘩。然而小陽是這裡的王者,歐陽修文仍忍不住對它肅然起敬。它最終變成了一顆明亮的小星星,而宇宙卻變得越來越廣袤越來越無垠了,以至于人類以及人類創造的任何物質實體都顯得過于渺小。現在遭遇綠星人的概率就像大海撈針,可能性幾乎是零。于是,歐陽修文把心徹底放進了肚子裡。從航天椅裡拿出一張銀灰色金屬紙,裡面有星際導航圖,按照導航圖,他校正了航向。紫星用肉眼根本看不見,就是用天文望遠鏡也還看不到它的行蹤。歐陽修文不禁歎了口氣,心想,此去紫星,二百萬光年之遙,就是超光速飛行,也不是樓上樓下說到就到的。俗話說得好,救人如救火,既然是超光速太空飛車,就得超光速飛行,哪怕有再大的危險,實際上哪一個新型飛行器的誕生,不是由試飛員冒險飛出來的。為了能盡快到達紫星,歐陽修文把速度由三分之一光速提高到了光速。他保持着高度警惕,手不敢離開那個黃色球狀鈕子,以便太空飛車一旦出現異常立即把速度降下來,但這種擔心似乎是多餘的。大屏幕上,太空飛車開始從周圍環境中吸收負物質,負物質像落在宣紙上的墨汁一樣浸潤着太空飛車,使發着銀光的太空飛車顔色越來越接近周圍太空,當終于不再吸收負物質,太空飛車已模糊得如大風天當空的弓球。太空飛車速度明顯加快了,周圍天幕中的銀河星鬥忙不疊地往後躲去,不久紫星的倩影終于出現在了天文望遠鏡裡,盡管就像夏夜裡的螢火蟲一樣又暗又小。光速飛行成功,歐陽修文很高興,但他不是不明白,太空飛車若以目前的光速航行,到達紫星所需的時間仍将是他的壽命望塵莫及的,他試着把速度提高到了一百倍光速,奇迹出現了:天文望遠鏡裡的紫星仿佛驟然放大了若幹倍,由大米粒大一下子變成了酸棗大,而且與太空飛車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了。他不禁一怔,這說明超光速飛行改變了空間,而時空是相互依存的,空間改變了,時間也會改變。果然,歐陽修文從自己的實況錄像中發現,他已經變成了風華正茂的青年,他清楚地記得博士後畢業後在研究所裡工作時就是這個樣子。青年歐陽修文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擔憂,正這樣想着,忽然覺得記憶仿佛被陽光融化的冰一樣消失了好多。他已不記得“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去幹什麼”這樣一些最基本的問題,他的記憶随身體變回了青年時代,唉,糟糕。他不得不開始琢磨,聰明的他找出了太空飛車裡所有的文件進行學習,終于弄明白了一些最基本的問題,這才漸漸鎮定下來。不過讓他頗感欣慰的是,太空飛車沒有變年輕。假如太空飛車變年輕,那一定是變沒了,那時候,他有還是沒有就不好說了,但太空飛車就像發生了弓全食的弓球,已經很難和周圍環境分開了。他明白,他不可能永遠保持現在的青春,就像他不可能永遠以一百倍光速在太空中飛行一樣。但他高興,自豪,因為他有幸成為第一個吃“超光速飛行”這個大螃蟹的藍星人。他急切地想告訴人們,二十世紀藍星上那個大腦最複雜的科學家說得不對,光速不是極限,超光速飛行完全可能,他想把這個百分之百的真理告訴藍星上所有的同胞們。想着,想着,青年歐陽修文又犯了年輕時常犯的毛病——喜歡研究。實際上,超光速飛行這一課題是歐陽修文年輕時立志攀登的科學最高峰,但那時他有好幾次都是剛剛爬到半山腰就莫名其妙地掉下來了。按說他不缺力氣,也有精力,可就是爬不上去,當時他不服,不服也沒有辦法。現在他終于看到希望了,就要登上超光速這座山的最高峰,他怎能錯失良機。他從一百倍光速緩緩上調直到一百五十倍光速,随着速度不斷增大,天文望遠鏡裡的紫星開始慢慢變大,就像用不停換着更大倍數的放大鏡觀看,然而無論是青年歐陽修文還是太空飛車,卻都沒有發生可以感覺到的變化。青年歐陽修文欲熟悉一番前去的陌生的星球,就沒再調快太空飛車。他觀察心算後發現,被天文望遠鏡罩住的紫星應該和藍星差不多大,而且,也是被一層厚厚的大氣緊緊包裹着,本身不發光,不發熱。按照天文學家的說法,是一顆行星。然而仔細看,紫星和藍星大相徑庭,紫星表面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粉紅色的海洋,其餘是山區和沙漠,幾乎各占一半。但無論是山區還是沙漠,都仿佛被一位神奇的巨人舉起來摔碎了,濺得海洋裡到處都是。在這顆美麗的紫色星球上,數不清的沙島、山島星羅棋布,根本找不到大塊的陸地。與擁有百分之三十海洋的藍星相比,紫星更像一個水球。跟藍星不同,紫星上大大小小的島嶼沒有一絲生機,粉紅色的海洋宛若一位柔情腼腆的小女人,看不到洶湧的波濤。海面上隻有一些細碎的漣漪,仿佛凍僵了,根本看不出動,或者是動得過于緩慢,無法看出來,并且,在粉紅色的海空中、水面上,沒有一隻水鳥。這也許是由于海洋裡鹽分過高,才掀不起驚濤駭浪,才不适于生物生存。可鹽分高,應該對于航行是有利的,恰恰相反,海洋裡看不到船的蹤影,哪怕是樹葉一樣的帆闆。青年歐陽修文想:“紫星是一個超低溫的星球,它全身結冰了。”可是根據藍星的常識,這顯然解釋不通,因為在藍星上,隻有兩極的海洋是終年結冰的,熱帶、亞熱帶、溫帶的海洋則是長年累月地咆哮。不過小陽系内也不是沒有凍僵了的星球,森星的第二大衛星——歐羅巴星,從誕生以來一直保持着冰天雪地的容顔,生活在兩極地區的藍星人曾計劃往那裡移民,然而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藍星人到過那裡,這次旅行,他也隻是路過,從天文望遠鏡裡走馬觀花地看了一眼它的芳容。青年歐陽修文想,也許紫星本來就是一顆凍僵了的星球,冰層下面是智慧的紫星人的樂園,他們生活在水裡就像藍星人生活在空氣中。他大體心算了一下紫星距離它的恒星大陽有多遠,他發現紫星距離大陽與歐羅巴星距離小陽門當戶對,而且大陽本身要比小陽小一号,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這顆星球過于寒冷了,所以紫星人不是生活在紫星的表面。撒貝裡說過,紫星原始人生活在海底火山附近,依靠火山噴發的能量和火山附近的天然食物生存,這是完全可能的。人們不會忘記,在二十世紀,藍星上一些科學家在和平洋海底的火山附近發現了細菌、纖毛蟲、大螃蟹,當時轟動了整個科學界。撒貝裡曾對歐陽修文說:“就像你們早期的藍星人是沿河流定居,我們早期的紫星人是沿火山定居,所以你們的教科書上總是說某河孕育了某文明,而我們的教科書上總是說某火山孕育了某文明。”後來由于文明誕生,紫星人才結束了沿火山定居的曆史。當然,青年歐陽修文以藍星人的眼睛不可能看到紫星人燦爛的海底文明,以藍星人的大腦也不可能想象出紫星人的文明究竟輝煌到何種程度。他把目光轉向一個個島嶼,因為在藍星人看來,這些地方顯然比海底更适合人類居住。在看似荒涼的沙島上,金黃色的沙漠和藍星上的沙漠并沒有什麼兩樣,隻是顔色更黃一些,更鮮一些。沙漠裡有沙丘,像大壩,也有一些粼粼的波紋,像魚鱗,在微風吹拂下,揚起的沙塵宛若煙霧在沙海裡彌漫,但沙漠裡沒有動物,也看不到大片的仙人掌、駱駝刺、蒺藜、沙米、沙蒿、沙柳、沙棘之類藍星沙漠裡常見的植物,哪怕是一種也好。青年歐陽修文心存僥幸,認為“也許别處的沙漠裡有”。然而在觀察了大量沙島後,終于不再抱任何希望。他想這暫時還說明不了什麼,沙漠裡沒有大片的植物,可能有分散的植物,而這些分散的植物超出了他的天文望遠鏡的視野,看不到。沙島上雖沒有低等生命,卻有高等生命創造的文明。在廣袤無垠的金黃色沙漠裡,有一座座頗具規模的城市,寬闊整齊的環形街道,各種龐大的人工建築高聳入雲。雲是藍色的,比藍星上的藍天顔色還深。建築基本上是金字塔形,隻有個别小型建築是圓錐形,其他形狀的建築暫時還沒有發現。青年歐陽修文禁不住想,紫星人這樣偏愛金字塔,很難說古越國沙漠裡的金字塔不是他們造的。果真如此的話,越國人的曆史今後就需要重寫。但他更關注人類,還有他們創造的文明,他繼續看。在每一座城市的中心都有一大塊空地,好像是航天港一類的建築,因為空地上停放着許多大大小小的太空船,裡面零星的有紫星人出入,由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或是去海底或外太空。有趣的是,在每一座建築周圍都有沙丘,仿佛特意造的,就像藍星人在樓前樓後種植的用來美化環境的草坪,真不知道紫星人為什麼如此鐘愛沙漠。這裡的城市還沒有藍星上一個中型集團城市大,估計人口最多有八十萬。然後他在看似不毛之地的山島上尋找文明的痕迹。這裡的山都是白色的,層巒疊嶂,有崇山峻嶺,也有丘陵溝壑,卻沒有大片的平原。白色的山好像是覆蓋了一層積雪,跟藍星上覆蓋着綠色植被的青山截然不同。光秃秃的山區裡有瀑布、有河流,顔色跟藍星上相似,但仿佛是凝固了,根本不流動。在山區的山谷裡以及丘陵地帶,也發現了一些和沙漠裡一樣的城市,除了數量較少外,其他大同小異。青年歐陽修文大體估算了一下,紫星上總人口在一千二百萬左右,當然他隻算了半個星球,因為另一半還沒有轉過來,暫時無法看到,另外,海底裡有多少城市和人口,也不得而知。紫星上看得見的城市顯然缺乏人氣,原因可能是那裡正值隆冬,人們都躲在溫暖的建築物裡活動。因為從天文望遠鏡裡看,紫星既自轉又公轉,按說應有四季,也許到了春天或夏天能出現希望的生機。對生命情有獨鐘的青年歐陽修文想:“在紫星上,除了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生物呢?”除非這是一個蠻荒星球,本沒有土著生命,人類是從外星逃難來的或移民來的。他擺弄着天文望遠鏡耐心地看,終于那裡的天氣如期望地變暖了,山上冰雪嚓嚓融化,瀑布嘩嘩流動,海洋裡波浪也大了。整個星球上顔色生動起來,充滿了活力。藍星上由于有百分之三十多的海洋并有大量江河湖泊,各種生命形式才多種多樣,而在紫星上,至少從表面看起來,水資源要比藍星上豐富,這裡的生物種類按說不少于藍星才對。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季節的變化雖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但給這個高度文明的星球帶來的變化相當膚淺。像藍星上那種生命的綠色不僅沒有出現,就連其他顔色也沒有觀察到。當然一個相距母星二百萬光年之遙的星球,你不能指望它會和母星一模一樣,也許這裡生命的顔色是白色、粉紅色、金黃色、藍色,而且,各種生命的長相和運動方式也和藍星上截然不同。這樣一想,再觀察這個星球,感覺就大不一樣了。在白色的山區、粉紅色的海洋、金黃色的沙漠和藍色的雲朵裡,仿佛蘊藏着無數種生命,但是你叫不上它們的名字。溫暖的夏季并沒有帶來多少變化,寒冷的冬季就又到來了。那裡一切又都恢複了原貌,海洋凝固了,粉紅色的天空中棉絮般的藍雲漫無目的地飄蕩着變幻着,讓人覺得藍雲其實就是一種外星生命,或是外星生命就躲在藍雲裡。想到這裡,青年歐陽修文不禁啞然失笑了。顯然紫星是一顆常年過于寒冷的星球,智慧的紫星人創造了高度發達的海底文明或地下文明,這種文明雖從太空無法看到,但肯定要比藍星人的文明不知發達多少倍。從和紫星人撒貝裡的接觸中,從看到的沙漠裡和山區裡紫星人建造的一座座龐大的城市中,不難得出這一結論。城市的規模雖不大,但建築宏偉壯觀,且華麗精美。在山區裡,有的金字塔形建築過于龐大,成了方圓幾百千米以内的制高點,整個建築活像一座巨型蜂巢,每一個蜂窩都比越國最大的金字塔要大幾百倍,個别的要大上千倍。一座城市就是由許多排列成同心圓的蜂巢組成的,讓人感覺到,紫星人是一種像蜜蜂一樣喜愛群居的生命。也讓人奇怪,藍星上有蜜蜂,藍星人卻沒有巨型蜂巢式建築,而紫星上不大可能有蜜蜂,紫星人卻有巨型蜂巢式建築。真是難以想象,這種相互粘在一起的大廈群是怎樣建造的?青年歐陽修文腦海裡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難道紫星人有一把神刀,能把巍峨的高山雕鑿成龐大而實用的建築群?”這一想法聽起來可能有些荒唐、離奇、迷信,但以藍星人的大腦,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不同星球,文明的内容不同,絕不能以為藍星人怎樣外星人也該怎樣。”從整個紫星環境看,地下也許比地上更容易生存。地面上很少見到紫星人的蹤影,這顯然與這些龐大的建築群極不相稱。看來,紫星人喜歡地下生活,就像藍星人喜歡地上生活一樣。其實這也不足為奇,在藍星上,魚是生活在水裡,人是生活在大氣中,沒有人覺得不正常,反之如果讓人生活在水裡或是讓魚生活在大氣中,這就不正常了。青年歐陽修文把速度由一百五十倍光速提高到了二百倍光速,奇迹又出現了:他從風華正茂的青年變回到了英俊少年。少年歐陽修文記得,他小學畢業時就是這個樣子,至于小學以後的記憶,就像用橡皮統統從他腦海裡擦去了。他早已不記得為什麼坐在這裡開太空飛車、去哪裡以及去幹什麼,這真是太糟了。在好奇心驅使下,少年歐陽修文開始認識太空飛車裡的一切。費了一番腦筋,他終于從太空飛車裡一些文件上搞清了“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去幹什麼”這樣一些看似最基本的問題。他漸漸鎮定下來,開始進入工作狀态。這時被低倍天文望遠鏡圈住的紫星一下子由酸棗大變成了拳頭大,而且它與太空飛車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了。從天文望遠鏡裡,少年歐陽修文邊觀察邊記錄看到的一切,以備忘。讓他大為吃驚的是,現在看到的紫星已和上一次有了本質區别:海洋由原來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縮減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粉紅色的海水洶湧澎湃,但海面上沒有船,沒有鳥,也沒有其他生命。浩渺的大海把陸地分成了幾大塊,在其中最大的一塊上,一邊是一望無垠的金黃色平原,一邊是綿延不斷的山區。在平原地區,有星羅棋布的湖泊,有樹枝狀分布的河流,有零星的小塊沙漠,而在山區,有的山峰比藍星上的珠穆朗瑪峰還要高,并且山上覆蓋着厚重的粉紅色冰雪,在這座高山附近,一座不大也不小的火山正在噴發,通紅的岩漿在山坡和山谷裡流淌,白色的蒸氣煙霧在山間山頂缭繞……很顯然這是古代的紫星,由于超光速飛行,紫星和歐陽修文一樣回到了過去的時空。少年歐陽修文想,“古代紫星和近代紫星迥然不同可能是地殼變動的結果,當初藍星上并沒有辛瑪琅琊山,在辛瑪琅琊山的位置上是一片汪洋大海,後來到了第四紀地質時期,由于造山運動,才誕生了辛瑪琅琊山”。時空變遷而導緻滄海桑田,這不難理解,但使少年歐陽修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超光速飛行時會出現神奇的時空倒流,但太空飛車并沒有與他、紫星、外部的世界一起回到過去的時空,假如那樣的話,太空飛車肯定是沒有了,超光速飛行自然成為泡影。太空飛車沒有回到過去的原因,少年歐陽修文的解釋是,太空飛車像海綿吸水一樣從周圍環境中汲取了大量看不見摸不着的負物質,使它不再遵循普通物質世界的規律,所以它沒有回到過去,但太空飛車裡的歐陽修文卻回到了過去,這是因為藍星人的身體不吸收負物質。由于超光速飛行,神奇的負物質“溶解”了太空飛車,隻剩了經過特殊處理而不吸收負物質的航天椅、操控台、航天圖、備忘錄、天文望遠鏡。暴露在星光下的少年歐陽修文,可以擺弄天文望遠鏡觀察,可以調控太空飛車飛行,盡管穿着太空服,藍星人的眼睛卻看不到。少年歐陽修文從天文望遠鏡裡觀察着古代的紫星,顯然這個時期紫星的氣候比較溫暖,這會有利于孕育生命,可極其稀罕的生命在哪裡呢?到處光秃秃的,沒有藍星上那樣茂密的植被,哪怕僅僅是一小塊綠色植物或其他顔色的植物也好,但是沒有。至于動物,就更是奢談了,不像藍星上,空中有飛鳥,水中有遊魚,森林裡有走獸,一派生命繁榮景象。“這是一個比弓球強不了多少的荒涼的星球。”少年歐陽修文以純粹的藍星經驗遺憾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在這個萬分遙遠的星球上,盡管有一些生機,但都是物理的,不是生物的。”他耐着性子看,在層巒疊嶂的山區,在咝咝噴發的火山附近,零星地分布着一些沙丘,金黃金黃的,尖尖的頂部直刺蒼穹,十分美麗,他貪玩的童心一下子被吸引了,頓時來了興緻。仔細看,這些沙丘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似乎是人工的,因為它們的形狀不是金字塔形就是圓錐形,十分規則,不僅如此,沙丘的排列也有規律,都是位于同心圓上,而中間留出一大塊空地,像是廣場。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少年歐陽修文放大着天文望遠鏡的倍數,結果驚訝地發現,這些高大的沙丘原來是用一塊塊金黃色的巨石砌成的,從基部到頂部呈現出明顯的台階狀,岩石之間幾乎看不出縫隙,即使是極薄的刀片也插不進去。而更讓他吃驚的是,在沙丘間以及廣場上,零星地有穿着勉強能遮羞的服飾的紫星人做戶外活動,跑步、踢腿、做遊戲。少年歐陽修文心裡說,“這大概是紫星原始人了,他們這樣酷愛金字塔形建築,很難說藍星上的金字塔不是出自他們之手。”他正看得盡興,然而由于紫星自轉,視野裡層巒疊嶂的山區被汪洋大海替代了。粉紅色的海水波濤洶湧,但遼闊的海面上一覽無餘,不用說島嶼,就連露出水面的礁石都沒有。繼續往地面上看,有一些紫星人在戶外活動。穿的什麼,幹些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失望地搖了搖頭,已沒有耐心等到那些像螞蟻一樣大的紫星原始人再轉回來了。少年歐陽修文抓緊時間,把太空飛車速度由二百倍光速提高到了二百五十倍光速,奇迹又出現了:他從英俊少年變回了嬰兒,年齡是出生後剛滿六個月。由于歐陽修文的媽媽在懷孕期間在胎教上下了苦功,才使歐陽修文和他的孿生哥哥歐陽修武出生後出奇的聰明。歐陽修文三個月會說話,六個月會讀書,會寫字,會操縱機械,被人們羨慕地稱為神童。盡管是神童,嬰兒歐陽修文腦海裡仍是大片大片亟待耕種的處女地,沒有知識,沒有經驗,并且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他有的是好奇心和探索熱情。嬰兒歐陽修文朝天幕中像他一樣眨巴着眼睛的星星天真地笑着,大叫着問候,與此同時,稚嫩的耳畔不時傳來風聲、雨聲、鳥鳴聲,就像置身大自然裡,傾聽一場交響音樂會。累了,嬰兒歐陽修文撲倒在天文望遠鏡上玩起來。從圓圓的鏡筒裡,他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當然他不會知道這正是他前去的紫星,但他好奇地看起來。由于時空倒流,嬰兒歐陽修文看到的是遠古時期的紫星。和他一樣剛剛來到世上沒多久的紫星,被稠密的大氣緊緊包裹着,空中彌漫着一些淺藍色的煙霧,還沒有雲的雛形。古老的紫星表面荒涼而空曠,沒有海洋,沒有高山,沒有植被,但有一些湖泊,河流。整個星球表面到處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就像藍星上茫茫無垠的戈壁灘。大平原上有不少咝咝噴發的火山,通紅的火焰、炙熱的岩漿、彌漫的硝煙是那裡也是那個星球上最為美麗的一道風景線。嬰兒歐陽修文興奮地叫着,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畫畫的願望,實際上美術是他這個年齡的必修課之一。他一口氣畫下了古老的紫星草圖,以他的天賦,就是美術學院的老教授見了,也會欣然為他的作品評個“甲+”。然而嬰兒歐陽修文卻不知道為他的大作而自豪。他還沒有放下畫筆,天文望遠鏡裡的世界已變化了:一個銀灰色航天器朝紫星飛來,外形既像一條鲸魚,又像藍星人祖先發明的飛艇。它進入古老的紫星大氣層,在慣性和強大引力作用下,航天器因與大氣摩擦而噼裡啪啦地劇烈燃燒着,在紫星的天空中畫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閃電般向地面隕落。即使小孩子也能看出來,航天器失控了,已無法軟着陸。船員們不得不棄船逃生,頓時,一個個漸漸伸展的傘包,仿佛一朵朵盛開的蘑菇從天而降。失控的航天器越來越快,表面的火焰也越燃越旺,終于導緻了大爆炸,産生的沖擊波把航天器殘骸抛向四面八方。由于相距遙遠,他按說聽不到驚心動魄的爆炸聲,但他稚嫩的耳膜上确實感到了抖動。大爆炸的煙塵還沒有落定,足足二百個傘包已天女散花般飄落到了一個巨大的湖泊裡。就像開了鍋下餃子一樣,他們一個個沉到了湖底,水面上隻剩下了潔白的傘,宛若一片片荷葉。嬰兒歐陽修文不禁一陣心酸,心想,這些可憐的外星人就要客死他鄉了,不過沒過多久,一個個又奇迹般地浮出了水面,顯然是太空服救了他們。透過頭盔上的透明面罩,嬰兒歐陽修文看到的是一張張年輕的臉,看上去很像藍星上的黃色人種。落難的外星人們棄傘向岸邊遊去,相互幫助着,場面十分感人。最後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拓荒者,是移民,還是落難者,他們上岸後沿岩漿河溯流而上,向正噴發着火山的大漠腹地走去……嬰兒歐陽修文連續畫下了航天器着陸和外星人逃難的全過程,實在累了,一扔畫筆撲在操控台上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玩起一個黃色球狀鈕子來。不經意地一擰,太空飛車速度立刻由二百五十倍光速回到了零點九九九九倍光速。在亞光速飛行狀态,嬰兒歐陽修文恢複了老者的本來面目:穿着潔白的太空服,戴着帶有透明面罩的銀灰色頭盔,坐在寬大舒适的航天椅上,懵懵懂懂的,仿佛冬眠後醒來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