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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唐珠:最後的告别

時間:2024-11-07 07:47:34

漫漫一夜之後,我開始最後的告别。

rr在通信艱難的往昔,告别極有儀式感,尤其是遠行之别。需得刻意籌謀,奔波相見,然後長亭設宴,青衫醉酒,紅顔灑淚,依依叮咛,十裡相送,黯然神傷,揮手自茲,方為完成。如若實在無法聚别,起碼也要鴻雁青鳥充當信使,在箋紙上見字如面。因遠行往往意味着數載之隔,甚或天人永絕。

r而到了現在,不想或不宜時,告别隻是個電話而已。

r先打給姑姑。

r姑姑,金澤走了。

r嗯,我知道。

r我也要走了。

r你去哪兒?

r不知道。随便哪兒吧。反正不再回來了。

r哦。那,你注意安全。

r您也多保重。

r謝謝。

r然後去中牟,向松爺面辭。少了金澤,我和松爺就沒那麼多話好說,隻是對坐,相顧默然。默然久了,我站起身。

r松爺,我給您磕個頭吧。

r這孩子,白眉赤眼的,你磕啥頭呀。

r以後不能再來見您了。

r有啥事兒?金澤作怪了?

r沒有。是我的事。

r有啥難處?我看你心裡有他,他心裡也有你。

r緣分盡了。

r他看着院子裡的菜圃。應該是昨天剛澆了水,那裡一片濕潤茵翠。有點兒合了王冕《村居》裡的一句:“灌畦晴抱甕,接樹濕封泥。”

r你這孩子素來穩重,想來你有你的道理。既然你不想說,我也就不打探了。松爺終于長歎一聲: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話說回來,反正遲早要散,能多聚會兒就多聚會兒。兩根筷子湊成一對兒不容易,一套碗碟配到一起也不容易。

r我點點頭。這些道理都不錯,可也隻是道理而已。道理就是一張烙餅,哪一面兒都能烙成花兒。——反正遲早要散,遲散不如早散。早散的宴席,席面看着多少總會更齊整一些吧。

r回到鄭州,已經暮色初下,金澤打來電話。說他已經拿到了金牌。晚上慶功,明早回鄭。而此時,我也已将優盤在電腦上飛速地浏覽了一遍,确鑿無疑地認定了它的性質。

r嗯,這時候應該可以說了吧。

r還有件事情更值得慶賀。

r什麼?

r那個東西,找到了。

r哪個東西?

r趙耀一直想要的那個東西。

r放在了哪裡?

r爺爺的碑樓裡。

r他聽後沉默許久:知道了。先放着,等我回去再說。

r好。

r行李已經收拾好,然而站在房間裡,抱着那隻名叫“金澤”的布偶犬,我卻還在遲疑。它陪着我睡過很多個夜晚。我知道它隻是個布偶犬,它不是金澤,它隻是個手工藝品,隻是個棉制物件,它會陳舊,會髒污,會糟爛,最後,會在這世界消失……不要留戀,不能留戀。

r易啊。

r已經沒有什麼可做的事。可還是想再做點兒什麼。按照俗氣的慣例,一般都會留個紙條的,那我也留一張吧:

r金澤,對不起,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你了。不要追究原因,正如你所說,生活有了變數,那肯定有它不得不變的道理。既然是不得不變,那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很抱歉的是,我的變數造成了你的變數,請你原諒。不要找我,你找不到的。好好過你的日子,順其自然吧,你一定會遇到比我好的人。希望你盡快忘了我。

r祝你幸福。

r再也沒什麼可做的了。真的該走了。今後再也見不到金澤了。這最後的告别,别的是此地,此人,别的也是此愛。而此愛之後,再無愛。

r我沒有力氣再愛。

r黃庭堅的兩句詩浮上心頭:

r滿船明月從此去,

r本是江湖寂寞人。

r手機鈴響,是趙耀。這是這張卡接的最後一個電話嗎?我一出門就準備扔掉它。

r在忙什麼呢?趙耀語氣淡然。

r聽你的指令,正準備消失。

r他輕輕地笑起來:真的?

r真的。

r什麼時候?

r馬上。

r再見一面吧。

r不必了。

r還是再見一面吧。你等着我。

r他挂斷了電話。

r他是要給我送行來嗎?此時,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了些微親切和溫暖。可是,他若來了,優盤也在房間……這情形有些詭異。

r不,不能這樣。我迅速決定。

r出門,找到一家文印店,把優盤裡的東西複制刻錄成多份光盤。然後,來到最近的順豐快遞投遞站,把東西寄放到那裡。

r收件人是金澤。

r收件時間是明天。

r回到老房子,趙耀已經等在了門口。他戴着一頂鴨舌帽,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打開門,剛剛把他讓進來,便失去了知覺。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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