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體
時間:2024-11-07 08: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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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吳甘沙辭去英特爾(Intel)中國研究院院長的職務,成為馭勢科技CEO,在圈内成為一個跨年的新聞事件。事實上吳甘沙還是院長的時候,還在離職的過程中,他已開始為馭勢科技操心,每天他連軸轉地面試、見VC,希望能在年前搞定最初這輪融資。英特爾在全球有五大研究院,作為中國研究院院長,吳甘沙直接對應的是英特爾總裁,年薪數百萬元,但最終還是義無反顧辭職r馭勢科技剛開始的暫借辦公地點是中關村海龍大廈一間辦公室,室内簡陋,不過一個長條辦公桌,一個休閑沙發,地方不大,仍很空落,倒是桌上擺着一個足球有點另類。最近吳甘沙剛剛搬到了中關村智造大街高科技産業孵化器,孵化夢想。公司的方向是智能汽車,無人駕駛。r按照北京人的說法,真是夠一夢的。r有人駕駛還排不上号呢,又來了無人駕駛?r對很多人來講,無人駕駛是不可思議的,甚至連夢都談不上。幹嗎要無人駕駛?有必要嗎?有人駕駛的瘾還沒過呢!是不是太快了?太離譜了?而且,真的行嗎?城市那麼多車,怎麼可能無人駕駛?英特爾大名鼎鼎,無人不知,放着院長與首席工程師不做,做起了無人駕駛的夢,簡直是外星人的思維。r有些人活着活着就成了外星人,你不知他怎麼想的。r這是普通人的看法。r吳甘沙2000年畢業于複旦大學計算機系,大學期間,是十個拿到英特爾獎學金的幸運兒之一。畢業後來到英特爾,在英特爾一幹就是十六年。剛開始加入英特爾,吳甘沙做人機界面,第二年便迎來了他工作上的一次重大機遇:選擇轉組,進入核心技術團隊。轉組之後吳甘沙和他的團隊在美國技術團隊的支持下,慢慢地創立了自己的項目,進行自主研發。僅僅過了三年,他就成為了項目經理,接下來是部門經理,技術總監,直到首席工程師。r首席工程師,在英特爾全球研發體系中僅次于院士,擁有很高的地位,至少需要四種能力:首先是“業務影響力”,其次是“技術領導力”,然後是“戰略領導力”以及“團隊領導力”。英特爾所有技術研究都服務于産品應用及業務的發展,因此“業務影響力”在評選中是最重要的一條标準,吳甘沙這方面無可挑剔,他在多核編程工具開發上攻克了很多技術難關,實現了并行編程工具創新,并成功地将這些技術從研究院轉換到産品部門,變成了英特爾的産品。r“技術領導力”是指取得的成果必須是業界公認領先的。吳甘沙在并行編程環境Ct/ArrayBuildingBlocks上的創新,解決了未來萬億級計算應用程序開發編程難的問題,使得程序員在處理海量數據時舉重若輕,并可确保今天的代碼不用重新編譯,就能在未來的處理器結構上運行。“戰略領導力”反映的是洞見未來技術趨勢、判斷各種技術重要性、主動發現問題的能力。r上述能力不僅使吳甘沙成為首席工程師,也使他成為了英特爾中國研究院院長。在英特爾,吳甘沙已做到了人生與事業的頂峰。這個頂峰異常堅實,耀眼,在很多人看來像雪山一樣高不可攀,即使在全球也是英特爾的五大雪峰之一。但吳甘沙卻從山峰跳下來,一步來到了海龍大廈賣電腦的一間屋子裡,手裡擺弄着長條桌上一隻足球,做起無人駕駛的汽車夢。r盡管是如此前衛的“自由落體”,吳甘沙卻稱自己保守,不文藝,摩羯座,特别理性。當一個在夢中的人說自己特清醒,特理性,會讓人感到一種可怕。“他不可思議,但他會成。”這就是周圍人對他的評價。的确,在整個被夢幻包裹又淡然堅實的吳甘沙的臉上,似乎會看到十年二十年後一種确鑿無疑會成功的東西,他那種淡定,凝結着一個年輕人到中年人的整個過程,十六年的英特爾,已讓他有一種機器人般的質地。r吳甘沙練就這種“夢幻式”的淡定,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這點來說,他稱自己保守、太過理性又是對的。有沒有一日之寒?年輕人,年輕的創客大有人在,一個夢想便沖上去,也是有的。但吳甘沙用了十六年,雖然不過四十歲,他頭發已經花白,但也正是這種花白讓他這次“蹦極”顯得不容置疑。r在英特爾十六年,吳甘沙至少有三次想出來創業。一次是2001年互聯網大潮,那時他到英特爾不久,感到這是時代之潮,想投身進去,獨立創業,但想想還是放棄了。第二次是2007年移動互聯網興起的前夜,吳甘沙主持的部門做出了一款比安卓還好的東西,當時安卓還沒被谷歌買下來,但是英特爾總部卻終止了這個項目,把手機項目賣掉了。也就是說,在2007年1月,喬布斯推出iPhone之前的關鍵時刻賣掉了。賣掉之前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喬布斯去求英特爾的CEO幫他們做一個iPhone的芯片,傲慢的英特爾卻沒答應。英特爾那時根本瞧不起手機芯片,還沉浸在電腦芯片裡,沒想到移動互聯網時代來臨。那時吳甘沙想離開英特爾,獨自創業,因為猶豫,再次錯過。r越是成熟偉大的公司越會犯時代錯誤,因為一個時代的領導者看到的都是“這”個時代的風雲,對于下一個時代的一種颠覆性的東西是看不清的,或者看不上的,正像哥德爾定律所描述:完備性和一緻性不可兼得。哥德爾認為邏輯上自洽的不可能完備,它一定有邊界,有局限,邊界之外對它來說是一個黑洞。引申開來,或者說在吳甘沙看來,任何一個時代的領導者都有一個賴以成功的自洽的邏輯體系,比如PC時代,但是也有邊界,移動互聯網便是從邊界之外出現的,是不可能被PC成功者認識到的。英特爾意識不到移動互聯網的颠覆性,甚至在移動互聯網來臨前夜它卻背過身去,與新時代訣别。r這件事讓吳甘沙印象深刻,内心的冰凍深了一層。r第三次是2013年,移動互聯網持續火爆,BAT已不再low,而是火透半邊天,淘寶,騰訊,百度,加上大數據,移動互聯網帶給世界驚心動魄的改變。吳甘沙盯着時代,看到移動互聯網+教育的機會來了,他再次想出來創業,但就在他想走時卻被任命為英特爾中國研究院院長,吳甘沙再次猶豫了。吳甘沙用了一個特别形象的比喻形容自己的狀況:像在機場排隊辦登機,排了很長很長的隊,好不容易排到中間靠前了,突然,邊上開了一個新櫃台,後面的人唰唰唰都湧過去了——這就是這些年年輕人做的事——我是動還是不動?再動是否又來不及了?他沒有動,他羨慕那些後面的沖在前面的人。r既然不能親自創業,做了院長的吳甘沙也決心跟上時代步伐,對英特爾中國研究院以往的工作方式進行了頗有自己色彩的改革,第一就是改變研究機構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做事太慢、節奏太慢的方式,要學會互聯網做事的方式。第二是強調英特爾在中國的存在,作為一個外企的研究院要更多地去參與到中國的改革,參與到中國的社會創新、經濟發展當中去,比如中國的産業革命、數據經濟,把英特爾的研究與中國的發展更好地結合起來,而不隻是相當于美國的研究院在中國的存在,差别隻在用的是中國這邊的人才。第三是希望從原來的更多是支撐性的一種研究組織變成引導性的,系統、通信這方面過去的研究是跟在市場後面,這個要改變。r2014年,吳甘沙領導下的研究院做了一些東西,而美國本土的研究院都還沒開始做,英特爾中國研究院可以說全球領先,比如在人工智能和機器人方面。這以前英特爾關注的還是相對比較老的領域,像雲計算、互聯網、大數據、可穿戴計算等等,而人工智能對英特爾來說是全新的東西。r在吳甘沙看來,信息技術革命是有周期的,20世紀50—70年代這20年是計算機的架構化,70—90年代是PC的數字化,90年代到新世紀這10年是互聯網的時代的網絡化,都是20年。而2010—2030年這20年就是智能化。以前錯過就錯過了,這次不能再錯過了,然而吳甘沙的變革并非沒有阻力,甚至有些阻力是自身克服不了的,譬如他不可能把英特爾研究院改造成互聯網公司,不能把四分之三的人都換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