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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畫家安多強巴逸事

時間:2024-11-07 07:16:51

2014年,二十歲的洛丹跟着五十八歲的阿媽宗吉,從青海來到拉薩,參加父親安多強巴一百年誕辰紀念展覽。

r雖然洛丹與父親安多強巴相差了八十歲,雖然洛丹在父親去世後跟随母親在青海待了多年,但拉薩的友人們還是很容易地就把他認出來了,因為這位年輕英俊的小夥子,與他父親實在太相像了。安多強巴曾經贈送給我一張素描,畫的是年少時代的釋迦牟尼佛,還附了一張赤裸着的模特兒的照片,那就是當時隻有六歲的洛丹。

r洛丹此次進藏,是想子承父業,拜師學畫的。他拜的師父,都是當年父親的徒子徒孫了。一時間,安多強巴再次成為西藏藝術界的熱門話題。

r關于安多強巴,隻要在互聯網上百度一下,就會有成千上萬條信息和照片。但人們議論的中心,還是安多強巴的藝術和他的浪漫情事。因為我與安多強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些年輕的畫界友人往往會從我這裡求證安多強巴的某些信息,而我其實知道得并不太多,也不太确切,因為語言障礙,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r說安多強巴是天才,一點也不誇張。他出生在青海省尖紮縣的一個村莊,七歲就出家到家鄉的艾隆寺。他并不是一個守規矩的小喇嘛,經常逃避寺廟的學經課,自己跑到附近的河邊沙灘上,用樹枝在沙子上畫一些圖案。到十五歲,家裡又把他送到拉蔔楞寺去學經。20世紀30年代的藏區,基本上還看不到用現代照相機拍的照片。在拉蔔楞寺的一位僧友家,安多強巴第一次看到九世班禅大師的黑白照片,他覺得太神奇了,這跟真人相比,除了不會說話,就幾乎沒有什麼區别了,在一個平面上,怎麼會有那樣真實的明暗關系?而他以往見到的,隻是傳統繪畫的平面線條。于是,安多強巴對着這張照片,無師自通地臨摹下藏族繪畫史上第一張講求明暗關系的人物肖像畫。

r安多強巴,本來的名字叫強巴,他出生的青海藏區,傳統上稱為安多地區。而以拉薩為标志的衛藏地區,才是藏族文化的核心地區。1940年,強巴像很多安多人一樣,徒步穿越昆侖山脈,走過羌塘大漠,走了兩年,才來到聖地拉薩。強巴進入西藏最大的寺廟哲蚌寺學習佛法,因為西藏人重名的非常多,他來自安多地區,所以,在這裡他是以安多強巴的名字傳播開來的。

r每年一度的傳昭大法會,是拉薩最為隆重,也最為熱烈的盛會。三大寺的喇嘛都要進城,雲集在以大昭寺為中心的古城。那時候,也是年輕的安多強巴出盡風頭的好機會。因為他長得太帥了,幾度被委為鐵棒喇嘛,有點類似維持特殊時期秩序的憲兵,那是可以耀武揚威的角色,邁着很特殊很奇怪的步子,甚至有權打人的。二十多歲的安多強巴,走在拉薩的大街上,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啊!尤其是那些年輕女人,抛給他的媚眼,讓他更為得意。幾十年後,當安多強巴向我講起那時的風光,還按捺不住内心的顯擺與興奮。

r相比哲蚌寺的高牆深院,永無休止的禮佛誦經,在安多強巴看來,拉薩城裡是那麼繁華、那麼誘人,來自藏區各地的朝聖者、生意人,着各種服飾的女人,甚至還有披着莎麗的外國女人,真是讓安多強巴眼花缭亂、春心蕩漾啊!安多強巴這樣的英俊少男,當然少不了時不時地從寺廟裡偷偷跑出來,溜進城裡,風流一番。年輕的安多強巴,雖然穿着袈裟,心裡卻充滿了對于藝術和女人的激情。顯然,他在寺廟是待不長久的,他的還俗自然也不意外。

r三十歲時,安多強巴告别了寺廟生活,自由自在地浪迹拉薩街頭。他當然不會為衣食發愁,無論是宗教題材的畫,還是人物肖像畫,憑他高超的畫技,可以在任何一位顧主家享受座上賓的待遇。最有幸的是,安多強巴結識了西藏近代史上的大學者、奇僧——更敦群培。更敦群培聰明過人、學識過人,精通多種語言,對西藏甚至印度的曆史、哲學、宗教、地理,甚至醫學,都有突破性的研究,最不可思議的是,他還著有驚世駭俗的性學著作《欲經》——那是一部以優美的文字和詩一般的語言,細緻地描繪兩性相親相愛全過程的書,絕不沾染半點污穢。安多強巴與他,既是青海老鄉,又都是僧人出身的畫家,更敦群培比安多強巴年長十來歲,無論從年歲還是從學問而論,都是他的老師。據說,更敦群培與安多強巴交往,“不談佛法,隻談女人”。也可以認為,是藝術和女性的美,讓兩位大師不謀而合,成為終生的好友。而安多強巴在為一所寺廟繪制壁畫并為活佛繪制肖像畫的幾個月中,成功地把主人家的女傭變成了他的妻子。

r哪裡。

r不過,最讓安多強巴激動的是,中央安排他利用赴京機會,到中央美術學院進修。那一天,上人體素描課。教室裡,學生們圍坐着,老師先講人體素描的基本概念和技法,然後,拉開帷幔,安多強巴驚呆了——一位全身赤裸的美女,燈光照在她身上,全身潔白,胸部、陰部,一覽無餘……安多強巴覺得滿身的熱血都沖到頭上了。不錯,他對女體并不陌生,但在衆目睽睽下,在藝術課堂上,這卻是第一次,藝術美和人體美這樣的交會,帶給安多強巴前所未有的沖擊。幾個月過去,安多強巴跟那位模特兒很熟悉了,甚至很纏綿了,如果不是作為達賴喇嘛的随員,他可能就挪不動離開北京的步伐了。

r如今來西藏的遊人參觀達賴喇嘛的夏宮羅布林卡,一定會注意到兩幅壁畫:一幅是《釋迦牟尼初次說法圖》,圖中的釋迦牟尼佛,不同于以往任何地方、任何形式的佛,是那麼的英俊、端莊、親切,既有神的光彩,又有人的韻味;既有傳統的線條,又有現代的透視,畫面生動,意境深遠。另一幅就是達旦明久大殿的《權衡三界:十四世達賴喇嘛坐床慶典》,在西藏曆史故事和宗教故事的壁畫線條中,似乎有些突兀地出現在完全不同的另一面牆壁,把達賴喇嘛和當時噶廈政府的僧俗高官排隊照相式地展示開來,他們表情各異、神采各異、栩栩如生、呼之欲出。這幅畫相對于傳統繪畫,猶如當時的西藏之于以往的西藏,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幻感。

r1991年,我離開西藏調往北京,安多強巴來為我送行。此時的他,已經七十六歲了。他跟我談起未來的打算,說他浪漫了這麼多年,現在老了,還是想皈依佛法。他要到内地的五台山、普陀山去朝佛,再回西藏就潛心修習佛法了。我們相約,如果去五台山朝佛,一定先到北京來,我會陪他去朝佛。我當時有些感歎,安多強巴在佛法、繪畫、女人三者之間遊蕩了幾十年,最終還是皈依了佛法啊。

r等了又等,安多強巴沒有來,可關于安多強巴的消息倒是傳來了——安多強巴的确離開了拉薩,踏上了朝聖的旅程,可走到老家青海時,卻留下了,因為他與這裡的一位女子交好了,并且生下了一女一兒。三年多後,安多強巴帶着這個女人和一女一兒回到拉薩,他無法回到原先的家了,前妻把他的行李卷扔了出來。據說安多強巴自己覺得主要的不是對不起前妻,而是在原先的親戚面前很是尴尬。八十多歲的安多強巴不得不開始另一種謀生,像他三十多歲時那樣,到寺廟去畫壁畫,換取一點生活費,撫養家人。幸虧當時得西藏自治區黨委副書記丹增的幫助,在布達拉宮下給安多強巴安排了一處住房,甚至還幫助他辦起了一所安多強巴藝術學校,以便讓他的藝術後繼有人。我得知此事,在北京方面為他籌措到2萬元資金,作為對他的藝術學校的資助,這在當時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數額了。丹增書記知道他不會理财,讓把這筆錢放在文物管理委員會的賬号上,真正用于藝術學校才能開支。常有人往來拉薩與北京之間,想給他帶點什麼,想來想去,給他帶過兩件襯衣和兩本人體攝影圖集,這都是他喜歡的。聽說他見到這兩樣東西,略有羞澀地笑了。他雖然八十多歲了,但還是愛打扮,更愛欣賞美女啊。

r1998年,安多強巴終于到北京來了。但這一次,不是來朝佛的,而是來治病的。他的眼睛不行了,這對于一個畫家來說,實在是太緻命了。不能畫畫,對于一個繪畫藝術家來說,就意味着藝術生命的結束,這太悲哀了。我們為他聯系了同仁醫院,檢查結果是眼底黃斑,醫生跟他說,這就好像是照相機的反光鏡壞了,沒有辦法。那幾天,安多強巴像個小孩子似的生氣了。我們帶他去聽京劇、泡茶館,讓他消氣開心。在一家朋友開的茶館,我們品着茶。茶館裡有兩個女服務員,其中有一個相貌平平,另一個長得特别漂亮,前一個來倒茶,安多強巴就像是沒看見似的,可後一個來倒茶,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個女孩,甚至轉着脖子看着她走,就像向日葵迎着太陽那樣。回過頭,看到我們發現他了,他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了。我們就問:“你的眼睛到底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啊?”

r終其一生,安多強巴的人生主題就是佛、繪畫、女人,甚至到八十多歲,他畫度母像,不是按照傳統的度量經,而是讓人找來美女給他當模特兒。這樣,就把他人生的三大主題結合在一起了。

r2003年,安多強巴去世,按照傳統的喪葬習俗為他進行天葬。我沒能趕到拉薩為他送行,但聽到關于他的最後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說,即按照他的遺囑,他的頭骨的一小塊,是放到了某一座尼姑庵裡了,至于其間有過什麼故事,已經無法訪問他本人了……

r[桑旦拉卓讀後感]

r見過安多強巴先生畫的都無不驚歎。愛迪生曾說:“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目前還有一種說法:“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是愛迪生本人說的,是否有曆史依據,但是我自己卻挺贊同的。就像安多強巴對美術、對繪畫的靈感是無師自通,天生對繪畫有着和常人不一樣的感覺,加之個人的努力,他的每一幅繪畫作品都令人歎為觀止。靈感是非常重要的,每個人在不同的事業上都會有自己不同的靈感,這需要用時間、聽從自己心裡的聲音慢慢思考,而不是看到别人在某個方面取得成就,自己就毫無頭緒地去仿效,如此隻會浪費寶貴的時間。現在很多家長,都想把自己的夢想轉嫁到孩子身上,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沒有錯,但是不顧孩子自己的愛好和偏向,把大好的年華都浪費在他們不熱愛、不适合的事物上,我認為,如此并不會給孩子帶來好處,隻會帶來更多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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