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你。香格裡拉
時間：2024-11-07 07:52:36
旅行的人都願意起早，清晨的大自然詩意而美好。你拎着洗漱包，向洛絨牛場走去時，那條泥土小路上，驢子和馬清脆的鈴铛聲也早已經在山谷裡飄散。r泥土小路，生氣勃勃充滿彈性。你喜歡這種感覺。驢糞馬糞已經不再能幹擾到你。城市讓人類與土地越來越遠。在混凝土上行走，離大地很遠。芬芳的土地被混凝土和管線覆蓋。直接踩在泥土上的感覺，柔軟又堅實。土地生生不息的力量，通過腳底傳遞到你的身體裡。那樣的生動。讓人迷戀。r你來到小河邊。用河水洗臉。水很冰，冰得你直龇牙。你把毛巾浸在水裡，讓水流沖刷它，再提起來絞幹。然後仰起頭，把毛巾鋪展在臉上。來自雪山的冰涼氣息，沁人心脾。用冰水洗過的手和臉，一會便開始熱起來，由内而外的熱。你享受着這自然帶給你的感覺。r大胡子和岚妹妹去看山上的那些海子。你哪兒也不想去，你隻想在這樣美好安靜的地方散淡地待着。曉汐陪着你。你們靜坐在草原上，看初升的太陽在這片山谷間灑下金色的紗幔。又慢慢地變得濃烈明亮起來。r那個男孩，出現在遠處的草坪上。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半邊的眼睛。他不時地甩一下那挂下來的劉海。你向他招招手。他看見你，飛快地跑過來。手上抱着一個牛角。牦牛角。他說，我找你好久了。昨晚你沒來跳舞。我想把這個給你。r他把牦牛角遞過來。你有些意外。愣在那裡。他直接把牦牛角塞到你懷裡，我還要帶客人去爬山，今天不能陪你了。這個，留給你做個紀念。說完，又飛快地跑回去。那邊有幾個遊客在等着他。r打磨過的精緻的牦牛角。很美。你捧着它，有一份感動在無邊地蔓延。男孩回身沖你揮揮手，走遠了。很快便消失在你的視野中。你想起來，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r就這樣安靜地坐着。看雪山。看草地。看經幡飛舞，看流水淙淙。看遊客來了，又去了。r你看到夏諾多吉的巨大的山巒。此時雲已散去，山峰如一座削去了尖頂的金字塔，它的兩翼伸展着寬闊的山脊，像是一隻巨型蝙蝠的翅膀。旁邊的仙乃日則如一個巨大寶座，像是供活佛坐在上面沉思用的。它真像藏族神話中天神的椅子。r正對面的是央邁勇。排在“三怙主”雪山之首。是藏語文殊菩薩的意思。雪峰像文殊師利手中的智慧之劍直指蒼穹。在晴朗的天空襯托下，冰清玉潔。r你說，它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雪山。r時光的水流淹沒了一切。你忘記了過去，也忘記了思考未來。你隻看見雪山，藍天和清澈的流水。都市那麼遙遠，遠在了時光之外。你在你的香格裡拉。r你說，曉汐，香格裡拉在哪裡？r曉汐說，香格裡拉是一個玄奧難測的迷，是夢，是傳說，是幻象，是人類理想駐足的彼岸世界。r你說，它在城市之外。在人類文明之外。它有着人類誕生初期的那種浩茫、神聖和莊嚴。它隻在我們心裡。r我渴望知道抵達心中的香格裡拉的途徑。r……r在重複中旋轉，在孤獨中變幻；r這個世界就像一張沒有表情的臉。r單調的老習慣，繁多的新觀念，r走在一起，分不清偉大和平凡。r越來越多的單行線，增長了時間；r越來越少的知心話，壓縮了情感。r高樓緊相連，擋住我們的視線，r所以多了近視眼，r我們創造的世界正無情地與我們，r争奪同一個空間。r沉默太冷淡r高談太疲倦r連夢幻都失去安然r歲月一年年時光一天天r世界正把我們改變r……r路上接到朋友的電話，問有沒有拉姆的消息。她說，拉姆入藏後在一個叫竹卡的地方，失蹤了。r你想起昨晚的夢。你依然覺得，她應該是在去墨脫的途中。r你撥打拉姆的電話。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一樣的回答，“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r對着手機發呆。你想起白瑪的欲言又止。撥通白瑪的電話。你問她，拉姆到底怎麼回事？r白瑪說，姐姐，我怕影響你的旅途心情，沒敢和你說實話。r你的手機跌落在地上……r回杭州以後，你找到拉姆的同伴，詢問當時的情景。r她告訴你，他們在竹卡子停留，休整。準備兩天後搭軍車去派鄉開始徒步。住的客棧，在瀾滄江邊，隔着一條不太寬的馬路，就是陡峭的江岸。那天拉姆洗了很多衣服，去江岸邊的鐵絲上晾曬。廚房的窗口正對着江岸。廚房師傅說，看見她哼着歌端着盆子走過去的。師傅在炒菜，一低頭的瞬間，再擡起頭來，江岸上便沒有了身影。鐵絲上的衣服還在晃動着，沒來得及拉平。r江岸陡峭，離江面有近百米。江水洶湧，咆哮着翻滾着向前流去。渾濁的江面上沒有任何痕迹。她說，當地軍民曾沿江搜尋打撈了好幾天，什麼也沒有發現。r拉姆是背朝着瀾滄江往鐵絲上挂衣服的，為了拉平衣服，不知不覺中，一隻腳後退了半步，路沿的一塊石頭松動了，她就這樣落下去了。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呼喊，靜靜地落下陡峭的江岸。幾乎沒有濺起一小朵浪花，就被咆哮翻滾的江水吞噬了。r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隻是在刹那之間。r幾年後，你走318線，專程去了竹卡子。你在這個小鎮停留。你來到江邊，江水洶湧湍急。你在江邊坐了很久，直到暮色四起。r生與死，隻間隔着一個刹那。活在當下，也就是活在這個刹那，一個又一個的刹那。你想了許多許多。r記起拉姆曾對你說過，生命如果真的有輪回，我想我的前世一定是西藏人。我是那麼地熱愛這片土地。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