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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原始社會”

時間:2024-11-07 07:22:25

飛機開始降落,掠過一片綠色的海洋,那是熱帶植物的廣闊領地,高高低低、疏密參差的墨綠色樹林和地毯式茸茸的淺綠大地,一條彎曲而深情的河流蜿蜒如中國的母親河一樣,在廣袤的大地上由高向低緩和地走了幾個意想不到的S線,漸漸消隐于茂密的樹林裡。

r太陽散發出淡紅色的灼人亮光,在全部躍出地平線之前,它隻是一個半圓的抹着火紅色辣椒的餅馕,卻向天地間放射出億萬道金色的光芒。此刻,寂靜了上千年的茂密叢林,也隻有在初升的陽光裡投下暗藍的長長身影;密林深處薄霧初起,更顯得大地一片虛幻缥缈。

r這是11月份,中國的初冬時節,但在南蘇丹,天空依然炎熱。11月21日清晨,一陣轟鳴聲突然打破寂靜。沉睡中醒來的中國維和步兵營女兵林燕透過胳膊旁邊的舷窗,看到一輪紅日在東方天際線緩緩升上浩瀚天宇,天色逐漸轉亮。時令給了太陽與月亮相互遙望的機遇,在初升的太陽不遠處,一輪彎月仍然挂在天幕霞光之上。

r林燕揉了揉眼睛,已依稀可見地面人家的燈光。終于到了。在繞過印度洋、掠過紅海,經停阿聯酋沙迦之後,中國維和步兵營乘坐的中國商業包機即将飛抵南蘇丹首都朱巴。

r飛機高度越來越低,朱巴城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尼羅河橫貫整個朱巴城區,而城市兩側延伸的柏油路則像聖誕樹的主幹,那一排排結構整齊的房屋猶如聖誕老人精心設置的新年禮物,規則地鑲嵌在主幹道兩側。更遠處的外圍,綿延不絕的,是環繞着半個城市的朱巴山。随着高大的建築物越發清晰,飛機轟鳴着向機場降落。

r剛出機艙,走在最前面的中國維和步兵營營長李英枳立刻領略到了非洲大地的“熱”情。火辣辣的陽光令人“目眩神迷”,根本不敢擡頭;大地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像是令人窒息的煙霧,讓人渾身上下瞬間濕透,強大溫差帶來的不良反應讓人感到腦袋一陣發蒙。

r10多個小時持續乘坐飛機,士兵們已經很疲倦,加上對炎熱氣候的嚴重不适應,在走出飛機艙門到200多米外的出站大廳之間,上士李磊和女士兵雷利都開始出現流鼻血和嘔吐症狀。

r上等兵張廣魚跟在排長莊一鳴後面。張廣魚習慣這樣,從新兵第一天起,莊一鳴就是他的直接領導。張廣魚身形稍瘦,算比較耐熱的,此時也有點兒耐不住了,身上的汗孔已像壓力極高的噴頭,迅速向外湧着水流。莊一鳴不停地拽起迷彩服的衣袖,去擦臉上的汗水,高溫讓他的臉龐漸漸透出绯紅。

rr走出機場,指揮組馬上與中國在聯合國駐南蘇丹特派團擔任軍事觀察員的畢參謀取得了聯系。大約過了10分鐘,接洽的車到了。與畢參謀一同前來迎接的,還有聯合國駐南蘇丹特派團官員瓦茲。李英枳覺得,瓦茲這個名字好記,它很容易讓人想起“瓦斯爆炸”。

rr瓦茲帶着陽光般的笑臉和每個人擁抱表示歡迎:“歡迎你們來到這裡!雖然這裡很苦,但也很美麗。南蘇丹需要大家做的事情很多,以後的日子可能會很煎熬。”李英枳上前拍了拍瓦茲的肩膀回應說:“這是我們的使命!來這裡,誰也沒帶着‘享受’的打算。”

rr隊伍緩慢地穿越朱巴市區,市内交通繁忙擁擠,各色車輛彙成的滾滾車流艱難蠕動。不管是“奔馳”“寶馬”還是“吉利”“桑塔納”,都隻能用慢如牛車的速度晃晃悠悠前行,堵車狀況與中國的大城市相差無幾。

rr走在路上,就感覺空氣像着了火一樣灼燙着身體的每個部位,汗腺像決堤的大河奔湧而出。李英枳看到,步兵營的小夥子們剛才還在飛機上有說有笑,此時個個一言不發,神情凝重。高溫的炙烤,讓官兵們呼吸困難、頭暈目眩。環境條件的惡劣,比想象中的還要嚴峻。

rr眼前,除了紅土地和高低不等的樹木,幾乎看不見像樣的建築——當地居民住的房子都是用木棍和茅草搭建而成,連塊磚瓦的影子都看不見。

rr一直跟随的瓦茲介紹說,有的居民家裡雖然有七八口人,卻隻有兩隻碗。屋内更是一貧如洗,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有些人家隻能一天喝兩頓稀飯度日。

rr穿過市區,隊員們又在滿是水坑的小路上颠簸了近兩個小時,在傍晚時候抵達了營地。營地非常寬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茂密的灌木叢,灌木叢中高高凸起的,是先遣隊員提前搭建好的十多頂帳篷。曬得黝黑的先遣隊員們早已等着大部隊的到來了,3個月前,他們來到這裡進行營區規劃建設時,個個都是白白淨淨,眼下看來,他們已經和非洲人差不多了。

rr簡短的接洽後,部隊開始卸載。隊員們都默不作聲,大家已經意識到實際情況與最初想象的出入太大。李英枳為各連劃定了臨時整修地域,讓大家先歸攏一下個人物資。李英枳剛要坐下來喘口氣,瓦茲便靠上前拿出一張蓋有聯南蘇團印章的信函。李英枳一看,是聯南蘇團的一個指令任務,要求中國步兵營成立一支要人護衛分隊。瓦茲說,聯合國開發計劃署負責人駐紮在朱巴市區裡面,距離朱巴市政府軍總部不遠,按照護衛要求,需要對其進行要人護衛。由于難以克服的各種原因,這位負責人的要人護衛标準一直未能落實,至今隻是由一支工兵分隊負責警衛。中國步兵營到來之後,瓦茲希望高素質的中國步兵能夠填補這一空缺。

rr李英枳把幾位營領導喊過來,大家開了個碰頭會議,決定由二連三排執行這一任務,排長潘東為特别護衛分隊長。接到任務後,潘東興奮地召集全排人集合,告訴他們将要單獨執行的特别任務。排裡的十幾名隊員也都高興起來,雖說大家都不怕苦累,但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大家還是比較樂意。

rr按聯南蘇團的指令,潘東帶領隊員需要立即轉移至任務地點。收拾完行李後,大家乘三輛步戰車向着市區駛去。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營院位于朱巴城區最中心、最敏感的五月大街上,藍牆白門的UNDP大院對面就是中國大使館。營院大約200平方米,潘東與16名隊員駐紮在營院前後兩個警衛室内。即便各種設施簡陋,但與滿眼荒涼的步兵營相比,這已經不知好過多少倍了。

rr當潘東帶領去安排人員整理鋪被的時候,步兵營場地上,大家正在為當晚的住宿發愁。張廣魚忍不住發牢騷:俺也沒那個命分到二連三排。莊一鳴照着他腦袋敲了一下:現在批準你去,去吧。張廣魚龇牙笑笑:不敢不敢,嘿嘿。

rr由于南蘇丹早已進入雨季,連日來的暴雨使帳篷周圍全是積水,許多帳篷裡也進了水,挖排水溝便成了大家抵達任務後的第一項工作。挖溝的工具顯然不夠。為趕在天黑之前把這些棘手的工作完成,各連按照自己的任務去想盡各種辦法。人停工具不停,大家輪流來,實在輪不到的,大家就用手挖了起來。足足用了兩三個小時積水才被清理幹淨。

rr挖完排水溝後大家又忙着去組裝床鋪。這些床鋪都是跟随先遣隊過來的,放置時間久了,鏽迹斑斑,安裝起來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組裝完床鋪,大家把随身攜帶的物品進行簡單歸攏,至于其他行李,那得看運送包機的“心情”了。因為,接收的傳真電報顯示:運送行李的飛機,因故障當晚無法從阿聯酋沙迦機場飛抵朱巴營區。這可是“要命”的消息——對于身處熱帶灌木林的中國維和步兵營隊員們來說,晚上睡覺沒有别的可以,但萬萬不能沒有蚊帳。南蘇丹的蚊子與國内的可不一樣,一旦被它們叮咬,人十有八九要得瘧疾。

rr組裝的床鋪隻夠大部分隊員使用,除去執勤的,還有一部分無法容納。怎麼辦?經過一番“研究”,有人靈機一動,提議睡在汽車的駕駛室裡。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眼看着又要下暴雨了,這些“多餘”人員三三兩兩地鑽進了汽車的駕駛室裡。

rr南蘇丹的天氣說變就變,一眨眼的工夫,烏雲密布,不大會兒,營地上空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把汽車頂蓋砸得噼裡啪啦亂響,像放鞭炮似的。在駕駛室裡,大家睡意全無,簡單吃了些随身攜帶的幹糧,草草結束了在南蘇丹維和任務區的第一餐。

rr非洲的暴雨和狂風,來得快,走得也快,隊員們的沮喪卻揮之不去,他們心事重重地和衣蜷縮在汽車的駕駛室裡,不由得歎氣。出國前,誰也沒有想到過是這樣的環境。而此刻,擔負警戒任務的步兵一連隊員更是疲憊不堪。

rr由于是第一夜,情況不明确,營部指揮組編排了3個哨位,由3個步兵連的一排分别負責。步兵一連一排據守的是營地最北邊區域,這片區域情況複雜,地勢起伏不平,還生長着稀疏的植物;正對面的一片開闊地兩側分别有小山包,包圍着兩側山包的是一條細長的河流,河流寬六七米,沿岸是一條名字叫耶伊路的公路,兩側區域空曠,荒草叢生。這種地形很利于小股敵人對步兵營駐地襲擾搶奪槍支彈藥,一旦恐怖分子行動,他們可以利用兩側山包、茂密的植被僞裝、隐蔽然後伺機進入步兵營宿營地,成功後可以利用便利的交通迅速撤離。按照季節,這裡尚屬冬末,枯草的顔色與南蘇丹反政府武裝分子衣服比較相似,一旦這些武裝人員接近,很難發現他們。

rr鑒于這一情況,排長莊一鳴對3個趴伏點的所屬隊員提出,必須時刻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及時上報可疑問題;并将數據記錄下來,交給下一班崗哨。

rr淩晨兩點多鐘,一直趴伏在臨時掩體裡的班長潘維征發現,在UNHOUSE(聯合國營區,下同)東南方向的一片樹林裡突然閃過一絲亮光。根據之前剛剛配發的部署圖判斷,那裡是聯合國保護的3号難民營,也是政府軍與反對派武裝分子經常發生戰鬥的地方。看到樹林裡閃過的亮光,潘維征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趕緊用對講機呼叫排長。

rr莊一鳴趕到潘維征的趴伏執勤點,對情況進行判斷之後,兩人決定抵近觀察。仔細用望遠鏡觀察了外圍情況,兩人提槍起身,慢慢進入樹林隐蔽前行。樹叢枝幹打在身上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在國外第一夜就遇到這種情況,兩人心裡都有點緊張,但對于在自己任務區域内的情況,每一個疑點都需要及時查詢明白。

rr一切都和想象的不同。借着UNHOUSE營區微弱的燈光,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遠處路邊的一棵大樹下,一位年輕的黑人女子正張開雙手潇灑地旋轉跳動,那動作流暢标準,女子更是如癡如醉。盡管路燈的光線昏黃,但絲毫不會影響女子的盡興發揮。幾個拿着椅子坐在旁邊借着路燈看書學習的少年,此刻也放下書一邊欣賞,一邊拍打雙手,有節奏地歡呼喝彩。

rr回去的路上,潘維征對莊一鳴感歎說:“她們的國家都亂成這個樣子,還真有閑心啊。”“是啊,這與戰亂實在不相符。”莊一鳴說,“等哪天不執勤的時候,一定過來好好欣賞一下。”

rr在步兵二連一排的哨位上,排長齊鵬正和哨位的幾名隊員交流來到南蘇丹的感受。二連一排的主哨位面臨着一條鄉間小道。道路不寬,但這是條交通要道,雖然夜色已深,哨位前還是有手持着棍棒和弓箭的當地路人行色匆匆地過往。或許是想更好地保護自己,這裡的居民經常手拿“武器”,但正是這些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又增加了不穩定的因素。

rr一陣困意襲來,齊鵬不禁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他被一陣細小的動靜吸引住。謹慎地用夜視儀看了一眼,齊鵬發現,一群攜帶武器的武裝分子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營區周圍。

rr齊鵬迅速調整望遠鏡倍焦,搜索到這群武裝分子攜帶的武器裝備至少有兩具40火箭筒,其餘的則是步槍。

rr情況緊急,齊鵬迅速向營指揮組報告。

rr深夜的臨時帳篷裡,李英枳還伏在桌子上查看先遣組的規劃圖。齊鵬的報告讓他驚了一個激靈,他一邊讓營部參謀通知營部幹部和各連主官到帳篷會議室,一邊督促齊鵬隐蔽觀察,進一步查看對方行動意圖。

rr仿佛是故意挑釁,20多名武裝分子雖然沒有靠近營地,但還是在二連一排的警戒區域内晃蕩了半夜,放了一陣空槍之後消失在夜色之中。李英枳帶着大夥兒一直等到齊鵬回來報告後才解散,氣得大罵這幫搗亂分子。教導員魯程俊寬慰他說,以後這就是常态,根據聯合國通報情況來看,自今年2月份以來,反政府軍的武裝力量陸續進入城區,各種力量、政治派别不斷明争暗鬥,咱們的任務多着呢。李英枳說:“也是,要不然咱們也不用來了。”

rr為了充分展示中國步兵營的形象,以達到威懾作用,第二天一早,中國步兵營精心安排了巡邏隊伍。三輛猛士車魚貫駛出營地,除了要展示性穿越市區,周圍公路和難民營四周将是他們巡邏的重點。莊一鳴作為一連一排排長,執行首次出巡任務。

rr行程中揚起的漫天黃土淹沒了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摩托車。車隊穿越加朗廣場,駛過朱巴大學,開往五月大街。恰逢下班的高峰期,大街上更是車水馬龍。

rr朱巴市區的擁堵,也超出莊一鳴的估計。那些不可思議、長達110秒的紅燈,更是讓長長的車流難以短時間内化解。好不容易進入五月大街,滿眼看到的卻是政府軍的飛揚跋扈。政府軍的标準稱謂是南蘇丹人民解放軍,簡稱“蘇人解”。這些政府軍的開路車輛,竟然在車流如織的路上幾乎以80邁的速度狂奔,莊一鳴用對講機提醒同行的猛士車駕駛員謹慎駕駛,防止與他們的車輛發生剮蹭。

rr從朱巴城返回時,沿着一條通往朱巴西部的公路行走約12公裡,然後轉到一條新修的土路,約行駛1公裡,就返回到中國維和步兵營營地。

rr在大門口時,莊一鳴看見一輛工程運輸卡車正要出營區,幾個全副武裝的軍人立即發動标着“UN”字樣的白色步戰車緊緊伴随,這是非盟的部隊。

rr中國步兵營要在很長一段時間内建造自己的營地,瓦茲一直負責中國步兵營與聯南指揮部之間的協調。他告訴中國軍人,建築取沙的地方就在營區邊上一處幹涸的河床裡,雖然隻有1公裡多的距離,但這裡畢竟是南蘇丹,安全問題容不得半點兒疏忽。出國之前,曾參與工兵分隊維和的戰友就提醒過:在那裡,經常有叛軍組織公開放話,警告中國維和部隊别來,否則就要遭襲。除了叛軍威脅,也曾有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手持沖鋒槍往中國工兵營地闖。

rr李英枳說:“作為中國的首支維和步兵營,使命與形象同等重要。對付這裡複雜的安全局勢我們要做好充分準備。從實際情況來看,小股武裝力量的偷襲要主防,維和步兵營的震懾力非常重要,實力越強,對方就越不敢輕舉妄動。”

rr瓦茲說:“以往很多國家派出的主要是工兵維和分隊,内配的警衛多為一個班規模;而中國這次做得漂亮,出動了近500人的步兵營!”

rr魯程俊接着瓦茲的話補充說:“從裝備上說,這次配備了16輛可防穿甲彈的國産重裝甲步戰車,上面有高架機槍,火力也是較強的。”瓦茲贊歎地說:“以這樣的作戰裝備參與維和行動,還是聯合國維和曆史上的第一次!”

r較早部署到任務區的日本及肯尼亞兩國維和部隊的營地,經過一段時間的建設,目前已初具規模,各種生活設施較為完善。與他們相比,中國維和步兵營由于剛剛到位,營地四周全是茫茫的灌木叢,除此之外,隻有幾頂先遣人員留下的帳篷,隊員們突然有了穿越千年回到“原始社會”的感覺。既已安營紮寨,隊員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戰争遺留下的爆炸物,在雜草叢生的荒地上平整場地,搭建各類宿營帳篷,随後再開展營房的建設。

r和非洲許多地方一樣,朱巴地區是瘧疾等傳染病的高發區,蚊子則是傳染瘧疾的重要元兇。因此,抵達任務區後,維和官兵的第一場惡戰就是在人和蚊子之間展開。對于瘧疾的厲害,隊員們心裡都很清楚。瓦茲曾提到,僅與中國工兵營地一牆之隔的肯尼亞軍營,就有人因患瘧疾而離開了人世。

r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在這裡,與國内大小差不多的蚊子并不會傳染瘧疾,真正能傳染瘧疾的蚊子用肉眼很難看到,并且飛起來幾乎沒有聲音,被叮咬後也不會有痛癢的感覺。為了做好防護工作,大夥自我定下“軍規”:天黑後,所有官兵一律不得出宿舍門,即使上廁所也必須嚴加控制,晚上睡覺穿迷彩服戴迷彩帽,然後再鑽進睡袋。到了半夜,每個人都會熱醒好幾回,汗水一直在睡袋與肉體間滾動,第二天渾身就長滿了痱子。

r一天夜裡,張廣魚頻頻上了幾次廁所。為了防蚊咬,張廣魚每次上廁所都帶着滅蟲劑,一邊噴藥一邊噴尿。結果,蚊蟲就成群結隊地湧進帳篷裡來。大家都比較上火,莊一鳴也惱了,直接摸黑甩給他兩個礦泉水瓶子說:“他媽的,尿這裡面,到天亮隻準尿滿兩瓶,多了的都憋着。”大家一陣哄笑。張廣魚撓撓頭說:“是,排長。”莊一鳴故意說:“是個屁,快睡覺,你撒尿,老子跟着被蚊子咬,明天再收拾你。”

r除了對付蚊蟲,預想不到的事情仍然時有發生。步兵二連上士羅增援在哨所值勤時,一條眼鏡蛇突然蹿出,噴了他一臉的毒液。幸虧羅增援戴着墨鏡和口罩,防護嚴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僅在第一天,維和官兵在灌木叢和亂石中先後發現30多條毒蛇,還有50多厘米長的蜥蜴、15厘米長的蠍子和螃蟹一樣大的毒蜘蛛。

r在男兵班戰友幫忙下,女兵班長王淩和她的女兵們一起搭建女兵班帳篷。女兵們發現一個現象:你越是站在那兒不動,蚊子越是叮你。

r“啊呀!”幾名女兵突然蹦跳着從帳篷裡逃了出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就近的鏟車司機葛菲正好聽到,趕緊跑了過來。好家夥,葛菲也驚呆了,在中士張佳媛的帳篷門口,一株幹枯的樹枝上突然掉落下來兩條長約兩米、通體呈綠色透明狀的蛇,正相互糾纏在一起。

r大家都沒見過這種蛇,醫療隊人員也不在現場,不知是否有毒。葛菲讓大家都閃開,他開始想用樹枝把它們趕走,但這是徒勞的,兩條蛇并不怕人,非但不走,反而把頭高高昂起,一副準備攻擊的樣子。葛菲怕毒蛇噴出汁液,便退後幾步用土塊砸它們,一樣無濟于事。

r隊員們越聚越多,大家都被這兩條大蛇吸引了過來。眼看怎麼驅趕都沒用,葛菲換了方法,他招呼大家說:千萬别動它們,等我回來收拾它們。

r沒過兩分鐘,葛菲把大鏟車開了過來。大家一看知道他要幹啥了,隻見鏟車的大臂一揮,連同枯枝帶着兩條綠色的毒蛇,全部被甩開在幾十米外的溝裡。

r除了毒蛇,還有一種厲害的家夥:蠍子。沒到南蘇丹之前,維和步兵營官兵們便從各種渠道獲知這裡的蠍子特别厲害。然而到了現場,他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厲害”。在營區帳篷的周圍,隊員們時不時可以“邂逅”通體黑色、尾部帶有長長毒鈎的大蠍子,體長大都在10公分以上。讓三連上士狙擊手李磊想想都後怕的是:在步戰車裡午休醒來時,他竟然在坐墊上發現了一隻大蠍子。

r女兵們普遍感到不爽的是沒有新鮮蔬菜,南蘇丹的運輸設備比較落後,沒有安裝發電系統為恒溫冷凍集裝箱供電,中國維和步兵營儲藏在集裝箱内的鮮肉和蔬菜全部變質腐爛,隊員們隻能就着粉絲、腐竹下飯。除了蔬菜,讓中國軍人更為頭疼的是生活用水問題。由于南蘇丹地區道路條件極端惡劣,供中國維和部隊使用的4台水淨化設備在運輸途中損壞。在技術人員專程前來修理設備前,包括飲用水和做飯在内,中國維和人員平均每人每天隻能定量分配。

r沒有電,維和官兵們自己動手發電,但解決水的問題,卻遇到了很大的困難。運輸過程中嚴重損壞的淨化水設備,自己根本無能力修複,在剛開始的一段日子裡,維和官兵們隻能飲用經過藥物淨化但依然十分混濁的水。這種水泛着黃色,喝到嘴裡澀澀的。官兵們都知道飲用這種水不衛生,但幹渴難耐的時候,不得不喝上幾口。生存畢竟是第一位的。好在聯合國很快供應了飲用水。在來自國内技術人員的晝夜搶修下,嚴重受損的淨化水設備,終于在技術人員抵達後的第7天修複出水。

r水分少,風沙就大,為抵禦南蘇丹的風沙襲擊,女兵們别出心裁改制了一套特級防護服裝。她們把随身攜帶的秋衣、背心裹在頭上紮緊,挖出兩個孔以便露出眼睛,然後戴上眼鏡,并用膠帶将眼鏡與秋衣、背心的縫隙貼住,終于讓風沙無隙可乘。在超級營區比較安全的,穿這些就行了,但如果是出外,就要穿戴安全防彈背心、鋼盔、作戰靴。這裡有一種生刺植物,莖幹上的刺名為“駱駝刺”,刺特别堅硬,一般的膠鞋輕易就被刺穿了,隻有作戰靴可以抵禦它們。

r個人防護有了保障,外部環境更為重要,為全體官兵的安全,指揮官可謂殚精竭慮,從部隊營地的籌建圖紙上就可見一斑。為了加強防護與自我保護,按照先遣組提供的建設圖紙,中國維和步兵營的指揮部縮短了與中國醫療維和隊之間的距離。作為主要任務之一,中國維和步兵營和中國維和醫療隊的保護目标,南蘇丹1号難民營就在兩者住宅區的左前方。

r中國維和醫療隊不僅與中國步兵營毗鄰,在二戰區司令部裡面,它的位置還比較靠近肯尼亞工兵營,這讓安全防衛工作有了雙重保險。為了預防萬一,步兵營指定一連班長潘維征帶領全班人員為醫療隊量身定做了一套防禦方案。

r潘維征屬于想象力發達的那種,精力旺盛,這又是去美女成群的醫療隊開展工作,熱情比較高。為了把預案做紮實,他想象模拟戰争中的機動動作,在小操場上想象敵人攻擊過來,防守的時候應該在哪兒躲,怎麼躲。他一會兒匍匐前進,一會兒突然跳起來翻過一堵低矮的圍牆,手裡的木棍是槍,一會兒點射,一會兒連發掃射。他想象自己前面有幾個對手,自己應該做什麼動作。他時而被敵人火力壓制,伏在地上抱着個頭半天不起來,時而邊打邊沖,利用地形做掩護,迅速接近敵人,利用敵人的火力間隙模拟換彈夾。

r潘維征的舉動惹來很多人,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就連很多外軍也出來觀看。他想象中最後彈盡的時候抛掉槍,手裡的森裡砍刀在空中翻滾一圈落在手裡,然後直接一個前仆,沖着一棵雞蛋粗細的小樹(提前埋設的道具)砍了下去。最後又轉身一個側踢,一堵磚堆轟然崩塌。“好,好,厲害。”周圍一片贊歎聲。

r但是受傷是自己的事,疼痛隻有自己知道。表演完收拾了道具後,潘維征就偷偷溜到了醫療隊值班室。醫療隊的大美女護士明月在值班,潘維征覺得受傷也很欣慰。明月是那種較為成熟的女孩,作為大學生士兵,氣質與衆不同。烈日下,明月的迷彩帽自成一道風景,帽檐下偷偷溜出來的幾縷頭發因為汗水濕漉漉地黏貼在修長白皙的脖子上,她正在給針劑配藥,借着窗戶外的強光,推出針筒空氣時,針尖擠出的小水滴閃着特别的光芒。

r“來吧,撸起袖子。”明月對着有點兒走神的潘維征說。一陣清涼在肌肉間走動,肌肉跳動般的迅速收縮。十幾秒鐘後,剩下的就隻有小蟲叮咬般的疼了。“好了,記住明天還要再打一針,到點了自覺過來,别等着去通知,堂堂的大班長,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打完針,明月頭也不擡地走了。

r“可以留個郵箱嗎?”潘維征笑着問她。“别打她的主意,小心她的針頭哦。”旁邊的另外一名護士笑着對他說。

r雖然步兵營距離醫療隊很近,但相互聯卻似乎千山萬水。瓦茲說,關于通信聯絡,聯合國内部網有一個端口可以接國際互聯網,而各國部隊、各部隊中隊之間隻能通過電子郵件或者通過U盤傳達信息,這算是茫茫原始國度裡唯一的一點兒現代化氣息。這也就是說,打電話已經成為奢侈的事情。

r中國維和步兵營的建設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在完成基礎設施建設之前,基本上處于四周開放的狀态,這就對警衛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馬裡維和部隊遇襲事件在營區防衛上給中國步兵營敲響了警鐘,這次步兵營住宅區的構建也因此吸取了很多教訓。營黨委會決定,先把外圍圍牆建起來。由于現地既缺乏足夠的黏土,又缺乏水源,大家建議用約一米見方的特制綠色網箱盛滿沙石,一個個密密壘起來,形成兩米多寬兩米多高的網牆。網牆上方,可以均勻地設置形似長城牆垛的射擊垛口,并在四角設置觀察崗樓,監視周圍一目了然,抵禦不測攻擊很占優勢。圍牆内側把地面墊高,這樣步戰車的高架機槍高度正好夠對外射擊。

r對于這個設計,李英枳基本滿意。為了保障營區建設的安全順利,步兵營在圍牆外面環繞一圈“品”字形的蛇腹狀鐵絲網,在大門口設置了簡易停車标識牌和兩道破胎器防線,并協調工程機械為哨兵構建掩體。所有車輛停放在距鐵絲網30米處且成環形配置,以防止石塊和燃燒瓶的襲擊。指揮員劉楊組織應急班對基地防衛進行了演練,增加人員的實戰意識和快速反應能力。

r一切就緒之後,步兵營開始平整場地。雖然營區内沒有山頭,沒有丘陵,但除了低矮的灌木,全是沙石土地。盡管有機器,但主要還是靠手清理。

r步兵一連作為排頭連,帶頭作用很重要。李英枳給一連連長謝道明下了命令,讓一連給大家先做個樣闆出來。

r為了打好第一炮,謝道明在全連搞了一個簡短突擊動員報告,并把全連150名隊員分為三組,每組50名,分有組長、副組長,女兵班編制在一組,中士張佳媛一向積極活躍,在班長王淩的支持下,女兵班組織了黨員突擊隊,由張佳媛擔負第一組組長。根據任務區分,第一組搬運石頭;四班班長王金路擔任第二小組組長,第二組運土和料;七班班長劉玉東擔負第三小組組長,第三組實地修築;外圍警戒,由排長莊一鳴帶領一班全體人員負責,一班班長潘維征為警戒巡邏車炮手。

r部署到位,各司其職。第一組搬運石頭,張佳媛給隊員們分發了角質手套後,便帶着大家向石堆開拔了。雖然隻有150米距離,但工程量卻比較大,好在石頭大多是中等偏下的,搬運起來還算方便。

r第一天進度很有成效,一直跟随黨員突擊隊的魯程俊覺得這是無比充實的一天,看着小山般的石碓,直感歎太不容易了。另外兩個組也超額完成了任務,兩個副營長分别編入兩個小組,發揮了表率作用。

r盡管三個組都相距不遠,但大家好像久别重逢一樣互相傾訴第一天大汗淋漓的感受。而張佳媛作為第一組組長,是第一個十天的值班員,她正忙着整理隊伍并指揮大家合唱了一首歌曲:《團結就是力量》。

r“充實”的勞動之後,中午這頓飯真可謂狼吞虎咽。沒有筷子也沒有勺子,怎麼辦啊?找樹枝子吧!找樹枝子挑着吃也好,扒着吃也好,雖然女兵們平時都對衛生極其講究,眼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也不在乎什麼幹淨不幹淨了,反正就是眼睛看看,用手摸一摸好像幹淨了就行。抓着吃吧,餓了。

r李英枳自己也比平時多吃了一倍。雖然能擺在桌子上的也隻是簡單的榨菜米飯。作為主管夥食的趙四季,更忙得不亦樂乎,一臉灰土也沒顧得上去洗。

r顧慮到很多隊員對艱苦的認知程度不夠,魯程俊專門搞了一個戰地教育。他說:“我們随身攜帶的物資裝備十分有限,而聯合國提供的給養保障一時也難以接續。這不像旅行,到了目的地,什麼一甩,找個賓館先洗澡再吃飯。我們什麼都沒有,就得不停擠時間幹活,今後的生活将在相當艱苦的環境條件下度過……”

r大家表示都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也有信心克服困難,魯程俊心裡感到欣慰。

r列兵陳惠蘭是營裡的文藝骨幹,身體單薄,搬石頭顯得特别吃力,僅一天下來,便生病起不了床。營長李英枳和幾位營幹部及時過去看望,安排醫療隊軍醫來給小陳打針退燒,讓王淩留心觀察悉心照料,還吩咐司務長趙四季專門做了病号雞蛋面。

r張佳媛帶領的第一小組已将地基挖了約50公分,基本上合乎預定的标準。由于勞動強度太大,幾乎每個隊員手上都起了血泡。比較嚴重的是劉開玲,拇指、食指、中指的指肚上都起了一個,手心裡也有。

r張佳媛帶隊休息時,正好莊一鳴巡邏經過。莊一鳴笑嘻嘻地非要伸手慰問,誰知剛觸到張佳媛的手指就吓了一跳:“你的手怎麼了?”張佳媛不好意思地縮回手說:“這個不是磨的,是早上打粥時被撞了一下,那麼燙的粥全灑左手上了。”莊一鳴關心地問怎麼處理的?張佳媛說:“去水管下沖了半天,多少起到緩解作用,但是已經燙破了,等着痊愈還得一段時間。”

r莊一鳴也替她着急,說:“也是二十多歲的大丫頭了,什麼事都要小心,幸虧是燙着手,溫度還不是很高,要是燙壞了怎麼辦?”

r張佳媛滿不在乎地說:“我處理得及時,沖完涼水以後到炊事班澆了醬油,抹上牙膏,又到醫療隊拿了燙傷膏抹上。因為及時用藥,恢複得快,上午一直在不停抹藥,效果很好,就是抹那藥膏油乎乎的太麻煩。”

r莊一鳴悄悄說:“我午休時去看過你了。我去的時候你坐在那兒都睡着了。”

r張佳媛不好意思了,說:“在椅子上坐久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主要是太累了,不過很痛快,有成就感。”

r莊一鳴說:“工作需要幹好,身體也需要保護好。”

r張佳媛說:“你整天那麼忙還能關心我,真要謝謝你。不過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r莊一鳴問:“怎麼又不好了,是因為工作太忙太累了吧?”

r張佳媛搖搖頭。

r莊一鳴說:“壓力大的話就适時找個方式宣洩一下吧,說出來吧,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然後放松完了再投入新的工作。”

r張佳媛沒有理會這句話,接着問他:“腰還疼嗎,上次我給你說的趴那兒用熱毛巾敷一敷你試了嗎,是不是忙得都沒有時間啊?”

r莊一鳴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說:“哪有什麼事啊?”

r張佳媛挖苦他說:“怎麼沒有?你說的那個女生對你很不錯呀,相隔萬水千山的還這麼思念你,好幸福哦。你好歹回人家封信表示一下誠意,而且你應該先接觸試試看,可能會覺得她蠻适合你的呢。不過應該适可而止,我覺得對你不愛的人繼續拖延,隻是對她的最大殘忍。和她先接觸然後認真考慮一下吧,可以适時告訴我最新進展順便聽聽我的建議哦,不過決定還是要你自己來拿,結果也隻有是自己來承擔。”

r莊一鳴知道這樣說不過她,轉移話題:“上次說的防護的事這次接着說,我上次給你說我們排就兩個中标的,你信不?”

r張佳媛說:“那根本不可能,肯定是你們排的人都被忽悠了。”

r莊一鳴說:“怎麼不可能?隻是營裡很早就封鎖消息了,并把這事提到一定的政治高度,所有中标的人都由教導員親自通知到人,單獨給談話,然後發給特别的跟咱們平時吃的不一樣的藥物,開始抗瘧治療。”

r張佳媛覺得這樣說是有可能的:“雖說感染機會應該很低的,但咱們一天到晚在外活動頻繁,感染得多屬于正常。”

r莊一鳴說:“所以此事切不可掉以輕心啊。”

r張佳媛說:“是啊,不說别的,我這人從小就怕打針吃藥,每逢打針就哇哇大哭不讓打。記得去年在連裡感冒了,發燒到38.4℃還是不願打針,硬被好幾個護士按那兒打了一針,當時眼淚都出來了呢。”

r莊一鳴聽了呵呵地笑,說:“我最怕的是吃藥,媽媽說小時候全家圍着我,好容易忙活半天喂進去口藥,張嘴就吐出來了。我根本就受不了吃藥,原來我吃藥就隻能勉強吃帶糖衣的,還是一小片一小片喝完水硬咽半天才下去。我媽就說,看你吃藥那樣,跟殺你似的!”

r張佳媛說:“所以,怕打針吃藥是普遍現象,但在這裡你不吃也得吃啊。”

r莊一鳴辯解說:“其實做好塗抹防蚊藥點蚊香開熏燈這些防護措施就足夠了。”

r張佳媛打斷他的話說:“不行,吃藥是相當必要而且必需的。當你痛苦的時候你就想着我也龇牙咧嘴地為打針痛苦呢,所以你還是乖乖吃藥吧。”

r莊一鳴歎口氣說:“那好吧。對了,我通過郵箱給你發的兩張照片你收到了嗎,不知發成功了沒,收到給我說一聲啊。”

r張佳媛沒有回答他,看了一下手表說:“先說這麼多吧,把這些活幹完,有空再發郵件聊吧。”

r張佳媛走後,靠在樹上休息的莊一鳴突然想起了女朋友魏淑豔。就在莊一鳴出發那天,魏淑豔千裡迢迢也趕來了,這個已經在大學當英語教師的前衛女孩子根本無法接受莊一鳴出國維和這樣的選擇。

r出國前那天,房間裡兩個人對面而坐,全不像以前那般親密,完全是一場談判。

r魏淑豔不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沒有帶着眼淚的那種哀求:“出國就不要回來了!招聘當地就行了!”一語出來,毫不客氣。

r莊一鳴一臉苦笑:“咱能不能好好談這個問題?”

r魏淑豔說:“如果不是好好談,我就直接拿痰盂扣你頭上了,你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折騰什麼啊,有意思嗎?”

r莊一鳴無奈地說:“哪裡是折騰啊,這是我的工作啊。”

r魏淑豔冷笑一聲:“工作?你在國内就不是工作,就沒正事可幹了嗎?就是虛度日子嗎?”

r莊一鳴說:“不能這樣說話,不講道理。”

r魏淑豔激動地站起來:“道理?我去講道理,我去找你們管事的講道理去!”說完就要往外走。

r莊一鳴一把攔住,把門反鎖上,然後嚴肅地說:“請你尊重我!不要再無理取鬧。”

r魏淑豔一改風風火火的氣勢,嘤嘤地哭了起來:“我無理取鬧?我無理取鬧……”

r莊一鳴沒辦法了,他摟着魏淑豔,希望溫存能夠化解一點兒矛盾。

r但魏淑豔一甩膀子閃開了,她突然停止哭泣說:“出國和我,隻能選一個,有它沒我,有我沒它。”

r莊一鳴說:“就是現在換人也來不及了啊。”

r魏淑豔說:“那好,我可以走了,咱們沒的說了。”

r魏淑豔甩手走了,莊一鳴一臉茫然地坐在那裡。

r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而讓他感到欣喜的是,在維和的隊伍裡他碰到了張佳媛,平時有意無意地噓寒問暖。

r在大家不分晝夜清理場地的這段時間,負責去卡卓卡季執行警衛任務的副營長陳三東正面臨另一種情況。

r卡卓卡季縣位于中赤道州,在首都朱巴以南140公裡。這是中國步兵營在建設初期執行的第一次長途巡邏任務,由陳三東副營長擔任指揮組組長,以步兵二連為主,共出動兵力96人,具體負責調查沿途及卡卓卡季地區道路通行情況、安全形勢、平民生活狀況、當地社情民情以及“蘇人解”活動等相關情況。

r之前尼泊爾營護送民事人員赴卡卓卡季途中,曾發生過聯絡官被扣留并遭受辱罵毆打的事件。為确保任務順利完成,長巡分隊做了周密的準備工作:認真分析複雜道路狀況,組織車輛檢查修理,進行車輛試跑以及實車擺練;充分預設各種情況,組織全體人員進行情況推演;在槍彈配備方面,立足最複雜、最困難情況,優化火器種類數量,攜帶足量彈藥,突出輕重結合、遠近搭配、點面互補;并有針對性地開展夜間訓練,提升夜戰能力。除此之外,在計劃安排上,可謂細之又細。

r長巡分隊由步兵二連三排、機械化排、保障排,加強部分力量編成,人員共計96人,各型車輛16台。區分“一組三隊”即指揮組、第一戰鬥隊、第二戰鬥隊、第三戰鬥隊。其中,指揮組由陳三東任組長,軍事組由李紅奇、邱天星、步兵二連連長共3人編成,主要負責武裝護衛行動的組織指揮。

r前方警戒由第一戰鬥隊承擔,步兵二連機械化排第二、三班編成,排長顔超超任隊長,共33人。裝備有突擊車1台、步戰車2台、運輸車1台、水車1台、冷藏車1台。

r側方警戒由第二戰鬥隊負責,步兵二連機械化排一班和作戰保障排編成,副連長孫長青任隊長,共三十一人。配備突擊車二台、步戰車二台、發電車一台。

r後方警戒由第三戰鬥隊司職。步兵二連三排編成戰鬥隊,三排排長吳強任隊長,共28人,乘坐突擊車1台、步戰車2台、救護車1台、運輸車1台。

r赴卡卓卡季長巡共安排7天時間,總行程約280公裡。行進中,由外聯組負責定時情況通報,定時通過任務區、南戰區相關部門以及各網絡收集任務地域最新情報動态及研判結果,通過作戰值班室柯頓電台向武裝護衛指揮組通報武裝護衛沿途安全形勢,遇有緊急情況,實時通報。由任務分隊負責動态情報偵察,利用車載和便攜觀瞄裝備進行動态和靜态偵察,收集情報信息,了解掌握臨時行動基地周邊民社情、路線通行狀況及沿途地形特點,行動路線上各檢查點、供水點等具體信息。

r同時,以車載短波電台為主要通信手段,與營作戰值班室建立24小時通信聯絡,保持全時守聽;以手機作為備用通信手段,以衛星電話手持機作為應急通信手段,分别與營作戰值班室保持通聯,每30分鐘報告一次情況。以手持對講機為主要通聯手段,使用統一信道,全程與聯合國軍事聯絡官進行溝通交流(為軍事聯絡官每台車輛提供1部對講機),以手機為備用通聯手段,全時保持開機。以車載對講機和手持對講機為主要通信手段,移動手機作為備用通信手段;以手語、旗語作為内部簡易信号,在特殊情況下确保内部通聯暢通。

r一切安排完畢後,陳三東才長舒一口氣。執行任務期間,長巡人員每分每秒要面對的都是氣候惡劣、沿途路況危險、地區形勢緊張等困難,大家精神高度緊張。正是應了中國的一句古話: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與天鬥:三月中下旬以來南蘇丹逐漸進入雨季,此次任務期間天氣變化無常,時而晴空萬裡,時而大雨滂沱,上半夜群星閃爍,下半夜電閃雷鳴;與地鬥:沿途淨是丘陵河谷,道路坎坷難行,稍不留神就有翻車的危險,平均時速不足10公裡;與人鬥:武裝部落遍布沿途,搶劫事件時有發生,“蘇人解”檢查站的慘痛教訓令聯絡官仍然心有餘悸。

r長巡途中最驚心動魄的事情發生在阿若多檢查站。傍晚時分,頭頂還是豔陽高照,遠遠望去,天地相接之處,白雲卻不知何時被染成了黑色,千絲萬縷的水線,如一道珠簾,将天地連接在一起,斜斜地挂在天邊,随風飄動。頃刻之間,猛烈的風夾雜着水汽沙塵從遠處疾馳而來,樹木被壓彎了腰,“披頭散發”,飛鳥也落荒而逃,天邊的黑雲以壓城之勢滾滾而至,緊接着暴雨就從頭頂砸了下來。閃電在烏雲中穿梭,響起陣陣山崩地裂之聲,天上的河如同決了口,河水飛流直下,肆意地拍打着滾燙的大地,不一會兒,地上的水就彙聚到一塊兒,在紅色的土地上沖出一條條小溪,激起一層水霧。當你還在震驚于自然的偉力時,這幕劇卻又在高潮之時戛然而止了,暴雨悄悄謝幕,烏雲匆匆離場,烈日重回天空,幾片沒來得及退場的雲被燒得通紅,撥雲見日,放出萬道霞光,地表的水一會兒就被烤幹了,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隻有地上一條條沖溝證明了這場雨曾經來過。道路泥濘不堪,陳三東指揮官兵們停下來,在一處廢棄村落露營。

r晚上8時許,“砰砰”,不遠處突然傳來槍響,子彈從營地側上方嗖嗖飛過。“有情況!”陳三東迅速布置前出哨兵,官兵們按照應急預案迅速反應,子彈全部上膛做好了戰鬥準備。據哨兵觀察報告,在宿營點西北側三四百米遠處有3名武裝分子邊走邊朝營地偏右方向射擊了5發子彈。按照聯合國交戰規則,長巡分隊立即向其喊話,表明聯合國部隊身份和立場,并向其發出再向維和部隊開槍就還擊的警告。

r阿若多檢查站距離朱巴市區30公裡,坐落于山谷之中,周圍地勢較高,道路狹窄難行,且道路兩側密布灌木藤蔓,極便于隐蔽。就在長巡隊喊話之後,隐藏在附近的“蘇人解”士兵從樹林中蹿出,各個荷槍實彈,迅速會集到檢查站處。見此情況,聯絡官照例前出進行交涉,而此時,官兵們已做好戰鬥準備,并通過車體的觀察孔密切注視着事态的進展。經過大約一個半小時的僵持,檢查站指揮官最終同意中國士兵繼續前進,但是也明确地表示對于接下來可能遭遇的情況他們不負有任何責任。就這樣,中國步兵們艱難地通過了第一個檢查站。

r檢查站裡剛剛劍拔弩張的槍響猶在耳畔,一陣颠簸就把二連連長遲大鵬的思緒拉回了眼前的現實之中。從阿波可至蘇馬諾村,道路為硬質沙土路,路面溝坑遍布、支離破碎,大小河谷不計其數,且隻有兩座小橋通行,其他均起伏難行,車速更是難以超過10千米每小時。幾乎每經過一個大的河谷,水車都會因為動力不足而爬不上坡,隻能采用牽引的方式進行拖拽,整整用了6個小時,車隊才走完這50公裡的路程!

r傍晚時分,車隊抵達蘇馬諾村附近,為确保行車安全,長巡分隊隻能在這裡進行臨時宿營,第二天一早再出發。蘇馬諾村的村民們得知中國士兵來到了這裡,在村長詹那蘇的帶領下,來到部隊的宿營點。從詹那蘇口中得知,蘇馬諾村經常遭受不明武裝分子的侵擾,家裡的牛羊、地裡的莊稼時常會被掠奪一空。他們非常希望能夠得到中國軍人的幫助,并且希望維和部隊能多到當地進行武裝巡邏,保護他們的安全。在安撫了他們的情緒後,陳三東副營長向他們保證,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改善這裡的狀況。

r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長巡車隊又踏上了征程。路過蘇馬諾村臨近的烏立揚村時,路邊已會集了十幾名村民,他們一邊向中國軍人揮手緻意,一邊在口中不斷喊着:“Thankyou!Thankyou!”隊員們打開步戰車頂蓋,向他們敬禮緻意。車隊漸行漸遠,回頭看,他們依然沒有散去。

r傍晚,為了緩解連日來的精神壓力和活躍戰地文化生活,政治工作組的同志決定放映一場電影。自進駐場地以來,連日的強化勞動讓大家全都筋疲力盡,平整營區場地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官兵們的疲憊之态随處可見。聽說晚上有電影可看,而且是一部好萊塢大片,大家都高興起來。

r傍晚,執勤的官兵們就早早挂上了幕布。吃過晚飯,大家帶着馬紮整齊地坐在那裡,等候營部放映員的到來。正當大家東一句西一句閑扯時,執勤戰士大喊:“快看,沙塵暴!”

r随着喊聲,大家同時看到了蔚為壯觀的一幕:沙塵暴當時離營區有十幾公裡,乍看上去酷似一道高一兩米寬數公裡的灰黃色土牆,一邊翻滾,一邊向空中扶搖直上,眨眼間升騰至半空,半邊天空随即陷入昏暗之中,接着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氣勢向官兵這邊傾軋過來。三連連長彭參軍見狀,果斷命令:返回宿舍,關閉門窗,抗擊沙塵暴。

r盡管維和官兵身體素質都不錯,反應敏捷,瞬間都能以百米健将的速度向闆房沖刺,但是南蘇丹的雨來的速度更快,氣勢更猛,沒有一名官兵能躲過這一劫,跑進闆房時全都變成落湯雞,臉上、身上、衣服上,水滴一串串地往下流。

r躲進闆房,官兵馬上感覺像躲進了一個立體電影院。狂風夾着暴雨發出山呼海嘯的聲音,整座闆房仿佛被密集炮火覆蓋,搖搖晃晃,随時可能化為粉末。沒一會兒,大暴雨派出的偵察兵——一股股水流沿着闆房縫隙鬼頭鬼腦地滲透進來了。官兵們把臉盆、飯碗、牙缸、水杯等十八般兵器全部用上,仍是很快敗下陣來,小水流越來越猛,旋即“疑是銀河落九天”,腳下的臉盆早已漂了起來……

r闆房越晃越厲害,如大廈将傾。轟隆隆的雷雨聲中,電線杆、籃球架咣當咣當倒地之聲不絕于耳,剛剛修好的營門很快露出“廬山真面目”,據說粘好後十頭牛都拉不開的強力膠顯得那樣不堪一擊,一張張噴繪圖案變成了京劇演員的水袖甩來甩去,而裡面的日光燈則像重傷員手中的爆破筒悠來蕩去,究竟要投向哪裡,誰也搞不清。

r一個多小時後,暴風雨似乎聽到了集結号,嗖的一下就停了。隻是濃雲并沒有完全散盡,壓得很低,像戀戀不舍,又像掙紮着離開。

r走出闆房,營區如同被炮火轟炸後的威尼斯,一片汪洋之中,用兩天時間搭好的裝備器材帳篷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炊事班三個紗窗不翼而飛,閱兵台頂部一根拳頭粗的鋼管竟被狂風從鋼箍中拽了出來。

r橫七豎八的電線杆、撕扯成布條的大帳篷、順着水流緩緩漂動的闆房門,狼藉一片……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營區用網箱壘起的院牆,有的地方已被水流沖出了大裂縫,看上去随時都會垮塌下來。全體官兵迅速明确分工,以更高标準加固修整營區設施,全面做好迎戰下一場更猛烈暴風雨襲擊的準備。

r天空猶如一口巨大的圓形鍋蓋,緊緊地扣在營區之上。雖然空氣變得異常清新,卻沒有人高歌,也沒人喊叫,都在嚴肅地收拾着設施。隻有那幾條和平犬,如同過春節的孩子,在營區裡不停地跑來跑去,盡情享受暴風雨帶給它們的歡樂。

r黃昏時分,太陽終于完成一天的使命奔向西天,無垠沙漠像個調到最高溫度的電磁爐處處冒着讓人無法呼吸的熱浪。四周的雲彩已開始慢慢向這邊聚積,還沒等大家看清楚怎麼回事,熱風和涼風夾雜着巨大的沙塵又洶湧而至。

r收拾完這些垃圾,已是夜晚來臨的時候。而雨過天晴,更是蟲子的世界。在四周廣闊的場地上,各種蟲子的鳴叫聲随處可聞。拿着手電筒走來走去檢查防務的李英枳突發奇想,他走到女兵班那裡說道:“蟲子不是都愛亮光嗎?那就好辦了。”于是每個連隊帳篷區都架上大型探照燈。

r大型探照燈架設起來了,能看清周邊幾百米的情況;燈一架起來整個就是一個招蟲燈,蟲子都嗡嗡地圍着那個燈來回亂飛。這一晚上,大家才算消停了許多。

r醫療隊的軍醫劉玉薇來南蘇丹之前就對這裡的疫情進行了詳細的了解,她專程到步兵營對大家說:“這種長相酷似蚊子的飛蟲名叫非洲白蟻,個大體長,白天不見蹤影,夜晚卻成群結隊鋪天蓋地而來。除了這種大個的,還有一種叫暗蚊,外号叫‘非洲小咬’,是傳播瘧疾和‘埃博拉病毒’的高手。除了蚊子之外,比較常見的是一種有毒的蛾子,飛到身上不要碰它,如果你這麼一打、一拍,凡是沾着它翅膀茸毛的都會起紅斑,長大疙瘩,而且毒性更厲害。”

r“這種小蚊子怎麼辦?”看着劉玉薇文質彬彬的談吐,有隊員調侃她。

r劉玉薇接着說:“這是專門傳播瘧疾的暗蚊,特别小,但是,就因為它小才可怕。看不見,咱們躲不了,不知道它在哪裡,然後,叮着人以後也不痛不癢,也不起包,但過兩天你就知道它的厲害了。”

r每年的3月,南蘇丹就開始了高溫模式,氣候更是變化無常,經常是早晨高溫,中午沙塵,傍晚暴雨。為了搶在4月的雨季到來之前搭建好營區闆房,每位官兵,不論幹部,還是戰士;不論男兵,還是女兵,都是頂着酷暑煎熬,冒着蚊蟲叮咬,晝夜奮戰在施工現場。

r2月下旬,中國維和步兵營營地的闆房建設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但由于水土不服,供應緊張,再加上蚊蟲叮咬,許多官兵患上了瘧疾,就連李英枳也病倒在了帳篷裡。

r非洲瘧疾都是惡性腦虐,它的瘧原蟲是傷及腦部的,如果用藥不及時,控制不住,是很容易死亡的。更為特别的是,現在是旱季和雨季的交接期間,蚊蟲特别多,正是疾病泛濫的階段,這對官兵健康威脅也比較大。

r醫療隊的醫護人員們也沒能幸免,王曉麗和明月兩名主力護士都倒下了。女兵班裡,張佳媛感覺頭疼頭暈,一量體溫超過38℃,第二次查的時候診斷她就是患了瘧疾。

r惡性腦虐非常麻煩,張佳媛躺在床上冷熱無常。打寒戰的時候,那麼熱的天氣蓋幾床被子她還覺得冷,打寒戰結束了又開始發汗,被子全蹬掉,又熱得不行。

r步兵營的官兵們除了要面對病痛的威脅,還要随時應對突如其來的危險。在叢林地裡施工的步兵二連官兵正一路狂奔。正在巡邏的莊一鳴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和幾名步兵隊員迅速進入戒備狀态,但很快,他們就樂了。原來,二連戰士們在施工中碰翻了樹叢裡的馬蜂窩,上等兵于豪傑被蜇傷了。

r這種蜂子最要命的就是會圍攻人,蜂子不是很大,就是一個小手指甲那麼大,但是蜂子成千上萬。事後,他們才知道這就是非洲的殺人蜂。這種蜂身上帶有劇毒,人畜一旦被蜇,輕則疼痛難忍,重則危及生命。

r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莊一鳴一直沒能騰出時間來去看望張佳媛,但這并不影響兩人感情的加深。從最近的幾封郵件來看,一切情況良好。經過幾天的治療之後,張佳媛已基本痊愈了。

r晚飯前,莊一鳴把見面的想法從郵箱裡發給了張佳媛。張佳媛果然如約而至,晚飯後一刻鐘,剛走到訓練場的莊一鳴,迎頭碰上了張佳媛。

r“你看到我的信了嗎?”莊一鳴問。

r張佳媛說:“剛看完。”

r莊一鳴說:“不發表一下看法?”

r張佳媛想了想說:“心裡有點兒激動。”

r莊一鳴說:“我看了你的信,寫得很真實。”

r張佳媛笑笑:“本來覺得這第一次給你寫信應該像寫文章似的,先要構思好運籌帷幄一下再好好寫,但覺得在你面前不需要有所掩飾,真實自然的我就好,無論你喜不喜歡,我都是這個樣子,所以就不想那麼多了,直接想到什麼寫什麼吧。”

r莊一鳴說:“這樣最好,我們不能有拘束,不過,我都不敢正視你,多水靈的小姑娘,再看兩眼我怕看出火來了。”

r張佳媛打斷他說:“不嘴貧不行嗎?”

r莊一鳴說:“呵呵,現在我一去女兵班門口,不管是誰,都要先拿我開開玩笑。今天王淩還說下次我再去女兵班有人要找我決鬥呢,說我搶了人家的夢中情人。看來美女就是招人愛,小丫頭還挺受歡迎嘛。”

r張佳媛呵呵地笑,接着說:“你的文筆還真是不錯哦,無論你的信是構思後才寫的還是你真的就那麼出口成章下筆成文,我都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徹底地放松。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像面對别人那麼累,也不用非寫那麼多優美的句子,怎麼自然怎麼就好。你的煩惱、你的苦悶、你的喜悅、你的開心不開心、你的快樂不快樂,都可以盡管平實地告訴我。不用擔心我能否受得了,我這個人脾氣超好的,周圍人都這麼說,慢慢你就發現了,所以你可以盡管發洩出來,隻要你能輕松能開心點兒的話,别人開心我也開心啊。”

r莊一鳴說:“其實我也說不好自己怎麼了,也許這就是走火入魔的狀态。當然,我也知道,自己太缺乏耐性,缺乏循序漸進,做什麼事都過于着急。”

r張佳媛說:“沒事多看看書,你就能靜下來。前天上午又看了一遍郭敬明的《夢裡花落知多少》,看完了心情真是郁悶。當然,這些憂傷的感覺缺少大氣,你肯定沒興趣的。”

r莊一鳴說:“也有興趣,不過,如果這麼一部童話故事就可以讓你如此低沉郁悶的話,以後最好還是别看了。”

r張佳媛撇着嘴說:“你是神人嗎?少年時候就老成啊?”

r莊一鳴笑着:“這不是過來人了嗎?你說得對,我第一次看是上軍校時看《萌芽》上的連載,當時看得就特影響情緒。因為看得太投入,完全沉浸在劇情人物的感受裡了,前面看着還蠻喜興蠻好玩,後面急劇地跌落一直到結局,感覺心裡好悲傷。但是,畢業後就是徹底步入社會了,要自己把握自己了,這些傷感就慢慢少了。”

r張佳媛說:“我從來就是個不擅長處理人和事的人,害怕面對那複雜的人心和社會,我總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好這些。人和人之間總戴着一副面具,多累啊,就不能每個人都素面朝天心底純淨地生活嗎?有像孩子般那樣純淨的笑臉和真實的微笑。”

r莊一鳴說:“你說的這不現實,你說的這是幼兒園。”

r張佳媛說:“所以我覺得應該找個可以為我遮擋這些的人,我可以完全放松、完全純淨真實地面對他,那多好啊。”

r莊一鳴忍不住問道:“你現在的男朋友做不到嗎?”

r張佳媛知道這是他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男朋友的問題,就照直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他也做不到,他對以後的态度總是不堅定,這都是讓我很受不了的地方。”

r莊一鳴心裡有點兒亂,接着說:“那就是說你們不能知心。”

r張佳媛堅定地說:“對,我始終覺得兩個人應該首先是知己,然後才是戀人。交心都做不到,又怎麼能成為戀人呢。想到劉若英《一個人的孤單》中的歌詞,‘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想過要将就一點,卻發現将就更難,于是我學着樂觀,過着孤單的日子’。”

r莊一鳴長出了一口氣回答道:“也許世間本沒有完美,完美隻是存在于每個人的心中而已。現階段的我認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是愛情的完美境界。可是都境界了,又有幾個人能達到呢,現實的無奈總是把理想剝得七零八落。”

r張佳媛搖着腦袋說:“本以為接觸世事後重讀這本書不會再有那麼大的反應,當年讀完我就想這本書輕易不能再重讀了,對人情緒的沖擊太大。”

r莊一鳴笑她:“真是小女生,讀書還能讀出這個效果來。心情就得靠自己調節,别人說得再多,關鍵還是自己。”

r張佳媛不理他,繼續把思緒放飛。她神遊了一會兒,突然問莊一鳴:“聽他們說你們很多人都不堅持吃藥了?”

r莊一鳴說:“這讓我怎麼回答?你是工作呢,還是生活呢?問這個問題。”

r張佳媛說:“我是問你!是關心你。”

r莊一鳴說:“也吃呢,也沒總是吃。”

r張佳媛說:“那就是沒吃呗。我給你說,那每次兩片的藥你必須要吃。”

r莊一鳴被她突然轉變的情緒弄得不知所措,忙說:“我知道,營裡對這個問題抓得很嚴。”

r張佳媛說:“營裡抓得嚴有什麼用?關鍵是你自己重視起來,自身做好加強防護。如果你自身努力防護還中标了那另當别論,但如果因為你輕視而有事,你不是自己找事嗎?”

r莊一鳴滿臉苦笑:“這口氣怎麼突然像我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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