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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道縣新車鄉龍眼塘娘娘廟

時間:2024-11-07 08:38:47

河淵村之前有一座廟,在村口的山上,也叫花山廟,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長滿了雜草。何豔新老人也沒有見過,隻是經常聽外婆和媽媽說起,之前在花山廟趕廟會、唱誦女書的熱鬧場景。

r想去看看老人懷念的神廟,那些節日裡趕集一樣的廟會,祭拜民間宗教裡的神。

r“廟,大部分連磚都不剩一塊了。”

r除儒家供奉的神廟之外,其餘民間神廟都是女書廟堂。在江永,在上江圩,舊時建的廟堂,都沒有了,都給破了,隻有關于廟堂的女歌,留了下來。

r老人最喜歡的歌中,有兩首叫《花山廟》的歌,每首都很長。

r其中一首唱了一個故事,講的是兩姊妹,母親去世,爸爸又另娶了一個老婆,随繼母過來的,還有一個兒子。爸爸偏心,不怎麼照顧和理會自己的兩個女兒,姐妹倆,很痛苦,就去花山廟,把自己的生活之苦說給菩薩聽。

r“這首女書歌,很長,很悲。”

r每一位歌者,邊唱,邊流淚。

r起句:

r奉請諸神,

r一二從頭起。

r江永一帶現有三兩個廟,近年建的,修得簡單。其中一個,就位于大姐家附近——道縣新車鄉龍眼塘娘娘廟,當地人簡單地稱之為龍眼塘。

r老人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大姐打電話,說明天去她家吃飯,吃了飯,就去龍眼塘。

r多年前,從山東來了位女書愛好者,想去看龍眼塘,當時路沒修好,隻有小道,好在有人帶路,左彎右拐地還是找到了,路上草多,蚊子多。

r“那次走得要死。走路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

r道縣龍眼塘與上江圩桐口村相距五公裡。

r中午在大姐家吃飯。下午,離開大姐家這邊的小山系,從一座小山腳出發,斜斜地望着遠處的另一座山走去,中間是一大片田野。

r大部分是石頭山,低矮的灌木林遮掩了石頭的淩厲,總有些突兀的石塊,灰色,硬硬地在山包的某一個角上,穿透出來,大塊石頭,被刀劈了一樣,高高地不讓綠色植物沾染上它的灰。

r都龐嶺,有很多這樣的山。

r在田間、村子裡穿行,靠近對面山嶺,群嶺相連,層疊不斷,嶺這邊,群山最裡面,走到一座獨立的小山前,四周田地環繞,它獨獨地冒出地面,像從群山峻嶺中滾落下來的一塊石頭,脫離山體,自成小山一座。山中多岩洞,有泉自洞中流出,即便久旱無雨,水亦不增不減,日夜涓流成溪,依山腳環流,至廟堂前,水勢更急,水流向農田、村莊,生生息息。

r小溪上,十多塊木闆緊靠在一起,搭成橋,兩端深陷在土裡,過小溪,一小段幹淨的土路,兩邊長滿雜草。

r龍眼壇,依山而建,廟堂外貌,尤其是屋頂,與當地老式民宅式樣相差無幾。

r屋脊正中突起一字橫嶺,廟宇有三間民宅寬,無暗房,就一敞開的大開間,木圓柱六根,各有石礅,柱上有梁,支撐整個房屋。前後屋頂坡度不緩,蓋青瓦。正中、左右兩邊,共有牆三堵,正前方用木栅欄豎立成牆,有三個地方自然空成了門,供人進出。

r漆成紅色的栅欄,與廟堂前空地上的紅色鞭炮屑,兩種同樣的紅,一個躺在土地上,一個立在屋子裡看着土地慢慢地被染紅。廟堂有多長,鞭炮的粉末就有多長,厚厚幾層。

r想起唐保貞的房子,也是三堵牆的房子,隻是這裡更加亮堂、幹淨、寬大。

r三堵牆、屋頂,構成一大間的殿堂,屋子裡全部是木結構。

r神像五尊,三尊形體較大,小神像兩尊,造像時間不超過十五年,擺放在正中靠後牆的位置。

r龍眼塘神廟,供奉的兩尊主神是兩姊妹。這裡的人們世代都在講述着同樣的故事:姊妹倆,善良、孝順。一日口渴,來岩洞邊喝水,身體不能動了,兩姊妹坐化成仙。

r菩薩姐姐脾氣大點,性格強于菩薩妹妹,塑像比妹妹的也略大,置于前。姊妹倆的塑像,着裝豔麗,大紅大紫。村裡的一位老人,給姊妹倆織了兩件毛衣,一紅一藍,織好後,點燃三根香,燒了九丁紙錢,跪下,輕輕地磕了三個頭,要姊妹倆、父親,保佑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打工順利,多掙些錢回來,建個房子,她又想到,能夠帶回一個孝順媳婦,也是她所求的。她又多磕了一個頭,站起來,老人最後想了想,請保佑他們身體健康。老人從塑料袋裡,拿出毛衣,敬獻給姊妹倆禦寒,毛衣披在她們胸前,衣袖在後面松松地打了一個結。她轉到神像前,再給所有的神像磕了一次頭,才放心地離開神廟,回到村裡。

r姊妹倆,坐在椅子上,腿上放了幾雙鞋子和幾件衣服。

r姊妹倆一前一後地坐在廟堂正中,另有一尊男性神像,體積不及姊妹倆一半大,這是她們的父親,雖與妹妹坐成一排,因為體積小,又偏後,位置就顯得低了很多。

r姊妹倆和另一尊小神像,村民都給她們披上了各種顔色的衣服。隻有父親的神像沒有披衣——神像本身素顔裝扮,兩手自然垂落雙膝。

r衆神像後面牆上,一條龍,踏雲而來,朝姊妹的方向飛。一神獸,似麒麟:像魚、像馬、像羊、像龍、像鳥,四足、一尾、一頭、兩角,黑眼睛,張開的嘴不大。兩邊是花草。圖案整體偏女性,氣質柔和。

r神像兩邊有神龜,上面擺放了各種小孩子的鞋,有自家用針制作的,有從集上買來的新鞋——求子、求福之意。

r神像的基座由二十塊紅磚砌成。平常時日,拉起長紅布簾子,神像隐藏在後面,隻有節日,紅簾才會拉開。

r磚和水泥砌的神龛,擺了些塑料鮮花等貢品,色彩雅麗。案台低處,昨天剛放的五枝鮮花——村子裡,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走親戚回家,野花開得可愛,摘些放在娘娘廟的神像前,她們在那裡挺孤獨的,離村子遠,鮮花會讓她們開心點。她進到廟裡,有點莫名地怕,也不知道怕什麼,把花放下,盡量離神像近點,又不敢太近,放下就跑出廟堂,她心中明白,自己做了件小小的好事。

r送花最多的是村裡年紀較大的女性,隻要看見花,隻要正好會路過娘娘廟,即便稍微繞點路,也會把花端端正正地放在神像前,許個願,有心事的會跪下來,祈求保佑。

r她的孩子和父母都在深圳打工,她和老伴兩個住在村子裡,種田種地,不像往年,沒吃沒穿的,現在什麼都不愁了,與之前的生活相比,她想都不敢想象能夠過上現在這樣的好日子。她來這裡,默默地與兩位菩薩說說話,心靈深處有一點點依賴的感覺,像母親和家中的姐妹一樣,她們又是護佑村子的神,無論村民走到哪裡,她們都會護佑的。她也摘了幾枝花,還帶來了一隻空酒瓶,在前面溪裡灌滿了水,花插在酒瓶裡,放在神像旁。

r村裡的男人,其實來得更多,他們站在廟前一起聊天說話,用随身帶的鋤頭、彎刀,給廟前廟後除除草,砍掉些擋路的樹枝。

r廟堂正中的地上,一堆的香灰,紙錢的灰燼,還有在冒煙的。

r殿堂一角,一大塊石頭,從山裡長了進來,建廟的時候,農民有意識地挑了這麼一塊地,把石頭的一大半砌進了屋的一個角落。每個廟堂裡都有一塊天然生長在那裡的石頭。

r廟堂上梁之時,在梁正中畫符箓,長長的紅布纏裹,一圈又一圈,符箓兩端各有一行字,右邊梁上寫有:龍母廟正作子山午向正針。左邊寫有:公元一九九四年農暦癸酉仲冬月下浣三十日辰時上梁。

r廟堂左右兩邊,有門洞、石門檻、門墩,沒有門扇,外面的山、田地正好放進來,随季節變換顔色。

r右邊,有長木凳三條,每條可坐六七人不等。

r這座重修的廟堂裡,不會出現女書字,女書字是女性姊妹之間傳遞情感的一種方式。

r姊妹菩薩、姊妹神像、娘娘廟、姑婆廟是女書文化最重要、最神秘的一部分。女書字、女書歌、《三朝書》、折扇、手帕、《結交書》是女書文化中的動情部分,一起構成女書社會的不同符号,行使着各自的功能。

r村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不敬畏姊妹菩薩,逢年過節,必來祭拜。

r雖有父親的神像在旁,她們到底是同胞姊妹?還是結交姊妹?不重要。重要的是女性在時間的社會裡,在幽暗的生活中,她們就靠姊妹情感相系的微光,照亮生活的每一步。每一步,她們的神思都在遊蕩。冥冥中的虛無世界、老天世界,也有姊妹神仙、菩薩的護佑,讓山裡的女性,始終——有光(微光、幽光)相伴。

r與溪水距約百米,一巨石,似被刀劈,成峭壁。緊挨其壁,就是龍眼壇廟堂,岩石頂上,數十株松樹,蒼郁挺拔成林,為下面的廟堂遮陰、護法,增加了不少威嚴。遠觀,是廟堂朝天紮起來的一束頭發。女子愛美。

r大樹在風中搖曳,鳥鳴和着溪水的流動,蟲子的聲音,穿過陽光而來,清清脆脆,間有渾重的低音,進入廟堂,陪着神仙姊妹。

r神廟的位置,正好建在山的餘脈上,山的最後一次起伏,消失在廟堂後牆,站在溪水邊,放眼遠望,去數公裡,隻有遠處有一棟新樓房,其餘,看不見一棟房子,全是田,再遠,就是連綿山嶺。

r右轉,往另一個方向走,繞過小山,就是村莊,相距不足一裡路,大片的田地。

r有當地農民過來,與何豔新老人和大姐說話。

r蓮梅,走出廟堂,走過那條小溪。

r以前——山上、山下,都有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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